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作者:溫芷秋衛珣      更新:2022-10-28 17:45      字數:3159
  第003章

    溫芷秋到底是叫所有人都知曉了她夜探西屋之事。

    天蒙蒙亮起,一夜的暴雨也逐漸平息了下來。

    幾名下人踏著雨來回奔走在院中,奴隸屋中新買回的二十來個奴隸跪地垂頭在溫芷秋跟前。

    溫芷秋一襲明豔的紅裙,兩彎黛眉緊緊蹙成一團,精致的小臉上愁雲密布,焦躁抬眼看向跟前的一眾奴隸,咬了咬唇怒聲道:“是誰將他綁在院中的!”

    奴隸們摸不清主人的性子,卻也知此刻開口無疑是自討苦吃,眾人憋著一口氣,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更無人敢應答她。

    溫芷秋心中氣鬱難消,若不是她昨夜因著那夢去了一趟西屋,隻怕那人被綁在院中淋一夜雨,會給活活凍死,更別說他身上本就帶著傷。

    “無人承認是吧,映月。”溫芷秋抬手招來映月,她向來是賞罰分明,不知這些人因著何事要如此欺辱那人,她自是不會讓府上平白無故出現這等事,“派人將昨夜之事徹查,究竟是誰在府上使如此惡毒的計謀,一經查出,嚴懲不貸。”

    映月知曉小姐素來不愛府上下人勾心鬥角,不過如此大動幹戈倒是頭一遭,頓了一瞬,這才瞥見溫芷秋還蹙著眉頭看她,連忙垂下頭應聲道:“是,小姐。”

    底下跪著的奴隸們聞言忍不住抬頭了好幾個,眾人麵麵相覷,像是當真不知是何人做的此事,又唯恐事情牽扯到自己身上。

    溫芷秋視線在奴隸當眾掃了一圈,正欲再說什麽,院門前躬身跑來大夫的身影:“小姐,老夫替那人看過了。”

    溫芷秋連忙問道:“他情況如何?”

    大夫歎了口氣,神色凝重搖了搖頭:“此前老夫替他診治時,他便全身是傷,輕則淤血凝聚重則皮開肉綻,好些處一看便是傷了多日未曾處理,一片血肉模糊,幾乎無法分辨是由何利器所傷,雖有潰爛發炎但好在還沒感染出什麽病症,這還未將傷養好,如今又染上了風寒,高熱不退,情況有些不妙,老夫已盡力為他醫治,但能否醒來,還得看他自個兒的造化了。”

    溫芷秋聞言微微一愣,僅是聽大夫這般說,便覺得駭人。

    打小她便養尊處優,被人捧在手心嬌養長大,連小磕小碰都極少有過,實難想象如此嚴重的傷勢到底得有多疼啊。

    溫芷秋抿了抿唇,一想到夢中那人擋在自己身前極力護她的模樣,便不由得想起昨夜他拽著她的裙擺,奄奄一息。

    深吸一口氣,溫芷秋低聲道:“既然他已入了溫府的奴籍,那便盡力醫治他。”

    “是,小姐。”

    *

    遣退了下人,溫芷秋在屋中呆坐一陣,心下仍是有些不安。

    自重生歸來,她都接連夢見前世之事,起先是不斷夢見前世她是如何被常欽所辜負,自己後來又是如何跌落塵埃,再到眾叛親離,慘死山崖,那幾日的夢境不斷提醒著她前世的悲劇。

    可直到她買回了這批奴隸後,這些夢又突然開始有了變化,先是夢見自己死後被那人找到,那人將她厚葬安息,而後又夢見自己竟然在逃亡中得了救,根本就不會遭受慘死之苦。

    僅是幾夜的夢境,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可溫芷秋仍是覺得這並非巧合。

    她能重活一次,便已是奇跡而又不同尋常之事了,那這些夢,若是真的也並非全無可能。

    思及此,她決定去看看夢中之人,步入安頓那人的小院,揮去了下人獨自走進屋中。

    屋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草氣息,方才下人替那人處理了傷口,換了身衣服,此刻他仍昏迷在床榻上。

    溫芷秋走近床榻邊,血和泥汙一去,五官便顯露了出來。

    男人有著極為好看的容貌,就如她在夢中夢見的那般,立體漂亮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窄長眼,眼尾長而上挑,眼睫很長,若是睜開眼來,便是更加生動。

    眉眼間帶著幾分還未褪去的稚氣和少年感,他與她在夢中的相遇已是幾年之後。

    視線落到衣領處露出的淤青,溫芷秋抿了抿唇,不知他衣衫下的傷勢如何,顯然他此刻也睡得不太安穩。

    夢中的他,有著矯健的身手,敏銳的洞察力,錦衣華服身側隨從眾多且都身手不凡,可如今怎又隻是個卑微的奴隸,被人抓進鬥獸場中,還被入了奴籍任人欺辱。

    溫芷秋沉默著,眼看這人昏迷不醒,她也無法詢問他什麽,正欲轉身離開,床榻上的人呢喃一聲似要轉醒。

    “你醒了?”

    男人眼睫微顫,像是要睜眼,一雙劍眉卻緊蹙成一團,痛苦地掙紮了一下。

    腳步一頓,溫芷秋不知他是否清醒過來,又試探性的朝著那躺在床上的身影喊了聲:“喂?”

    但那人再無反應,屋內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溫芷秋心底一慌,怎方才還有反應這會又像是沒了氣息一般,也顧不得身份懸殊,緊張得屏氣凝神的伸出手探到他的鼻翼下邊,感受到了還是有細微的氣息後才鬆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餘光瞥到了他身上微微打開的衣領,思緒中忽的閃過夢中她曾見過的那塊紅色胎記。

    她自是不知眼前這人究竟會不會有那道胎記,便也不存在在夢中將如此細致的細微末節也給一並夢到,如果那個夢並非自己的胡思亂想,那這人頸後,會不會有一塊同樣的胎記。

    可這人平躺在床榻上,溫芷秋根本無法看到他的頸後,若要查看,就需得扒開他的衣服將他身子抬起些許。

    溫芷秋看了眼這人又下意識朝身後緊閉的房門看了看,猶豫了一瞬,難敵心中對此事的疑慮,趁著屋中無人,迅速在他床前彎下身來,伸手便朝著他的衣領去扒。

    誰知手剛扯開他的衣襟,床上那人卻驀地睜開眼,凜冽的寒意瞬間從他的眼眸中迭出,猶如蓄勢待發的猛獸一般,像是下一瞬就要伸手反擊。

    可在看清了眼前之人後,那人微怔一瞬,眼底浮現了一抹詫異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炙熱,下意識張了張嘴,唇邊泄出一聲低啞的輕喚:“小姐……”

    溫芷秋一驚驀地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漆黑卻感覺帶著火的眼眸。

    此刻她正身子壓在他的上方,那隻探在他衣領上的手在慌亂下觸到了他的脖頸,脖頸處熱燙一片,像是又叫他燒上了高熱。

    溫芷秋心跳驟然加快,不知是被那頸間的溫度燙到了,還是自己身上發出的熱意,被當場抓包的尷尬叫她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都快被火燒著了一般,連著呼吸也不暢了。

    似是咬著了舌頭一般,她連忙向其解釋道:“我章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你的身子……嗝!”

    傷勢如何了。

    後半句在溫芷秋心慌緊張下的一個嗝給卡在了嗓子眼,再垂眼看去,那人驚愣地瞪大了眼,眼底像是湧上了什麽熱燙又濃烈的情緒。

    這一瞬,溫芷秋腦袋嗡嗡作響,被這人瞧得連後半句話也沒能再接得上,臉上霎時轟然漲紅一片,瞪眼看著麵前的人,很快又反應過來,她是主他是奴,她為何要羞惱:“誰準許你這般看我的!”

    給自己漲了些底氣,舌頭也不打結了,嗝也不打了,溫芷秋倒是顯得有些盛氣淩人了。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收斂了自己的神色,似是想要起身,卻又被虛軟的身子拖累得有些動彈不得,隻得斂目低眉,但卻不顯半分卑微,沉聲道:“小姐,待奴身子好了再看可好?”

    溫芷秋一驚,剛褪下的幾分紅熱似是又要攀起,但很快她又鎮定下來,站直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仿佛這樣便不顯得她方才的行徑奇怪了,清了清嗓才故作鎮定緩聲道:“你在此盡快將傷勢養好,痊愈後到我院中來,可知曉了?”

    話一說出口,溫芷秋又覺自己這番話有些不對勁,喉頭發幹,神色變得有些尷尬,隻能硬著頭皮盯著他。

    那人仍是垂著頭,額前的碎發遮擋住他的眼簾叫人瞧不見他的神色,頓了一瞬才聞他應道:“是,小姐,奴知道了。”

    知道什麽啊!

    這人怎麽一副做好了奉獻自我的準備的感覺!

    溫芷秋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氣氛愈發不對勁,她堂堂大小姐,竟叫一個奴隸給弄得慌神慌腦的。

    但即使還未真正看到他頸後的胎記,溫芷秋也顯然意識到這人並非隻是個普通的奴隸,他日後位居高位,此時身為奴隸定是有什麽隱情,否則一個虛弱得險些就剩半條命的傷病人士,又怎會有這般叫人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屋內沉寂一瞬,溫芷秋估摸著自己該離去了,正側過身去,身後又忽的傳來他暗啞低沉的嗓音:“奴,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溫芷秋身子一顫,腳下步子就這麽頓在了原地。

    救命之恩。

    腦海中混沌繁雜的思緒像是在此刻豁然開朗起來,溫芷秋回過頭凝視著那人,頓了好一會,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緩聲問:“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