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作者:離九兒      更新:2022-10-15 11:20      字數:7486
  第三十九章

    封衡高大頎長, 腿長步子大,虞姝被他牽著,走在他身後。虞姝一低頭就能看見被封衡牽著的那隻手。

    他的大掌溫厚, 掌心有薄薄的繭子,粗糙但不失雅致。

    父親和二哥常年征戰在外,姨娘是個性子溫吞軟弱之人, 從無人像今日這般,會以絕對的強勢給她撐腰。

    虞姝也有小性子和小野心, 她隻是被壓迫太多年,造成了後來卑微乞憐、唯唯諾諾的性子。

    而今日, 她當麵反駁主母,還打了主母, 無疑是她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有了這個男人的寵愛,她竟嚐到了一絲為所欲為的暢快。

    虞姝不知自己對封衡究竟是怎樣的情感。

    兩年前的初見並不太美好,她懼怕他的皇權與威嚴,可同時也感激他看中了自己,救她於水火之中。

    遇見封衡, 她成了一株攀上高枝的淩霄花,可以肆意綻放。

    就像是此刻, 被帝王牽著一路走在小徑上,虞姝活了十六載, 第一次覺得,這世上再無人可以隨意欺她。瞧瞧今日登門辰王府的權貴們, 哪一個見到她,不是嫉妒豔羨, 且又仰望。

    是的, 他們如今隻能仰望了。

    這便就是帝寵麽?

    虞姝進一步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帝寵的滋味。

    辰王落後一步, 看著封衡和虞姝牽著的手,好看的鳳眸之中,仿佛藏著波濤洶湧,但他的麵上始終平靜如水,緊鎖的眉心似乎怎麽也撫不平了。

    捫心自問,他給不了封衡可以給予虞姝的一切庇佑。

    是他自己無能!

    又能怪得了誰呢?

    沈卿言也跟在帝王身後,他借著“任務”這個由頭,在辰王府到處張望,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滴溜溜打轉,但時不時又會掃向封衡、辰王,以及虞姝三人。

    他似未曾發現可疑之處,但又覺得處處皆可疑。

    虞鐸一直抿唇沉默著。見帝王對妹妹尚且還算庇佑,他也算是稍稍心安,況且,主母這一次被皇上懲戒過後,理應會收斂一陣子。

    *

    別苑中,虞夫人崔氏臉上還殘存著火辣辣的疼。

    她被人掌摑了!

    奇恥大辱啊!

    她可是崔氏名門貴女,從來隻有旁人敬仰她的份,就算是虞大將軍也不曾給過她難堪,虞姝仗著帝寵太不把她這個主母當回事了!

    老太君站起身子,俯視了一眼虞夫人,滿臉厭棄,“還跪著作甚?起來吧,也不嫌丟人!”

    武將之戶本就容易喪失子嗣,她的五個孩子,而今隻剩下一個了。可崔氏不允許她兒子納妾。此前兒子重傷失憶,才機緣巧合之下娶了衛氏,還生育了一兒一女,這木已成舟之事,崔氏才無能製止。

    衛氏倒是備受大將軍喜歡,但被崔氏灌了太多避子湯,肚子也再沒有過動靜。

    老太君將虞家子嗣不豐的現狀,歸罪在了崔氏頭上。

    崔氏渾身發軟,隻覺得突然從天上墜落凡間,承受著她本不該承受的一切。

    她仰麵望著老太君,雙眼俱是憤恨,“我的女兒,才是真正的血統高貴。那小狐狸精就是一個鄉野婦的女兒!皇上為何會如此?!”

    崔氏覺得,必然是皇上不識明珠。

    虞姝都配不上給自己的女兒提鞋。

    老太君四處看了看,生怕被旁人聽見,低喝,“夠了!起來!一會速速離開辰王府。皇上明顯不待見你,莫要再讓皇上瞧見了你,以免影響了二丫頭在宮裏的地位!”

    崔氏想到虞若蘭,爬站了起來,“那、那二丫頭的孩子呢?動了胎氣還能保住麽?”

    那可是將軍府冒著砍頭之罪,才讓虞若蘭懷上的。

    老太君像是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聞言,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崔氏紅腫的臉上,“你這張烏鴉嘴,不會說話就閉嘴!免得叫人聽見了其他秘密!你自己不想要命,別連累了將軍府!兩年前,是你起了野心,才把二丫頭送入宮,而今一切都是覆水難收,隻能往前走一步是一步!”

    虞若蘭如何有孕的事,還瞞著大將軍。

    老太君簡直不敢想象,一旦此事讓大將軍知曉了,會引起多大的驚濤駭浪。

    她也是一時老糊塗,竟聽了崔氏讒言。

    而今一想起來,就是一陣後怕。

    老太君再度低喝,“三丫頭能得寵,對將軍府是有利無害的,你且管好自己的嘴巴!”好歹是崔氏貴女,張嘴閉嘴都是汙言穢語!

    老太君一切都以將軍府的利益為重,而今,嫡庶之別,在她看來已不是最主要。

    崔氏隻能咬牙切齒,一會尋了機會得悄悄離開辰王府,今日的確是丟臉丟大了。

    虞姝那個小賤蹄子!還真是小瞧了她!

    *

    宴席處,帝後幾人一落座,歌舞就開始了。

    蕭太妃奢靡成性,出宮這幾年更是肆意玩樂,在辰王府養了不少美豔歌舞伎,先帝逝後,她就像是脫了僵的野馬,誰也拉不住她不羈自由的步伐。今日蕭太妃過生辰,宴席曲目自是她親自挑選,辰王根本做不了她的主,也懶得做主。

    身著清一色薄紗梨花青雙繡輕羅長裙,赤著雙足的妖嬈歌舞伎在宴席處翩翩起舞時,眾賓客神色各異,但無一人不是震驚。

    歌舞伎衣裳薄透,姣好身段隱約可見,舞動之中,腰肢露出貼了珍珠的肚臍眼,有一股中原和異域雜糅的風格,火辣嫵媚。

    顯然,蕭太妃這幾年在吃喝玩樂上沒少費功夫。

    旋轉、扭動、腰臀,搔首弄姿的熱舞讓在場男子們垂涎三尺、眸光如狼,婦人們則臉色不佳,但又不敢置喙。

    虞姝震驚於,世間竟有女子的腰肢可以柔韌到這種程度!那盈盈一握小蠻腰似乎可以折疊成任意的姿勢。歌舞伎們以薄紗蒙麵,僅露出脈脈含情眼,以及畫了花鈿的光潔額頭,如此就更顯得神秘,叫人心癢難耐。

    虞姝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身側的封衡,皇上似乎十分喜歡細腰女子,譬如曾經甚是得寵的淑妃,以及她自己。

    虞姝倒是不了解淑妃侍寢的細節,但她每回和封衡歡/好,男人總喜歡仔仔細細打量了她的腰。

    此刻,從虞姝的角度可以看見封衡狹長鳳眸微眯,他好像正看著前方,可又具體不知正看著什麽。

    而虞姝很快又發現,歌舞伎們旋轉扭動之時,似是特意朝著封衡拋媚眼,眼神可謂是直勾勾。

    嗯……

    辰王府要向皇上獻上美人?

    這是辰王的主意?還是蕭太妃的計劃?

    虞姝手裏捧著一隻茶盞,小口輕噙,若有所思。

    她倒是不會因為皇上中意哪個歌舞伎而焦灼。

    畢竟,從來年開春起,每隔三年就要選秀,她既然選擇了入宮,就不會再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做人,定要時刻認清局勢。

    但虞姝會竭盡所能在得寵期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就在虞姝晃神之時,一名舞伎揮動水袖突然朝著封衡栽了過來,虞姝不曾習武,就是個弱質女流,自是反應不過來,在她睜大了桃花眼時,卻見封衡手臂一揮,將那柔柔靠過來的女子,一把推向了一側的沈卿言。

    帝王毫不憐香惜玉,仿佛是拂開了一個物體般,無情無義。

    沈卿言接住了尖叫出聲的美人。

    皇上又這般?!

    不想要的女子,就往他跟前推,以前在北地便是如此,虧得自己能夠把持住,不然如今都不知是多少孩子的爹了!

    皇上無情,他卻是做不到,還對舞伎挑眉一笑,“這位姑娘,你可能站穩了?我要放手了哦。”

    一言至此,舞伎還處於懵然之中,下一刻支撐她身體的力道消失,她還沒站穩,人就堪堪跌倒在地。

    “啊——”

    嬌柔舞伎尖叫了一聲,嗓音矯揉造作,瞬間便是泫然欲泣,當真是我見猶憐。

    虞姝看呆了。

    竟是學了一招。

    原來,還可以這樣麽?

    舞伎含情脈脈看向封衡,卻見年輕的帝王眼底一片幽深,毫無回應,且還從袖中掏出帕子,正漫不經心擦拭方才碰過舞伎身子的那隻手掌。

    是嫌棄麽……?

    虞姝納悶,可皇上明明不喜潔,就連她的腳也不能幸免。

    此時,舞伎自是也看出皇上不喜,她回過頭望了一眼蕭太妃。

    蕭太妃沉著臉,“混賬!驚擾了聖駕,你該當何罪?!還不快退下!”

    美人計不成,蕭太妃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仿佛被封衡打了一把掌。

    這個臭小子,以前便是一臉陰沉,而今更是不解風情!

    蕭太妃聽聞封衡喜歡細腰美人,這便特意準備了今日這一出,可誰知,舞伎根本獻不出去。

    辰王一直在默默飲酒,半斂眸,攬了一切視線。

    他的手捏著杯盞,手背騰起明顯的青筋,像是極力隱忍著什麽。

    現場發生變故,他亦是不聞不問,不抬頭,不去看。

    明明身處其中,卻又宛若遊神在外。

    *

    帝後一道出宮,自是不能在宮外逗留太久。

    午膳過後,帝王起駕回宮。

    虞鐸找了個短暫的機會,和虞姝說了幾句話,兄妹兩人分別之時,皆甚是不舍。

    虞姝更是眼眶微紅,瀲灩的桃花眼潤了淚漬,更添楚楚可憐的風情,封衡隻淡淡的看了一眼,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眸色深沉,薄涼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的虞美人起初是被迫無奈才入宮勾搭他的。

    她自始至終都不是自願來到他身邊。

    這個事實讓封衡一度不爽。

    直到上了龍輦,他都不曾正眼看虞姝。

    皇後留意到了封衡神色的細微變化。要知道,封衡素來息怒不形於色,他這般表露出來,說明心情已經十分不好。

    皇後今日還特意觀察了虞姝,並沒有發現虞姝和辰王之間有任何牽扯不清之處,甚至於眼神之間的交流也沒有。

    故此,皇後並不明白帝王這是怎麽了。

    帝王起駕回宮,辰王、蕭太妃,以及今日登門的賓客們俱跪安送行。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後的呼喊聲響徹大街,封衡閉上了眼,如來時一樣,神色慵懶隨意,一隻胳膊肘撐著座沿,身子朝著虞姝的方向微微傾斜。

    虞姝以為皇上需要歇息,半點不敢叨擾,亦不去碰觸他。

    封衡卻覺得他已經給出了十足的誠意,他的虞美人卻半點不懂風情,絲毫不給他溫柔小意。

    饒是封衡此刻是闔眸假寐,虞姝依舊能夠感覺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威壓。

    她看了一眼帝王,又迅速移開視線。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

    沈卿言覺得自己的預感一直很靈。

    今日來辰王府之後,他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故此,他在離開辰王府之時,暗中給虞鐸傳達了一個護駕的訊息。一會萬一當真出事,一來,虞鐸可以帶人保護皇上;二來,也能幫虞鐸在皇上麵前爭取更多機會。

    就在隨扈隊伍勻速行至朱雀大街時,從長街兩側的二樓屋頂飛下數名黑衣人。

    此處最是方便設下埋伏,一切都如封衡所料。

    沈卿言也早有準備,嘖了一句,“嗬,魚餌上鉤了麽?”

    自言過後,沈卿言抬手,指尖觸唇,吹響了口哨,“護駕!”

    封衡此時已睜開眼,那雙幽若深潭的眸子深邃且冰寒,他穩坐如山,看著持劍飛奔上來的黑衣人,他從容鎮定,像是行走在草原的優雅獵豹。

    皇後大吃一驚,但到底心機甚深,知道皇上不喜嘰嘰喳喳的女子,遂將驚嚇之聲硬生生吞了下去。

    而皇後還發現,虞姝比她更是鎮定,也如皇上一樣,穩居座椅之上。

    皇後鳳眸微眯,在這種危機關頭,又對虞姝有了更深一層的看法。

    這個虞美人,不簡單。

    隨著沈卿言的口哨聲響起,不多時,虞鐸帶了幾名心腹騎馬疾馳而來。

    虞姝看見了自家二哥,立刻緊張了起來。

    她握著扶手的動作,被封衡眼角的餘光瞥見了。

    帝王微眯眼。

    他遇刺客,虞姝半點不焦灼。

    可虞鐸一露麵,虞姝就慌張成這般!

    朕還不如她二哥?

    打鬥一觸即發,黑衣人數量劇增,似是提前埋伏在此,且又經過深思熟慮,還特意從遠處調遣了殺手過來,既確保了數量龐大,又讓朝廷的人沒法一網打盡。

    刀光劍影,兵刃相擊,一時間朱雀大街亂作一團,百姓們四處逃散,虞姝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二哥身上。

    二哥的傷勢未愈,她自是擔憂。

    黑衣人殺手陸陸續續殺來,終於突破重圍朝著封衡刺了過來。

    封衡幽眸一眯,幾乎是瞬間站起身,袖中軟劍落下,他一手握住劍柄。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有箭矢從高處射了過來,這等同於是四麵夾擊。虞姝不知幾時突然擋在了封衡麵前,伸出雙臂,做出誓死護駕之態。

    “皇上小心!”虞姝大喊。

    幾乎是一瞬間,封衡太陽穴突突直跳,平生第一次心中畏懼。他一手握著劍柄刺向四名同時殺過來的黑衣人,另一條長臂圈住了虞姝的腰肢,將她往身後拉去,避讓開了箭矢。

    然而,虞姝還是被黑衣人的長劍劃破了胳膊,薄紗衣料瞬間溢出鮮血。

    “啊!”虞姝尖叫了一聲。

    封衡看了她一眼,幾乎是同時,他手中軟劍如閃電般將三名殺手當場封喉,另一人則是直接從眉心刺穿,自是暴斃,倒地之時死不瞑目。

    虞姝被封衡摟在懷中,她看著前一刻正要索命的殺人已經血濺三尺,愣是小臉嚇到蒼白,忘了胳膊上的疼痛。

    “昭昭!”

    虞鐸見狀,高喝一聲,騎馬殺了過來,所到之處,手刃數名黑衣殺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還有兩人的聲音同時傳來。

    “昭昭!”辰王聽聞消息,趕來救駕,誰知會瞧見方才那一幕,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沈卿言喊出“昭昭”二字,純粹是關心則亂。

    虞姝對他而言,始終是鄰家妹妹,他就如虞鐸一樣,彼時喊她閨中小名。

    但下一刻,沈卿言就悔了。

    “昭昭”二字,是他可以喊出口的麽?

    大意了啊!

    希望皇上根本沒聽見,沈卿言僥幸的想著。

    虞姝聽見了虞鐸、辰王和沈卿言喊她,這個稱呼讓她徹底回過神,在這生死攸關之際,她倒是還想著明哲保身,忙轉移話題,一臉焦灼道:“皇上,你沒事吧?”

    封衡的注意力果然不在“昭昭”二字上,他點了虞姝胳膊上的穴道,以免血流不止。

    很奇怪的感受。

    他活了二十一年,從來都是有人想讓他死,就連太後也不例外。

    第一次有人舍命救他。

    一個弱女子受傷過後,不知喊疼,反而問他有沒有事。

    封衡荒蕪已久的內心,仿佛突然有了雨幕滋潤,毫無生機的心田冒出了一根綠芽兒出來。

    “朕無事。”封衡嗓音喑啞,凸起的喉結滾了滾。

    其實,虞姝方才是在賭。

    淑妃、皇後,皆與皇上結識於年少,有青梅竹馬之誼。宮裏的其他嬪妃皆是身份矜貴,出身不凡。唯獨她,到底隻是個庶出的。

    而她,已經兩次救過皇上,單是這份“真心”,應該能讓她在後宮免去不少災禍吧。

    原來,所謂深情,也是可以演出來的。

    就拿她自己來說,大抵這一劍擋下去,皇上會誤以為自己心係於他了。

    隻要籌碼足夠豐足,她可以豁出性命。

    虞姝想到辰王府舞伎的那副柔弱可憐的模樣,也照葫蘆畫瓢,桃花眼紅了紅,泫然欲泣,“皇上沒事就好。”

    下一刻,她就感覺到封衡摟著她的那條結實胳膊又緊了幾分。

    嗯……美人計果真管用。

    封衡無視四周的廝殺,嗓音輕啟,“昭昭?除了朕之外,人人都知道你的閨名?”

    虞姝一噎,疼到溢出薄汗的小臉勉強一笑。

    皇後驚魂未定,她看著封衡和虞姝緊緊相倚的畫麵,自己則仿佛成了一個局外人,在無人留意之時,皇後眼中恨意決絕。

    片刻後,場麵恢複平靜。

    辰王和虞鐸方才經曆一場廝殺,還在喘著粗/氣,見虞姝並未大礙,他二人都鬆了口氣。

    沈卿言默不作聲的檢查地上的屍首,假裝毫不心虛。

    他喊出了虞家妹妹的小名兒了,按著皇上的小心眼,會不會尋他麻煩?

    沈卿言不能篤定。

    要知道,他早就見識過皇上是如何記仇的!

    不多時,沈卿言緊繃著一張臉,行至禦前,神色肅重,“皇上,殺手已被誅殺,僅餘的活口服毒自盡了,他們口中藏了毒,都是死士。”

    辰王午膳飲了酒,鳳眼眼梢有些微微泛紅,他依舊半斂眸,往前走了幾步,抱拳道:“皇上,臣救駕來遲,皇上恕罪!”

    封衡懷中摟著美人,一雙凜冽的眸子掃視四周,最終隻吐出兩個字,“回宮。”

    臨行之前,封衡給了沈卿言一個眼神,沈卿言先是菊花一緊,意識到皇上是讓他徹查,他這才鬆口氣,當場就下令,嗓音吼得格外高昂,“來人!所有京都城大小客棧酒樓,一律嚴查,寧可錯抓一人,絕不放一人漏網!”

    楚王那個花花腸子老匹夫,還真是不讓人消停啊!

    沈卿言倒是不懷疑辰王。

    畢竟,這次帝後出宮,是奔著給蕭太妃賀壽,若是在路上出了任何差池,辰王府必然逃不了幹係。

    *

    朝露閣。

    禦醫才剛疾步而來,後宮的各路嬪妃們就陸陸續續到場了。

    皇後坐在外間的圈椅上,妝容精致的臉,看不出一絲血色。

    她親眼看著皇上一路摟著虞姝回宮。

    又親眼看著皇上抱著虞姝邁入朝露閣內殿。

    不過就是傷了胳膊,又不會傷及性命!

    饒是一慣擅心機的皇後,此時就連喝茶,也覺察不出口中滋味。

    皇上,他到底是在演戲給旁人看?還是當真對虞姝動了心?

    張貴人、淑妃等人一到場,都在翹首以盼,各個臉上麵容精致,還唇角含笑。

    美其名是來探望虞美人,實則是巴不得虞美人重傷不治而亡。

    再者,她們也正好趁機會在皇上麵前露個臉。

    淑妃打趣了一句,“幸好本宮沒一道出宮,這可真真是驚險呐。”說著,淑妃瞥了一眼皇後。

    皇後沒甚心情搭理她,隻淡淡道:“皇上沒事就好。”

    張貴妃已經十分懊悔此前的行徑,此刻已經完全調整好心緒,她不該爭風吃醋。就算是沒有虞姝,她也照樣不會得寵。

    她終於再一次清醒了過來。

    要怪就怪當年的封衡過於風華絕代,讓她一見傾心,從此一顆芳心總會不經意間被牽動。

    眼下,清醒著,並也心痛著。

    張貴妃幽幽一歎,“不知美人妹妹眼下如何,美人妹妹一副嬌嬌弱弱的身子骨,如何經得起受傷?對了,沒傷著臉吧?”若是沒傷到臉,那可真是可惜。

    陸嬪插了話,“聽說美人妹妹給為了給皇上擋劍才受傷的?那豈不是立功了?”

    陸嬪沒什麽腦子,這話一出,在場各位嬪妃的臉色都沉了下去。

    虞姝才入宮不久,就已經是從四品美人之位,她又沒有懷上龍嗣,沒有理由再度晉升。

    可若是救駕有功,那就不一定了。

    外室突然陷入一片詭譎的安靜,嬪妃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皇後揪著帕子,掃視了一周。

    發現人人都在焦灼,她也就放心了。

    就算是她認為虞姝不能繼續留下來,也輪不到她自己動手!

    *

    此時,內殿,女醫已經給虞姝上藥,並綁好了傷口,腳踏上的銅盆中,血水呈現濃黑色。

    封衡麵沉如水,眼中仿佛淬了一層冰渣子,“愛妃,下回莫要像今日這般衝動。”

    虞姝咬著蒼白的下唇,一雙小鹿般的眼眨了眨,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皇上,嬪妾本不想添麻煩,隻是那一瞬,看著有人要殺皇上,嬪妾來不及思量,便就……早知皇上武功那般高強,嬪妾就不多此一舉了。”

    來不及思量啊……

    這才是真情流露吧。

    不帶有任何的摻假,和虛情假意。

    封衡喉結微微滾了幾下,冷冽的眸子也稍顯溫和。

    女醫這時道:“幸好皇上及時封鎖了美人主子的穴道,雖然劍傷有毒,但不至於致命,毒血已經清除,調理幾日就可逐漸恢複了。”

    封衡叮囑,“自今日起,每天早晚過來請脈,不得有誤!”

    女醫愣了一下,這才應答,“是,皇上。”

    皇上素來不關注後宮,以往太醫院都是半個月才請一次脈,看來皇上對這位虞美人是當真在意。

    王權從禦書房的方向疾步走來,他是奉命去取了聖旨,聖旨還沒正式宣讀,封衡的聲音就從內殿傳了出來。

    “虞氏品行溫良,護駕有功,甚得朕心。今,晉升為嬪,賜封號“昭”。”

    內殿的話音剛落,知書幾人連忙跪地謝恩。

    而外室的嬪妃們也都聽見了,頓時,俱是臉色更是陰沉。

    昭嬪,雖然在虞貴嬪之下,卻是後宮唯一一個有封號的嬪妃,僅憑這一個封號,虞姝日後在宮裏遇見虞若蘭,也可以和虞若蘭平起平坐。

    且,單單是這一個“昭”字,就寓意非凡。

    作者有話說:

    沈卿言:今天又要加班,暴君的首席秘書不好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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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子們,咱們晚上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