第四百三十三章 助力英王   來到後院,進去廳堂,該
作者:柳雲湘嚴暮      更新:2023-02-12 14:08      字數:34085
  第四百三十三章 助力英王

    來到後院,進去廳堂,該來的人已經都來了。

    英王,皇後還有秦書意,三人正在討厭當前的局勢,知道嚴暮他們進來,這三人的目光就都投到了嚴暮身上。

    “韓凜已經處於完全被動的局麵了,但他卻穩得很,讓我們沒法去抓他的把柄。”秦書意看著嚴暮說道。

    自從禁衛軍搜查了他的大將軍府,他被放出宮後,上朝時緘默不語,下朝就回府,休朝後更是家門不出。這般沉穩,反而讓人心慌。

    英王也是同樣的擔心,“已經休朝三日了,不可能一直休朝,皇上態度還是晦暗不明,如果治罪韓凜,必定也要治罪安國公,一下推倒兩根頂梁柱,皇上猶豫的地方在這兒。”

    皇後喝了一口茶,繼而冷嗤一聲:“兩根腐木,不要也罷。”

    嚴暮聽完三人的話,勾唇笑了笑,而後在英王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不緊不慢的喝了幾口茶。他掃過三人,而後道:“有些事,我們也要攤開了說。”

    秦書意皺眉,“攤開什麽?”

    “態度、立場、私心。”

    嚴暮說完,見這三人低下頭,顯然還各有心思,他笑了一聲道:“我先說吧,我今晚出現在這裏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助英王奪位,而英王必須履行先前的承諾放我們離開北金。”

    他說完,英王抬起頭道:“本王答應過的從不會食言。”

    嚴暮點頭,“勁兒要往一塊使,信念要一致,不然有的人就會拖回腿,甚至壞了整個布局。”

    說完,嚴暮看向皇後和秦書意。

    秦書意先表態:“既然我坐到這裏,態度也是明確的,我願意追隨英王。”

    最後剩皇後,她垂眸笑了笑,“我就想給這個國家找一位英明的君主,不負先皇信重和囑托,但我也有私心,私心是希望英王登基後能為我父兄平反,他們在戰場上殺敵,無畏無懼,最後卻死在了皇上的猜忌中。”

    英王看向皇後,承諾道:“隻要本王登基,必定重新調查當年大將軍府謀逆一案。”

    皇後點頭,“好,本宮便傾全力助你。”

    嚴暮坐直身子,再掃過三位,垂眸笑道:“蛇不出洞,我們就引蛇出洞。”

    翌日,長公主府,當柳雲湘抱著煉製火麒麟所用的各種原料回來的時候,她看到和碩的人在暗處偷偷盯著她。

    進了後院,她特意關上門,再將原料都放到嚴暮麵前。

    嚴暮麵前有紙筆,他一邊記錄一邊告訴乞丐各原料的配比。

    “火麒麟的煉製十分複雜,非是口口相傳就能記住的,我詳細的記錄下來,完成以後,你們交給英王殿下。他答應送我們離開北金,如今我們能相信的也隻有他了。”

    柳雲湘餘光掃了西邊牆頭一眼,道:“英王為人正直,信守承諾,我們還是能相信的。”

    “先做兩個小的銅管,一個試試威力,一個給英王,表明我們的誠心。”

    “好。”

    東院裏,和碩緊張的左右手交握,稍稍思量了一下,對前來稟報的手下道:“盯緊西院,一旦他們製成,立馬搶到手。”

    那手下想了一下,問道:“要不要跟大將軍說一聲?”

    和碩默了片刻,“拿到冊子,謄抄一份,等本宮拿去宮裏換回兒子,再與大將軍匯合,將冊子交給他。”

    “可大將軍……”

    “別忘了你是誰的人!”和碩喝了一聲。

    那手下不敢再說什麽,低頭退下了。

    煉製火麒麟的方法確實複雜,非是一天兩天能煉成的。柳雲湘望著燒得紅彤彤的火爐,突然想到一個事兒。

    “這煉製方法是重明跟你說的?”柳雲湘問。

    嚴暮微怔,“你怎麽猜到是他的?”

    “你身邊就這幾個人,我隻能懷疑重明,而且我一直覺得這人深不可測。”

    嚴暮沉了口氣,“確實是他,不過是他在發瘋的時候告訴我的,我試著煉製了一下,沒想到真成功了。”

    柳雲湘無語的笑了笑,重明城府太深也太聰明,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如果他是你的對手,那便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但他中了逍遙散的毒,傻了瘋了,藏在心底的,藏得很深很深的,還是說漏了出來。

    所以每次清醒過來,他都極度暴躁,估摸割了自己舌頭的想法都冒出來過。

    “不過他到底是誰啊?”

    嚴暮眯眼,“先太子遺孤。”

    又過一日,柳雲湘來到南紅樓,將南紅樓、南墨齋和新開的炭鋪的掌櫃叫到跟前,交代了他們一些事。

    胡掌櫃捋了捋胡子,“東家,您要回大榮了?”

    柳雲湘點頭,“快了,等我回去後,你們這邊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可以去找裴小侯爺,我跟他交代過,他會照拂的。”

    胡掌櫃想到什麽,道:“咱們的商隊再有五六日就能帶著一批貨回來了,到時讓他們先休整,隨時聽後您的調派。”

    “正是,我來便是要交代你這件事的。”

    商隊的人其實都是鎮北將士,挑出來武功高強的,為的就是到時護送他們回大榮。

    從南紅樓出來,剛走到門口,見裴容跑了過來,樣子還挺急。

    “你見到蘭娘了嗎?”

    柳雲湘搖了搖頭,“出什麽事了嗎?”

    裴容皺眉,“我們說好今日請大夫診脈的,但一早她就出門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請大夫診喜脈?”

    裴容臉一紅,“你知道?”

    柳雲湘笑,“嗯,蘭娘跟我說了,小侯爺你這般著急,是怕她懷上,還是怕她沒懷上?”

    “我自然……”裴容抿了抿嘴,“她懷沒懷上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柳雲湘搖頭,“或許蘭娘是怕了吧。”

    “她怕什麽?”

    “她怕自己懷上,小侯爺願意給她一個名分,但隻是為了孩子。又怕沒有懷上,舍不得小侯爺對她這份好。”

    裴容抿緊嘴巴,在這件事上,他確實沒有想太多。

    “所以小侯爺不妨先想一想,如果她沒有懷上,您往後要如何待她。”說完,柳雲湘往前走,“走吧,我們去街市上找一找。”

    在原先蘭娘買米糕的地方,果然找到了她。

    她就坐在台階上,雙臂抱緊,孤零零的一個人。

    “小侯爺,如果您真心要她,真心愛她,那就過去接她回家,如果沒有真心的話,那就放她一個人吧,她受過感情的傷,經受不起再傷一回。”柳雲湘說完這句,看了裴容一眼,轉身離開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陷阱

    裴容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蘭娘,看了許久。

    他其實沒有在思考柳雲湘那句話,隻是在做一個決定,這個決定確實有些難做,畢竟他和蘭娘身世背景差太多,他不怕困難,但怕蘭娘跟著他受委屈。

    但明明想了很多,很多也還沒想清楚,他還是控製不住一步一步朝蘭娘走過去了。

    走到跟前,蘭娘抬頭看他,先怔了一怔,隨即露出一個笑,但其實她眼睛是紅的,這個笑也有些勉強。

    “我隻是出來……透透氣……”蘭娘因為心虛,說話有些磕巴,見裴容不說話,顯然是不信她,她抿了抿嘴,又道:“大夫來了麽?那我們回去吧。”

    說著,她站起身來。

    裴容拉住蘭娘的手,緊緊的握了一下,“算了,我已經讓大夫回去了。”

    蘭娘有些愧疚,“對不起,我應該乖乖呆在家裏的。”

    裴容皺眉,“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啊?”

    蘭娘有些尷尬,她那句話說錯了麽,怎麽又生氣了。

    裴容呼出一口氣,“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我說,為那晚的事,為之後我的態度,還有……”

    “什麽?”

    “我沒有表達清楚,讓你誤會,也受委屈了。”

    “……”

    “我想娶你,不在於你有沒有懷孕,我就是想娶你。”

    蘭娘搖頭,覺得這話聽來好笑,她也真笑了,“我,我有什麽好的,值得你娶我。”

    “我不知道,但那天你前夫過來,我真的很怕你跟他走,我甚至想好了,如果你真跟他走,我就……”

    蘭娘心下顫了一顫,“什麽?”

    “我就把你搶回來,綁到床上,像那晚一樣。”

    蘭娘臉猛地爆紅,“你,亂說什麽。”

    裴容貼近蘭娘,彎下腰,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那晚之後,我像著了魔,每每看到你,便總冒出那樣的想法。但若換成其他女人,我隻覺得膈應。”

    “我的心隻能容下你,我的身體也隻能接受你,所以我能怎麽辦呢,我得娶你,讓你名正言順的成為我的人。”

    西越一趟,走了半年多,他們朝夕相對,從最開始的互相嫌棄,中間經曆了很多事,漸生好感,再到那晚水到渠成。

    蘭娘是喜歡裴容的,這麽好的人,她早就喜歡上了,隻是一直沒敢往這方麵想。而此時此刻,她心中仍有顧慮,畢竟兩人有雲泥之別,可她還是勇敢的點了點頭。

    她其實沒什麽好怕的,可以用全部身家性命去賭一份愛情。

    裴容伸手抱住蘭娘,“往後,你就是我娘子,我會一心一意對你,如若那裏做的不好,你打我罵我,我絕無怨言。”

    “我信你。”

    裴容想到什麽,撲哧笑了一聲,“我們應該好好謝謝拓跋霏兒。”

    蘭娘錘了裴容胸口一下,“別氣她了。”

    這夜,長公主府西院一聲炸響,聲音並不太大,但還是驚動了東院的和碩長公主。

    她匆匆趕過來,見手下人已經衝進去控製住了嚴暮等人,將詳細記錄如何煉製火麒麟的冊子以及剩下的一管火藥搶了過來。

    和碩臉上露出狂喜之色,激動的身子都在顫抖,“我終於拿到了,終於拿到了!”

    柳雲湘眯了眯眼,和碩現在所剩的理智其實並不多,她太想得到火麒麟,太想救出兒子,然後和韓凜一起離開,因為極度的渴望,讓她少了三分警惕。

    她看向嚴暮,眼裏帶著輕蔑和陰狠,“本宮想得到的便一定能得到,嚴暮,你太自負了。”

    說完,根本不等嚴暮說什麽,她已經急忙往外走了。

    隨著和碩離開,那些護衛們也退出了這個院子,但將之包圍了起來。

    嚴暮輕嗤,“她現在肯定是去謄抄了,抄一份送宮裏救出自己的兒子,然後再給韓凜。但,她還是太信任韓凜了,韓凜在她身邊肯定早安插了自己的人。”

    柳雲湘神色繃緊,“所以……”

    和碩出了西院,趕著回去謄抄一份,再送進宮裏,這樣就能把兒子接回來了,但上了遊廊,卻又兩個護衛攔住了她。

    和碩臉一沉,“你們兩個瞎了眼不成,敢當本宮的路,還不快讓開!”

    二人抱拳行禮,其中一個道:“屬下奉大將軍之命,請長公主交出手裏的東西。”

    和碩瞳孔猛地一縮,“你們是韓凜的人?”

    “是。”

    她意識到什麽,趕忙轉身,但跟在她身後的兩名護衛同樣伸手攔住了她。

    她大駭:“你們也是?”

    一人道:“還請長公主將手裏的東西交給我們,以免誤了大將軍的要事。”

    和碩忙抱緊手裏的東西,“他竟然如此不信任我,在我身邊安插眼線。你們,你們去跟他說,我隻是要謄抄一份,以此換回晰兒。他不會不同意的,晰兒也是他兒子。”

    “大將軍說了,隻要拿到這冊子,第一時間必須交到他手裏。”

    見四個護衛上前,和碩越來越慌:“你們放肆,本宮是長公主,本宮……”

    和碩話還沒說完,手裏的冊子和銅管已經被他們搶走了,而且拿到東西後,他們迅速的離開了。

    和碩一直追到前院,還是沒有追上。

    她太慌了,可想到兒子,隻能壓下心慌,“快準備馬車,本宮……本宮要去大將軍府!”

    夜已經深了,她的馬車跑得很快,但跑到大將軍府,府門大開,府裏的下人們正倉皇往外跑。和碩意識到什麽,趕忙下車,拉住了一個婢女。

    “大將軍人呢?”

    那婢女認識她,急慌慌的說道:“大將軍大公子帶著家兵逃走了。”

    “逃了?”和碩滿臉不可置信,可再看看已經混亂的大將軍府,她不信也得信,身子不由往後趔趄了一步,“他逃了,那我和兒子呢?他拋下我們了?他明明知道……他一旦逃了……我和兒子將會陷入怎樣的境地!”

    所以跪在承乾宮外的時候,他已經下決心拋棄她和孩子了,利用孩子拖住皇上,利用她拿到那本冊子,然後根本沒有給他們留活路。

    “韓凜,你好狠!你好狠!”

    這時城門的方向突然一聲爆響,和碩衝到街上,但見英王帶領禁衛軍往城門方向追去了。

    從得到消息到整肅軍隊,怎麽也得一兩個時辰,怎麽會這麽快。

    除非……和碩瞪大眼睛,除非這是嚴暮挖的一個坑!

  第四百三十五章 反正活不成了

    城門前大街,韓凜帶五百家兵被英王所率領禁衛軍追上,兩方在夜色中展開激戰。此時城門大關,城門上的將士們嚴陣以待。

    韓凜身邊這些家兵都是上過戰場的精兵強將,五百可抵五千,所以禁衛軍雖然人多,但一時並沒有討到好處。

    但韓凜還是慌了,後麵城門大關,前麵有禁衛軍堵截,而且援軍還會持續不斷的增加,他們則猶如被困在牢籠裏了,盡管爪牙鋒利,也無法衝破這牢籠。

    而天,將要亮了。

    此時他已經意識到不對,中了嚴暮的圈套,可已沒有回頭之路。

    他衝到韓兆身邊,衝他喝了一聲,“你帶一小隊人馬從西城門逃走!”

    韓兆一劍殺死身前的禁衛軍,先回頭看了一眼,見海棠被自己的人護在中間,沒有受傷,先稍稍鬆了口氣。

    “爹,您先走,我給您擋著!”韓兆道。

    韓凜一把將韓兆扯到身後,先殺了一衝上來的禁衛軍,而後咬著牙道:“老子讓你先走,你就先走,你是我們韓家最後的希望!”

    “爹!”

    “你要是爹的好兒子,那就趕緊走!”

    韓兆抬頭見父親正緊迫的盯著自己,他尤是不甘心,“我們一起逃!”

    “爹逃不掉了,但你能!”韓凜說著猛推了韓兆一把,“快逃!”

    韓兆握緊拳頭,深深看了父親一眼,而後拉上海棠,帶著一隊人馬往西城門衝去。這一路上追兵不斷,等快到西城門的時候,遠遠望見一隊將士正靜候在哪裏,他們手上拿著火把,火把的光集合在一起,猶如一片火海。

    顯然英王料到了,而且已早做好準備。

    他急忙調轉馬車,但後麵追兵也越來越多,他們被兩麵夾擊,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倒下。

    “公子,我們從這邊胡同逃吧,先躲起來,再找機會出城。”海棠指著旁邊的胡同衝韓兆喊道。

    她是沒想到韓兆在逃命的時候竟然還帶著她,而且一直護在懷裏,沒有讓她受一點傷。

    韓兆看了一下形勢,甚至今晚是出不了城了,於是帶著海棠跳下馬,一邊打一邊往胡同裏逃。追兵很多,而他隻有一人之力還要護著海棠,不多一會兒身上就落了傷,一道兩道,血將他的衣服染紅,讓他眼神更加凶狠。

    海棠莫名心裏也慌也急,她觀察著四下,見旁邊一門鎖生鏽了,猜想這棟院子裏應該沒人住。

    “公子,我們翻牆過去!”

    韓兆看了看身後的追兵,再看了看腹部的傷以及地上的血跡,他眸光一定,帶著海棠翻過圍牆,果然是一動廢宅,許久沒人住了。

    韓兆將海棠頂到牆上,眼睛死死盯著她。

    “公子……”海棠被盯得心裏發毛,剛才在亂鬥中,有一個禁衛軍從後麵殺她,而保護她的人沒有警覺,她總不能等死,於是出手了,但她收回招式的時候,轉頭見韓兆正看著她,眼神陰惻惻的。

    她露餡了。

    “你,你受傷了。”

    海棠見韓兆腹部傷的似乎很重,想扶著他過去坐下,但被他推開了手。

    “公子……”

    韓兆沉了口氣,自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塞給海棠,“這裏麵有一顆逍遙散的解藥。”

    海棠看著被塞到手裏的小瓷瓶,一下愣住了。

    這裏麵就是逍遙散的解藥?

    她心心念念,忍辱負重,賠了自己性命,終於換來了這一粒解藥……

    可,可偏偏在這個時候。

    “嗬,我韓兆竟也有今日,落魄至此,還愛上一個……娼婦!”

    聞言,海棠也笑了,“是啊,你韓小將軍,心狠手辣,陰險歹毒,竟也會說愛。”

    “我愛你。”韓兆抓住海棠的雙肩,“那你呢?”

    海棠低著頭笑了一會兒,而後抬起來,嘲諷的看著韓兆,“我進瀟湘館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接近你,可你太難接近了,我用了三年,從新人變成了花魁,但你從未多看過我一眼。我想這樣不行啊,得讓你注意到我,於是我接近嚴暮,因為你厭惡嚴暮,所以看到了我。因為你想羞辱嚴暮,所以自以為是的將我從他身邊搶走,這樣我才有了機會。之後是別院,再渝州一行,我成功的讓你以為我愛你,讓你也愛上了我,然後隨你進入大將軍府。哦,對了,你爹丟得那一大箱子賬本就是我偷的。“

    抓著她雙肩的時候猛地用力,海棠眯眼,一把尖刀自袖口露了出來。她依舊在笑,笑得十分得意。

    “沒想到吧,仔細算來,其實是你害了你爹,害了你們大將軍府。”

    韓兆臉色很難看,但同時又很平靜,不,應該是死寂。

    “我找不到這顆解毒丸,隻能當著你的麵吃下逍遙散,終於在最後,最後這一刻,你把解藥給了我。你說你愛我,我信了。但就是覺得可笑,你韓兆,竟也有這般愚蠢的時候,愛我,哈哈,蠢到讓人發笑。”

    韓兆點頭,“我確實蠢。”

    他抓著她雙肩的手,往上移到她脖頸處,就在海棠要出手的時候,那雙手又移到了她臉側,柔柔的撫摸著。

    他靠近她,吻住她,溫柔的,纏綿的。

    “我愛過兩個女人,一個毀了我的容,一個碾碎了我的心。”

    海棠蹙起眉頭,她看到韓兆流淚了,有一滴落到她臉上,順著臉頰滑進嘴裏,鹹鹹的,澀澀的。

    “追兵會沿著血跡找到這兒,我得去引開他們。”

    “你……”

    “我反正活不成了,最後幹一件人事吧。”

    說完,韓兆放開她,一躍翻出了圍牆。

    海棠提起的一口氣,猛地泄了,身子也隨之軟到地上,她看著左手的解藥,再看看右手的殺人刀,怔忪許久。

    袖口沾了血,韓兆的血,海棠猛地驚醒過來,有些發慌的翻過牆頭,朝著胡同裏麵跑去。

    穿過胡同,來到大街上,海棠遠遠看到韓凜,看到他麵前堵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掐住他的脖子。他無力反抗,猶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甚至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她踉蹌了一下,趕忙往前衝,她滿眼都是韓凜,等有人喊了她一聲,她才恍然察覺。

    “海棠!”

    她抬頭,這才發現是紅燭,而那個掐著韓凜脖子的是重明。

    短暫清醒過來,臉上帶著陰狠之色,殺人如麻的重明。

  第四百三十六章 雙雙都死了

    “韓小將軍,你沒有想到吧,有一天你也會落到我手裏。我不與你廢話,想活命的話,交出逍遙散的解藥,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重明並沒有看海棠,他隻盯著韓兆,因為太緊迫,嘴角都在微微顫動。

    韓兆卻不理他,吃力的轉過頭看向跑過來的海棠,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驚愕。

    “你們……認識……”

    海棠看到他因為呼吸不上來,臉憋得青紅,忙衝重明喊道:“解藥在我這裏!”

    重明因這句話才注意到海棠,見她手裏拿著一個小瓷瓶,抬手讓自己看,他眯了眯眼,有些不信海棠的話。

    “你怎麽會有解藥?”

    海棠皺眉,“你先放開他。”

    重明垂眸靜思片刻,接著鬆手,甩開了韓凜。

    海棠見韓凜踉蹌的退後了幾步,用力撐著自己沒有倒下。她下意識想去扶住他,但腳下動了一動,又收了回去。

    何必假惺惺的!

    她看向重明,淡淡道:“我用了三年接近他,終於從他手裏拿到了解藥。”

    重明背過手,眯眼看著海棠,“你是為了我?”

    “是。”

    重明看著海棠,靜靜看了許久,最後嗤笑了一聲,“所以你想用這解藥換什麽?”

    海棠皺了一下眉,“什麽意思?”

    “還我愛你,不,這太虛無縹緲了。要不,換我娶你?”重明笑得清冷,仿佛隻是再談條件,他也在度量自己可接受的程度在哪兒。

    滿足一個女人愛他的心,如此能換回自己的命,在他看來,這生意挺劃算的。

    海棠聽完,怔忪了一下,隨即也笑了。

    “如此倒也不枉我這三年所受的苦。”

    重明伸手,“將解藥拿來吧。”

    海棠看著手裏的解藥,原就是要給他的,但這一刻……

    “海棠,你這個蠢女人,你也中了逍遙散,你應該自己服下!”韓兆衝海棠喊了一聲,“沒有哪個男人值得……值得你放棄自己!”

    海棠閉了閉眼,轉頭看向韓凜,“你罵我蠢,分明是你蠢!”

    紅燭吃驚道:“海棠,你也中了逍遙散?”

    海棠歎了口氣,“是啊,為了拿到這解藥,我親自服下了逍遙散。”

    “你!”紅燭跺了一下腳,“你怎麽這麽傻!”

    “你們一個罵我蠢,一個罵我傻,我也覺得自己賤,果然一無是處,難怪主人不喜歡我。”她看向重明,握著解藥的手緊了緊,“其實我有想過,主子清醒的時候太可怕了也太累了,不若一直這麽瘋著傻著,許這樣你還能活得輕鬆一些。”

    重明眯眼,“我肯娶你,還不夠?”

    “夠!”海棠點了點頭,眼裏卻滿是悲傷,“我明明是那麽渴望的,可現在我竟不想要了。主子,你在心裏就跟天邊那輪明月似的,那麽高傲,那麽尊貴,可夠不著啊,有什麽好的。”

    “把解藥給我!”重明沉著臉喝了一聲。

    “你自己服下!”韓兆也喝了一聲,“今晚我活不成了,但我要你永遠記得我!”

    海棠低下頭苦笑:“我倒寧願忘記你。”

    這時嚴暮和柳雲湘他們也過來了,見到這一幕,柳雲湘很快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海棠,不要為別人活著也不要為別人去死,重明不值得,韓兆也不值得,你自己服下解藥,自己救自己!”

    海棠站在中間,所有人都看著她。

    她看向韓兆,韓兆猶如喪家之犬,可他望著她,眼裏有怨恨也有關切。她看向重明,他對她隻有狠和覬覦。她在看向柳雲湘,她是真心關心自己的,而嚴暮雖然想得到這解藥,但他隻是淡淡的看著,像是一個旁觀者。

    “他們都負過我,唯七殿下和雲湘你們二人,救過我,幫過我,真心對我。”

    海棠舉起手裏的小瓷瓶,“倒不如給七殿下……”

    她話音還未落,一道白影閃過,等眾人反應過來,重明已經搶到了手裏。

    “海棠,別忘了初心,既然是為我尋到的解藥,我便接下了。”重明嘴角扯了一下道。

    海棠怔了怔,繼而點頭:“隨便吧,於我已經毫無意義了。”

    柳雲湘怒視重明,“你也太不要臉了!”

    重明笑:“活命事大,臉要不要都行。”

    “你!”

    “罷了。”嚴暮拉住柳雲湘,“這顆解藥給我,我也吃不下。”

    “一個一個虛偽至極,可憎可惡。”重明哼了一聲,再看向海棠:“念在你忠心的份兒上,跟著我們走吧,我會再為你尋一粒解藥。”

    說著,重明轉身,但聽到海棠的話,又頓住了腳步。

    “不了。”她道。

    重明側頭,“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你當真不跟我走?”

    “我發現我已經不愛你了。”

    重明眯眼,“愛不愛的有什麽重要。”

    “本該是不重要的,但我蠢啊。”

    海棠笑笑,轉而朝著韓兆走去,走到他跟前,“你……”

    下一瞬,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來,從背後刺穿韓兆的胸口。海棠大吃一驚,忙上前扶住韓兆,不及反應,更多的箭射過來,她也被射中了。

    二人齊齊跪到地上,此時他眼裏隻有她,她眼裏也隻有他。

    她又笑了,“這樣也好……”

    韓兆一張口,血順著嘴角流出來,“好什麽?”

    “來世……再見吧……”

    “你沒說過……你愛我……”

    “我不愛你……”

    “我以為你愛的……”

    “騙你的……”

    “你把我騙得……好慘。”

    “活該。”

    “下一世……你再愛我吧……這一世……我不配……”

    “好。”

    柳雲湘看著十幾步遠的二人,這樣的結局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海棠隨著韓兆一起死了,死前的二人才交換了真心,最後雙手緊握,一起倒在地上。

    紅燭眼淚掉下來,嗚咽出聲,“主子,海棠她……”

    重明皺了皺眉,“她自己的選擇,怨不得誰。”

    “可是主子您……您把她推出去了……”

    “嗬,我又不是沒有給她機會,她不要的。”

    說完,重明大步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韓凜被生擒,但在打鬥中,記錄著煉製火麒麟方法的冊子脫手,下一刻就被燒毀了,而另一個銅管炸響。

    這一下坐實了他早就拿到了這本冊子,驗證的嚴暮在大牢裏跟皇上說的話,同時也揭露了韓凜早有叛逆之心。

    這一下,他再也無法給自己辯解。

    天將將亮時,韓凜被生擒,繼而帶到宮裏。

    麵對聖上的叱問,韓凜認罪,被皇上賜毒酒,他死前喊道:“皇上,臣將赴死,隻有一句話,為我北金千秋萬代,殺了嚴暮!一定要殺了他!”

  第四百三十七章 眾叛親離

    韓凜喝下了那杯毒酒,很快就吐血身亡了。

    皇上看著韓凜倒在地上的屍體,他死前的呐喊猶在耳邊,其實他知道,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嚴暮該殺,早就該殺了。

    他眼眸一沉,“來人!”

    他喊了一句,卻沒人應,於是再大喊了一聲:“來人!”

    仍是沒有回應……

    皇上抬頭,見殿外的禁衛軍穿著鎧甲,一排一排的站著,為首的是英王,他扶著腰間的長刀,低頭站在那兒。

    黎明破曉,一道光打在他身上,竟有些刺眼。

    “老八,你耳聾了不成,沒聽到朕在喚你?”皇上壓著怒火喝道。

    這時英王才慢慢抬起頭,看向皇上,眼神鋒利,繼而一步一步走上前。

    “父皇喚兒臣有何事?”冷雨霰冷聲問。

    皇上哼了一聲,“你擒獲韓凜,雖然有功,但也不可居功自傲。”

    “是。”

    皇上雖覺得心裏不舒服,但也不想多計較,“你這就帶人去長公主府,將那嚴暮帶來,他若識相,將火麒麟的煉製方法重新寫一本冊子交給朕,如若不識相,幹脆殺了,以絕後患。”

    英王搖頭,“此人不能殺。”

    皇上眯眼,“朕要你殺,你難道想違抗聖命嗎?”

    “若父皇這麽說,那兒臣也隻能違抗了。”

    皇上聽到這大逆不道的話,先愣了一愣,隨即大怒,“老八,別以為你剛立了功,朕不會拿你怎麽樣!這天下是朕的天下,你們所有人都得聽朕的,誰要是敢忤逆朕,便是和韓凜一樣的下場!”

    冷雨霰笑,“誰都不能忤逆父皇,我母妃頂撞了您兩句,便被您打發到冷宮。生了重病,您也不許太醫給看,不過兩三個月就仙逝了。”

    “你,你莫不還敢記恨朕?”

    “我怎麽能不恨呢,畢竟你這個父親給我的隻有冷漠和猜忌,我母親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你殺了她,我怎能不恨!”

    “你個逆子,終於暴露了野心!”皇上指著英王,氣得來回踱步,“來人,將這逆子拿下,朕要將他貶為庶民,不,不能放他出宮!這逆子既已生了反叛之心,必須殺了!”

    冷雨霰好笑,“此時此刻,你覺得你還能殺了我嗎?”

    皇上心猛地一跳,他喊了好幾聲,禁衛軍卻沒有一個動彈的,

    “禁衛軍的軍權,你立馬交還給朕!”

    “父皇,你覺得你還能拿回來了嗎?”冷雨霰挑眉。

    “什麽意思?”

    “剛才父皇喚他們,他們動了嗎?”

    皇上聞言不由瞪大眼睛,再看下麵那些禁衛軍,恍然想起來:“張子常呢?他是禁衛軍統領……”

    “張統領在與韓家交手時被殺了。”冷雨霰道。

    “你!”皇上看著麵前的兒子,不由往後退了兩步,“你……你好大的膽子!”

    張子常死了,禁衛軍不聽他調遣,皇上這下慌了,忙四下張望,看到皇後,趕緊跑到她身邊,“皇後,英王要造反,你先替本王殺了他!”

    皇後端手站著,聞言挑眉一笑,“皇上說什麽呢,老八可是您的親兒子,您要臣妾殺了他?”

    皇上沒看出皇後不對,隻管催道:“對,殺了他!:

    皇後嘖嘖一聲,“親兒子都要殺,難怪我的輕輕也沒逃過。”

    皇上聽到這話,滿臉駭然,轉頭看向皇後,“你……你在亂說什麽?”

    皇後長歎一聲,“時間太長了吧,皇上大概都忘了曾指使明貴妃暗害我的輕輕了。”

    “誰在你跟前亂說的?”

    “太後。”

    皇上不由又往後趔趄了一下,“母後,母後瘋了,她亂說的!”

    “她沒瘋,隻是記性不好了,但從不亂說話。”

    “你……你信她?”

    “當年我助皇上打贏了一場仗,先皇才決定立你為儲君,而在此之前,我一心隻想陪著女兒,女兒死了,我才隨你上戰場的。我是不想信,可這些年,你有去女兒的墓前看過一眼麽?我原以為你是怕看到那墓碑傷心,現在才知道,你是心中有愧,根本不敢麵對那女兒!”

    皇上低下頭,重重的呼吸了兩口氣,而後抬頭,“沒錯,是朕指使明貴妃的,可一個根本就活不成的孩子,她如何能與朕的江山比!”

    “嗬,父母對子女,難道不該是傾盡所有麽,你卻顧你的野心。所以這就是你的報應,活該被親兒子圍困,還有……“

    “還有什麽?”

    皇上看皇後竟笑了起來,笑得讓人毛骨悚然,本想問清楚,可突然覺得心口一疼,一股血氣上湧,噴出去一口血去。

    血是黑的,顯然中毒了。

    皇上踉蹌的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後。

    皇後冷笑,“你猜對了,我給你下的毒。”

    “你也要……造反?”

    “我隻想給我的輕輕還有我的父兄報仇,如果還有別的,那便是希望你這樣的昏君趕緊退位,不要再殘害百姓了!”

    皇上雙手撐住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麽倒下了,他麵前還有韓凜的屍體,他是被自己毒死的,而自己也中了毒,很快也會變成一具屍體。

    “朕即便做錯了什麽,但你們……你們如此也是亂臣賊子的行徑,你們會被朝中大臣圍攻,會被天下百姓唾罵!”

    “父皇,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冷雨霰走山上前,“您中的毒非是劇毒,隻會很快就全身不能動,不能說話了。”

    “你想幹什麽?”

    “我們還要借著您的手鏟除安國公,瑞王和慶王。”說著冷雨霰站直身體,抬頭衝皇後點了一下頭,吩咐身邊人將皇上抬到了內殿。

    天亮了,皇後看著外麵的晨光,道:“英王殿下,本宮就幫你到這兒了,接下來的路要你自己走,隻是本宮希望你做一位英明的君主,不要讓本宮後悔今日所作所為。”

    英王轉身向皇後行了一個大禮,“本王一定不負皇後娘娘期望。”

    皇後衝英王點了點頭,接著朝往外麵走去。白嬤嬤跟在她後麵,一主一仆出了承乾宮,剛走到遊廊上,皇後吐了一口血。

    “娘娘!”白嬤嬤忙上前去扶皇後,“您,您怎麽能把自己也搭上!”

    皇後抹去嘴上的血,笑道:“值了。”

    “咱們先回宮。”

    “不,我要出宮去稚園。”

    “好,咱們這就出宮。”

    “我要見雲湘,我得最後幫她一把。”

  第四百三十八章 遺詔

    休朝的第三日,韓凜意圖潛逃,由英王殿下率禁衛軍捉拿。韓凜認罪,皇上賜毒酒。

    原以為風暴就此停歇,然接下來,英王奉命查抄安國公府,搜出上百箱黃金並找到接受各種賄賂的賬冊。

    安國公府上下被關入大牢,安國公不久招認,罪狀足足列了十餘頁。皇上又是大怒,當即下令斬首安國公,其餘家眷全部流放。

    再通過韓凜和安國公順藤網上摸,查到安王和慶王與這兩位交往過密,這二位王爺被奪了王爵,貶為庶民。

    一時間,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之前皇上不上朝,大臣們還會三不五時進宮進諫,這時候人人都恨不得苟家裏,誰也不敢往刀口上撞。

    這般如火如荼的查了半個月,腥風血雨終於停歇,就在眾大臣要歇口氣的時候,宮裏突然出來消息,皇上暴斃。

    今早皇上欲上朝,但剛穿好龍袍,突然就倒下了。

    太醫來查,說是急火攻心而至,也就說皇上被活活氣死了。

    一時文武眾臣無不悲戚,不想正值壯年,一向身體康健的武帝,竟這般去了。武帝走得這般匆忙,還沒有立儲君,但剩下這六皇子、英王和九皇子,也就英王能堪大任。

    但六皇子的母妃是明貴妃,明貴妃的娘家勢力不容小覷,已經開始暗中走動,勢要助六皇子一臂之力。

    北金的天已經冷下來了,皇上雖然崩天了,但朝堂大臣為立誰為新君吵得不可開交,因此國葬一時還得往後推推。

    一早,柳雲湘接到南紅樓夥計的信兒,早早出門去了稚園。

    她過去的時候,稚園的孩子們正在用早飯,秋姨幫著文大娘一起照顧孩子們。柳雲湘過去,很自然的幫她們一起。

    秋姨盛飯,柳雲湘端上桌,玥兒跟在她後麵也幫忙。

    等孩子們都坐在吃上了,文大娘他們才得歇。

    “柳姑娘,您陪秋姨一起用早飯吧。”文大娘道。

    柳雲湘看了一眼秋姨,幾日不見,竟消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大好,估摸是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她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好。”

    二人進屋吃了,柳雲湘盛了一碗米粥,遞到秋姨麵前,但秋姨搖了搖頭。

    “我不餓。”

    柳雲湘還是塞到了她手裏,“看您都瘦了,多少吃點。”

    秋姨接過去,正要開口,先咳嗽了起來,她忙轉過頭,用手捂住嘴。看到手心裏有血,她隻能放下碗,匆忙出去了。

    柳雲湘隻以為秋姨是傷寒了,並沒有多在意。等秋姨回來,她囑咐她回宮一定要找太醫來診脈,要她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秋姨笑,“好了,我是你幹娘,還是你是我幹娘,這般囉嗦。”

    柳雲湘哼了一聲,“你要不是我幹娘,我才懶得管你。”

    “是是,幹娘知道你這孩子最有孝心了。”

    柳雲湘往秋姨碗裏夾了一筷子菜,催著她多吃點。

    吃完飯,二人坐在一起說話。

    眼下英王雖然還未登基,但其實沒什麽懸念,朝中大臣多支持英王,明貴妃一派根本不是對手,尤其那六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更沒法與立過赫赫軍功的英王比。

    “等英王一登基,我們就能回大榮了。”柳雲湘說著拉住秋姨,“幹娘,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養你。”

    她是真舍不得秋姨,也放心不下她。

    秋姨拍了拍柳雲湘的手,笑道:“你有這份心,幹娘很感動,但北金是我的家,我不會離開的,死也會死在這片土地上。”

    柳雲湘皺眉,“說什麽死不死的,您還這麽年輕,身體還這麽好,一定能長命百歲。您不跟我走也罷,我會時常回來看您的。”

    秋姨點頭,“好。”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秋姨拿出一個錦盒塞給了柳雲湘。

    “這是?”

    秋姨沉了口氣,“你打開看看。”

    柳雲湘原以為是秋姨給她的珠寶首飾之類,可這錦盒挺輕的,而且秋姨表情嚴肅,這裏麵的東西似乎非常重要。

    她呼出一口氣,打開錦盒,見裏麵有一塊明黃的絹子,還繡著龍紋。

    這……

    她疑惑更重,伸手拿起這絹子,慢慢展開,先看到了右下角的國璽紅印,手不由抖了一下,再看上麵所寫內容,眼睛一下瞪大,瞳孔緊縮。

    這是武帝在生前擬的詔書,詔書上立六皇子冷雨安為新君,同時褫奪英王在南州的軍權。

    如果這份詔書公之於眾,那英王也就沒有資格再爭奪皇位了,而且還會丟了軍權,被困金安,最後被新君暗害。

    “這份詔書……”

    “英王不知道。”秋姨道。

    柳雲湘聽到這句話,心下又是一震,“您,您不信任他?”

    秋姨搖頭,“他會是一個好君主,但隻要是君主,他就要以社稷為先,到時他真的還會履行諾言放嚴暮你們離開嗎?”

    “他……”柳雲湘遲疑了,她信任冷雨霰,但這份信任其實沒什麽保障,人心易變,她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即便他肯,朝中大臣也會反對,隻怕到時他以身不由己為由,你們也沒辦法。所以藏好這份遺詔,最好是用不到,而如果他食言了,這就是你們的保命符。”

    柳雲湘攥緊遺詔,起身過去抱住秋姨。

    “幹娘,謝謝你。”能為他們考慮這麽周全,能這麽信任他們,把如此重要的東西給他們。

    秋姨拍拍柳雲湘的肩膀,“嚴暮,可惜了,他本該是氣壯山河的英雄人物,可被大榮一幫奸臣殘害。他的心狠了,邪了,裝不下蒼生,少了大義,可他也有權利做一個自私自利的人,還要你在他身邊匡正。雲湘,這是你必須要做的,不能讓他的心真的硬了。”

    柳雲湘摟緊秋姨,“我知道,不會的。”

    送走柳雲湘,秋姨忍不住咳嗽起來,一下吐出好多血。

    白嬤嬤趕忙上前,幫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往她嘴裏塞了一顆壓製毒性的藥丸。

    “娘娘,咱還回宮嗎?”

    秋姨靠到木椅上,喘了幾口氣,“回。”

    白嬤嬤抹了抹淚,“何必還回去,何必還苦著自己。”

    “我是皇後,一國之母,得撐到最後!”

    她看向院門口,已然看不到柳雲湘的背影了,“我也得撐到她安全離開北金。”

  第四百三十九章 痛失兒子

    柳雲湘離開稚園的時候,總感覺心裏沉甸甸的,回頭望了好幾次,甚至有衝動想回去再看一眼秋姨。

    對此,她還是笑了笑,並沒有回頭。

    她有母親,母親也給過她關愛,後來因為弟弟出事,母親怨她恨她,甚至把她往火坑裏推,母女倆已經沒什麽母女情了。這次來北金,她認了一位幹娘,竟收獲了久未感受到的母愛。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周圍惡意昭昭,而她總有意外收獲。

    回到長公主府,柳雲湘剛一進門,見大門就關上了,還落了鎖。她回頭看,發現門口有十來個穿著鎧甲的將士,他們手持長矛,神色肅沉,隱隱帶著殺氣。

    柳雲湘想到什麽,趕忙往後院跑。

    穿過穿堂來到後院,後院也被不知哪路的將士包圍了,見到她來,便主動讓開一條路。柳雲湘跑進去,一眼看到嚴暮幾人站在台階上,她忙跑過去。

    經過院子的時候,這才注意到和碩就站在院子當間,她站著卻提不起身子,仿佛被一根竹竿強撐著,雙肩塌陷,怔怔的在那兒。

    柳雲湘再往下看,看到地上躺著一個孩子,全身濕漉漉的,身體僵直,麵容腫脹,儼然已經沒有氣息了。

    這孩子正是韓晰!

    柳雲湘心撲通跳了一下,趕忙跑到嚴暮身邊。

    他嘲諷的看著這一幕,嘴角還帶著笑,盡情欣賞著和碩在悲痛之下可憐可笑的樣子。柳雲湘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是涼的。

    手被握住,嚴暮才發覺柳雲湘回來了,就站在他身邊。

    他衝她一笑,又指了指院中的和碩,“她總罵我是喪家犬,可你看她,此刻的她比喪家犬更可憐吧。嘖嘖,真不枉我苦心籌謀三年,將她從那高高的位子拉下來,拉進這深淵裏。”

    柳雲湘皺眉,他說他把和碩拉下來,拉進深淵,顯然他也在深淵裏,從未出來過。

    “韓晰怎麽回事?”柳雲湘呼出一口氣問。

    “早幾日就死了,一直沉在禦花園的池子裏,今日才撈上來。宮裏的說辭是不小心,但估摸著皇上是想給韓凜一個教訓,所以溺死了他兒子。”嚴暮淡淡說道。

    柳雲湘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看那樣子,應該是死了有幾日了,一直泡在水裏,好在這時天氣冷了,不然得腐爛。

    而如今皇上死了,和碩連給兒子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她站在那兒,明明一副隨時要倒的樣子,可她還是死死支撐著。

    “晰兒,不怕,娘很快來陪你。”

    她聲音很輕,很溫柔,看地上的屍體,滿眼都是寵愛,仿佛她的日子還活著,她在小聲的叮囑他。

    “你看你多乖,娘還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那麽小一點,依偎在娘懷裏。娘就一直哭,一直哭,覺得老天爺還是可憐我的,把這麽一個小可愛給了娘。”

    “你很冷吧,娘也想親親你抱抱你,但娘怕倒下就起不來了,所以你再等等,黃泉路上走慢一些,娘怕追不上你。”

    “如若看到你爹,別理他,他不配。”

    “再等等,娘先幫你報仇。”

    說到這兒,和碩抬起頭,眸子一下變冷,直至看到嚴暮,那眼裏隻有凜冽的殺意了。她看到他在笑,往前衝了兩步,死死盯著他。

    “你笑什麽,你有什麽好得意的!”

    嚴暮歪頭挑眉,“我讓你失去了所有。”

    “對,我失去了所有,可你呢,你又得到了什麽?”

    “解脫。”

    “你以為你真能解脫嗎?”

    “隻要我親手殺了你!”

    “大逆不道,老天爺也不能容你!”

    “老天爺管不了我。”

    和碩聽到這話竟笑了,她指著嚴暮,”你果然是他的兒子,你與他一樣都是魔鬼!”

    “我身上流著他的血脈,但我不是他的兒子,我爹是嚴翀,我以我是嚴翀的兒子而自豪!”

    “嚴翀?”和碩笑得更大聲了,“他就是個懦夫,徹頭徹尾的懦夫!他的夫人被別的男人強辱,他屁都不敢放,還為那個男人保家護國,還養你這個野種。我恨那個人,恨你,但我更恨他。哈,你不知道吧,當年是我偽造通敵的書信放到他書房的,我親眼看著他被架在刀下,而那時候他已經知道是我陷害他了。如此還不夠,我與那個人當著他的麵苟且,我要他死的時候也滿身屈辱,最後是他自己伸脖子撞到刀刃上的。哈哈,那一刻,他有多恨多絕望,我就有多開心。”

    柳雲湘心下大震,再看嚴暮,他的笑僵在臉上,眼底倏然猩紅,仿佛一下子掉進了地獄,一下子被惡鬼纏身,也即刻變成了惡鬼。

    柳雲湘怕了,她試圖撈起嚴暮,“別聽,別聽她的,她在胡說,她故意刺激你的!”

    “你竟敢……“嚴暮往前衝了兩步,眥目欲裂,“他是為社稷,為大榮百姓,他心裏裝著那狗屁的大義,可他太苦了,以至於多少次他醉成爛泥,念叨著對不住你。你可以恨我,你憑什麽恨他,那晚他將身邊的護衛都給了你,讓他們護你逃走!”

    “他要護的是你!”和碩大喝一聲,喊完又笑了起來,“可你真以為他把你當成親兒子了,哈哈,怎麽可能!在你很小的時候,他就教你練武,不到六歲就帶上了戰場,他磨練你,倚重你,看似是望子成龍,可真是如此嗎?不,他養育你,鍛煉你成才,不過是想著有朝一日你憑借皇家血脈坐上那位子,屆時他就能向那人報仇了。他下了一盤很大的棋,而你也不過是他的棋子,可時間太久了,我等不了,我更喜歡鬧他個天翻地覆,所有人都給我陪葬!”

    嚴暮身子往後一晃,赤紅的雙眸在劇烈顫抖,“不,父親不會利用我,他不會!”

    “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麽對你那麽好!”

    “不!”

    “你才是最可悲最可憐的,所以你憑什麽嘲笑我!”

    柳雲湘一把抱住嚴暮,試圖將他的思緒拉回來,“她在胡說,嚴大將軍是真心對你好的,別人能懷疑他,你不能!”

    嚴暮看向柳雲湘,渴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父親是愛我的。”

    “是,嚴大將軍是怎樣的人,你最清楚,不是嗎?”

    嚴暮忙點頭,“對,父親頂天立地,不會……不會這樣對我。”

    他像是堅定了這個想法,將柳雲湘拉到一邊,而後一下衝到和碩跟前,“今日,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為我父親報仇!”

    和碩攤開手,“我確實活不成了,可你大抵也活不成了,但不是我要你死,而是首輔慕容遲,這些將士都是他派來的,他想趁著新君未立,先將你這個禍害鏟除。而我其實反而希望你活下去,在猜忌和怨恨下活著,生不如死!”

    和碩話音落,那些將士們一齊朝嚴暮他們殺了來。

  第四百四十章 親手殺了和碩

    嚴暮被迫退後一步,先護住柳雲湘,而後和乞丐他們一起抵擋殺上來的這些將士。他們都是慕容遲的人,應該是從京郊大營挑選出來的,各個武功高強。

    但嚴暮這邊也料到了,所以很快英王的人就來了,兩方混戰起來。

    柳雲湘看到和碩在刀光劍影下,走到韓晰跟前,跪下來,小心將兒子摟到懷裏,輕輕晃著,溫柔的親著額頭。

    她可以是一位好母親,隻是這份愛,她沒有給嚴暮一絲一毫。

    在柳雲湘心疼嚴暮的時候,嚴暮已去到和碩麵前,劍架到了她脖子上。

    柳雲湘心下一慌,趕忙跑過去。殺了和碩,她不確定嚴暮會不會跟著崩潰,他的精神已經被他們摧毀了,意誌讓他沒有徹底瘋掉。

    “你殺了我啊!你弑母,然後殺父,然後永遠活在這可怕的陰影之下,永遠抬不起頭,見不到光,這邊是你的後半生!哈哈!我在地獄裏等著你,終有一日,你也會下去!”

    嚴暮眼眸一厲,正要動手,可手上的劍卻被柳雲湘搶了。

    “她該死,但你不能殺她,便由我來吧!”

    柳雲湘不給嚴暮機會,一劍劃過和碩的脖子。血噴湧而出,和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你替我殺了我……”

    她倒到地上,仍死死盯著柳雲湘,下一瞬就沒了呼吸。

    柳雲湘手發抖,忙將沾著血的劍扔掉,拉住嚴暮的手,抬頭看向他。他正看著和碩的屍體,眼底的紅褪去,隻剩脆弱了。

    “她死了……”

    “她死了。”

    “嗬,我殺了她。”

    “是我殺了她。”

    柳雲湘抱住嚴暮,“她是咎由自取,但不是你殺了他,而是我。你沒有弑母,你的手上沒有沾她的血。”

    慕容遲竟公然派兵殺嚴暮,說明他們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險了,隨著朝堂上局勢越來越亂,英王都不一定能護住他們。

    這時候英王需得盡快被立為新君,如此才能穩住局麵。

    皇後娘娘站出來,推舉英王為新君,有皇後帶頭,很多大臣紛紛附議,覺得英王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而在這時候,明貴妃爆出一個事,英王不能生育。

    兩方再次陷入輿論戰中,一時半會兒新君無法確立。

    柳雲湘等得心急,這日一早去了英王府。也是趕巧了,她過去的時候,明貴妃竟然在府上,估摸著是想讓英王主動退出,將位子讓給她兒子。

    因為養了英王一場,明貴妃覺得自己在英王麵前有這個麵子。

    “麻煩帶我去見你們王妃吧。”柳雲湘對帶她進來的小廝說道,慕容芷昔該到臨盆的時候了,可這幾日一直沒有消息。

    “我們王妃不在府上。”那小廝道。

    “不在府上?”柳雲湘愣了一愣,“那她在哪兒?”

    “首輔府。”

    柳雲湘咦了一聲,“這種時候她怎麽會回娘家,應該好生待在府上待產才是。”

    “王妃是被首輔接走的,王妃不想走,但王爺未阻攔。”

    未阻攔的意思便是容許慕容遲接走,她又想到前兩日在長公主府,英王為了救他們和慕容遲的人大打出手,不知和這個有沒有關係。

    她心下轉了轉,還是朝著英王的書房方向走去了。

    進了院,她先看到了宮裏的宮女和太監,還有幾名侍衛,有一個穿玄色長袍的,麵容俊朗的男子站在房門口,那通身的氣派不似普通的侍衛。

    這時,明貴妃氣衝衝的走了出來,走到院子當間,尤是不甘心,轉頭看向跟出來的冷雨霰。

    “你不能生育了,英王妃肚子裏的這個便是你唯一的子嗣,你真不救她?”

    英王聳了一下肩,“母妃說什麽話,芷昔在首輔府,她自己的家裏,誰要害她麽?”

    “你少裝糊塗,慕容遲已經站到本宮這邊了,你要是肯主動退出,等你六哥登基,虧待不了你。可若你硬碰硬,屆時慕容芷昔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哼,可就危險了!”

    英王歎了口氣,“兩條命和萬裏江山,我更想要後者。”

    “你,你竟如此狠心!”

    “不過一個女人,再說誰跟你說的,本王不能生育?”

    明貴妃瞪大眼睛,“難不成你……”

    “不過是障眼法,讓你對我放鬆警惕罷了。”

    英王的話,明貴妃已經不知道該心還是不該信了,她怒氣衝衝轉身,看到柳雲湘,恍然想到英王補鞥呢生育這事還是她說的。

    而顯然這柳雲湘是英王的人,莫不他們兩個合夥騙了她?

    想到這兒,明貴妃更氣了,可這是英王府,她氣歸氣,拿柳雲湘也沒法。

    被明貴妃狠狠瞪了一眼,柳雲湘目送她離開,而後趕忙走到冷雨霰跟前,“慕容遲真的戰隊六皇子了?芷昔在他手裏?你怎麽不著急,快想法救她啊!”

    冷雨霰挑眉,“救她?”

    “她是你的王妃,她肚子裏的孩子……”

    “不是本王的。”

    柳雲湘噎了一下,“救人要緊,這些事可以回頭再論。”

    “慕容遲想拿自己女兒和外孫的命威脅本王,著實太好笑了,隨他們鬧吧,本王倒是挺喜歡看這熱鬧的。”

    “冷雨霰!”柳雲湘氣得跺腳,“你明知道慕容遲根本不在乎芷昔的命,你不救她就沒人救她了!”

    冷雨霰看向柳雲湘,笑道:“你這麽急做什麽?”

    “她是我朋友。”

    “所以當做是你求我?”

    柳雲湘皺了皺,這話怎麽聽著不太對,“那要我求你呢?”

    冷雨霰看著柳雲湘,靜靜看著,眼中情緒翻湧,許久後歸於平靜,“你求我也沒用。”

    “你!”

    冷雨霰笑了,“放心吧,慕容芷昔不會有事的,有人會救她。”

    “誰?”

    “她那奸夫。”

    柳雲湘長大嘴巴,震驚過後,忍不住好奇的問:“那男人是誰啊?”

    “剛你見過了,跟在明貴妃身後那男人,她娘家侄子。慕容芷昔被她二姐丟在山上,正巧被那男人撞上,他們在山裏待了三天三夜,也是那時候慕容芷昔懷上了肚子裏的孩子。慕容芷昔大抵以為我不知道,但我根本沒有碰過她,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柳雲湘聽完,反而覺得冷雨霰有些可憐了。

    “不過你那兒……真沒問題?”

    冷雨霰白了柳雲湘一眼,“本王這叫潔身自愛,誰讓你亂想的。”

    柳雲湘幹笑,“那你也不解釋一下。”

    冷雨霰哼了哼,“正好可以借此讓明貴妃放鬆警惕,倒也歪打正著。”

  第四百四十一章 命在他手裏

    六皇子在為皇上守靈時,竟與承乾宮一宮女在靈堂後麵調情,還被皇後和幾位大臣撞破。即便有明貴妃周旋,首輔慕容遲扶持,可他爛泥糊不上牆,還是失去了競爭皇位的資格。

    很快確立英王為新君,先行登基大典,接著由新皇主持國葬。

    這一忙就是一個月,此時的北金也進入冬天了。等再過一些時日,下了雪,積雪難行,他們就得等到來年春天才能南下。

    可時間一長,難保不生變數。

    因此這幾日,柳雲湘心裏焦急得很,可冷雨霰一直沒有降旨。

    乞丐坐在門口,捧著自己的破碗,用手指敲了敲,“府內府外都是禁衛軍,真的隻是保護我們?”

    柳雲湘沉了口氣,前些日子還能出門,這幾日已經不能出門了。說是保護,其實更像是把他們圈禁了起來。

    可她猶記得那日去見冷雨霰,他看著她道:“我當你是朋友,真心的。”

    “其實我要是北金的君主,尤其是新君,我大概不會不顧眾大臣的反對,一意孤行放走可能在將來可能成為北金敵人的人。承諾算什麽,他已經坐上那位子了,我們於他已經沒有價值。”

    “我還是願意信他的。”

    柳雲湘進了裏屋,見嚴暮靠坐在羅漢床上,身形越發消瘦,臉色也不好。天一冷,他就染了風寒,總是好好壞壞的,請過不少大夫,都說是身體太虛弱,需慢慢調養。

    窗欞支開,冷風簌簌往裏灌,他怔怔的望著外麵,不知在想什麽。

    柳雲湘坐到羅漢床上,先欠身關上了窗戶,再轉頭看嚴暮,見他收回視線看向了她,麵無表情的,看了好一會兒。

    “怎麽,不認識我了?”她開玩笑道。

    隻是這個玩笑,她笑著笑著,突然心口一顫,“你……”

    嚴暮笑了,“我隻是在想硯兒,想行意,他們一定長高了不少,估摸已經記不得我了。”

    柳雲湘鬆了口氣,“你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小,又過了三年,大抵是認不出來了,不過也沒什麽,你是他們的父親,他們還盼著你回家呢。”

    嚴暮歎了口氣,“我想他們了。”

    “我們很快就能回家。”

    “不知能不能趕上院裏那株紅梅盛開的時候。”

    柳雲湘坐過去,靠到嚴暮懷裏,“一定能。”

    嚴暮睡下後,柳雲湘來到府門口,還沒邁出門檻,便被兩個禁衛軍攔住了。

    “我要見聖上。”她道。

    其中一個禁衛軍道:“聖上沒有旨意,你們安心待在府上就是。”

    “那聖上的旨意是讓你們囚禁我們還是保護我們?”

    “自然是保護。”

    “既然是保護,那我執意要出門,你們敢動我嗎?”

    兩個禁衛軍對視了一眼,一人道:“您先回去,我們這邊進宮請示聖上。”

    柳雲湘甩開袖子,“我也不為難你們,便在這裏等你們的消息吧。”

    說著,她在一側遊廊坐了下來,不等到冷雨霰回話,絕不罷休。

    這樣一直等到天將將黑了,宮裏那邊才回信。

    “聖上在英王府等您。”

    柳雲湘出門時,有兩個禁衛軍跟著她,一路來到英王府。來到後院,進門見冷雨霰坐在院中石凳上,手中拿著一壺酒,一人獨飲,竟顯得十分落寞。

    他身後站著禁衛軍,身邊有宮女太監,今日的冷雨霰位居九五之尊,已不是先前的英王殿下了。

    柳雲湘走上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恭敬的行了禮,“聖上金安。”

    冷雨霰正提著酒壺要喝酒,聞言手頓了一下,繼而放下酒壺,苦笑了一聲。

    “原來坐上這個位子會有這麽多身不由己,很多時候,我開始後悔,後悔不該爭這個位子。”

    柳雲湘搖頭,“不止是君王,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冷雨霰喝了一口酒,咽下去,靜默片刻,繼而眼神變得犀利:“我不想殺人,但斬草必須除根。”

    柳雲湘心涼了三分,“我以為不論是君王還是普通人,所謂的身不由己,不過是借口罷了。”

    冷雨霰抬頭看向柳雲湘,眼眸沉肅:“你在指責朕?”

    柳雲湘抿了抿嘴,“你說我們還是朋友,現在還是嗎?”

    冷雨霰怔了一下,別過頭道:“當然。”

    “冷雨霰,我沒有指責你,我知道你很難,所以有些擔心你。”

    “沒人敢直呼朕的名諱。”

    “我可以是例外嗎?”

    冷雨霰笑了笑,“當然。”

    柳雲湘走過去,在冷雨霰對麵坐下,搶過他手裏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而後跟他碰了碰,仰頭喝下了。

    “宮裏的酒?”

    “嗯。”

    “挺好喝的。”

    “父皇的珍藏,據他身邊的太監說藏了二十多年了,一直舍不得喝。”

    “便宜你了。”

    冷雨霰撲哧笑了,這一次笑得明朗,笑得沒有城府。

    “跟你說個好笑的事,今兒下了早朝,禮部尚書來見我,說話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說明白。你猜都猜不到,他提議讓我選妃,一下選十個八個的,然後……哈哈!”

    說到這兒,冷雨霰大笑起來,笑得趴在桌子上起不來身。

    柳雲湘挑眉,“然後什麽?”

    冷雨霰又笑了一陣兒,才開口繼續說道:“他提議讓老九給朕的後妃們播種。”

    “啊?”

    “還冠冕堂皇的說是為了朕的江山穩固。”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你沒跟他說自己能生育?”

    “朕瘋了,逢人就解釋這件事?”

    柳雲湘忍不住也笑了,“你可別怨我,是你自己藏了小心思,沒有跟我說清楚的。”

    “我就怨你,還朕的清白!”

    柳雲湘捂嘴,“你不會還是……”

    冷雨霰臉一紅,“閉嘴!”

    柳雲湘瞪大眼睛,“還真是啊!”

    冷雨霰眯眼,“你知道的太多了!”

    柳雲湘大笑,“其實這事簡單啊,你趕緊多納幾個妃子,多努力多努力,讓他們都懷上,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哼,朕才不想要那麽多女人,煩都煩死了。朕隻想要一個,緣分未到,等著便是。”

    “我支持皇上!”

    “切,朕需要你的支持麽!”

    柳雲湘撇嘴,“對了,芷昔她怎麽樣了?”

    冷雨霰臉色變了變,“她與那奸夫私奔了。”

    “哦,還挺可惜的,沒有跟她道別。”

    冷雨霰又喝了一口酒,“你見朕,有事吧?”

    柳雲湘頓了一頓,道:“我想請皇上下旨放我們回大榮。”

    冷雨霰嘖了一聲,“怕隻怕朕放走的是他日與我們北金為敵的敵人,一個強大到讓我們束手無策的敵人,而現在他的命就在朕手裏。”

  第四百四十二章 他殺了妻兒

    冷雨霰手中握著酒杯,雙眸一沉,杯子在他手裏碎裂。隨著他張開手,碎渣落到石桌上,一片一片分崩離析。

    柳雲湘心一下子被抓緊,緊到呼吸都跟不上了。

    她靜靜看著這些碎片許久,輕聲道:“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

    “朝中反對的聲音很大,現在還不是放你們離開的時候,再等等吧。”冷雨霰淡淡道。

    柳雲湘沒接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對了,太後娘娘身體如何?”

    冷雨霰睨了她一眼,“自父皇崩天後,太後身體每況愈下。“

    柳雲湘皺眉,“我想進宮探望。”

    “朕知你與太後有些情分,但太後同朕一般也要與北金社稷穩重,不要強求她了。”

    柳雲湘垂眸,意思就是不讓她見了。她此時搬出太後,確實有給冷雨霰施壓的意思,但她並不想撕破臉,於他們沒有好處。

    “其實你們回大榮未必比待在金安更安全,大榮皇上昏庸,閹人當權,你們處境隻會更難,倒不若留在金安。”

    柳雲湘壓下心驚,道:“皇上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大榮才是我們的家,我們是一定要回去的。”

    冷雨霰嗬了一聲,“還說朋友,一點也不留戀,要將我丟在這兒。”

    這話似乎有幾分埋怨嗎,但冷雨霰笑著,仿佛隻是在開玩笑。

    從後院出來,柳雲湘心裏一直忐忑難安,冷雨霰沒有給她一個準確的答複,而他的態度似乎更傾向於將他們留在金安。

    而她也並沒有提遺詔的事,還是再等一等吧,給他一些時間。

    過走廊的時候,柳雲湘見一個婢女躲在垂花門後,偷摸衝她招手。她仔細打量了一眼,這婢女不就是慕容芷昔身邊的婢女麽。

    “你們稍等,我去茅房一趟。”

    柳雲湘跟前麵帶路的小廝說了一句,而後朝垂花門那邊跑去了。因為這裏是英王府,裏裏外外都是禁衛軍,那小廝不怕她整出什麽幺蛾子,便沒有阻止。

    柳雲湘跑進垂花門,四下望了望,見那婢女在廊廡下躲著,稍稍遲疑,還是跑過去了。

    “柳姑娘,我們王妃托我給您帶一句話。”那婢女一邊提防著周圍一邊小聲跟柳雲湘道,“她讓您……讓您別相信殿下,不對,皇上。”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柳雲湘思量了一下,問道:“你們王妃呢?”

    婢女瞪大眼睛,“柳姑娘不知道?”

    “知道什麽?”

    “我們王妃去世了。”

    柳雲湘大吃一驚,“你說你們王妃……死了?”

    婢女歎了口氣,“是,已經有一個月了。”

    “到底怎麽回事?”

    具體怎麽回事,這婢女也不知道。隻是那日首輔慕容遲來到王府要王妃跟他回去,王妃原是不肯的,但慕容遲態度強硬,而英王沒有阻止。王妃哭著被帶走了,臨走的時候交代婢女,一定要傳話給柳雲湘,讓她不要太信任英王,英王城府很深,心狠手辣。

    皇上登基第二天,他親自去接王妃回宮,此前已封王妃為皇後,而來到首輔府,卻發現皇後和剛出生的小皇子已被慕容遲殺害。

    謀殺皇後和皇子是誅九族的大罪,皇上當即下旨抓捕慕容遲及首輔府上下一百多號人,三日後慕容遲還有慕容家其他人,一共十餘個被斬於午門。

    柳雲湘聽完,隻覺脊背發寒,冷雨霰這一手玩的太陰了,用慕容芷昔和她剛出生孩子的命鏟除了慕容遲,為自己清楚障礙。

    可她仍舊不敢相信,“你可曾親眼見到王妃的遺體?”

    婢女低頭抹了抹淚,“我們屋裏四個丫鬟,一直在王妃身邊照顧,那日便也去了。皇上先進屋,約莫有一刻鍾,我們聽到皇上的哭聲,我們這些下人趕忙進去,便見王妃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還有她懷裏的嬰兒也全身都是血,一大一小已經沒有氣息了。”

    “一刻鍾?”

    冷雨霰如若一進門就發現慕容芷昔和孩子死了,當下就會有反應,怎麽會遲了一刻鍾……

    她不由往深裏想,越想越心驚。

    慕容芷昔和孩子莫不是他……他親手殺的!

    婢女點點頭,又四下望了望,“柳姑娘,王妃讓我給您帶的話帶到了,您保重。”

    說完,那婢女趕緊跑走了。

    柳雲湘扶住旁邊的柱子,慕容芷昔在被慕容遲帶走的時候,估摸就察覺到什麽了,所以才讓婢女給她帶這句話。

    但她應該沒有想到冷雨霰會這麽狠,連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

    回去的路上,依舊有禁衛軍跟著她,此時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這時一個醉鬼搖搖晃晃的撞了過來,他與兩個禁衛軍糾纏,還動起了手。

    “大膽,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們是誰!”

    “不就是當兵的,有什麽了不起。”

    聽到這聲,柳雲湘心下一定,抬頭朝那醉鬼望去,他正好也望了過來,四目相對。

    阮淩羽!

    柳雲湘輕輕呼出一口氣,假裝勸架上前,而阮淩羽趁著那兩個禁衛軍不注意,往她手裏塞了一張紙條。

    之後阮淩羽罵罵咧咧的走了,兩個禁衛軍沒多在意。

    回到屋裏,柳雲湘叫醒嚴暮,而後打開紙條。看到阮淩羽傳來的消息,柳雲湘和嚴暮神色都變了,柳雲湘是憤怒,嚴暮是譏誚。

    “鎮北三州,十多萬百姓,朝廷為了鏟除你,竟要割讓給北金,能想出這等卑劣的招數,而皇上還派了使者來談,這等行徑無異於叛國,曆代昏君再昏庸也幹不出這種事來!”

    消息是魏天讓人快馬加鞭傳來的,大榮不但要送鎮北三州,還願意和北金一起出兵,兩麵夾擊鎮北軍。這簡直是跪著給人送飯,還親手喂到嘴裏。

    如此,北金朝廷自然心動,大臣們紛紛諫言,所以冷雨霰今晚說了一句身不由己。

    嚴暮冷嗤:“我倒不意外,隻覺得可笑,原來他們這麽怕我。”

    “魏天派了一隊人馬秘密潛入北金,隻等來金安與阮淩羽他們會合,到時我們隻能硬拚一場了。”

    “你已經不信任冷雨霰了?”

    柳雲湘想到冷雨霰親手殺了慕容芷昔和她的孩子,這麽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她還怎麽信任。

    “他的承諾怕是難抵鎮北三州的誘惑。”

    “拿下三州,看似占盡便宜,但也會跳進無止休的戰爭中,而北金和鎮北還隔著一片沙漠,除非繼續南下,否則北金根本無法穩定鎮北的局麵。山芋雖然能吃飽,但也燙手。再等等吧,我相信冷雨霰不傻。”

  第四百四十三章 魏長意來了

    這一等,又是半個月,大榮的使者來了。

    宮裏舉行宮宴,皇上派人來接嚴暮和柳雲湘。等進了宮,在宮宴之上,二人才見到這位使者,不想是老熟人。

    大榮太監總管魏長意!

    魏長意看著他們,眼裏帶著笑,帶著驚訝,帶著陰狠,他走上前衝嚴暮行禮:“七殿下,真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麵。”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你確實沒想到,不然當初就補我一刀了。”

    魏長意笑,“七殿下說笑了,奴才怎麽敢。”

    “魏長意,任憑你機關算盡,蠅營狗苟,到頭來也還是奴才。”

    魏長意笑一下凝住,他抬頭看向嚴暮,眼神沉冷,許久後又笑了一聲,“老七,果然是你,被扔到狼窩裏也能活下來,不過我來了……”

    魏長意欠身湊近一些,小聲道:“我是來殺你的!”

    嚴暮譏笑:“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皇上來了,瞅了一眼嚴暮和魏長意,吩咐眾大臣都落座。嚴暮和柳雲湘坐在皇上下首的地方,魏長意坐在嚴暮下麵。

    宮宴開始,酒過三巡,雙方開始議事。

    魏長意起身,衝冷雨霰行禮,而後道:“我們聖上真心與貴國合作,願意割讓鎮北三州以彰顯我們的誠意。”

    這話一出,大榮這邊的大臣們先是震驚,接著有歡喜的,有深思的,有擔心的,但到底是送上門來的肉骨頭,沒人肯推走。

    “不過鎮北三州與你們朝廷已經割裂,你們說送就送,鎮北王同意了嗎?”一大臣看了一眼嚴暮,“還有鎮北十萬大軍,他們肯歸順?”

    魏長意站出來,轉身看向嚴暮,“七殿下,你掌鎮北軍權,卻自封為王,與朝廷對峙,此等行徑與謀逆有何差別。七殿下,在大榮君臣和百姓心中,你早已是亂臣賊子,罪不容赦。你若還有一絲羞恥之心,當即刻交出鎮北軍權,促成大榮和北金合盟,而你以死謝罪!”

    嚴暮聽後笑了起來,朗聲大笑,許久才止住,“喪權辱國,你竟也說的這般氣壯山河,果然不要臉!”

    “你!”

    “不要臉至極!”柳雲湘忍不住添了一句。

    魏長意看向柳雲湘,眯了眯眼,“三夫人,你一個女子摻和男人們的事做什麽,這不宮裏發話了,要我把你的腦袋帶回去。”

    “我一個女子尚且不做賣國賊,而你們這些男人,哦,忘了。不過出於尊重,我是把你當男人的,所以請你要點臉,別把這等無恥之事說的冠冕堂皇。還有在大榮百姓眼明心亮,嚴暮才是真正的英雄,而你們這些人不過是奸佞小人。”

    魏長意冷哼一聲,轉身衝冷雨霰行禮,“我們朝廷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這二人的頭顱。”

    冷雨霰掃了一眼下麵大臣們的反應,顯然他們都很心動,隻要他拒絕,他們會一窩蜂的諫言,即便是君主也不能一意孤行。

    冷雨霰挑眉,“以三座城池換這二人的頭顱?”

    魏長意鄭重道:“正是。”

    “嗬,原來你們朝廷這麽怕他二人啊。”

    魏長意心下轉了一轉,“如果陛下不想動手,那我們……”

    “不過你們北榮沒人了麽,為什麽派一個宦官出使,莫不輕視我們北金?”

    魏長意臉更青了,隻能喪氣的先坐了回去。

    他其實有些想不明白,按理說大榮給的條件太誘人了,北金皇帝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可從他的態度來看,似乎想護著嚴暮和柳雲湘。

    “今日宮宴,不談政事。”冷雨霰道。

    一大臣想起身,冷雨霰示意他坐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此事不急。”

    大臣聽皇上這麽說,猜想他可能有其他打算,這才坐了回去,其他大臣見此也隻能先撂下這事。

    魏長意坐回去後,見嚴暮遞過來一杯酒,“私下裏,我喜歡叫你三哥,但這是最後一次,這杯酒我敬你。”

    魏長意嘴角扯了一下,轉而接住這杯酒,“這一聲三哥,我不敢當。你背叛了義父,我們便各自為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也別怪我。”

    說著魏長意喝了這杯酒。

    嚴暮也喝了,而後笑笑,“不過你們似乎很心急,急到以三州來換,急到你親自來北金,親自送我去死,想來朝廷出什麽事了吧。”

    魏長意神色繃了繃,“你死了,大家才安心。”

    “嗬,倒是勞你們掛心了。”

    這次進宮,柳雲湘想借著這個機會去看看太後。她跟冷雨霰說,他皺起眉頭,沉思了一會兒,終究點了點頭。

    有太監引著她來到太後宮門前,那太監進裏麵稟報。不多一會兒,白嬤嬤出來了,見到她來,竟一下紅了眼。

    “嬤嬤,是不是太後她……”

    嬤嬤忙搖頭,“不是不是,隻是沒想到姑娘還惦念著太後,老奴心裏感動而已。”

    柳雲湘稍稍鬆了口氣,“聽聞太後病了,如今怎麽樣了?”

    “還,還算好。”

    “我想去看看她。”

    嬤嬤歎氣,“太後已經睡下了,說姑娘的心意,她知道了,既然道過別,便不再見了,徒增傷感而已。姑娘若有心,便在宮門前給她磕三個頭,她領了您這份孝心就是。”

    柳雲湘皺眉,“太後是不是病得很重?”

    白嬤嬤笑,“姑娘說笑了,太後身份尊貴,有太醫院的太醫們調養著,一點傷寒而已,早就好了。姑娘也知道太後,她就這性子。”

    聽白嬤嬤這樣說,柳雲湘才放下心來。想著以後再見太後就難了,於是跪下來磕了三個頭。

    “幹娘,您保重身體,我一定還來看您!”

    她衝裏麵大聲喊了一聲。

    白嬤嬤忍不住又抹了一把淚,將柳雲湘拉起來後,她小聲道:“太後見皇上遲遲不肯放你們離開,已經向他透露過遺詔的事了。”

    柳雲湘心下一驚,“皇上知道在我手裏?”

    “嗯,您可以以此威脅,讓他盡快放你們離開。太後說時局變化很快,年前走不了,你們就再也走不了了。”

    柳雲湘點頭,“我知道了。”

    離開太後的寢宮,柳雲湘隨著那太監往前走,走著走著,柳雲湘發現這條路不對,在抬頭發現前麵有個小亭子,而皇上站在亭子裏。

    “柳姑娘,請吧,皇上等著您呢。”那小太監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 逃出金安

    柳雲湘來到亭子裏,冷雨霰背對著她,兩個人各懷心事,各自藏著一把刀。

    她心下轉了轉,道:“遺詔的事,你知道了。”

    有時候話不能挑明,容易撕破臉,而有些時候不若把話挑明,誰也不藏著掖著,至少還能聽到幾句真話。

    冷雨霰轉過身,臉上有些許詫異,大概是沒想到柳雲湘會說出來。

    “先皇留了一份遺詔,遺詔上立六皇子為儲君?”

    “是。”

    冷雨霰笑,“果然啊,即便我做的再好,他也從未想過將皇位給我。”

    “但你搶到手裏了。”

    冷雨霰點頭,“也是,但如果你手裏那份遺詔公諸於世,那我變成了最大的笑話。“

    “我從未想過拿出來。”

    “從未?”

    “我是真心當你是朋友的。”

    冷雨霰嗬了一聲,“是麽?”

    柳雲湘自懷裏掏出遺詔,遞到冷雨霰麵前,“諾,給你吧,之前不給你,隻是因為不想你看到這份遺詔生氣難過。”

    冷雨霰稍稍一怔,接過這份遺詔,轉身打開,果然是先皇留下的,傳位給六皇子。

    “你可以以此要挾我,要我發你們離開。”他看向柳雲湘道。

    柳雲湘搖頭,“我信你,你一定會放我們走的。”

    冷雨霰握緊手裏的遺詔,許久後歎了口氣,“你也看到了大榮朝廷不惜以三州為代價殺你們,你們回大榮,等著你們的將是一場惡鬥。”

    “家,我們可以不回去,但不能落得不能回去的地步,而且那些將我們踩到腳下,想要殺我們的人,我們也該向他們討公道了。”

    隻要活著,便不能窩這口氣。

    冷雨霰默了片刻,道:“哪日你們落敗了,沒有安身之所,便回來這裏,朕護著你們。”

    柳雲湘眨眨眼,“皇上的意思是?”

    “今晚,你們隻有今晚這一次機會。”

    宮宴結束,嚴暮和柳雲湘出宮坐上馬車,一路往城門方向去了。

    “我們在城門前和阮淩羽匯合,城門守將得皇上密令,給我們開門,但隻有一刻鍾。”柳雲湘一邊給嚴暮裹緊披風一邊說道。

    她已經派乞丐去和阮淩羽接頭了,木槿收拾好東西也會在城門口與他們匯合。

    就像皇上說的,他們隻有今晚的機會,但其實他們一直在做準備。

    嚴暮握住柳雲湘的手,用力握了握,笑道:“別慌別怕,我們能逃出去。”

    柳雲湘沉了口氣,“我是擔心甩不掉魏長意這條惡犬。”

    她話音剛落,子衿在外麵喊道:“殿下,後麵有人追我們。”

    嚴暮眉頭皺了皺,打開車簾往外看,但見空曠的大街上,一隊人馬追在他們馬車後麵,最麵前騎馬的正是魏長意。

    二人對視了一眼,嚴暮沉著臉坐回去。

    “等會兒定有一場惡戰,到時讓子衿護著你先出城。”他對柳雲湘道。

    柳雲湘搖頭,“我們一起!”

    “魏長意這人陰毒的很,他知道我最在意你,等會兒一定會先擒住你,再用你威脅我就範,所以你先逃出去,等我解決了他,再去找你。”

    柳雲湘抿緊嘴巴,她知道嚴暮說得對,自己不會功夫,隻會拖累他,可她太擔心了,萬一……

    “他殺不了我,放心。”嚴暮揉揉柳雲湘的頭發,“我們馬上能回家了,以後我們一家四口再也不分開。”

    柳雲湘反握住嚴暮的手,要他答應她,一定不要受傷,一定跟她回去。

    嚴暮點頭,“我答應你。”

    魏長意的人追了上來,好在這時候乞丐和阮淩羽帶著潛入城中的鎮北將士們也趕到了,雙方即刻打了起來。

    柳雲湘由子衿護著從打鬥中脫身出來,騎著馬朝城門而去了。

    城門果然是開著的,柳雲湘主仆二人出了城,在城外十裏亭等著。

    四下黑漆漆的,柳雲湘焦急的張望著。

    “子衿,我在這裏等著,你快回去接應殿下。”

    子衿搖頭,“殿下要我保護主子,我不能丟下主人一人。”

    “可我不放心他。”

    魏長意功夫很厲害,而且手段陰損,而嚴暮身子虛弱,隻能使出五成的功夫,他和魏長意對上,肯定要吃虧的。

    正在柳雲湘擔心不已的時候,官道上有了動靜,遠遠聽到有馬蹄聲,隻是這聲音單薄,好像來的人不多。

    柳雲湘起身跑出亭子,借著月色,隱約看到兩個人騎馬來了。隨著他們越跑越近,二人的麵容清晰起來,柳雲湘皺著眉頭,忙往後退了幾步。

    騎馬的人下了馬,朝著柳雲湘走過來。

    子衿看清來人,忙上前護住柳雲湘。

    “你們主仆不是已經離開金安了,為何又回來了?”

    來人正是重明和紅燭,重明穿著一身白衣,臉上帶著笑,隻是那笑在晦暗的夜裏顯得有些陰冷。

    紅燭歎了口氣,道:“主子服下解藥,已經恢複記憶了。”

    子衿挑眉,“所以呢?”

    “所以他想起一件事來。”

    “什麽事?”

    “奪王印,殺七殿下。”

    子衿握緊手裏的劍,“你們還是不是人,你們有難的時候,是七殿下和主子收留了你們。這三年間,不說是家人一般,多少頁有感情吧。海棠姑娘本想將解藥給七殿下,但你們搶走了,如此也罷,你們竟還在我們為難的時候來下毒手,太可惡了!”

    紅燭大抵也覺得心虛,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柳雲湘看向重明,而重明也看著她。

    “為什麽一定要殺嚴暮?”

    重明嘴角勾起,道:“很簡單,我要鎮北十萬將士聽令於我,我要鎮北軍權。”

    “鎮北將士人人敬仰他,擁他為鎮北王,所以即便你殺了他,得到王印,鎮北將士也不會聽令於你。”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重明說完,衝身後紅燭點了一下頭。紅燭稍稍掙紮了一下,還是拔出劍指向柳雲湘。子衿拔劍相迎,二人功夫相當,很快子衿就抽不開身護著柳雲湘。

    重明走到柳雲湘跟前,歪頭笑著,“其實你早該殺了我。”

    柳雲湘眯眼,“我確實後悔了。”

    “晚了。”

    柳雲湘退後一步,“你要殺我?”

    “嚴暮與我是同樣的人,我利用他,他又何嚐沒有利用我。但你,你曾真心當我是朋友,曾真心救我,所以殺你,我還真不忍心。”

    “嗬,我對你那些真心還不如喂狗。”

    重明點頭,“這話我同意,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容易交付真心。不過放心,我不會殺你的,你於我還有更大的用處。”

    重明說著伸手在柳雲湘麵前劃過,下一瞬,柳雲湘頭腦發脹,眼前發黑,接著倒了下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跳崖

    柳雲湘再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天很高,烏雲翻滾,風呼呼刮著。她想起之前的事,趕忙要坐起身,這一動才發現腳上根本使不上勁兒。

    她試著屈膝,試著挪動,跟雙腿根本不聽使喚。

    柳雲湘壓下心慌,用手肘杵著坐起身,朝四周望了一圈,發現自己竟躺在山崖上。崖頂的風很大,在耳邊呼嘯著。

    她怎麽會在這兒?

    重明呢?

    腦子很亂,縷也縷不清。

    柳雲湘晃了晃頭,繼續試著挪動雙腿,可無論她怎麽努力,就是無法動彈。

    “我用銀針封住了你雙腿的筋脈,所以別費勁了。”

    柳雲湘轉頭見重明走過來了,他聲音很柔,臉上帶著笑,再加上一副好麵相,好像人畜無害似的。他走過來,坐到她身邊,見原先蓋在她身上的披風滑落到地上了,還細心的撿起來給她披好。

    柳雲湘握緊拳頭,“你廢了我的雙腿……”

    “沒,隻是暫時封住了,別慌別怕。”重明衝柳雲湘笑笑,還將手裏的酒壺塞給她,“冷了吧,喝口酒暖暖。”

    柳雲湘扔到一邊,“你到底想幹什麽?”

    重明也不生氣,將酒壺撿回來,自己灌了一口,“紅燭打的酒,說是上好的高粱酒,真會糊弄人,這麽寡淡,喝著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會釀酒,而且釀的酒濃香醇厚,回頭有機會讓你嚐嚐。”

    他就坐在她身邊,溫溫和和說著,像是真正的朋友一般。

    “瘋子!”柳雲湘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我瘋起來是什麽樣,你又不是沒見過,現在的我可不瘋。”

    “難怪海棠最後反悔,說你還不如瘋著。”

    重明臉一沉,“休要再提她。”

    “嗬,我提她怎麽了,莫不你對海棠心有愧疚?”

    重明眯了眯眼,“我為什麽要覺得愧疚,是她心甘情願的,又不是我強迫她。再說人都是自私的,解藥就在麵前,莫不還推給別人。我不想要被誰讚頌,所以不需要什麽高風亮節。”

    柳雲湘點頭,“你確實不用覺得愧疚,海棠也不稀罕。她死了,陪著韓凜一起,至少這個壞透了人對她是真心的。”

    重明眼神陡然變得凶狠,“你在替她譴責我?”

    “我是替她不值。”

    兩人對視著,一個凶狠,一個譏諷,這時風更大了,天色也更加暗了,預示著一場大雪即將到來。

    這時紅燭上山來,身後還跟著一人,正是嚴暮。

    “嚴暮!”柳雲湘忙喊了一聲。

    嚴暮還穿著昨晚的進宮時的衣服,隻是劃了好幾道口子,胳膊還受傷了,血將周圍的布料都染紅了。他雙目赤紅,看到她時,忙要上前但被紅燭用劍擋住了。

    他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別害怕,而後看向重明。

    “你應該清楚,我有很多機會殺你,但我沒有動手。”

    重明嗤笑:“所以啊,你為什麽不殺了我,如果你殺了我,便不會是現在這局麵了。”

    “你救過我。”

    “但你其實也知道我救你隻是想利用你。”

    “我以為我們道不同,但不至於到這一步。”

    “不夠狠,怎麽能活到最後。”

    嚴暮點頭,“我確實沒有你狠。”

    重明笑了,得意的笑,他站起身,自腰間拔出一把匕首,隨手抵住柳雲湘的脖子。

    “她死或者你死,選一個吧。”

    柳雲湘一下明白重明的意圖,臉色大變,“重明,你太卑鄙了!”

    重明笑,“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或許不清楚,但嚴暮太清楚了。”他說著看向嚴暮,“所以你知道我不是嚇唬你,而是真的會動手。你身後是懸崖,想要我不殺她,那就跳下去。萬丈深崖,保管摔的粉身碎骨,那些鎮北的將士也不會找到你的屍骨。我隨便編個謊,便能圓過去。”

    “嚴暮,別聽他的!”柳雲湘衝著嚴暮大喊。

    嚴暮看著重明,輕嗤一聲,“你也就這點伎倆?”

    “當然,我也可以親手殺了你,但你到底是我堂弟,我還真下不去手。我給你這個選擇,你可以在你和柳雲湘之間選擇自己,如果這樣,我反而會很欣慰,而如果你選擇自己死,那也是你的選擇,怪不得任何人,包括我。”

    “瘋子!虛偽的瘋子!”柳雲湘大罵。

    “虛偽麽,我不覺得,倒是挺有趣。”重明說笑著,手猛地握緊刀柄,刀口劃破柳雲湘的脖子,血立時流了下來,他手抹了一把,舉起來給遠處的嚴暮看,“十、九、八……”

    嚴暮瞳孔一縮,再看柳雲湘,她哭著衝他搖頭。重明數的很快,似乎真的隻是玩一個遊戲,甚至不在意這個遊戲的結果是什麽。

    一條命在他手裏,實在微不足道。

    沒有時間猶豫,嚴暮隻能一步一步往懸崖邊上退。

    “雲湘,好好活著!”

    說完這句,嚴暮再深深看了柳雲湘一眼,飛身跳了下去。

    “嚴暮!”柳雲湘親眼看到嚴暮跳下去,情緒崩潰,悲痛的疾呼,可人已經消失了。

    “一……”最後一個數數完,重明怔忪了片刻,繼而歎了口氣,“一個人怎麽會為了另一個人舍棄自己的命,嗬,真好笑。”

    柳雲湘不能信,也不敢信,她拖著不能動的雙腿,艱難的往懸崖邊上爬。

    風更加猛烈了,雪絲如刀片一般往臉上割。不覺得疼,隻是很冷,冷頭骨血,冷得柳雲湘渾身發抖。

    許久,她才爬過去,俯身望去,白霧彌漫,根本看不到底兒,隻呼呼的冷風往上頂。

    “嚴暮!”她哭著大喊,喊了好多聲,沒有回應。

    這一刻,她突然很想隨著他一起去,上一世守著一座墳幾十年,這一世她熬不住了,便隨著他去了吧。

    “你兒子在我手裏,你若是死了,我就把他扔進深山老林裏喂野狼。”重明在她身後淡淡說道。

    柳雲湘身子一僵,鈍鈍的轉過頭,臉上已是滔天的恨意,“重明,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我會將你碎屍萬段!”

    重明撇嘴一笑,“憑你嗎?”

    “憑我柳雲湘!”

    “好啊,我等著。”

  第四百四十六章 殺瘋了

    雪落了下來,山頂的風更加猛烈。

    柳雲湘心早已涼透了,她趴在懸崖邊上,仿佛自己已經掉下去,仿佛已經死掉了。可她還要掙紮著不能死,她還有兩個孩子,她得保護他們。

    “主子,讓我殺了他。”子衿跪在她身邊小聲道。

    柳雲湘搖頭,“他說硯兒在他手裏,在不能確定這句話是真是假的時候,我不能讓硯兒有危險。子衿,有機會就逃走。”

    “主子!”

    “幫我去懸崖下找他。”

    “可這麽深……”

    “哪怕死了……也要帶他回去。”柳雲湘壓下心痛,“不要讓他成了孤魂野鬼。”

    子衿抿了抿嘴,“是。”

    這時又有兩個人上山來了,乞丐和木槿,二人一路跑上來的,看到他們,麵上露出喜色。

    “老七跑得太快了,哎喲,總算追上了。”乞丐一邊拍著胸口喘氣一邊說,跑上前兩步,這才發覺不對,“咦,重明還有紅燭,你們倆怎麽在這兒?”

    乞丐又看向柳雲湘,見她坐在懸崖邊上,滿臉淚痕,“你哭什麽……老七呢?”

    柳雲湘稍稍一怔,忙衝乞丐喊道:“快逃!你和木槿快逃走!”

    乞丐還沒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的轉頭,發現紅燭占到了他們身後,手中的劍已經拔出來,利刃對著他們。

    “紅燭你……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家主子瘋了,你也瘋了?看清楚我是誰,我是乞丐,你總不會想殺我吧?”

    紅燭皺了皺眉,“那會兒撇下你們,你們竟還追來,豈不是找死。”

    “啊?什麽意思?”

    柳雲湘見重明朝乞丐他們走過去了,焦急的喊道:“重明殺了嚴暮,你們快逃!”

    此時風聲呼嘯,乞丐沒有聽清。

    “你說什麽?”

    “快逃!”

    “逃?為什麽逃?”

    重明笑了,他踱著步子走到乞丐和木槿跟前,好笑道:“她說我把嚴暮殺了,讓你們快點逃走。”

    乞丐瞪大眼睛,“你,你殺了老七?”

    重明得意的點頭,“我懶得動手,他自己跳下懸崖的。”

    “你逼死他的?”

    “算是吧。”

    “你!”乞丐咬牙,“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在發瘋?這次瘋成六親不認的畜生?”

    重明眼睛一眯,“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發瘋時候的樣子,你們都見過。”

    “老子還見過你跟狗搶食呢!”

    “嗬,這麽說來,又多了一個殺你們的理由。但其實也不用,我重明想殺誰,從來不需要理由。”

    乞丐意識到危險,趕忙拔劍,然這時重明眸光一沉,手中暗器打出,同時打中乞丐和木槿,二人立時覺得身體內仿佛著了火一般,烈火焚燒著他們的身體。

    二人倒在對上,痛苦的扭曲著,哀嚎著,身體也發生了變化,皮膚變黑,如焦炭一般,接著皮肉潰爛,血水流出來,最後塌陷成一具枯木一般的骸骨。

    目睹了這個過程,柳雲湘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看重明站在那兒,在她眼裏,這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鬼。

    “子衿……子衿……”她聲音顫抖著。

    “主子,我去殺了他。”

    “別,快逃!”

    “我不能丟下柱子!”

    柳雲湘一把抓住自己的手,紅著眼睛催促道:“他留著我還有用,所以不會殺我,你快逃,快!”

    “可……”

    “你要活著,活著才能幫我!”

    子衿抿了抿嘴,下意識往前看,她看到紅燭正看著她,她試著後退了幾步,紅燭沒有提醒重明,反而轉過頭去了。

    子衿一咬牙,衝柳雲湘點了點頭,接著趕忙逃走了。

    重明聽到動靜,回頭隻看到子衿騎馬遠去的背影。他斜眸看了一眼紅燭,眼神沉了沉。

    “剛不是讓你先解決了她?”

    紅燭低頭,“我大意了。”

    重明眯了眯眼,“算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而已。”

    他轉身走回去,走到柳雲湘麵前,見她憤恨的等著自己,滿臉的不屈倔強,可身體卻出賣了她,已經害怕的在發抖了。

    他笑了笑,“你大抵不知道,我不是神醫重明,而是鬼醫重明,我不救人隻殺人。你確實應該害怕,你害怕的樣子,會讓我更開心。”

    柳雲湘一字一句道:“我不怕你!”

    “哦?”

    “我隻是沒想到這世間竟有你這般惡毒的人,我會殺了你,一定會!”

    “哈,我不是輕視你,隻是覺得這句話有些好笑而已。”他欠身彎腰,譏諷的看著柳雲湘,“剛才他們是怎麽死的,你看到了吧,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答應你,回頭以同樣的方式,殺了你。”

    說完,重明站起身,望向南方,“是時候該回家了。”

    一場大雪,到處冰天雪地的,好多路都封起來了,他們輾轉走了兩個多月,這才走到北金的邊城灃都。

    此時在距灃都十裏外的茶棚裏,柳雲湘雙腿無法動彈,因此留在馬車裏,紅燭給她端來一碗熱湯和兩個包子。

    柳雲湘先開始不吃不喝,餓到奄奄一息的時候,重明跟她說:“你兒子挺乖的,還叫我叔叔,我糾正他,不該叫叔叔,該叫伯伯。他說他想娘了,我就告訴他乖乖聽話,伯伯保證一定讓你見到你娘。我不食言,等你死了,我讓你兒子去下麵找你。”

    她見識到了重明的狠,如若硯兒真在他手裏,他會真的殺了硯兒。她不敢不聽話,隻能掙紮著爬起來吃東西。

    此時紅燭遞給她,她接過來,大口吃包子喝熱湯。

    “夫人,您慢點。”紅燭小聲道。

    柳雲湘咽下一口包子,抬頭看重明在茶棚跟賣茶的老翁說話,於是小聲問紅燭,“你們真的抓了硯兒?”

    紅燭頓了一下,而後點頭,“小公子是被和碩的人從雁歸城偷出來的,想來是想拿小公子威脅你和七殿下,我們往南走的時候正好撞上了,所以……”

    “他現在在哪兒?”

    紅燭歎了口氣,“我不能說,隻能告訴夫人,小公子眼下是安全的。”

    “眼下?”

    “還要看主人打算怎麽用他。”

    紅燭不敢多說,轉身回茶棚了。

    柳雲湘消化著紅燭的話,硯兒於重明來說似乎還有用,那他能把孩子藏哪兒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心中無善惡

    數九嚴冬,官道上一眼望去看不到人。

    柳雲湘喝了一碗熱湯,身體暖和了許多,但著實沒胃口,包子放到了一邊。她彎下腰揉捏著自己的腿,紅燭跟她說過長時間不走路,血脈不通,腿會廢掉的,要每日都堅持揉捏,疏通血脈。這樣等重明給她解開穴位後,她才能走路。

    她的雙腿不能廢,她也要活著。

    隻有活著才有機會殺了重明!

    這時外麵有動靜,柳雲湘看過去見是兩個身材壯碩,穿著熊皮大襖,手上拿著大刀的男人走來。見到這兩人,那賣茶的老翁有些許怕。

    “兩位客官,這天不早了,我們要關門了,要不您二位再往前走走,前麵有客棧,裏麵好酒好菜都有。”

    其中一男人哼笑了一聲,接著揮起長刀,將麵前的桌子劈成了兩半。

    那老翁嚇得腿軟了一軟,“客官,您這是……”

    “我們不喝茶。”那男人扛著刀,仰著下巴道。

    “那您二位?”

    “難道我們不想強盜?”

    這下老翁徹底嚇到了,哆哆嗦嗦道:“兩位大爺……我這破茶棚……糊口飯吃……哪來的錢……求求求二位大爺饒命啊!”

    另一個強盜怒目圓瞪,“不給錢就殺了你!”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老翁嚇得跪下了。

    一強盜看到在旁邊坐著喝茶的重明,跟另一強盜對視了一眼,兩人圍上來,一柄刀先擺到了桌麵上。

    “看你這穿著打扮,該是富家公子吧,想活命的話,那就把身上的銀子都掏出來,不然我們殺了你!”其中一個麵露凶狠道。

    另一個看到旁邊站的紅燭,心思轉了轉,嘿嘿道:“還有你這小丫鬟,我們要了,正好缺個暖被窩的。”

    “嘖嘖,長得還挺標誌。”

    “大哥,這個你可得讓給我。”

    “行行行,讓給你。”

    兩個人商量了兩句,再轉回頭見重明依舊不緊不慢的喝著茶,似乎一點都不怕他們。這兩人火了,一起舉起長刀,在重明麵前比劃。

    “等老子殺了你,照樣能從你身上把銀子翻出來!”

    “大哥,幹脆殺了他,反正冰天雪地的也沒人,統統都殺了!”

    兩個人都舉起了刀,隻是下一刻,重明嘴角勾起,長袖拂過,那兩個人瞪大眼睛,接著倒在地上,翻滾著,哀嚎著,很快化成了兩攤血水。

    重明嗤了一聲,“兩隻臭蟲!”

    那茶棚的老翁嚇壞了,哆哆嗦嗦的起身往後退,“死人了……死人了……我得報官去……報官……”

    老翁說著往外跑,紅燭忙將他攔住,皺起眉頭道:“他們是強盜,還想殺了你,死不足惜,你不能去報官,這樣會給我們找麻煩的。”

    “你們殺了人!”

    “處理掉就是。”

    老翁遲疑了一下點頭,紅燭以為他想通了,轉身回去處理那兩灘血水,而那老翁卻偷摸往外跑去。隻是沒跑多遠,重明攔住了他。

    重明長歎一聲,“世人果然愚昧荒唐,不值得可憐。”

    老翁目睹了重明殺人,當下腿一軟跪到地上,“大爺,我……我不報官了……饒了我吧。”

    重明嗤笑,“晚了。”

    下一刻,老翁也倒在地上,在哀嚎聲中化成血水。

    紅燭皺緊眉頭,“公子,他隻是嚇壞了,您……您不該殺他的。”

    重明挑眉,“這世上還有不該殺的人?”

    “公子……”

    “你大抵是與嚴暮他們呆的久了,竟也有了悲憫之心,可笑。”

    嚴暮一甩袖子,轉身朝馬車這邊走來。

    柳雲湘閉了閉眼,她已見識過了重明的狠,這一幕倒沒有多驚訝,隻是若讓這樣一個人手上有了權勢,甚至他還想要那皇位,若真成功了,這人世間豈不要變成煉獄。

    重明坐上馬車,靠著車廂,閉上眼睛。就在柳雲湘以為他不會說什麽的時候,他睜開眼看向了她。

    “欺我、辱我、負我之人都該殺,我有錯嗎?”

    柳雲湘嗤了一聲,“你在乎我這麽看嗎?”

    重明怔了一怔,隨即笑道,“我當然不在乎,無情無義也好,心狠手辣也好,我全都不在乎。我隻要我自己痛快,我隻在乎我自己。”

    “人都有自私的一麵,但隻要是個人,他就該有做人的底限,活在這世上便該遵守一定的道義,你這樣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你罵我不是人?”

    “罵你畜生都侮辱畜生。”

    聞言,重明大笑起來,笑得十分開懷,好似很享受這樣的謾罵。

    “柳雲湘,你們這些人真好笑,用道義把自己框起來,明明身在囚籠卻還洋洋自得。嘖嘖,果然世人皆醉我獨醒,真正可悲的是你們。”

    柳雲湘垂下眼眸,“是麽,如果你真認為自己是對的,便不會與我說這些了。”

    重明笑容一下僵住,眸露凶光,“你對我雖然還有利用價值,但殺了你也並不妨礙我的大業。”

    “你惱羞成怒的樣子才最可笑。”

    重明徹底火了,一把掐住柳雲湘的脖子,緊緊咬著牙。

    柳雲湘呼吸不上來,但她沒有妥協,仍不屈的看著重明。她隻是突然想到海棠的話,當她拿到那解毒丸的時候反而後悔了,她說比起清醒的重明,其實瘋了的重明反而還像一個人。

    是啊,清醒的重明不是人,而是徹頭徹尾的惡魔!

    “主子!快放手!”

    紅燭及時上了馬車,用力拉重明的胳膊,“殺了她,您就沒法獲取鎮北三軍的信任,沒法利用他們奪權了!”

    這句話或許觸動了重明,他狠狠看了柳雲湘一眼,而後放開手。

    “你不怕死,但別忘了你兒子還在我手上!”

    柳雲湘冷嗤,“你也就隻能拿一個孩子威脅我。”

    “不夠嗎?”重明眯眼,“你不還有一個女兒?”

    柳雲湘點頭,“夠,足夠了。”

    重明嘴角扯了一下,這才獲勝了一般坐了回去,繼續閉目養神。

    紅燭鬆了口氣,衝柳雲湘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惹怒重明,而後去外麵趕馬車了。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到了灃都。

    柳雲湘原以為他們會住客棧,但被紅燭被下馬車的時候,看到實在一棟宅院前。

    “這是主子購置的宅子。”紅燭解釋了一句。

    柳雲湘沒在意,隻是重明站在宅門前卻一動不動,這一站站了許久。還是紅燭上前打開了門,而柳雲湘一眼望過去,先看到院子當間一座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