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告訴他
作者:柳雲湘嚴暮      更新:2023-02-12 14:02      字數:39423
  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告訴他

    武侯垂著頭沉默許久,而後道:“是,我們從小定了娃娃親,十歲那年,老家鬧饑荒,她父母餓死後,她就進了我家門。當年為了讓她活命,老奴才進宮做太監的,那時發了月錢,老奴就攢起來,攢個一年半載就托人給她送回去。後來她想見我,便瞞著我進宮做了宮女,我想辦法把她調到承天宮,不想……”

    皇上臉色青沉,不想竟他身邊的太監和宮女竟還有這麽一段!

    “那晚,老奴不當值,聞信兒趕過去的時候,隻能在屋外聽著她一聲一聲的求救,可老奴沒辦法,想闖都闖不進去。那事後,老奴將她安置在此,她走不出來,慢慢就瘋了。皇上,看在老奴盡心伺候您多年的份兒上,饒了她吧!”武侯磕頭求道。

    “事已至此……武侯還要隱瞞嗎?”沈雲舟已經被簡單包紮過了,此刻仍堅守在這兒,“李侍郎的夫人為誰所殺?”

    “皇上……”

    “還不說實話!”皇上怒道。

    武侯長歎一聲:“她瘋了以後見人就殺,將身邊伺候的婢女小廝都殺死了。老奴綁過她,可她瘋勁兒沒處發泄,就咬舌頭,自己殺自己。老奴沒辦法,隻得放她在這後山,放一些牲畜給她殺。那天李夫人誤進這後山,這才被她殺了。當時薛青山趕到,但也已經晚了。”

    “那山下那個村的村民呢?”

    “這……”

    “她進村殺人,武侯你不但沒有將她交出去,還將見過她的村民都殺了,再嫁禍給其他村民,更以權施壓,讓京兆府的人將其他村民都抓起來,定了死罪,可是?”

    “皇上,不是這樣。”武侯忙道。

    皇上看著眼前曾最信任的人,此刻已無半點信任,自然也不會保他。

    “事已至此,你還不肯說實話?”

    “老奴對皇上忠心耿耿啊!”

    “嗬,你對朕怕是沒有過忠心吧!”

    武侯苦笑著搖頭,幾十年的忠心終究抵不過一次的背叛,他是奸佞,他參與黨派之爭,他以權壓人,可他對皇上是忠心的。

    “老奴認罪!”

    三皇子心想這怎麽也算自己歪打正著吧,當下趕緊跑到皇上跟前,道:“父皇,不枉兒子精心設這一局,這瘋女人就是殺人真凶!”

    皇上轉頭看向三皇子,“你說這是你設的局?”

    三皇子挺起胸脯,道:“正是!”

    皇上笑了,笑得兩眼更加陰沉,“行,幹得好!”

    “兒臣這就重審此案!”

    “不必,此案轉交刑部吧,讓沈侍郎重審。”

    “啊,兒臣這……”

    “至於你,回去讓你母後多給你燉些豬腦吧!”

    說完,皇上一甩袖子,鐵青著臉離開了。

    待皇上走遠,嚴暮終於憋不出笑了出來,“三哥,辛苦你了!”

    三皇子腦子還沒轉過來,“為父皇出力,不辛苦。”

    “不辛苦?”

    “不辛苦!”

    “那心疼不?”

    “我心疼什麽?”

    嚴暮嘖嘖一聲,“那皇後娘娘此刻應該很疼,你回去替我向她問聲好。”

    三皇子瞪了嚴暮一眼,“莫名其妙。”

    沈雲舟吩咐侍衛將武侯和瘋女人都押入刑部大牢,說完這句,他才肯暈了過去。

    武侯長歎一口氣,慢慢站起身來,“三皇子,你可知我栽到誰手裏了?”

    三皇子看了一眼嚴暮,先動了動腦子,才道:“武侯,這表明是老七坑你啊!”

    武侯搖頭,“他倒也不足懼。”

    “哦?”

    “我是栽到你手裏了,也是怪自己,扶不起的阿鬥硬要扶,最後把自己給砸地上了。”

    “……”

    武侯說完,冷笑一聲,再看嚴暮:“七皇子,至於你,你以為自己真的看清了嗎?”

    “願聞其詳。”嚴暮道。

    “嗬,等你下了黃泉,本侯再與你說吧。”

    嚴暮歪頭笑了笑,“好啊,那武侯先下去等著吧。”

    該押送大牢的都押走了,柳雲湘和蘇如夢上前扶起惠嬪,魏長意和嚴暮在後麵護送她們。

    嚴暮故意拉著柳雲湘慢了幾步,而後偷偷將人帶到樹後,壓著她親。

    柳雲湘推搡他,不小心碰到他胳膊。

    “嘶,好疼!”

    他為了救她,胳膊上中了一箭。

    柳雲湘忙看過去,見細布都滲出血來了,當下不敢再碰他胳膊,他便得寸進尺壓著她不住的親,越來越過分。

    “別,在外麵呢。”她喘了一聲。

    嚴暮抵住她額頭,深深出了一口氣,“往後別與我置氣了,好不好?”

    柳雲湘看著這男人,她愛到心坎裏,一世不夠,還要賠上一世,但也不過匆匆幾十年,她又怎舍得與他置氣。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鄭重道。

    “什麽?”

    柳雲湘正要開口,江遠跑了過來。

    “主子,小金妃被皇上……”

    他這句話沒說完,然後看到了柳雲湘,剩下半句給卡住了。

    嚴暮皺眉:“快說!”

    江遠低下頭道:“被皇上打了!”

    “怎麽回事?”

    “不知,反正皇上從林子出來,小金妃上前送茶,皇上突然就打了小金妃一巴掌,而後沉著臉命她跟著回去,不知做什麽。”

    嚴暮咬了咬牙,“他猜到揭發武侯這件事背後有我,要拿金悠出氣,給我一個警告。”

    “那該如何?”

    “我去給他出氣!”說完,嚴暮大步往外走。

    柳雲湘追了上去,“嚴暮,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回頭再說!”

    “嚴暮!”

    嚴暮皺眉,“她正在替我受罰,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比我去救她還重要?”

    柳雲湘張了張嘴,繼而搖頭笑道:“或許還真不怎麽重要吧。”

    嚴暮上前抱了她一下,“乖,晚上我去找你。”

    說完,他往外跑去。

    跑去做什麽,救金悠了。

    柳雲湘慢慢往回走,其實她想告訴他的,硯兒不是陸長安的兒子,而是他們倆的兒子。

    她不想讓他扶持九皇子,她和他一起商議未來,她想和他走一條路,坐一條船。

    或許是將殺母的真凶繩之於法了,惠嬪晚膳時很有胃口,吃了不少,心情也可見的好了起來。

    柳雲湘回來問了惠嬪,不出她所料,確實是金悠在她麵前提了那瘋女人的事,引導她去猜測殺她母親的另有其人。

    而金悠的目的其實是她,她為了找惠嬪進入林子,正中金悠計謀,她早已安排了殺手打算殺了她。

    等晚上惠嬪睡下後,柳雲湘讓晚意盯著,她去了嚴暮那院。

    他設計扳倒了武侯,讓三皇子在皇上眼裏成了個廢物,顯然已經開始為九皇子鋪路了,她沒法讓他改變主意,或許硯兒可以。

    進了院門,江遠守在外麵。

    “夫人!”江遠一下站直身子,“主子他……”

    “他在裏麵?”

    “在。”

    “我進去找他。”

    “我進去通傳一聲!”

    “不用了。”

    “可……”

    見江遠為難的樣子,柳雲湘思量了一下,問道:“他屋裏有人?”

    “呃……”

    “小金妃?”

    江遠瞪大眼睛,沒想到柳雲湘猜這麽準,但趕緊搖頭,“屬下還是去稟報一聲吧。”

    “不用,他讓我來找他的。”

    說著,柳雲湘朝正房門口走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沒法坐一條船

    柳雲湘走到門口,剛要推門進去,聽到了小金妃的哭聲。

    “當著那麽多嬪妃的麵,他就扇了我一巴掌。”

    “我知是為你,我不委屈。”

    “可回到寢宮,他又對我那樣,我隻能咬牙忍著,我是為你忍著的。”

    這一聲聲的,說的好不淒慘。

    她推開門,透過一條縫,看到金悠哭著撲到嚴暮懷裏,而嚴暮沒有躲開。他神色繃緊,緊緊咬著牙關,眼裏布滿殺氣,可又那麽無奈,無奈到眼睛都紅了。

    “不需要你為我犧牲這麽多!”他道。

    “我願意!”金悠仰頭,手捧著嚴暮的臉,“小七,姐姐為了你什麽都願意。”

    嚴暮看著金悠左臉紅腫,上麵赫然一個巴掌印,不由閉了閉眼睛,“我去給你拿消腫的藥。”

    “我不要緊,你胳膊傷得這麽重,我先給你換藥。”

    接下來兩個人你給我抹藥,我給你抹藥,你心疼我,我心疼你的,看得柳雲湘都要感動了。

    “武侯這一倒,肅平王定然著急,為了穩固在盛京的勢力,他應該會很快回京。隻要他回京,我便有辦法對付他,而武侯手上的夜狼軍,我想皇上應該會交給一個信任的人,沈雲舟剛救了他,他會考慮他的。隻要解決了肅平王,京中的勢力便掌握在了我和義父手裏,到時皇上被迫也好,無奈也罷,隻能立小九為太子。還有嚴家和你家的冤案,也就能翻開重查了。”

    “小九還小,你也可以坐那個位子。”

    “這是我唯一能彌補你的。”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

    金悠悶在嚴暮懷裏哭了起來,而嚴暮依舊滿臉愧疚。

    看到這裏,柳雲湘退後了一步。

    看來她還是沒法和他坐一條船,畢竟他這條船是要將他們一家人送上死路的。

    這邊皇後在聽說圍獵沒有殺死嚴暮,武侯卻突然被扳倒了,而自家傻兒子還樂嗬嗬的領了這一功後,當即氣暈了過去。

    待到晚一些醒來,見三皇子還守在床前,她又想暈過去了。

    “母後,你原先怕那武侯轉而扶持老七,這下他倒台了,你便不用擔心了,難道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三皇子說完,見皇後氣的直抽抽,於是懷疑的又問了一句:“難道不是?”

    皇後平日裏將兩個兒子捧在手心裏疼,眼下終於爆發,狠狠甩了一巴掌過去!

    三皇子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後,“母後,你打我!”

    “你個蠢貨!”皇後一邊說一邊拍胸口,“武侯和你舅是我們的左膀右臂,眼下斷了一臂,怎麽會是好事?”

    “可也沒辦法啊。”

    “還不是你蠢,著了老七的道兒!還有武侯倒了,他的勢力沒有倒,你要是聰明就躲遠點,然後收割他的勢力,你居然還領功!你可知你在你父皇眼裏是什麽,一個蠢到家,無可救藥的,扶都扶不起來的廢物!”

    “可我們不是還有舅舅,隻要有他在,這皇位遲早是我的。”

    “你!”皇後努力壓下火氣,“你這就給你舅舅修書,讓他趕緊回京,再晚一些回來,湯都不剩了,還有我們原本的勢力也會被老七奪走。”

    “好,我這就去寫。”

    “等你舅舅回京,看他怎麽收拾你!”

    不爭氣的兒子走後,皇後依靠著枕頭,不由開始深思,老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布這一局的。最開始他和她合作,兩方絆倒了太子,合作的非常愉快。

    因為是合作關係,她倒是沒有太為難金悠,容她懷孕,容她生下九皇子。當時她背後有肅平王和武侯,以為太子一倒,她兒子順位成儲君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這時嚴暮翻出北征一案,扯出肅平王與北金勾結一事,雖然後來被武侯擺平,但到底在皇上心裏紮了一根刺,所以並沒有立即封三皇子為太子。

    之後肅平王被迫回西疆,而嚴暮在北地連打了幾場勝仗,將北境軍力收入囊中。他再次回京,開始查嶽州鐵礦一案,應該是沒查到什麽,可不多久肅平王藏在廉州的兵器就被一個什麽飛鷹寨給搶走了。

    一個土匪寨搶兵器做什麽?分明就是嚴暮搞的鬼!

    但因為這批兵器來曆不明,他們不敢明麵上查,甚至還要掩蓋痕跡,不能讓朝廷聽到一點風聲。

    再就是李茂夫人被殺,原該是一件普通的殺人案,嚴暮胡亂結了案,三皇子抓到錯處,成功從他手裏奪走大理寺寺卿一職,想著在皇上麵前好好表現一把,不想竟查出武侯義子,再牽扯出一個瘋女人,最後手握重權的武侯竟也折進去了。

    這樣一想,嚴暮分明是先逼走肅平王,再鏟除武侯,防止二人互相幫襯,逐個鏟除。

    這一環連著一環,布的好大一個局啊!

    而到此時,她才幡然清醒。

    翌日,皇後將嚴暮喚了來。

    皇後親自倒了一杯茶,推到嚴暮跟前。

    “老七,這一把贏爽了吧?”

    嚴暮裝作不解的樣子,“娘娘這是何意?”

    皇後笑笑,並沒有打算揭穿什麽,“你十歲後常進宮,本宮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這孩子太聰明了,比你那些兄長都聰明。我當時就想,如果能把你拉到我這陣營,該是如虎添翼的。”

    “娘娘謬讚了。”嚴暮笑笑。

    “我想用你,但也提防著你。後來柳氏懷孕,我是真怕她生下兒子,畢竟咱皇家還沒誰給皇上添個皇孫呢。”

    嚴暮笑容一斂,“她生的是女兒,皇後還擔心嗎?”

    “可小金妃生下了一個兒子,我竟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我沒想到,你自己不稀罕那位子,卻要給小金妃爭奪。”

    “九皇子還小。”

    “可你們已經把路給他鋪好了。”

    “娘娘過於擔憂了。”

    皇後長歎一聲,“嚴暮,我是糊塗了許久,眼下才清明一些。但你呢,你就沒有糊塗過?”

    嚴暮抬頭,“娘娘這是什麽意思?”

    “當年柳雲湘身中白木之毒,你一直以為是我給她下的毒吧?”

    “難道不是?”

    “沒錯,那白木確實是我找來的,但你將她保護的太好,我根本沒有機會下毒。”

    嚴暮眯眼,他確實一直覺得是皇後下的毒。

    皇後輕嗤一聲:“能隨意進出你那蘭園,而你還不設防的,同時也害怕柳雲湘生下那孩子的,這個人應該很容易猜出來吧。”

    嚴暮想到誰,臉猛地一沉。

    “金悠!”皇後替他說了出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決絕分手

    “娘娘不會以為你隨口編兩句,我就會信吧?”

    嚴暮說著站起身,顯然沒有興趣再聽皇後挑撥了。

    “或許信不信都不要緊,在你心裏一個柳雲湘怎麽能跟金悠比呢,對吧?”

    “娘娘還是擔心三皇子吧,聽說父皇今早嗬斥了他一頓,已經革了他京郊大營統領的職,讓他回府中自省去了。”

    說完,嚴暮笑了笑,朝門口走去。

    “或許柳雲湘也是這麽想的吧!”皇後大聲道。

    嚴暮身子一頓,就聽皇後繼續道:“她該是知道是誰害她的了,不然她怎麽會一直針對金悠,還有她沒有跟你提過吧?”

    嚴暮來到惠嬪住的那院,正見柳雲湘從屋裏出來,他便上前將她拉了出來。

    “你抽什麽風,讓旁人看到!”

    柳雲湘想甩開嚴暮,奈何他握著她手腕,力氣大極了。

    “嚴暮!”

    從院裏出來,便有路過的宮女看到,震驚之餘趕忙躲開了。

    他將她一路拉到銀杏樹林,將她抵到樹幹上,低頭緊緊盯著她。

    “你為什麽處處和金悠做對?”

    “我跟她做對?”柳雲湘嗬了一聲,“你怎麽不說她跟我做對?”

    “良妃的事,麗嬪和三皇子的事,還有將九皇子送到良妃那兒教養,這些事你都插手了吧。讓她在父皇那兒失寵,甚至滑胎,更把九皇子從她身邊奪走,如果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你會這麽做?”

    柳雲湘抿嘴,這些事原來他都清楚,她也確實沒法爭辯。

    “我說過我恨她。”

    “為什麽?”

    柳雲湘咬住下唇,說上一世的恩怨麽,她跟他能說得清?

    看她顧慮重重的樣子,嚴暮臉色更沉:“你懷疑是金悠給你下的白木之毒,對吧?”

    柳雲湘一怔,“你知道?”

    嚴暮再次用力抓住她手腕,盯著她眼睛問:“是不是因為這個?”

    柳雲湘深吸一口氣,“是。”

    “嗬。”嚴暮嗤了一聲,“你懷疑她,可你為什麽沒有跟我說過?”

    “我……”

    “你不信任我。”

    柳雲湘默,在金悠的事上,她確實不大信任他。

    嚴暮一時不知該做何表情,他放開柳雲湘,在原地轉圈,煩躁的踢地上的落葉,他以為他和柳雲湘是心意相通的,可竟然不是。

    他以為彼此是信任的,可原來不是。

    他以為他是柳雲湘的依靠,可原來不是。

    他心裏亂極了,亂的不知所措,又有一股無形的怒火,於是一腳踢在柳雲湘身後的樹上,零落的掛在銀杏樹的扇葉便落了下來,迷亂了二人的視線。

    他一把抱住她,所有的情緒最後化成了委屈。

    “你怎麽能不信我。”

    柳雲湘閉了閉眼,“那你信過我嗎?”

    “我當然……”

    “給我下毒的就是金悠,你信嗎?”

    嚴暮頓住,“我會去查。”

    柳雲湘推開嚴暮,“如果確實是她呢?”

    “不會的。”

    “如果呢?”

    “你讓她失去了一個孩子,就這樣兩清了,不行嗎?”

    “我與她兩清了,那你做為我的愛人,我孩子的父親,你對她就沒有怨恨?”

    嚴暮滿臉糾結,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她不會害我,自然也不會害我的孩子。”

    柳雲湘長歎一聲,“所以查不查有什麽意義,我與你說不說也沒有意義。我們倆終究是要各走各的路,嚴暮,你不是能幫我的那個人,也不會是陪我走到最後的人。”

    這話簡直就像一把刀,刀刀都刺在嚴暮心上。他看著柳雲湘,明明是他最愛的樣子,卻可以說出這麽狠的話。

    “我原想等這一切結束,便帶著你和行意離開,我不貪權不戀勢,隻想與你廝守一生。”

    柳雲湘無奈,她又何嚐不想。

    “我沒想到你會是我最難對付的……敵人。”

    嚴暮往後趔趄了一下,“我是你的敵人?”

    “以後恐怕就是了。”

    柳雲湘上前,踮腳咬住嚴暮的下唇,狠狠咬住,吮吸了一口他的血,而後退開。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繼而決絕的轉身離開。

    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刻她多恐懼,她要麵對的是這麽強大的敵人,而她竟隻是一個人,沒有依靠,但必須孤勇向前。

    她必須保護她的孩子!

    從銀杏樹林出來,不想撞上了四皇子。

    柳雲湘忙低下頭,當做沒有看到,趕緊往回走。

    “瞎眼了不成,沒看到本殿下?”四皇子冷喝了一聲。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轉身衝四皇子行了個禮,“奴婢還緊著回去給惠嬪娘娘熬藥,便先退下了。”

    “慢著!”

    四皇子三步一晃的走了過來,走到柳雲湘跟前,用扇柄挑起她下巴,眯眼打量著她。

    “母後一直讓我別動你,說你是老七的人,可正因為是他的人,本殿下才覺得香呢!”說著,他還湊上去一步衝柳雲湘吹了一口氣,繼而猥瑣的笑道:“正經的七皇子妃來了,那可真是個大美人,老七眼下顧不上你了吧。”

    柳雲湘皺眉:“四殿下,勸你一句,離我遠點。”

    “嗬,本殿下就喜歡你這副潑辣的樣子!”四皇子用手鉗住柳雲湘下巴,迫視她仰起頭,繼而嘖嘖一聲,“可要我說,你比那蘇如夢更美,更讓男人心癢癢。老七顧不上你,你便跟了本殿下吧,保管疼你疼到下不來床……啊!”

    四皇子這話還沒說完,後腦勺的頭發被人一把抓住,接著猛地往後一拽。他疼得痛呼,而下一刻又被後麵的人踢到腿彎處,踉蹌的跪到地上。

    “誰……誰敢動本殿下……”

    四皇子一回頭見是嚴暮那樣鐵青的臉,當下心神一顫。

    “老七,你快放開我,不然我告父皇去!”

    嚴暮眯眼,“行,我保管給你留一口氣!”

    話音落,他掄起一腳,直衝四皇子的臉,將人一下踹飛了去。頭磕到地上,哐當脆響,那四皇子立時鼻子和嘴都冒出鮮血來。

    他一下就懵了,還沒反應,嚴暮上去又對著他肚子狠狠來了幾腳。

    “來……來人……救……救我……”

    四皇子根本沒有反手的能力,蜷縮著身子,用力的求救。

    柳雲湘見嚴暮這般狠,像是真要打死四皇子一般,她忙上前拉住他。

    “別打了,你要闖大禍的!”

    嚴暮一把推開她:“滾,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嚴暮!”柳雲湘還要拉他,卻被他甩到了地上。

    她驚慌之下再看那四皇子,嘴裏撲哧冒著血,竟已經奄奄一息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又瘋了

    柳雲湘看著嚴暮雙目血紅,神色裏帶著癲狂之色,顯然是又瘋了。

    他一瘋起來,可沒什麽理智。

    萬一真殺了四皇子,那後果不堪設想!

    柳雲湘壓下心驚,忙站起身衝上去將嚴暮撞開,“住手!”

    嚴暮怒目圓瞪,拳手握緊,咬牙看著她,那模樣像是要把她撕碎一般。

    “滾!”

    柳雲湘張開雙臂,“你不就是恨我說那些話麽,你打死我吧!我也就一宮女,你打死我了,隨便塞一個理由,也不用跟誰交代!”

    嚴暮逼近柳雲湘,“你讓我打你?”

    “打啊!”

    柳雲湘直視嚴暮,他瘋起來六親不認,沒準兒真會打她。而他眥目欲裂,一副恨極了的樣子,在情緒即將失控時,他猛地轉身,一拳頭砸到了樹上。

    這一拳用了很大的力氣,還是用中箭的那條胳膊,手臂傷口崩開,拳頭也破了好幾個血洞,在樹幹上留下了一個血印。

    柳雲湘怔怔的站在那兒,看著嚴暮發狂,看著他痛苦,看著他恨她,這不是她想要的,可無可奈何的就走到了這一步。

    後來來了很多人,場麵挺亂的,四皇子被抬走了,嚴暮被皇上喚走,而她被晚意拉回來的,在自己房裏一直呆坐到天黑。

    這時晚意進來,看到柳雲湘還坐在炕沿兒上,眼神依舊空洞洞的,不由歎了口氣,“雲湘姐,先用飯吧。”

    柳雲湘聽到這聲,許久才回過神兒來,她朝窗子那邊看了一眼,天已經黑了。

    “四殿下怎麽樣了?”她忙問。

    晚意想起自己過去時,看到那四皇子癱在地上,吐了一灘血,已經昏死過去了,“我隻知道太醫過去了,好像挺嚴重的,經過那院的宮女都說聽到了皇後的哭聲。”

    “那七皇子呢?”

    “不知。”

    柳雲湘皺眉,四皇子或許並沒有傷得太重,但皇後正因為三皇子的事記恨嚴暮,這等於往她手裏塞了一把刀,她肯定會借題發揮,不扒嚴暮一層皮絕不罷休。

    她知事情嚴重,當下起身要往外走,但蘇嬤嬤進來,將她攔住了。

    “七皇子眼下正跪在皇上寢宮外,你還是別去添亂了。”

    “奴婢去跟皇上稟明,四皇子意圖行不軌,七皇子是為了幫奴婢。”柳雲湘道。

    “為了一宮女去打自己的哥哥,這話說給皇上,皇上隻會更生氣。”蘇嬤嬤沉聲道。

    “可奴婢也不能不管七皇子……”

    “你管不了。”

    柳雲湘抿緊嘴巴,她是沒有能力,可哪怕拚一死,她也要幫她!

    蘇嬤嬤歎了口氣,“皇上正在氣頭上,四皇子倒是傷得不重,但中宮那邊不依不饒,總要給個交代。太後和和碩長公主商定明日一早過去向皇上求情,而你,你就安安生生在這兒,切不可再出什麽亂子。”

    柳雲湘默,她能做的也就隻是不去添亂了。

    夜裏,突然下起了雪。

    柳雲湘待到後半夜,一人獨自出了門,她踩著雪,繞過九曲回廊,走到了皇上的寢宮外。隔得很遠,她看到了那個跪在雪地裏的背影,雪落到他頭上肩上,將周圍都鋪成白色,唯他手臂垂落的地方,血一滴一滴落下,染紅了一片。

    周圍有侍衛站崗,柳雲湘隻能站在這裏,遠遠地看著。

    風刮的急,雪碴子打到臉上,猶如刀割一般。

    她錯了嗎?

    她錯了!

    重生一世,她不該再愛上他,也不該讓他愛上她。

    他不是不好,隻是太重情重義了。他為父母的仇,忍辱負重。他為金悠的恩,舍命不惜。他為她的愛,回以全部。

    可事事哪能都周全,所以注定他是痛苦的。

    他還是別愛她了,減輕一些痛苦吧。

    柳雲湘看著那背影,他狠不下心來一刀兩斷,便由她來。

    他跪了一夜,她便陪了他一夜。

    翌日太後和和碩長公主去求情,皇上總算鬆了口,讓嚴暮回去了。

    和碩長公主等著周禮懷給嚴暮包紮好傷口,宮女送來湯藥,她端過來,親自喂嚴暮。

    “我自己來。”

    嚴暮雙手被凍傷了,如今包紮著細布,勉強捧住碗,但一直在抖。和碩歎了口氣,伸手要接過來。

    “還是本宮喂你吧。”

    “不勞長公主。”嚴暮躲開。

    和碩還是強硬的接了過來,用勺子攪著,待到不燙了,這才舀起一勺送過去。

    嚴暮有些別扭,喝了一口,仍要接過來自己喝。

    “你若不嫌棄,便當我是你母親。”和碩說著笑了笑。

    嚴暮默了一下,“我娘從未這般照顧過我。”

    “哦?”

    嚴暮苦笑,“她恨我。”

    和碩歎了口氣,繼而搖頭道:“不會的,沒有哪位母親會恨自己的孩子,或許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對你的愛吧。”

    嚴暮怔了怔,“是嗎?”

    “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定是疼你的。”

    “如果她還活著,我倒真想問問她,她對我到底是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和碩頓了一頓,“好了,別想這些了,喝藥吧。”

    嚴暮順從著喝了藥,想起昨日的事,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老四怎麽樣了?”

    “皇後哭得悲痛,可據周禮懷說,其實傷得不重。”

    “若不是她攔著,我定……”

    “她虧得攔住你了。”

    嚴暮默,“那她如何了?”

    “四皇子到底理虧,而且與其把矛盾轉移到一個宮女身上,皇後那邊更想借此打擊你,所以那邊沒提到柳雲湘,她眼下沒事。”

    嚴暮聽到這話,稍稍鬆了口氣。可想到柳雲湘說的那些狠心的話,他又氣得頭疼心疼,恨不得將人擄到身邊,讓她把昨天說的那些話吃回去。

    當時,他是真被她氣瘋了。

    嚴暮因毆打四皇子,待過了兩日,還是被責打了三十大板,但其實這三十大板確實輕了。

    這還多虧了和碩長公主求情,百般替嚴暮說好話,但也因此得罪了皇後。

    之後嚴暮在他那院養傷,偏柳雲湘心太狠,竟也不過去看望。

    這樣一直過了半個月,這日柳雲湘被和碩長公主叫去,一進門見嚴暮坐在羅漢床上,正手持毛筆畫著什麽,但咬牙切齒的。

    她走過去看,畫的竟是她,畫的很美。

    他聽到動靜抬頭,不防備看到她,忙要收起那畫,但又覺得沒什麽好心虛的,負氣的放了回去。

    這屋裏隻他們二人,看來和碩長公主是故意安排的。

    “你手臂上傷,好利索了嗎?”她問。

    “不用你管。”

    “你背上的傷?”

    “不用你管!”

    “身上的凍傷……”

    “你聾了啊!”

    他氣得大吼一聲,但眼睛卻紅了,分明委屈更多。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愛你了

    柳雲湘默了默,在羅漢床另一側坐下。

    他氣性很大,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像是隨時會撲過來掐死她似的。見她隻是坐著,一句話不說,他咬牙將剛畫的那畫像團成一團仍到地上。

    見她還是一句話不說,當下起身,大步往外走。

    等他離開後,柳雲湘歎了口氣。

    正想去見和碩長公主,嚴暮又氣衝衝回來了。

    “那天說的那些話,你收回去!”他說完,別過臉去,也不隻是氣的還是臊的,臉都紅了。

    “收不回去了。”

    “你!”嚴暮瞪大眼睛,“你一定要與我分開?”

    “是。”

    “我們拜過天地……”

    “假的。”

    嚴暮眼睛更紅了,“我說過我會查你中毒的事,不一定是她,你總也要等我查到結果!”

    柳雲湘沉默了一會兒,道:“不重要了。”

    “你與我鬧還不是因為這事,怎麽會不重要?”

    柳雲湘搖頭,“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並沒有那麽愛你。”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嚴暮皺緊眉頭。

    “知道。”

    “你不愛我?”

    “愛啊,不多而已。”

    嚴暮低頭悶了半晌,“不多也沒關係,隻要你留在我身邊。”

    “可這麽一鬧,不多的那點也就沒了。”

    嚴暮猛地抬頭,“柳雲湘!”

    柳雲湘笑了笑,“七殿下,你也沒多好,我為什麽要死心塌地愛你呢。”

    “我不信。”

    “無所謂。”

    嚴暮瞪著柳雲湘,執拗的瞪著,似乎在等她收回這些話。可瞪得雙眸都濕潤了,瞪得氣性都沒了,她還是一副無所觸動的樣子。

    一向桀驁的人,在柳雲湘麵前已經一再服軟了,此刻他才意識到柳雲湘比他狠得多。

    “行,老子也無所謂,你柳雲湘算個屁!”

    說完,他氣衝衝的走了。

    柳雲湘當即腿有些軟,轉而坐到羅漢床上,不多一下,和碩長公主進來了,未語先歎了口一口氣。

    “你這是為何啊?”

    柳雲湘看向和碩長公主,無奈的笑了笑,“我與他不會有好結果,倒不如早點散了。”

    “你不試怎麽知道?”

    “試過去了。”

    還耽擱了一輩子。

    “我今日把你們二人叫來,便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和好的。”和碩皺眉道。

    “謝謝,今日與他說清楚了,也好。”

    說著,柳雲湘站起身,不想腿竟有些發軟,踉蹌了一下。好在和碩長公主趕忙上來扶住了她,這才沒摔地上。

    “謝謝……”柳雲湘忽然聞到一股甜膩的味兒,這一次稍稍濃鬱了一些,正是從長公主身上飄來的。

    “你沒事吧?”和碩長公主關切的問。

    “沒,沒事。”

    “本宮送你。”

    “長公主留步。”

    說著,柳雲湘往外走去。走到殿外,忍不住回頭望了望,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日,難得是個暖和的天,皇上在行院宴請百官。

    用過午膳後,百官陪著皇上在百花亭前打靶子玩,一眾嬪妃在旁湊熱鬧。

    惠嬪心情不錯,也帶著柳雲湘她們過去了,眾嬪妃見到她大著肚子,紛紛讓開路,讓她們上前麵去了。

    柳雲湘往那邊望了一眼,見嚴暮靠著亭子的石柱曬太陽,一副懶散的樣子。而她望過去時,他也正好望過來。

    她心下一緊,正要收回視線,卻見他一眼略過,根本沒在她臉上停留。

    “哎呀,靶子壞了!”晚意小聲道。

    柳雲湘看過去,十幾步遠的地方插著四個靶子,但其中一個木腿劈了,還正是皇上要射的那個。

    因怕壞了皇上的興致,四皇子讓一個太監過去舉著靶子。

    三皇子被罰回府自省了,皇後怕嚴暮和九皇子在皇上跟前出了風頭,於是也不讓四皇子裝病了,讓他來皇上跟前哪怕刷個臉也是好的。

    那小太監手舉著靶子,腿不住的打哆嗦,這可是個危險的活兒,若是射偏了,沒準兒會射到他腦袋上。況皇上準頭還不怎麽好,能不怕麽。

    四皇子走過去,踢了那太監一腳,小聲警告道:“要是皇上沒射到靶子上,你就等著掉腦袋吧。”

    “這……”

    這也不是他說了算的,但這太監又細琢磨了一下這話,大概明白什麽意思了。也就是說,不是箭射靶子,而是他這靶子要接住那箭。

    皇上是和三位武將比的,第一回合,也不知皇上發揮的好,還是那太監接得好,竟中了紅心。而三位武將也非常精準的射到了幾環開外,忙推說自己技不如皇上,再拍一頓馬屁。

    皇上十分受用,而且興致來了,自信也高漲了,說誰輸了就罰酒。這第二回就沒有射中紅心,好在其他三位成績更差,還是他們喝酒。

    皇上隱約有些不高興了,那舉靶子的太監見此,嚇得雙腿又開始哆嗦。第三局開始,那箭射過來時,這太監一慌,竟退後了兩步,這下倒好,箭沒射到靶子上卻射到胸口上麵了,當下血花四濺,人就倒下了。

    那三位武將紛紛抹了一把冷汗,硬著頭皮誇皇上射術真好,直中要害。

    皇上沒了興致,將弓箭扔給了四皇子,“你來。”

    四皇子接住,往人群裏望了一圈,尋覓哪個眼神兒好能給他舉靶子,他一眼就看到了柳雲湘,嘴角不由扯了一下。

    “你,你去舉靶子!”他一指指向柳雲湘。

    柳雲湘看他望過來時,便知沒好事,果然他要借機報複。

    皇上在此,他不說話,旁人自然也不敢說什麽,因此惠嬪也隻能幹著急。

    “雲湘,小心一點。”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自人群裏站出來,她朝那邊看了一眼,皇後滿臉帶笑,金悠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而嚴暮還閉著眼曬太陽。

    她沒法,隻能朝立靶子的那地兒走去。太監的屍體已經被弄走了,地上留著一灘血,殷紅殷紅的,十分刺眼。

    她舉起靶子,不想還挺沉,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扶起來。

    再看那四皇子,他兩眼透著陰毒的光,慢慢舉起手裏的靶子。

    “你可要扶好了,本殿下盡量不射穿你的腦袋!”

  第二百六十章 這瘋子

    “等等!”

    這時嚴暮睜開眼,嘴角扯了一下,“這麽好玩,本殿下也想玩!”

    四皇子眼珠轉了轉,“你也想玩?”

    “想啊,不過我有一個更好玩的玩法。”

    “怎麽玩?”

    他在眾人注視之下走過去,走到柳雲湘麵前,原本帶笑的臉垮了一下,而後自她手裏奪過那靶子,轉身朝向四皇子站的地方舉了起來。

    “我來給四哥你舉靶子,好玩吧。”他勾唇笑著,仿佛真的很喜歡這個遊戲。

    “嚴暮!”柳雲湘聲音有些顫。

    這四皇子恨得他咬牙切齒,保不準會借機殺了他。

    “離遠點!”他低喝了一聲。

    四皇子陰惻惻的笑了笑,當下舉起弓箭,分明對準了嚴暮的腦袋。

    箭就要離弦!

    “老四!”

    皇後騰的一下站起身,下意識掃了一眼旁邊的皇上,他肅著一張臉,倒是看不出喜怒,可難保這平靜之下不是波濤駭浪。

    “老七不懂事,你做哥哥的不能陪著他瘋,這多危險,萬一傷著了,倒成你的不是了。”皇後盡量做出一派溫和慈愛的樣子。

    老四聞言,雖不甘心,但還是打算放下弓箭。

    “我信四哥的射術!”嚴暮眯眼笑道。

    “老七,你……”

    “娘娘,別壞了父皇的興致!”

    皇後被嚴暮噎住,暗暗咬了咬牙,轉而衝皇上笑道:“您也說句話啊,萬一真傷著了,這怨誰呢。”

    皇上垂眸,端起旁邊放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老七既是自願的,真傷著了,自然怨不著老四,不過朕的兒子,射術應該不會太差吧。”

    皇後細一思量,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如果真射傷了老七,便不能推責於老四射術差,而是他有心害自己的親兄弟。

    見自己傻兒子一聽這遊戲能玩,還樂嗬嗬的擺弄弓箭,皇後不得不走過去小聲提醒。

    “你給我準點!”

    “母後放心,一定射穿他腦袋!”

    皇後忍不住擰了四皇子胳膊一下,“我的意思是射到靶子上,千萬別傷了老七。”

    “啊,為何,我還想給三哥報仇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你蠢啊,你那點心思,你父皇能不知道?”

    四皇子抿了抿嘴,“我射術不怎麽好,萬一無意射傷了他……”

    “在你父皇眼裏便是有意的,他輕饒不了你!”

    這下四皇子傻了,慌了,不由苦臉道:“可我射術真不怎麽樣啊!”

    “那就把皮肉提緊一點!”

    柳雲湘先時確實有些慌,怕四皇子借機報複,但後一想,當著這麽多大臣的麵,當著皇上太後的麵,皇後不會讓四皇子犯蠢。

    可再看四皇子舉著弓箭,那手臂抖得跟篩子似的,一顆心不由又提了起來。

    而嚴暮自始至終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還嫌四皇子太慢催他趕緊著。

    “四哥,我頭在這兒呢。”嚴暮故意歪著頭貼著那靶子,稍稍一歪就能射穿他腦袋。

    四皇子手抖得更厲害了,“你……你躲著點!”

    “放心,我絕對不動。”

    “你!”

    “要不就不好玩了!”說著,嚴暮笑意深了幾許。

    四皇子腦子裏隻有一個聲音:瘋子!

    旁邊三位武將已經將箭射出去了,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這邊,四皇子閉了閉眼靜,而後深吸一口氣,正要射過去,那邊嚴暮突然晃了一下。

    “哎喲,腿麻了,四哥您快點啊!”

    “你別晃!”

    嚴暮嘿嘿一笑:“我盡量。”

    四皇子突然有預感,他會故意讓他射傷他的,這瘋子什麽事幹不出來!

    他有種即將要掉進坑裏跌個頭破血流的感覺,可箭在弦上,他隻能瞪大眼睛,咬緊牙關,盡量對準靶子射了過去。

    這一箭射了出去,他腳下發軟,竟跌坐在地上,而眼睛發花,根本看不清對麵,不知道把箭射哪兒了。

    “四皇子,好箭法,果然虎父無犬子!”

    三位武將馬屁功夫又上陣了。

    四皇子聽這話安心了一些,再望過去,這才看清那一箭正中靶心。他先舒了一口氣,繼而又惱火得很。

    這時嚴暮走過來,衝他笑了一笑,“四哥,弟弟接的準吧?”

    “你……”四皇子咬了咬牙,“真準!”

    “好不好玩?”

    “好玩!”

    嚴暮挑眉,“還玩嗎?”

    “不不……”

    “這次該你舉靶子了。”

    四皇子瞪大眼睛,他想拒絕,但嚴暮已經將靶子塞給他了。

    “四哥放心,我射術不錯。”

    四皇子握緊拳頭,他故意在玩他!絕對的!

    七皇子要玩,其他人自然也要陪著。一切就緒,隻等四皇子這個活靶子了。

    “來,四哥,弟弟扶你一把!”

    “不用!”

    見嚴暮一臉壞笑,四皇子推開他的手,扶著那靶子站起來,心想這也沒什麽,他同樣不敢射傷他!這樣想著,他安心了一些,朝那邊走了過去。

    待站好,舉起靶子,再看那嚴暮,此刻正衝他陰惻惻的笑著。

    四皇子當即覺得脊背發寒,他忘了,這老七是瘋子啊,真敢跟他玩命的!這樣一想,他手不由開始發抖,想讓旁邊太監替換他,又看父皇正沉眸看著他,一臉嫌棄。

    “四哥,站好了!”嚴暮喊了一聲。

    “你稍等……”

    四皇子話音還沒落,那一箭已經射了過來,他還沒來得及躲,已經擦著他腦門過去了,真的是擦著腦門,他都感覺到了那鐵箭頭接觸皮膚時的涼意。

    箭自然沒射中靶子,但也沒傷四皇子,隻是把人嚇得夠嗆。

    柳雲湘離得近,看到四皇子臉色慘白,雙腿哆嗦的厲害,而腳下竟然有一小灘黃湯。

    這是給……嚇尿了!

    嚴暮往那邊望了一眼,繼而嘖嘖著轉頭看向三位武將。

    三位武將回過神兒來,射術是真好,好的歎為觀止,可沒射中靶子啊,這怎麽誇?

    最後一位武將勉強道:“七殿下這一箭又穩又狠又……就是差了點準頭。”

    “可不是呢。”嚴暮可惜道。

    那武將擦了一把冷汗,是個屁啊,箭頭擦著人腦門過去,卻沒有傷到一分一毫,說是出神入化都不為過,可射到靶子上不好麽,非得這麽玩?

  第二百六十一章 來自金悠的威脅

    當著文武百官,四皇子尿了褲子,這可丟大臉了。

    皇上沉著臉瞪了他一眼,不解氣又瞪了嚴暮一眼,而後起身離開了。

    皇後趕忙讓人把四皇子弄走,也是恨得咬牙,但拿嚴暮沒辦法。

    柳雲湘鬆了口氣,再看嚴暮,他和祝清嘉已經走遠了。

    惠嬪還要在園子裏逛一逛,蘇嬤嬤怕她冷,讓柳雲湘回去拿個手爐。柳雲湘小跑回去,取了手爐後回來,惠嬪她們卻不在原處了。

    她在園子裏找了一圈沒看到,又見西角樓有宮女下來,她便從另一頭上去了。上去後,不想竟碰上了金悠,她旁邊坐的是蘇如夢。

    蘇如夢衝她點了點頭,她也衝她點了一下頭。

    “如夢,表姐剛不是跟你說,小七口中那個善妒的女人,她本是有夫之婦,卻不顧禮義廉恥,硬往小七身上貼,這樣的女人實在可憎。”金悠瞟了一眼柳雲湘道。

    蘇如夢心跟明鏡似的,隻抿了一口茶,並沒有接話。

    “這女人就是她!”金悠指向柳雲湘,繼而又輕蔑道:“這女人不光不知羞恥,還心狠手辣,你可要提防著!”

    柳雲湘輕嗤,本不想理的,這時九皇子踢著皮鞠玩,那皮鞠正好從她腳邊滾過去,滾下了樓梯。

    “去撿!”九皇子指著她嚷道。

    九皇子下令,她這個小小宮女不能不從。她轉身下了樓梯,等撿回來交給九皇子,那小人兒瞪著她,竟直接又扔了下去。

    “再去撿!”

    柳雲湘算是知道了,這孩子記她仇,又或許是金悠教唆的。

    她朝那邊看了一眼,金悠正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行,她又下去了,這一次找到皮鞠,直接用珠釵尖頭給捅破。皮鞠泄了氣,扁成一個皮袋子,她拎著回去給了九皇子。

    九皇子一看心愛的皮鞠壞了,當下哇哇大哭起來。

    金悠皺著眉走過來,“竟敢弄壞九皇子的皮鞠,你……”

    “娘娘明察,分明是九皇子亂扔,扔到下麵摔壞了。”柳雲湘無辜道。

    金悠眯了眯眼,讓奶娘先領著九皇子走了,繼而冷冷一笑,走近柳雲湘,“皇上已經準許九皇子留在本宮身邊了,你一場算計還是落空了。”

    柳雲湘垂眸,其實這還真不是什麽算計,隻是不想九皇子跟著她學壞罷了。

    “我兒子在我身邊,光明正大叫我母妃,你很羨慕吧?”金悠低聲笑道。

    柳雲湘皺眉,她這話什麽意思?

    “你的兒子呢?”

    柳雲湘心神大震,轉頭不可思議的看向金悠,她……她知道了?

    金悠眯眼,“好一招瞞天過海,可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起先是元卿月懷疑,她與本宮說了,本宮再仔細一查,你生下的果真是兒子!”

    “那是陸長安的兒子!”

    “嗬,你可以騙過其他人,騙過嚴暮,但騙不了我。我見了那孩子一麵,他那小模樣跟嚴暮小時候太像了!”

    這一下,柳雲湘是真慌了。

    她最最擔心,最最害怕的就是硯兒身世曝光,金悠這話仿佛一下掐住了她的要害,讓她隻剩恐懼。

    “這算是大喜事吧,如果我公之於眾……”

    “別!”

    金悠看著柳雲湘慌懼的樣子,愉悅的笑了起來,許久的憋悶一下就消散了。

    “七皇子有了兒子,這可是皇長孫啊,可皇上連七皇子這個親兒子都憎惡的緊,更不會喜歡這個長孫,甚至他還會覺得是威脅。再說皇後那邊,他們必定會想盡辦法,發了瘋的,殺了這個皇長孫。而嚴暮,他真的能護住這孩子麽,你敢賭嗎?”

    柳雲湘雙手握緊,她不敢賭,因此才隱瞞了硯兒的身世,尤其現在奪位之爭已經打響。

    “哈哈,你怕了!”

    柳雲湘猛地看向金悠,這張臉在自己麵前變得陰毒可怕,變成了惡鬼的樣子,隨時會吞噬她的孩子!

    不行,她得保護硯兒,她得告訴嚴暮!

    “嚴暮還不知道,但你若敢告訴他,我便讓所有人都知道那孩子的身世!”金悠低聲道。

    “你到底要怎樣?”柳雲湘聲音發顫的問。

    “要怎樣?”金悠嘖了一聲,“要你去死,如何?”

    柳雲湘抿嘴,她不怕死,可她死了,硯兒怎麽辦?

    “你不是想保護自己的兒子,你去死啊!”金悠笑容倏然一斂,“隻要你死了,我便幫你守住這個秘密,你信嗎?”

    金悠又逼近一步,柳雲湘慌亂之下後退,猜到了樓梯邊緣,她身子往後仰了一下,再看金悠,恨意瘋狂的翻湧,將她理智摧毀。

    這邊嚴暮、祝清嘉和周禮懷在廳子裏喝酒。

    周禮懷見嚴暮一副苦悶的樣子,喝酒跟喝藥似的,眉頭緊蹙,不由問道:“老七,你被柳雲湘拋棄了?”

    嚴暮臉一沉,轉頭看向周禮懷。

    “誰告訴你的?”

    周禮懷摸摸鼻子,“猜的。”

    “猜的?”

    這麽準?

    “呃,我那嫁不出去的姐姐,她便常一人喝悶酒,與你現在一模一樣。”

    “滾!”

    周禮懷忙笑道:“定是你又惹她不高興了,回頭好好哄哄就是。”

    祝清嘉灌了一口酒,湊過來小聲跟嚴暮道:“昨兒沈雲舟參了你一本,說他身為大理寺卿胡亂判案,無異於亂殺無辜,理應革職。皇上見他與你這般不對付,便覺得這人可靠,讓他接管了夜狼軍。”

    嚴暮嗤笑一聲,這本就是他們的謀劃,皇上這般提防他,卻還是掉進坑裏,也著實可笑。

    他不知道,這個在朝堂上處處與他做對,沒事就參東廠一本的沈雲舟,卻是跟他們坐一條船的人。

    上官胥有七個義子,而沈雲舟行六。

    七人有在明的,有在暗的,也有沈雲舟這個在對麵的。

    這得需要演技,而沈雲舟這廝演的剛正不阿的刑部侍郎形象深入人心。

    “咦,那邊是金悠還有……柳雲湘吧?”周禮懷不經意往西南角樓那邊掃了一眼,便看到樓梯口有兩人站在那兒。

    嚴暮聞言看過去,見二人似乎在爭吵什麽,他心下有不好的預感,忙站起身來。

    下一刻,柳雲湘突然伸手將金悠推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殺了她

    柳雲湘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死金悠!

    殺了她!

    她才能保護自己的兒子!

    所以在這人咄咄相逼之下,她理智一下潰散,將她猛地推了下去。金悠在慘叫聲中,跌下高高的樓梯,最後摔到地上。

    這時,她看到嚴暮跑了過來,他站在下麵看著她,那眼神裏是不可置信,是不能理解,是沒有掩飾的憤怒。

    金悠頭磕到地上,流了很多血,他將她扶了起來,於是他們站在一起,而她站在他們對立麵,周圍的所有人用帶刺的目光盯著她,讓她渾身顫抖著。

    一個宮女當眾將妃子推下樓梯,致使其受傷,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因柳雲湘是洛寒宮的宮女,太後匆忙趕了過來。此時周禮懷已經為小金妃包紮好傷口,所幸傷勢並不重。

    太後落座,先看了一眼柳雲湘,見她呆呆的站在那兒,不由沉了口氣。

    “到底怎麽回事?”

    金悠坐在椅子上,一臉虛弱的樣子,她衝身邊的宮女蓁兒使了個眼色。

    蓁兒上前道:“請太後娘娘為我們主子做主,這柳雲湘好大的膽子,不光頂撞我們主子,還將她從角樓推下,委實惡毒。”

    太後看向金悠,“可是真的?”

    金悠像是顧念著什麽,道:“也是我不小心,算了吧。”

    “主子,她分明三番五次害你,怎麽能算了!”蓁兒急道。

    “閉嘴!”

    金悠這態度,明麵上寬量大度,其實是坐實了柳雲湘害她這事。

    周圍有別的嬪妃,有宮女太監,他們私下小聲議論著,對著柳雲湘指指點點。

    太後沉默片刻,看向柳雲湘,“雲湘,你怎麽說?”

    柳雲湘腦子還是亂的,她知道不能認,可那麽多人看著,她又無從抵賴。此時,她才後知後覺自己闖了大禍。

    可她更懊悔的是,這樓梯根本摔不死人,她不該逞一時之怒。

    她應該徐徐圖之!

    搶在柳雲湘開口之前,嚴暮先說話了。

    “祖母,孫兒看到了,她沒有動手,其實是小金妃不小心。”

    柳雲湘抬頭看向嚴暮,他沒有看她,但他替她擋住了周圍鋪天蓋地的惡意。因他這一聲,那些指指點點一下都收了。

    金悠自然氣憤,這分明是睜眼說瞎話,袒護之意昭然若揭,正想給蓁兒使眼色,讓她再錘柳雲湘一記,這時又有人說話了。

    “當時我就在旁邊,確實是表姐不小心,這位雲湘姑娘伸手想拉她一把的,但沒有拉住。”蘇如夢站出來說道。

    蘇如夢這麽一說,其他人離得遠,其實並沒有看太清,隻看到柳雲湘伸出去的手,倒還真有這種可能。

    太後再看向金悠,“可是這樣?”

    金悠暗暗咬了咬牙,萬萬沒想到蘇如夢也幫這柳雲湘,而她為了保持自己在嚴暮心中一貫寬和的形象,隻能點了點頭,“是,我突然沒有站穩。”

    太後心思轉了轉,如何不清楚眼下這情況,於是道:“既如此,這事就這麽算了,大家都散了吧。”

    說著,太後站起身,看向柳雲湘:“雲湘,你隨本宮回去。”

    柳雲湘離開的時候衝蘇如夢點了點頭,蘇如夢回以一笑。

    經過嚴暮的時候,她沒有停留,而他也別開了臉。

    一路上,太後沉著臉沒有跟她說話,等來到寢宮,讓她跪在台階前自省。

    這一跪跪到晚上,雪又下了起來。

    夜越來越黑,天地間仿佛隻有她一人。

    雪砸到身上,風吹透衣服,一直冷到了心裏。

    耳邊有簌簌的聲音,柳雲湘側頭,先看到一雙靴子進入視線,然後身上多了一件披風,身邊多了一個人陪她一起跪著。

    柳雲湘腦海裏想起金悠那句話:如果嚴暮知道他有一個兒子,那所有人都會知道。

    她太想告訴他,但不敢。

    於是這時的感動,又化成了怨氣。

    “你以為你幫我,我會感激你嗎?”

    嚴暮淡淡道:“不需要你感激。”

    “我就是故意推她的。”

    “我看得很清楚。”

    “我要殺了她!”

    “嗯。”

    “你如果攔著我,我會恨你!”

    “恨吧。”嚴暮看向柳雲湘,嘴角扯了一下,“但你恨我也沒用,除非把我也殺了,不然你永遠都是我的人。”

    柳雲湘轉回頭,無力的塌下肩膀。

    “嚴暮,如果你信我比信金悠多,哪怕一分,那該多好。”

    她便將硯兒的身世告訴他了!

    太後到底是心疼孫子的,並沒有讓他們跪太久。

    當晚,柳雲湘躺在床上,待心緒平靜以後再想今日的事,金悠雖然知道了硯兒的身世,但她其實沒有打算告訴嚴暮或者上官胥。

    她害怕嚴暮隻顧自己的兒子,不顧她和九皇子,她更害怕上官胥有別的想法,因此輕易她不會將這事說出去。

    而她眼下要擔心的是,金悠可能會出手傷害硯兒。

    她該怎麽辦?

    與其被動的防備,倒不如主動出擊!

    當然,這次她需得仔細圖謀,不能像今天一樣衝動了。

    翌日一早,伺候惠嬪用過早膳後,柳雲湘去了對麵的青璃閣。

    “昨天的事,謝謝你。”柳雲湘真誠的向蘇如夢道謝,如果沒有她,單憑嚴暮那兩句話,不足以幫她洗脫罪名。

    蘇如夢搖頭,笑道:“其實也沒什麽,我也挺討厭我那個表姐的,若不是她跟皇上吹枕邊風,皇上也不會給我和七皇子賜婚。”

    “你不問我為什麽那麽做?”

    “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信你,所以不用問。”

    柳雲湘挺感動的,與她相處不長的蘇如夢都能如此信任她的人品,嚴暮卻沒有。

    從青璃閣出來,柳雲湘朝皇後住的那院去了。

    她在院門口稍等了片刻,便有宮女引著她進去了。來到西暖廳,皇後坐在羅漢床上,見到她進來,一張臉立即沉了下來。

    “柳雲湘,你膽子果然夠大,本宮還沒找你算賬,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先是因為她,老四被嚴暮打了一頓,昨兒又因為她,老四當眾出醜,當真是禍水。

    柳雲湘上前,行了一個禮,道:“娘娘,我想我對你還不能構成威脅吧?”

    皇後嗬了一聲,“這倒是。”

    “其實我們有共同想對付的人,完全可以合作。”

    “你說……”

    “金悠!”

    皇後默了一下,繼而笑道:“可你是老七的人啊。”

    “誰讓他心裏還裝著金悠呢,娘娘應該清楚,女人的妒忌心可是很可怕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與皇後合作

    皇後看著麵前的柳雲湘,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女,竟敢大言不慚的說與她這個後宮之主合作。她該是嘲諷她一頓,可想到自這女人進宮後,一向得勢的金悠屢屢挫敗,連她都栽了大跟頭。

    或許,她不該小覷她。

    隻是……

    “你和本宮合作便等於與老七對著幹,到時不怕他不要你?”皇後挑眉問。

    女人吃醋拈酸是小事,可觸動了男人的利益,再相愛的兩個人都會決裂。

    柳雲湘笑,“娘娘怎麽不說是我不要他了?”

    “好大的口氣!”

    “也不過一個男人而已!”柳雲湘眸光深了深,“娘娘應該深有體會,有些男人並不值得。”

    皇後垂眸,心想這柳雲湘該是被嚴暮傷透心,因愛生恨了。

    “那你有什麽計劃?”

    柳雲湘附耳過去,小聲說了幾句。

    皇後聽後,臉色變了一變,“你如何得知皇上……”

    “娘娘,那是我的事,你要做的事就是讓她將這東西吃下。”

    皇後看著柳雲湘塞給她的一包東西,遲疑片刻打開,怔了一怔,“花生?”

    夜深,嚴暮這院,他正靠坐在溫泉池邊,手裏拿著一壺酒,不時仰頭灌一口,那張臉又冷又漫不經心。

    “老七,你怎麽說?”祝清嘉問道。

    嚴暮抬頭看著圍坐在不遠處的三人,上官胥、金悠還有祝清嘉,愣了一愣才回神兒,“什麽?”

    祝清嘉翻了個白眼,“咱商量大事呢,你能不能專心一點。”

    “嗯。”

    祝清嘉無奈,隻得重複一遍:“昨日那瘋女人被皇上下令毒死,武侯聞信後竟自裁了。”

    這個權傾朝野的大奸臣,城府極深,手段極狠,這些年與他們鬥得你死我活,不想他的軟肋竟是一個女人。

    祝清嘉說著看了上官胥一眼,五十來歲的人了,卻是玉容清潤,看不出一點老態。此刻他帶著笑,但這笑卻有些冷,不是心情好還是不好。

    他正要繼續往下說,上官胥突然笑了起來。

    “她娘的,這老東西居然為一個女人自殺了!我與他一同進的宮,一同到皇上身邊伺候,明爭暗鬥了這麽多年,終於把他給打趴下了,還想著去大牢羞辱他一頓,耀武揚威一番,結果他自殺了!”

    “可我不明白,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說這話時,他看向嚴暮,這眼神是責問,也是真的不解。

    嚴暮又灌了一口酒,“不值得。”

    “看來你還有幾分清醒……”

    “可沒法。”

    上官胥沒好氣的瞪了嚴暮一眼,前幾日他為柳雲湘揍了四皇子,昨兒他又為了柳雲湘,讓四皇子當眾出醜,這對他們沒有半分好處。

    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四皇子出醜,便就是皇家出醜,皇上出醜。

    如果說是為了讓皇上看看四皇子有多廢物,更加沒有必要,因為皇上心裏清楚得很,也從未考慮過立他為儲君。

    而他當眾露出鋒芒,也會讓皇上覺得受到了威脅。

    金悠執起茶壺給上官胥倒了一杯茶,“義父,小七還是有分寸的。”

    “哼,他的分寸就是沒把四皇子給殺了吧!”

    祝清嘉咳嗽兩聲,繼續道:“武侯這一倒,肅平王很快就會回京,形勢定會發生變化。我們若能在他回京之前讓皇上立九皇子為太子,那他回京後也很難改變局麵,我們再順勢調查嚴大將軍謀逆一案,老七你多年的夙願就能實現了。”

    嚴暮眸光銳利了幾分,“他輕易不會立儲的。”

    上官胥哼了哼,“有廢太子謀逆在前,無論是立三皇子四皇子還是你,他都會感覺到威脅,但九皇子年紀小,反而能讓他安心。再加上三皇子四皇子實在不成器,而你……”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我是他的恥辱。”

    “武侯一倒,肅平王還在外,朝廷上我們的勢力現在是壓倒性局麵,這個時機很難得,所以隻要在上朝時提起立儲一事,大家紛紛舉薦九皇子,這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嚴暮點頭,“行,我同意。”

    上官胥默了一下,“那這幾日你安分一些,還有悠兒,你多哄哄皇上,討他歡心。”

    “義父,我知道。”金悠說完,又微微歎了口氣,“若不是沒有辦法,我實在不想讓小九當什麽太子,可為了能給嚴家上下報仇嗎,我認了。”

    “放心,無論是義父還是老七,我們都會感激你的。”

    “不不,嚴大將軍和夫人對我恩重如山,小七更是我的親人,我理應如此。”

    “往後,我們也會扶持九皇子。”

    “嗯,謝義父。”

    嚴暮這時起身,走到三個人跟前,道:“等嚴家的案子平反了,我想離開盛京,不,離開大榮。”

    上官胥皺眉,“你要離開?”

    “嗯,帶著柳雲湘和行意。”

    “你他娘的別跟老子發瘋!”

    “義父,我走了,其實你們也就能安心了,不是嗎?”

    上官胥騰地一下站起身,“你什麽意思?”

    嚴暮默了默,道:“九皇子能坐那皇位,其實我也能坐,不是嗎?”

    “你!”

    “可我不好控製。”

    嚴暮說著,低頭看向金悠,“隻是姐姐,我便要對不住你了。”

    金悠長歎一口氣,“小七,你何止對不住我,你……罷了,隻要你高興,姐姐便依你了。隻是,你不該這麽跟義父說話,快跟他老人家道歉。”

    嚴暮再看向上官胥,“義父,當我求你,放過我。”

    上官胥一甩袖子,“老子隻當養了個白眼狼!”

    說完,他氣呼呼的走了。

    金悠歎著氣也走了,祝清嘉皺眉上前錘了嚴暮肩膀一下。

    “你是真瘋了,怎麽能跟義父公然翻臉,你……”

    “我想脫身,總要撕破臉的。”

    “為了一個柳雲湘,真值得?”

    嚴暮苦笑,“哪有什麽值得不值得,哪怕我一腔真心在她那兒狗屁不是,這也是我願意的,誰叫我愛她。”

    祝清嘉歎了口氣,”那她愛你嗎?“

    “愛。”

    “愛到也願意為你放下一切?”

    “我不計較她愛我多少。”

    而另一邊,後園的西牆前,一個黑影翻了進來。

    柳雲湘躲在暗處,見人來了,左右看了看,這才走出來。

    見到她,黑影忙拉下麵紗。

    “姑娘!”

    黑衣人正是子衿,一貫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悅。

    柳雲湘將子衿拉到隱秘處,“家裏可還好?”

    “一切都好,小公子和小小姐都好。”

    柳雲湘點頭,“我讓你拿的東西拿到了嗎?”

    子衿忙點頭,將一個小瓷瓶遞給柳雲湘,“曲大夫說了,此乃劇毒,無色無味。”

    柳雲湘接過那小瓷瓶,眼裏泛著冷光。

    “記住我交代你的,想辦法把行意和硯兒從嚴府帶出來,準備好細軟,隻等我出宮,咱們馬上離開。”

  第二百六十四章 獨一無二的愛

    柳雲湘和子衿見過麵後,偷偷往回走,經過銀杏樹林的時候,隱約聽到一點動靜,她遲疑了一下,往裏麵走去。

    這一小片林子並不深,沿著小路走不遠,便看到了裏麵有兩個人影。

    男人穿青色的褂子,他麵前的女子穿緋色襦裙。

    男人麵朝這邊,柳雲湘因此一眼認出來竟是魏長意,他那張臉昳麗絕美,在斑駁的月光下,更增添了幾分妖冶之氣。

    隻是此刻,他那張臉有些冷。

    而女子背著身,懷裏似乎抱著什麽,正低著頭,很是落寞。

    二人這樣站了許久,魏長意依舊冷著臉,但伸手將女子懷裏抱著的東西拽了過來,竟是一雙靴子。

    靴子?

    柳雲湘再看那女子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熟。

    魏長意靠著銀杏樹坐下,先脫了腳上的靴子,再穿那雙新的。

    而女子也終於動了,彎腰要幫他。

    “別,我一個奴才,不敢勞蘇姑娘動手。”魏長意冷淡道。

    女子身子僵了一下,而後退到一邊。這時她側過了身,柳雲湘也看到了她的側顏,竟真的是蘇如夢。

    雖然魏長意話很冷,但蘇如夢還是開心的,臉上掛著笑意。

    柳雲湘慢慢抬手捂住嘴巴,不吃驚是不可能的,她如何都沒有想到蘇如夢做的那雙靴子是給魏長意的,而她說愛的那個人……

    該也是他!

    蘇如夢說她愛的那個人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呃,確實挺獨特!

    柳雲湘輕輕歎了口氣,從林子裏退了出來。

    魏長意將靴子穿上,而後站起身,雖然臉是冷的,但他一直盯著腳上的靴子,還穿著轉了幾圈。

    “可還合適?”蘇如夢忙問。

    魏長意默了片刻,“不合適。”

    “啊,是大了還是小了?”

    “太緊?”

    “緊?”

    魏長意坐回去,將靴子脫下,道:“有一年冬天,皇上想看踢皮鞠,於是讓承天宮的小太監們分成兩隊來比,我就在其中。那年冬天很冷,前一晚剛下了一場大雪,皇上看著院子裏不染一塵的白雪,突然心生一計,讓我們這些小太監光著腳踢球。腳踩在雪上,可真冷,我至今仍記得那種寒氣侵入四肢百骸的感覺。那天我們踢了很久,雙腳先是凍得通紅,後來就腫了,再是起了泡,水泡破了就流血。見雪地被血染紅了,皇上興致被破壞,賞了我們每人二十板,這才饒過我們。那時我雙腳凍傷,後來好了,腳依舊像是腫著,這麽多年還是,所以我穿鞋需要鞋麵高一些。”

    蘇如夢聽著心疼,忙道:“那我回去改改。”

    “蘇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我願意的。”

    魏長意笑了笑,將新靴子脫下還給蘇如夢,再穿上自己的靴子。

    “你願意什麽?”

    蘇如夢臉紅了紅,“對你好。”

    “嗬,你不會對一個太監有非分之想吧?”

    “不行嗎?”

    魏長意眯眼,“那你想讓我怎樣?”

    “我沒想讓你怎樣。”

    魏長意伸手將蘇如夢拉到身邊坐下,而後長歎一聲,“如果知道會遇到你,那我就不進宮當太監了。”

    蘇如夢笑,“有你這一句便夠了。”

    “你會後悔的。”

    “不會。”

    魏長意仰頭,透過枝幹看到那一輪月,嘴角彎起來,可眼神卻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這日一早,惠嬪剛用過早膳,寧嬪就過來了。

    這寧嬪上次將惠嬪母親遇害一事說漏了嘴,差點闖下大禍,因此有好些日子沒有到惠嬪這兒來了。

    “我上次真是無意的。”寧嬪不好意思道。

    惠嬪搖搖頭,拉過寧嬪的手握住,“虧你跟我說了,不然我都不知母親已經被害,後來也不會找到真凶,我該謝謝你才是。”

    寧嬪聽了這話,鬆了口氣,“我還怕你誤會我別有居心呢!”

    “怎麽會,我若連你都懷疑,那在這深宮裏便沒有讓我信任的人了。”

    柳雲湘送來茶點,聽寧嬪提起這幾日皇上都宿在小金妃那兒。

    “皇上也特別疼九皇子,外麵有消息說要立這位為太子了。”寧嬪小聲道。

    惠嬪皺眉,“不關咱的事,別亂說。”

    “不關我的事,哪能不關你的事。”說著寧嬪看了一眼惠嬪的肚子。

    “我倒希望我生個小公主,平平安安長大就好。”

    柳雲湘心下思量著,外麵會有這樣的傳言,想來應該是上官胥和嚴暮他們在後麵放風了,打算趁此良機促成立九皇子為太子的事。

    因皇上非是嫡子,也不是長子,一直被上麵幾個兄弟壓著,後來他登基後便廢除了立嫡立長的規矩,所以眼下幾位皇子都有機會。

    三皇子本來勝算更大,但實在被嚴暮打得窩囊,四皇子更草包,而他自己被皇上厭惡,也就一個九皇子了。

    雖然年紀小,但還算機靈,可塑性也強。

    想到這兒,她慢慢呼出一口氣,當然她不能讓他們如意算盤打響。

    這時,蘇嬤嬤進門來。

    “太後和皇後還有幾位嬪妃去了隔壁,奴婢過去打聽了一下,說是皇上昨夜出了一身疹子,還發燒了。”

    “出疹子?”惠嬪起身,“莫不是能傳染的那種?”

    蘇嬤嬤搖頭,“不知,但其他嬪妃去了,您也過去一趟吧,隻在院裏就行,不缺這個規矩。”

    惠嬪點頭,對寧嬪道:“咱倆一起去吧。”

    柳雲湘跟著惠嬪來到隔壁金悠那院,太後和皇後還有嬪妃們都站在院裏,有宮女進進出出的端水,換被褥,灑掃。

    這時皇後側頭看了一眼站在後麵的柳雲湘,臉上有難以掩飾的驚詫。

    皇上竟然真的出疹子了!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皇後看著這個美貌又一臉無害的女人,此刻隻覺得她太可怕了。

    不多一會兒,周禮懷出來了。

    太後忙上前問:“皇上怎麽樣了?”

    “太後不必太著急,疹子還沒完全出來的時候,是會發燒的,眼下隻能先退燒,然後等疹子發出來。”

    “可有危險?”

    “臣已經讓人通知太醫院了,之後會有有經驗的院判過來。”

    太後沉下一口氣,這話的意思是皇上的情況其實不太好,“那這疹子傳染嗎?”

    周禮懷思量了一下,“還不確定,但還是要防著,皇上身邊由固定的人來照顧就好。”

    “本宮留在這兒吧。”皇後站出來道。

    “娘娘身體金貴,況皇上在臣妾這兒,便由臣妾留下吧。”金悠忙站出來道。

    皇後看向金悠,眯了眯眼,道:“咦,你脖子上怎麽好像也有疹子?”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這一局是她的回擊

    因這一句話,其他人都看向了金悠。看到她不止脖子上,下頜的地方也有,意識到什麽,其他人趕忙離她遠了幾步。

    金悠忙解釋:“這不是疹子,可能是吃錯東西了。”

    她其實也解釋不清,前兩天開始起紅疙瘩,隻脖子上有幾個,沒其他症狀,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她猜想可能是因為吃了花生,她對這種食物過敏,但這兩天的吃食也沒發現,當下便有些解釋不清楚。

    皇後用帕子掩住唇鼻,“江嬤嬤,帶小金妃去內室,看看她身上可有紅疹。”

    金悠皺眉,“皇後娘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皇後冷哼一聲,“這幾日皇上一直宿在你這裏,怕是他身上的疹子是你傳染的吧!”

    “不是,當然不是!”金悠有些慌道。

    “讓江嬤嬤檢查一下,自然也就清楚了!”

    在皇後的授意下,江嬤嬤帶著另一個嬤嬤上前。

    “小金妃,您請吧!”江嬤嬤眸中閃過狠色。

    “放肆,看你們誰敢碰本宮!”小金妃忙往後退了兩步。

    “事關皇上安危!”太後冷喝一聲,再看向金悠,“你若是清白的,倒也不怕讓江嬤嬤檢查!”

    金悠不想這禍突然降到自己頭上,不由懵住了,可太後放話了,她不敢不從。

    當下,她隻能跟著江嬤嬤她們進去。

    柳雲湘垂眸,雙手暗暗握緊,上一世金悠有次來蘭園,她與嚴暮商議完事後,嚴暮留她用飯。當時她也在,廚房做了一道花生豆腐,木槿布菜時給她夾了一塊,她以為是黃豆做的,便吃了。結果不多一會兒,臉上身上起了很多紅疹。

    所以她知道金悠對花生過敏。

    至於皇上起疹子,正是臘八這一天,上一世時病情十分凶險,嚴暮特意來行宮,在這裏守了十多日。當時盛京各世家人心惶惶,生怕這天變了,她在靖安侯府也慌,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這時江嬤嬤小跑出來,向太後和皇後行了禮,道:“小金妃身上確實起了很多疹子,與皇上身上的無異,而且有些結痂了,應該是兩三日前就開始起了。”

    太後皺眉,“可看清楚了?”

    “是!”

    皇後小聲道:“太後,這小金妃兩三日前就起了疹子,她卻還瞞著皇上侍寢,將這病氣過給皇上,其心可誅啊!”

    聞言,太後臉一下沉下來。

    此時金悠出來,慌忙跪到太後麵前,“太後,臣妾與皇上身上起的疹子不同,可以讓周太醫辨別……”

    不待她說完話,太後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院裏其他人無不心下震了一震。

    “不論這你身上的疹子與皇上身上的是不是一樣,既然你早兩日就有了,為何要瞞著?為何還要侍寢?”

    “太後,臣妾是無心的!”

    “無心?”太後冷哼,“皇上乃天子,肩負江山社稷,你一句無心之過,便能交代得了?”

    金悠忙俯身磕頭,“太後,臣妾冤枉啊!”

    “來人,將小金妃囚禁於一個空院子裏,等皇上病好,由他來處置!”太後下令道。

    兩侍衛上前,將苦苦哀求的金悠拖了出去。

    金悠剛被帶走,嚴暮聞訊趕來,剛要張口,太後衝他擺了一下手。

    “你父皇人都燒糊塗了,你這個當兒子但凡有心,就別給害他之人求情了!”

    一句話堵得嚴暮不能開口。

    皇後在心裏得意的笑了笑,而後上前道:“太後,您老人家先回吧,本宮在這裏守著。”

    太後揉了揉額頭,“關鍵時候還是要靠皇後你啊,有任何消息一定定要快快回稟本宮。”

    “是,您鳳體安康,便是皇上的福報。”

    因為這疹子可能傳染,所以院裏的人當下都散了。嚴暮出來,祝清嘉等在外麵,忙將他拉到一邊。

    “到底怎麽回事?”

    嚴暮搖頭,“皇上突然起疹子,眼下懷疑是金悠傳染給皇上的。”

    “這……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

    嚴暮眸色深了幾許,是啊,怎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如今皇後在皇上跟前照顧,而金悠被囚禁起來,形勢便一下逆轉了。眼下立太子一事隻能往後推,而皇上若因此厭惡了金悠,那九皇子勝算會少很多。

    明明一切都在他掌控下,怎麽會出這麽大的亂子!

    搞不好,他之前所有的籌算都要白費!

    “會不會是皇後那邊搗的鬼?”祝清嘉說道。

    嚴暮搖頭,“不知,但看周禮懷那邊怎麽說吧。”

    “我先回去跟義父通個信兒。”

    “嗯。”

    祝清嘉離開後,嚴暮往外走,正見柳雲湘走過。他突然冒出個想法,會不會是她。但又一想,根本不可能,她又沒未卜先知的本事,更不可能站在皇後那邊與他做對。

    柳雲湘心裏想著事,走過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嚴暮,走出去幾步遠被一塊凸出來的石磚絆了一跤,腳上一隻繡花鞋掉了。

    她正要彎身去撿,這時嚴暮走過來,先她一步撿起那鞋。

    “你……你撿我鞋做什麽,快給我!”

    嚴暮嘴角勾起,上前將她抱起,抱到旁邊石凳上坐下,而後單膝跪下,將她的腳放他膝蓋上,再給她穿上。

    柳雲湘怔了一下,見有宮女朝這邊走來,忙推開他站起身。她默了一下,衝他行了個禮。

    “多謝七殿下!”

    說完她轉身就走。

    “湘湘,再容我一些時間,將這裏的事處理好,便帶你和行意離開這裏。”

    柳雲湘默,待他放權,他們也就走不了了。

    “殿下還是別胡思亂想了。”

    “我一定會帶你們走的!”

    “我不稀罕!”

    “老子沒問你同不同意,稀不稀罕,隻是跟你說一聲,到時是綁著還是捆著還是打暈了,老子有的是辦法!”嚴暮咬牙道。

    柳雲湘冷嗤,“是麽,但眼下這情況,你要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八年?”

    “什麽意思?”

    “皇上在病痛折磨下,大概恨金悠咬牙切齒吧,又怎麽會立九皇子為太子呢,所以你的謀劃一時成不了了。”

    嚴暮皺眉,柳雲湘這話讓他覺得她在跟他宣戰。

    夜裏,周禮懷過來,先嘖嘖的歎了幾口氣。

    “金悠那是過敏了,與皇上身上的疹子不一樣。”

    嚴暮大體猜到了,“你可跟太後說了?”

    “可其他太醫保守一些,不敢說兩者一點關係都沒有,因此我說什麽根本不管用。再者金悠在發現自己起疹子後,不應該瞞著,更不應該侍寢,所以眼下即便能證明不是她將疹子傳染給皇上的,但她也有錯。”

    嚴暮默,眼下確實是這樣。這錯可大可小,說她有謀害皇上之心,也是說得通的。

    “不過金悠怎麽會過敏?”

    “應該是吃了摻有花生的食物。”

    “摻進食物中讓她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吃下,所以整件事就是有人精心設的局。”

    “這一局可太絕了,打得金悠有怨叫不出,更壞了咱們的大事,可設局之人是誰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碗毒藥

    設局之人是誰呢?

    嚴暮又想到了柳雲湘,她剛到他身邊的時候,明明一副柔弱可欺的樣子,為了救靖安侯府二爺居然犧牲自己,不止弱還有些笨。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變得鋒利,變得有城府,變得不再依靠他。

    他現在有種抓不住她的感覺,越用力握緊,越抓不住。

    這讓他有些慌,有些無措。

    “無論設局的人是誰,肯定跟皇後那邊逃脫不了幹係。”他道。

    周禮懷點頭,“隻盼皇上這病能快點好,不然金悠可就危險了。

    如上一世一般,接下來幾日,皇上病情一直在加重,太醫換了一波又一波,太後急得帶眾嬪妃上華安寺為皇上祈福。

    這日一早,文武百官都來了,在院外跪著。

    太後讓蘇嬤嬤在正房門前放了一把椅子,她坐在那兒,神色肅沉:“本宮在此,那些索命的小鬼們,誰都別想靠近我兒!”

    妃嬪跪在院子當間,一個個垂著頭哭,哭聲連成一片。

    而此時,柳雲湘提著食盒來到關押金悠那院,守門的侍衛將她攔住。

    “奴婢是奉七皇子之命來給小金妃送飯的。”

    此間隻有一個侍衛當職,他知道七殿下和小金妃的關係,宮裏人都知道,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廚房已經兩日沒有給小金妃送飯了,七殿下不會不管,所以他對這送飯的宮女身份沒有懷疑。

    “沒有太後的命令,恕我不能放你進去。”侍衛道。

    柳雲湘自懷裏掏出一張銀票,塞到那侍衛手裏,“七殿下會記得你的好。”

    相反,若不放她進去,七殿下也會記住你的不好。

    當宮裏當差的都是人精,侍衛稍稍思量,沒有看手裏的銀票,直接塞進了懷裏,“那你快點,放下就出來。”

    “好。”

    柳雲湘提著食盒進院,來到正房前推開門,竟是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外麵還有太陽曬著,而屋裏麵沒有炭火,也沒有太陽曬,十分陰冷。

    她轉去西屋,但見金悠背身瑟縮在床上,竟是連被子都沒有。

    她走進去,將食盒放桌子上一放。

    當的一聲!

    金悠身子僵了一僵,繼而撐著胳膊起身,再轉過頭來,那原本滯沉的眸子在看到來人是她時,瞳孔猛地一縮。

    “你來……咳咳……做什麽?”

    她的聲音嘶啞無力,這幾天精神上的折磨,再加上兩日沒有進食,讓她整個人無精打采而且還是十分虛弱。

    柳雲湘一笑,“我來給你送飯啊!”

    “你有這等……好心?”

    柳雲湘笑著將食盒的蓋子打開,自裏麵去了一碗雞湯,放到桌子上,“小金妃要不要來聞一聞,很香呢!”

    金悠本想不理,可那碗雞湯熱騰鞥的,香氣還飄了過來。她肚子咕咕叫的急,再加上兩日沒有喝水,口幹舌燥的讓她抓狂。

    “可是小七讓你來的?”

    柳雲湘在桌子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金悠卻像是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忙下床來,腿軟的趔趄了兩下才走到桌子前,慌忙要端起那雞湯,可想到什麽,又突然放下了。

    “皇上還沒有撤本宮的位分,本宮就還是金妃,為何這兩日沒人跟本宮送飯了?”

    柳雲湘挑眉,“皇上病重,誰還能顧得上你!”

    “皇上……皇上病重?”金悠瞪大眼睛。

    “嗯。”

    金悠原本憔悴的臉,此刻白成一張紙,她不由抱緊雙臂,再看向那碗湯,眼睛慢慢瞪大:“小七便是想給我送飯,也不會讓你來!”

    “嗬!”

    “更不會是太後!”

    “她老人家恨不得你立馬去死!”

    “你……你給我送的……”

    柳雲湘抬頭:“還是我親自熬的。”

    金悠往後退了兩步,再看柳雲湘那笑裏分明有一股狠色,“你敢!”

    “你看看你,狼狽可憐,猶如喪家之犬,我有什麽不敢?”

    “你敢!”金悠咬牙低吼一聲,“嚴暮不會放過你的!”

    “他?”柳雲湘冷喝一聲,“可你死了,他又能那我如何,殺了我麽,他不會的!”

    “你……”金悠又往後退了兩步,但身上實在沒有力氣,腿下一軟,跌坐在地上,“當時我給你下白木毒,隻要你不要腹中那孩子,便什麽事都沒有,我沒有對你做絕!你恨我,你憑什麽恨我,要不是因為你長得與我有幾分像,嚴暮根本不會要你!咳咳……你就是我的替身,一個卑賤之人,憑什麽搶走嚴暮的愛,該是我恨你才是!我想得到權勢,可我也愛他,我本來能兼得的,偏偏你出現了!”

    柳雲湘笑意一斂,上前鉗住金悠的下巴,“你殺我,我恨你,你殺我的孩子,我恨你一千倍一萬倍!”

    說著,柳雲湘狠狠甩了金悠一巴掌。

    “我本想慢慢跟你算賬,先奪走你在乎的一切,再慢慢折磨你,享受你痛苦的過程,讓你生不如死,這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可她知道了硯兒的事,她便不敢冒險了,讓她守住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她!

    金悠捂著臉,看著這個曾在她眼裏不值一提,隨意拿捏的女人,有一天竟然可以殺她,仍覺得不敢相信。

    柳雲湘起身端起那碗雞湯,走到金悠麵前,在她要反抗的時候,一把鉗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張開嘴。

    金悠餓得沒有力氣,根本掙脫不開。

    “救……救命……”

    柳雲湘想起上一世,她被她關在暗室折磨的時候,隻有絕望,沒有喊過一次救命。

    因為她知道,嚴暮死了,沒人救她。

    “可惜,你到死都沒有經曆我那時的絕望!”

    真的可惜!

    柳雲湘將碗靠近,在金悠驚恐的眼神下,正要灌下去,這時身後有了動靜,她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已經伸過來搶走了她手裏的雞湯。

    柳雲湘大驚之下抬頭,見嚴暮站在跟前。

    “你!”

    嚴暮眯眼,“湘湘,這雞湯可是你親自熬的?”

    柳雲湘皺緊眉頭,起身要奪過來,但他被閃開了。

    他悵然的笑了笑,“所以這整件事真的是你設的局?”

    柳雲湘神色沉下來,“是!?”

    “哈,竟真的是你!”

    “我……”

    “十年,整整十年! 我為了給父母報仇,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旁人不知,你會不知我走得多難!可你,你卻把我的籌謀都打亂了!”

    說到這兒,他仰頭大笑了幾聲。

    “我不想恨你,所以這碗雞湯,我喝了!”

    說完,嚴暮仰頭喝了下去,

    “不!”

    柳雲湘想攔,但已經晚了,他一口喝了,他還衝著她笑,笑得那麽殘忍。

    “這下,你滿意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喝下

    柳雲湘呆呆站在那兒,看著嚴暮衝她笑,看著他嘴角溢出血來,接著是吐出一大口血,再不支的倒在地上。

    她就這樣看著他,兩步遠,卻怎麽都邁不過去了。

    他躺在地上,依舊笑著,眼裏的瘋狂慢慢在黯淡。“老子居然……死在你手上了……柳雲湘……你他娘真狠……”

    柳雲湘垂眸笑了笑,狠的是她麽,分明是他吧!

    他讓她親手毒死他!

    他讓她永遠活在這一刻,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所以,誰狠?

    嚴暮看著她,吃力的伸出手,想在最後一刻抱一抱她,可她卻退後了一步,這一步,終於打碎了他對她的愛。

    於是,他的手無力摔倒地上,空空的,再也抓不住她。

    “小七!”金悠趴到嚴暮身上,眼淚慌亂的往下掉,“來人!快來人救救七皇子!”

    “柳雲湘!你快去找人啊!”

    “快救救他!”

    柳雲湘搖頭,“沒用的,這是劇毒。”

    “不!小七,你不能死!”金悠悲慟的大哭。

    嚴暮意識散了,可他拚命睜著眼,想看柳雲湘有沒有為他掉淚。

    沒有,一滴都沒有!

    最終,他歎了口氣,罷了!

    正在這時,和碩長公主來了,看到口吐鮮血,已經奄奄一息的嚴暮,她震驚之下,趕忙自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到了一粒黑藥丸塞進嚴暮嘴裏。

    “好孩子,快吞下,這是解毒丸!”

    見嚴暮已經吞不下了,她又忙把他扶起來,讓他仰起頭,“快拿水來!”

    和碩長公主的婢女本就是提著食盒來的,當下趕緊將一碗參湯送來,配合著長公主往嚴暮嘴裏灌了一口,終於讓他咽了下去。

    “長公主,小七千萬不能有事啊!”金悠慌道。

    和碩長公主歎了口氣,“這解毒丸是本宮從北金帶來的,由神醫重明研製,據說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神效,但願能救回七皇子吧。”

    金悠緩了一口氣,想到柳雲湘,忙指著她:“是她,是她毒害小七的!”

    和碩轉頭看向柳雲湘,眉頭皺了皺,“此事先別外揚,若七殿下能醒來的話,還是由他來解決這事吧。”

    之後和碩把外麵侍衛叫進來,讓他送嚴暮回去。同時推著柳雲湘往外走,讓她也先回去。

    “本宮不知你和七殿下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本宮知道七殿下定不想你有事,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回去後,柳雲湘癱到炕上,用被子將頭蓋住。她不敢去想剛才的事,更害怕誰過來跟她說七殿下薨逝的消息。

    晚上晚意過來看她,她推說自己著寒了,讓她替她值夜。

    “我去給你熬一碗薑糖水吧?”晚意擔憂道。

    “不……不用。”柳雲湘還悶在被子裏,“晚意,讓我一個人就好。”

    晚意雖然擔心,但還是聽話的出去了。

    當晚,柳雲湘還真發起了高燒,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的。似乎是第二日,晚意來看她時才發現,她還隱約知道周禮懷來過,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老七沒事了。

    後來晚意灌了她一碗藥,燒才退了。

    她想,他沒事就好,她也就不用欠他一條命了。

    又過兩日,皇上轉危為安,而且疹子一退,身體就迅速好了起來。太醫院證實小金妃身上的疹子確實是因為過敏,而皇上是因為著了寒氣起的疹子,兩者一點關聯都沒有。但皇上好以後,第一件事還是下令小金妃位分降為嬪。

    自此金妃變成金嬪。

    原計劃在年底之前,皇上和後宮一眾就回宮的,但因這病耽擱,太後怕皇上再著風,便決定在行院過年。年三十的宮宴,柳雲湘和晚意陪侍在惠嬪左右。

    柳雲湘感覺到一道火辣辣的視線,抬頭看去,往對麵台階一下看到了金悠。因為降了位分,又不得皇上和太後待見,她已經坐到了最末位。

    更因為這些日子的折磨,整個人消瘦很多,容顏也沒有了光彩,整個人陰沉沉的。

    自那事後,柳雲湘鬥誌消磨,這些日子一直沒精打采的,用晚意的話說,她像是三魂七魄走散了似的,急需去上麵三清道觀請法力高深的道長給做法招魂。

    “你還知道露麵?這些日子,朕還以為你也得了重病,怕是好不了了呢!”皇上怒喝一聲。

    因這一聲,柳雲湘抬頭,見嚴暮走了上來,他臉色青白,唇色發烏,身形單薄的很,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但他眼神依舊鋒利,但比以往更冷了幾分。

    他上前向皇上太後行禮,之後止不住一直咳嗽。

    “老七,你這是真病了?”太後關心的問。

    和碩長公主坐在太後下首的地方道:“前些日子皇上病重,這孩子一直跟著我在佛前為皇上祈福,說什麽願意把自己的壽命折給皇上的話,靈不靈驗的不知道,反正是著寒了,生了一場大病。”

    太後點頭,“難怪這些日子看不到你。”

    皇上聞言,臉色緩和了一些,“回頭讓太醫院好好給你看看。”

    “謝父皇,謝皇祖母。”

    嚴暮剛在四皇子旁邊坐下,這時肅平王風塵仆仆的來了。

    看到肅平王,皇上像是一下有了依靠,露出安心的表情來。

    “肅平王,一路辛苦了。”

    “見到皇上平安無事,臣再辛苦都值得。”

    “快入座吧!”

    “是。”

    柳雲湘垂眸,金悠降為嬪,皇後重掌後宮,肅平王回京,形勢一下調轉,嚴暮此刻應該恨得她咬牙切齒吧。

    可她沒有選擇,為了保護自己和硯兒,甚至保護他,隻能幫皇後扳回一局,讓兩方勢力能繼續膠著。

    隻是那天他喝下那碗毒藥,讓她的苦心變得那麽可笑。

    宮宴開始,百官祝詞,皇上祝酒,接著載歌載舞,一直熱鬧到半夜。

    柳雲湘站在嚴暮對麵,她看到他一直喝酒,但期間從未看她一眼。

    他恨她了吧!

    但她不難過,還是覺得可笑。

    子時到,四位皇子上前給皇上太後賀新年。正這時,突然有十幾個黑衣人殺了來。

    嚴暮已經喝的有些暈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倒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趕忙護著皇上往後退。

    十幾個黑衣人,實在不自量力,很快就被拿下了。

    有被殺的,還有自縊的,最後隻留了一個活口。肅平王上前,一把鉗住那黑衣人的脖子,問他是誰派他們來的。

    那黑衣人吐了一口血,咬牙笑道:“嚴大將軍!”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第二百六十八章 陷害

    嚴翀嚴大將軍,曾經的西北主帥,嚴暮的父親,但他在十年前已經死了!

    當時為了震懾武將,嚴翀的頭顱還被砍下來送到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是親眼看過的。

    因此聽到這話,所有人在震驚過後,便覺得莫名其妙,也有些人偷偷打量嚴暮,想看他有什麽反應。

    嚴暮也是震驚的,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什麽,瞳孔緊縮起來。

    皇上反應尤其大,他推開擋在他麵前的三皇子和四皇子,推開那些侍衛,走到那黑衣人前,氣怒之下先踢了那人一腳。

    “你再說一遍,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呲牙笑著,“我等是嚴大將軍的隨從,狗皇帝,今日我等便是來為我們主帥報仇的!”

    “你們想殺朕?不自量力!”皇上自旁邊侍衛手裏奪過劍,架到那黑衣人脖子上。

    “皇上,行院守衛森嚴,他們能避開守衛進來,隻怕是有內應。”肅平王忙攔住皇上道。

    “內應?”皇上一思量,再看向那黑衣人,“快說誰帶你們進來的?”

    誰帶他們進來的,有一人嫌疑最大!

    柳雲湘皺起眉頭,看來這是一個局,該是皇後和肅平王設的局,為的是陷害嚴暮。這一招並不算高明,但卻很管用,因為皇上在嚴大將軍一案上心裏有鬼,他心虛害怕,所以隻要一點嫌疑,他也會快刀斬亂麻的鏟除所有禍患。

    那黑衣人先不說,肅平王說隻要他交代出幕後主使,便饒他一命。黑衣人遲疑了一下,接著轉頭看向了嚴暮。

    “少主,求您救救屬下!”

    嚴暮眸光一厲,他早已預料到,當下倒也不吃驚,隻是笑了笑,看向皇上:“父皇,若是兒臣想要害您的話,今日絕不會失手,而且也不會等到今日!”

    皇上臉一沉,“放肆!”

    “兒臣說的是實話,父皇不信,兒臣也沒辦法。”

    肅平王眯眼,轉而一劍將那黑衣人刺死了。

    “皇上,這黑衣人的話也不能全信,不如交給臣來徹查。”

    皇上甩開袖子,“肅平王,朕命你十日內查出幕後之人,一定要查清楚,這等亂臣賊子,必須一個不落的揪出來!”

    “是!”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果然是針對嚴暮的,皇上要徹查,又交給了肅平王,隻怕他會胡亂咬人,借機鏟除嚴暮和上官胥一方的勢力。

    這肅平王一回京,便是一場腥風血雨。

    皇上當下沒有說什麽,但隨後便讓侍衛將嚴暮禁足於他那院。

    初二一早,柳雲湘陪著惠嬪去給太後請安。請過安後,柳雲湘讓晚意陪著惠嬪回去,她跪在太後麵前,求她幫幫嚴暮。

    太後閉上眼長歎一聲,“不是本宮不幫,而是真的幫不了他。皇上也不是什麽事都聽本宮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出那事。”

    “七殿下是被人陷害的!”

    “你有證據嗎?”

    “沒,可這明擺著的事!”

    “柳氏,你要想幫他,隻能你自己想辦法了。”

    從太後這院出來,柳雲湘一邊往回走一邊絞盡腦汁的想,她該怎麽幫他呢!

    走著走著,她頭撞到一人,當下趕忙往後退了一步。

    “哎喲,你撞的本殿下可真疼!”

    柳雲湘抬頭,見是四皇子,正一臉輕佻的看著她。

    這人,還不老實!

    柳雲湘行禮,“奴婢不小心,還請四殿下寬諒。”

    “本殿下一向憐香惜玉,自然不會與你這美人計較。”說著,四皇子伸出扇柄去挑柳雲湘下巴。

    柳雲湘退後一步,道:“四殿下,請自重。”

    “哼,老七如今自顧不暇,而你若是識相的,該主動奔向本殿下的懷抱。許本殿下一高興, 便不計較你之前冒犯之罪了。”

    “四殿下,你後腦勺還疼嗎?”

    四皇子臉倏然沉下來,她這一提,他還真隱約覺得有些疼,更想起那日他被嚴暮揪著後腦勺的頭發,按在地上拳打腳踢。

    “賤人,你還敢囂張,本殿下饒不了你!”

    “太後娘娘!”

    四皇子一聽這話,趕忙回身去看,哪有太後。他再轉回頭,卻見柳雲湘已經跑遠了。

    “賤人,本殿下早晚會拿下你的!”

    柳雲湘跑了一段,見四皇子沒有追來,這才鬆了口氣。

    又往前走幾步,見魏長意往另一條路上走去了,她想了一想,趕忙追了上去。

    “魏司禮!”

    魏長意停下腳步,看是柳雲湘,便讓身邊的人先走了。

    “魏司禮,七殿下他可還好?”

    旁人不知他和嚴暮的關係,但她知道。

    魏長意眼睛眯了眯,繼而一笑,“七殿下如何,與你何關?”

    “那日我見七殿下麵色不好,可是……”

    “身中劇毒,雖有解毒丸,但體內仍殘留很多毒素,造成五髒六腑不可逆的損傷,元氣大傷,自然麵色不好。”

    柳雲湘抿嘴,看來魏長意知道這毒是她下得了,因此這話裏話外都是怒氣。

    “如今他被禁足,隻怕那日肅平王隨便擺個假證據,皇上一怒之下殺了他,反倒浪費了那顆珍貴的解毒丸,還不如那日被毒死呢!”

    柳雲湘深呼一口氣,“或許我能幫他。”

    “你?”

    “你覺得我沒這個本事?”

    魏長意眯眼,“原先我確實小看你了。”

    “我想幫他。”

    嚴暮不能倒,他要是倒下了,她和硯兒一樣活不成。她幫他,更為了自己和硯兒。

    這日午後,柳雲湘見四皇子從皇後那兒出來,故意出現在他麵前,而後裝作驚慌失措的往後園跑去。

    那日柳雲湘騙了他,這四皇子正憋著一股火,她一邊跑一邊回頭看,果然看到四皇子跟在後麵。

    跑到水榭裏,那四皇子將她堵住了。

    他用扇柄敲了敲手心,嘿嘿一笑,“柳雲湘,這下你可跑不掉了。”

    柳雲湘往後退,推到欄杆處,裝作慌亂害怕的樣子。

    “嚴暮隻是被禁足了,你要是敢傷害我,等他出來不會放過你的!”

    四皇子冷嗤:“他竟敢謀害父皇,這次定逃不過一死罪!”

    柳雲湘心下轉了一轉,道:“你滿口胡言,我看你就是嫉妒他!“

    “呸,一個野種,父皇雖然封了他,可根本不想認他。而我是嫡皇子,我與他本就是雲泥之別,我能嫉妒他?”

    “你就是嫉妒他比你聰明,你比能幹,比你更得皇上賞識!不,你更怕他,那日怕的都尿褲子了!”

    “閉嘴!”想起那日的事,四皇子氣得發瘋,“他算什麽東西,竟敢讓本殿下出醜,實話告訴你,這次的事就是本殿下給他的教訓!”

    “嗬,你?”柳雲湘故意裝作不屑,“你有這腦子?那幫黑衣人難不成是你找來的?”

    “正是!”

  第二百六十九章 與虎謀皮

    這四皇子沒有腦子,而且極易被激怒,所以把他的嘴打開並不算難。

    柳雲湘眼睛一眯,“你一個人的主意?”

    四皇子要張口,但遲疑了一下,繼而得意道:“沒錯,不光他嚴暮會耍心機,我也會,而且一擊就要他的命!”

    柳雲湘側頭看了一眼,挑眉道:“你為了對付嚴暮,竟不怕傷了皇上!”

    “我自然有分寸!”

    “好一個有分寸,便能讓皇上涉險,你個兒子可真孝順呢!”

    四皇子哼了哼,“我懶得與你廢話,反正今日你是逃不掉了!”

    他說話上前,不經意往水榭外瞧了一眼,看到外麵站著的皇上,當下瞪大眼睛。

    “父……父皇……”

    皇上眯眼,繼而咬牙笑道:“老四,你可朕的好兒子!”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看向魏長意。

    魏長意與她對視一眼,繼而垂眸,嘴角勾出一抹笑。

    四皇子嚇得不輕,但皇上喝了他一句後便離開了,當下並沒有說什麽。

    柳雲湘眉頭皺了一下,雖然四皇子沒有說出皇後和肅平王,可隻要動腦子想一想,這二人絕對逃脫不了幹係。

    事實真相擺在這兒,可皇上似乎無動於衷……

    柳雲湘一時不能理解,正想趁機離開,四皇子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抵到水榭的木柱上。

    “賤人,你敢陰我!”

    四皇子一臉氣急敗壞,咬著牙發著狠,掐住柳雲湘脖子的手越收越緊。

    強烈的窒息感讓柳雲湘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轉頭看向魏長意,想向他求救,而他卻在幾步遠的地方,隻是靜靜看著,嘴角帶笑,一臉冷漠。

    柳雲湘眼前發黑,意識飄散,她憑著一股強大的求生本能,伸手拔下發髻上的珠釵,胡亂的朝麵前之人刺去。

    “啊!”

    脖子上的鉗製一下鬆了,柳雲湘彎下腰大口呼吸,同時抬頭看向四皇子,見他捂著自己脖子,血自手縫流出來。

    “賤人,你……你敢傷本殿下!”四皇子想抓柳雲湘,但看到手上的血,嚇得癱坐在地上,“來人,快救本殿下!”

    魏長意這才揮手,讓身後的人進去,先將四皇子送走了。而後他看向柳雲湘,眼眸深了深。

    “這宮女以下犯上,傷了四殿下,先將她關起來,容後處置。”

    柳雲湘抬頭看向魏長意,與虎謀皮,這樣的下場,她其實並不意外。

    “我便讓你們這麽害怕?”

    魏長意湊近,小聲道:“老七和義父撕破臉了,為了你。”

    柳雲湘心一緊:嚴暮,你個瘋子!

    “義父本可容你的,但你讓老七心生叛逆,他很不高興。”

    說完,魏長意直起身。

    “之前禁足金嬪那院,不是還空著,便將她關到那院吧。”

    此時正值寒冬臘月,屋裏沒有炭火,如冰窟一般。柳雲湘坐在床頭一角,雙手抱肩,冷得瑟瑟發抖。

    她想起第一次來這院,金悠便是這般。

    當時她想:嘖,真可憐。

    但眼下變成了自己,她想的卻是:嘖,真可悲。

    當時金悠並不絕望,她知道外麵有人在想盡辦法救她。可她呢,誰會救她?

    接下來兩日,沒人給她送水送飯,饑寒交迫下,已是昏昏沉沉,意識潰散。她不懷疑,她會在這間屋子裏被凍死或餓死。

    恍恍惚惚的,她好像聽到硯兒的聲音。

    柳雲湘艱難的抬起頭,仔細用力去聽,又沒了聲音。

    大抵是幻覺吧!

    她慢慢低下頭……

    “我娘在哪兒?”

    這一聲!

    柳雲湘心下一震,慌忙從床上下來,但腳下發軟,一下跌到地上,她咬緊牙關,撐著一口氣爬到門口。

    門是鎖著的,她隻能透過門縫往外看。

    她一眼看到了硯兒,小家夥穿著淺藍的鑲白狐狸毛的襖子,頭上帶著棉帽,圓滾滾的一個。他正瞪著大眼睛四下打量,眼裏帶著新奇,帶著渴望。

    “我娘呢?”

    柳雲湘順著硯兒的視線往旁邊看,見旁邊是一個穿著宮裝的宮女,竟是金悠身邊的蓁兒!

    她意識到什麽,忙撐著門起身,用力去咣當房門,想打開門。

    “硯兒……硯兒……”

    她聲音嘶啞,喊不出聲,隻有氣音。

    “咦,裏麵有人。”硯兒聽到聲音,指著正房這邊。

    蓁兒一笑,“許是貓啊狗啊的,小公子,你不是要找你娘,我帶你去。”

    蓁兒指著西邊,硯兒想到馬上能見到娘了,樂顛顛的跑過去了。

    柳雲湘看不到了,忙撐著身子跑到西邊窗子前,窗子也是被釘死,她胡亂撕開窗紙,透過木條看到外麵。

    她看到蓁兒領著硯兒來到西牆枯井前,呼吸一下窒住。

    “小公子,你娘在這井裏麵哦。”

    硯兒皺起小眉頭,看了蓁兒一眼,而後趴著井沿兒往下看。

    “娘!”

    “硯兒!危險!”柳雲湘用力大喊。

    “娘,你在哪兒?”

    “硯兒!”

    有人走到了窗戶前,她收回視線,見是金悠。

    她正透過窗戶看向她,眼裏眉梢帶著愉悅的笑。

    “你看,你與我鬥,到底是不自量力了!”

    “你可以殺了我……放了我兒子!”柳雲湘伸手抓緊進窗欞,許是因為缺水,眼睛酸痛,卻沒有一滴淚,“金悠,我未曾害你兒子!”

    “嗬,所以說心狠的人才能成大事。”金悠看向柳雲湘,眼中露出瘋狂,“我與嚴暮青梅竹馬,我愛他,可那又如何,為了權勢,他也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所以更何況他的兒子了!”

    說完,金悠看向西邊,“嘖,可惜了,嚴暮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個兒子!”

    “我要殺了你!”柳雲湘伸出手去,奈何根本夠不到金悠。

    金悠見她這般,笑得更加開心了。

    “接下來幾日,我會給你送飯送水,我要你日日看著那口枯井,想著你兒子小小的屍體就在那裏麵,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這時蓁兒一把抱起硯兒,慢慢舉起來,置於枯井上麵。

    “不!硯兒!”

    柳雲湘用力拍打窗戶,撕心裂肺的喊。

    硯兒此時也意識到了危險,扭著小身子掙紮,“娘!娘!我要找我娘!”

    蓁兒轉過頭看向金悠,見主子點了一下頭,她便鬆開了手。

    “娘!”

    “硯兒!”

  第二百七十章 誤會加深

    正在這時,一身影掠過,以迅雷之勢將硯兒接住,同時手點井沿兒,將那蓁兒踢飛了出去。

    來人是子衿,柳雲湘見她穩穩抱住了硯兒,隻覺腳下一軟,差點沒癱坐在地上。同時也有人腳步匆忙的跑過來,一襲白衣長袍,竟是陸長安。

    “爹!”硯兒嚇壞了,哭著找陸長安。

    陸長安趕忙抱住硯兒,再看向那金悠,“金嬪娘娘,我陸長安可得罪你了,你竟要害我兒子?”

    金悠皺眉,不妨陸長安竟然這麽及時的出現了。

    “陸世子,你誤會了,本宮隻是看著孩子可愛,帶著她來這院玩而已。”

    柳雲湘此時忙咣當那窗子,希望陸長安能發現她。

    陸長安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是看著金悠:“娘娘,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便不是不為自己,也為九皇子積些福報吧!”

    金悠眼神沉了沉,“陸世子,你在教訓本宮?”

    “這是規勸!”

    “不必!”

    “如果規勸沒有用,那下一次,本世子也就不客氣了。”

    金悠眯了眯眼,如今肅平王回京了,確實不好拿這陸長安怎樣,當下便冷譏道:“陸世子替別人養兒子,還這般樂在其中,本宮倒是佩服的很!”

    說完,金悠甩袖子大步離開。

    柳雲湘也沒有了氣力,最後又晃了一晃那窗子,便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這樣不知睡了多久,柳雲湘睜開眼,先怔了一怔,再轉頭看向房間,這裏是她的房間,巷子那棟宅子。

    這時門打開,謹煙走了進來,見到她醒了,不由喜極而泣:“姑娘,您可算醒了,嚇死奴婢了!”

    柳雲湘讓謹煙扶著她坐起身,“硯兒……咳咳……他可還好?”

    “小公子沒事,已經在東屋睡了。”

    聽了這話,柳雲湘這才放下心來,她口幹的厲害,讓謹煙先給她水喝。

    連喝了三杯,嗓子才不那麽幹了。

    “我怎麽在家裏?”

    “世子帶您回來的。”

    說到這兒,硯兒忍不住抹淚,“當時您昏迷不醒,嘴裏還一直冒血,趕忙讓曲大夫給您看,發現您是自己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硯兒這麽一說,她才後知後覺舌頭有些疼。

    當時金悠要害硯兒,她急得不行,卻又沒有辦法,將自己舌頭咬破了也不知道。

    “您好好的進宮,怎麽弄成這樣子,七殿下分明沒有保護好您!”

    柳雲湘垂眸,“不提他了。”

    謹煙見柳雲湘這般,當下便不敢提了,“姑娘,您等著,奴婢去給您端米粥來。”

    “好。”

    硯兒去後很快回來,伺候著她吃了一碗米粥。

    “你們把行意從嚴府也接出來了吧?”柳雲湘問道。

    提到這個,謹煙皺起眉頭,“小姐在太後那兒!”

    柳雲湘不由直起身,“行意在太後那兒?”

    謹煙點頭,“今日一早宮裏的人來,說是太後想見見小姐,我和子衿本來打算隻帶她一人去,可那人又說太後也想見見陸世子家的小公子,我們隻好帶著兩個小主子去。我們進宮後,太後身邊的人便將兩個小主子領走了,隻讓我們在前院等著。等了有兩個時辰,太後宮裏的人裏裏外外找孩子,我們才知道小公子走丟了。這時陸世子正好也來了行宮,他將我們帶進去,然後一起找,最後在那空院子裏找到了硯哥兒,也發現了您。見您那樣,世子又氣又心疼,稟明太後要帶您回家。太後似乎也有些為難,便說給您放幾日探親假,待到十五回宮。而臨走的時候,太後留下了小姐,說要她在宮裏陪幾日。”

    柳雲湘皺眉,太後留下行意,這是怕她出宮了不再回去?

    金悠知道行意不是她生的,又是個小姑娘,也夠不成威脅,應該沒有危險。

    “對了,世子呢?”

    “世子回隔壁院了。”

    當晚,柳雲湘先去東屋看了熟睡的硯兒一眼,這才回來滿腹心事的睡下。

    翌日一早,柳雲湘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爬到她床上,而後湊了過來,“娘!”

    一聲軟軟的,帶著暖暖的氣息的聲音。

    柳雲湘睜開眼看到一張肉乎乎的小臉,想到昨天的事,此刻仍心有餘悸,忙將小家夥抱到懷裏。這樣真真實實抱住,她一顆心才送算落地。

    “硯兒,娘沒保護好你。”

    “硯兒想娘了。”

    “乖,娘也好想你。”

    柳雲湘抱著硯兒暖了好一會兒,看著小家夥可愛的小模樣,再想到金悠的惡毒,以及潛藏在暗處的危機,她心裏不由更加焦慮。

    “姐姐呢?”硯兒仰頭問。

    柳雲湘低頭輕輕硯兒,“姐姐在宮裏,過幾日,娘便把她接回來。”

    “她會害怕嗎?”

    “不會的。”

    如果嚴暮知道行意進宮了,一定會想辦法把她接到自己身邊。

    行宮,嚴暮坐在院前的梅花樹下,看著行意撅著小屁股正在撿梅花瓣。她將花瓣堆起來,堆成小山,然後用肥嫩嫩的小手捧起來。

    “爹爹,送給你哦。”

    看著走到自己麵前的小人兒,嚴暮探身過去親了親她額頭。

    “謝謝。”

    他要張手去接,小家夥突然將手裏的花瓣揚到他頭上,然後咯咯的笑起來。

    嚴暮一把撈起行意往天上扔,小丫頭一點也不怕,興奮的尖叫。

    這時魏長意和金悠走來,見到父女二人在鬧,便停在了門口。

    金悠垂眸,她以前也會想著嫁給嚴暮,然後給他生兒育女,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嚴暮一定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便像現在這樣,會帶著孩子玩。

    可她進了宮,侍奉一個足以當她爹的男人,還要整日提心吊膽,卑躬屈膝。而她的兒子,如果她不為他爭,便會永遠被他的兄長們踩在腳下。

    她和兒子生活在水深火熱裏,嚴暮怎麽能愛上別人,怎麽能享受這種父女親情。

    不,即便他不愛她了,也要一直對她愧疚,這樣他心裏才能永遠有她。

    等嚴暮將女兒放到地上,讓身邊的木槿帶她去屋裏玩了,魏長意和金悠才走過去。

    嚴暮看了他們一眼,繼而坐回椅子上,先咳嗽了幾聲,而後身子往後一靠,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再加上上次中毒,淤毒未清幹淨,臉色青白,隻有一個詞能形容了。

    頹廢!

    “這幾日發生了很多,你就沒有想知道的?”魏長意問。

    嚴暮默了半晌,“柳雲湘呢?”

    魏長意眯眼,“出宮了。”

    “出宮?”

    “她隨陸長安出宮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鬱鬱不得誌

    嚴暮低著頭,整個人死寂一般的沉默。

    魏長意在嚴暮對麵坐下,默了片刻,道:“上次她助皇後陷害金悠,那這次你被陷害呢,難保她沒有插手。如今她跟著陸長安走了,儼然已經站到了皇後和肅平王那一邊。七殿下,別犯糊塗了,該走的就讓她走吧。”

    見嚴暮不說話,魏長意又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皇上已經信你和那些刺客沒有關係了,解除你的禁足,恢複了你大理寺寺卿的官職。”

    嚴暮冷嗤,“是麽。”

    “這次能這麽快為你證明清白,除了義父周旋外,金悠出力最大。為了讓皇上見她,大晚上的她讓九皇子在院子裏凍了一個時辰,凍得九皇子發起了高燒,她再帶著九皇子去皇上宮外跪著,以博取皇上一點點疼惜之心,如此皇上才肯見她,她也才能開口為你求情。”

    嚴暮抬頭看向金悠,沉沉歎了口氣,“以後別為我做這些了。”

    “小七,看你喊冤受難,姐姐怎麽可能袖手不管,即便要姐姐這條命,姐姐也在所不惜。還有小九,他也很懂事,說隻要能救七皇兄,什麽都不怕。”金悠道。

    嚴暮低下頭,“我這一條爛命,何必呢!”

    “小七,你在柳雲湘心裏或許不值一文,但你在姐姐心裏是除小九外唯一的親人。”

    午後,柳雲湘感覺身上有了力氣,便去了隔壁院兒。

    開門的是陸長安的小廝丹青,見到柳雲湘來,他忙引著往院子裏走。

    “夫人,您勸勸我們世子吧,別再喝了。京兆府催著他去提交案宗_nnzl ,可他卻整日喝的醉醺醺的,再這樣下去,整個人不就廢了。還有王府那邊,王爺從西北回來了,讓他回家,他也不聽,惹得王爺十分不快。”

    丹青一邊走一邊叨念。

    柳雲湘一時插不上話,等到進了正房,鋪麵而來一股濃鬱的酒氣,在往西屋看,見一向端方雅致的人居然坐在地上,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

    他懷裏抱著一壺酒,此時正仰頭灌了一口。

    “豈無登陸計,宜棄濟川材。”

    柳雲湘怔住,這樣的陸長安是她沒有見過的,鬱鬱不得誌,以酒澆愁。

    “可是出什麽事了?”柳雲湘問丹青。

    丹青歎氣,“許是因為寧州那樁滅門慘案。”

    “沒有抓到凶手?”

    丹青搖頭,“不好說。”

    這時有人在敲門,丹青就先出去了。

    柳雲湘走到陸長安跟前,將他又仰頭灌了一口,但嗆著了,用力的咳嗽,眼睛都紅了。她自他手裏奪過酒壺,在他撲過來要奪的時候,她閃開。

    “陸世子,是我。”

    陸長安鈍鈍的轉頭看向柳雲湘,眼神渙散,好一會兒才聚神兒,接著忙背過身,“雲……雲湘姑娘……在下這般……太失禮了……”

    柳雲湘歪頭,“還有幾分清醒?”

    “沒……沒醉。”

    柳雲湘一笑,“那我在院裏等你。”

    “好。”

    柳雲湘提著酒壺出來,見丹青愁眉苦臉的回來了。

    “怎麽了?”

    “王府又來催了。”

    柳雲湘點頭,“你進去伺候你家主子梳洗吧。”

    沒等多久,陸長安喚了一身衣袍,梳洗好後出來了,他臉還有些紅,走路晃悠悠的也不穩。抬頭見柳雲湘看他,忙慚愧的低下了頭。

    柳雲湘倒了一杯茶,推到她對麵的位子,陸長安看了一眼,便過去坐下了。

    “謝謝。”

    柳雲湘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來:“陸世子,我以茶代酒,敬你昨日的救命之恩。”

    “不不,雲湘姑娘言重了。”

    柳雲湘喝了這一杯茶,“好了,客氣過了,世子與我說說吧,你在寧州發生什麽事了。”

    “沒……”

    “借酒消愁愁更愁吧?”

    陸長安怔了怔後,無奈的的笑了笑。

    “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裏要好受。”

    陸長安端起麵前那杯茶,舉起來喝了,這才道:“寧州一樁滅門慘案上報京兆府,京兆府府尹派我去調查。這被滅門的是一戶裴姓人家,時代行商,乃是寧州的富戶。這裴家上下包括主子和奴才一共十餘口人,一晚上血流成河,當官府趕到的時候,還有一位六歲的小姑娘還有口氣。我趕過去時,那小姑娘被嚇傻了,什麽都問不出來。我便在原收集的線索下,再順著一些蛛絲馬跡去查,很快查到一人,左令宇。這左令宇愛慕裴家小姐,然裴家小姐自幼已經訂親,而且和未婚夫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因此裴家拒絕了左家的提親。出事前兩日,裴家曾去官府狀告過左家,說左令宇強辱了裴家小姐,但當天裴家說是誤會,忙將案子撤了。兩日後的晚上,裴家被滅門。”

    “所以你懷疑是這左令宇?”

    “不是懷疑,我找到了很多目擊證人,皆是裴家的左鄰右舍。可當我要抓這左令宇回府衙問案的時候,當地知府告訴我,這左令宇是戶部尚書的孫子。”

    “那又如何?”

    “我問了與你一樣的話。”陸長安低頭笑了笑,“但這話問得委實天真,等我把那左令宇帶回府衙,那些證人卻統統改口了,說自己並沒有看清楚凶手。”

    “後來呢?”

    “後來……”陸長安抱住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一家一家去找那些證人,他們顯然都怕左家報複,但在我一再保證他們安全的情況下,有兩個人願意去指證凶手。可當晚,這兩個人家裏失火,一家四口,一家六口,全都被燒死了。”

    柳雲湘不由脊背發寒,“這左家也太猖狂了!”

    “更猖狂的還在後麵,那裴家不是還有一個小姑娘還活著,隻是神誌不清了。經過一段時間治療,情況慢慢在好轉,我怕這小姑娘也遭到滅口,便將她安置在我住的驛館裏,可有天晚上,她還是死了,溺死在了驛館的池塘裏。”

    “我越往下查,越多無辜的人被害死,最後隻能將這案子定為懸案。”

    柳雲湘默了片刻,道:“你還要往下查嗎?”

    陸長安搖頭,“不查了。”

    “為何?”

    “怕了。”

    “被害死的那些人,該怎麽辦?”

    “……”

    “世子,不要輕易放棄,你是他們唯一的指望。”

    柳雲湘話音剛落,丹青在外麵喊:“呀,好多乞丐往咱們這箱子裏跑過來了!”

    柳雲湘跟著陸長安出門看,果然見七八個衣衫襤褸的人正拚命正這邊跑,其中還有兩個六七歲的孩子。

    “救命!救救我們!”跑在最前麵的瘦弱男人喊道。

    柳雲湘再定睛一看,這些人臉上都起了大片的疹子。

    丹青也看到了,急忙喊道:“這些人身上帶著病,快、快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