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是個打字機      更新:2022-10-04 09:01      字數:5491
  第25章

    怡和郡主打完人便快步上前想要看看女兒的情況, 那幾位太監已經聽見了陛下的聲音,此刻當然攔著她不讓她上前。

    皇帝快步走了出來,沉聲喝道:“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還有沒有宮規!”

    陳皎躺在白布裏,正準備探頭出去給她娘一個信號呢, 聽到皇帝的聲音後當即縮了回去。

    老皇帝今日明顯要給她個教訓, 要是讓發現她行刑後還活蹦亂跳的, 她估計當場就得玩完。

    陳皎又不是傻子。小太監看著狠, 實則下來自己還能這麽輕鬆, 說明對方肯定放水了。能在宮中按插人的除了太子便是她外祖母,不管是哪方的人, 她都不能暴露害了對方。

    而怡和郡主已經氣瘋了,根本不理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你們給我讓開!”

    麵前三四個太監都擋不住這位表妹,眼看形式控製不住, 皇帝怒目圓睜, 暴喝道:“怡和你放肆!!”

    怡和郡主匆忙進宮又被幾個太監們攔了一通, 爭吵到現在原本一絲不苟的發髻淩亂。

    她梗著脖子,冷笑道:“我是放肆!我兒若是出了事, 我今日就撞死在這裏, 讓天下人知道陛下你逼死宗親!!”

    此話一出, 周圍太監頓時顫抖著跪了一地, 陛下也被氣到臉色發白。

    這怡和郡主是瘋的徹底, 真真是不想活了啊!!

    不過轉念一想,大家又覺得是理所當然了。

    怡和郡主和永安侯多年未孕,後來四十歲的時候好不容易有了個女兒,聽說是視若珍寶, 含在手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冷了。

    結果那位侯府小姐命薄, 兩歲左右意外沒了!為此怡和郡主大病一場, 候府也遣散發配了一批看護不力的奴仆,鬧得是風風雨雨。

    怡和郡主傷心病倒後,永安侯陪她去城郊外靜養了一年。或許這次菩薩保佑,她們夫婦後來又有了第二個孩子,也就是如今的陳世子。

    大概是因為第一個女兒的意外讓永安侯府有了警惕心,怡和郡主對自己兒子那是從不假手他人,這次連乳娘都沒請,自己一個人親力親為。

    聽說孩子是早產,自幼體虛,剛生下來便病了幾場,永安侯夫婦風都不敢讓孩子多吹,更不敢讓孩子見外人。等到陳世子六七歲了,這對草木皆兵的夫婦這才敢讓兒子出來見人。

    為此長安城中沒少說閑話,說永安候府奇葩,孩子還這麽小便這麽寵,以後大了豈不是要成個不折不扣的紈絝……

    現在想想,怡和郡主好不容易養大的寶貝兒子今日被打成這樣,她瘋也太正常不過了。

    而且怡和郡主乃大長公主女兒,也是皇室族人。她說這句話倒也沒有太大錯,畢竟陛下弄死陳世子,可不就是逼她去死嘛。

    眾人心裏都有心思,明麵上卻是絲毫不敢表現出來的。大家頭緊緊貼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然而他們不說,皇帝又怎麽猜不到大家心中的想法。他本就是個在意名聲的皇帝,怡和這句話簡直是撕開了他臉上的皮。

    他氣到發昏:“好好好、好得很!你看看自己,現在像個市井潑婦,伸手哪裏還有皇家郡主的影子!”

    形勢一觸即發,躺在白布中的陳皎瞪大眼睛,正準備跳出去想辦法緩和局麵,她旁邊那個行刑的小太監便當機立斷伸手,把她死死按在布裏。

    前麵鬧得不可開交,小太監方才跪在她身旁,趁亂在低聲道:“永安侯來了!”他語氣緊張,聲音小到隻有兩人能聽見。

    陳皎一聽她爹來了,緊提的心終於稍加鬆弛,額頭已經有了汗珠。

    別看永安侯在家中地位最低,但他混跡朝堂多年,自然也不是庸人。

    皇帝今日隻是想對她小懲大誡,並不是想對永安侯府趕緊殺絕,此刻形勢緊張隻是因為母親跟皇帝對峙。

    陳皎雖然沒有見過幾次皇上,但從祖父太子口中也能猜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冷心絕情,卻仍舊在乎名聲。等永安侯來請罪了,有了台階,皇上便自然會冷靜下來。

    小太監通報後,永安侯人未到,聲先至:“陛下!”

    聽到熟悉的聲音,怡和猛地鬆了口氣。她剛剛是被陳皎的慘狀刺激到了,也不是全然失去理智,直麵天子之怒,她不可能不怕。

    永安侯得到訊息匆匆趕到。來時便見到妻子跟陛下怒而對峙,女兒躺在白布中人事不知,登時嚇得不敢動了。

    他腦海中霎時想到無數念頭,其中最糟糕的便是他曾經日日夜夜最擔憂的事情成真了。

    因為他同意女兒當世子,害了對方!

    “永安侯!你看看你的妻子,大鬧皇宮……”皇帝的怒喝聲在耳旁如驚雷響起,怔怔的永安侯恍惚回神。

    怡和郡主失態,他擔憂至極,又怕皇帝還要繼續清算妻兒,當場摘下烏紗帽跪地,重重磕頭請辭:“臣教子無方,有愧陛下恩典,願辭去朝中職位。日後我必當靜心勤加管教不孝子,望陛下看在陳家隻有此逆子的份上,原諒他此次!”

    他磕頭是一點不含糊,額頭都磕出血了,也不敢抬頭。

    皇帝對怡和郡主的態度很是不滿,本還想趁機再治永安侯府一筆,好懲治他們投靠太子的事情。

    但永安侯以血請辭,侯府唯一的嫡子傷重到快死了……

    怡和郡主氣急之下說出的那番話到底還是在他心中有了顧慮,若是傳出去他逼死皇室宗親,到底有礙自己聖賢明君的稱號。

    老皇帝思索後也明白,這件事做得太過難免引起朝中其他人置喙,便咽下怒氣,決定將這件事揭過了。

    “罷了,陳世子禦前失禮,怡和郡主悲痛過度,尚可體諒,你帶他們回去吧。”

    ……

    永安侯帶著妻子女兒出了宮,陳世子禦前失禮的消息很快在京中流傳開來。太子黨憤怒又驚惶,其他幾位皇子的支持者則暗中偷笑,眾人都心知肚明這“禦前失禮”是由何而來。

    永安侯府。

    陳皎躺在床上,已經睡去。侯爵家雇傭的大夫查探病情後,言明陳皎受的都是些皮肉傷,沒有傷及根骨,靜養一個月左右便好。陳家人這才放下了心。

    怡和郡主坐在床邊,看著女兒,眼眸通紅。

    他們四十歲才得來的女兒,從小就當眼珠子一樣疼愛,恨不能將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不求她富貴榮華,才華橫溢前途無量,隻求她平安健康,無憂無慮到老。這大概是所有父母的期望。

    如今見女兒被人抬著回來,怡和郡主心都碎了。

    永安侯站在她身旁,頭上因為磕頭出血包紮了傷口,臉色也很難看。老夫人身體不好本就受不得刺激,在得知孫女被威脅的消息後已經暈過去了。

    老侯爵不方便進內室,站在外麵,心中又悔又恨,心想自己當初不該自大地認為皇帝不會注意他們小小侯府世子,從而一意孤行地讓孫女去探望太子。

    廂房無人,怡和郡主忽然道:“我恨不能吃他血,咬他肉!”

    她雙目通紅,頭發有些亂,咬牙切齒道:“他自己的孩子不心疼,我的孩子卻是寶!”

    說到這,怡和郡主回頭錘了永安侯一拳,惱火道:“你怎是個文臣,不會半點功夫!”

    永安侯也氣又惱,忽然被妻子一頓打,心中哽住。他就算會武功,也不可能一個人闖進宮中把陳皎救回來啊!

    老侯爵半響沒有出聲,聞言沉沉歎了聲氣:“怪我。我老糊塗了,那日是我出的主意讓皎兒去探望太子……”

    和陳皎想的一樣,有右相府和諸多臣子在前,老侯爵也沒料到皇帝心眼小到居然會單單為難一個沒有爵位的世子。

    怡和郡主捂住嘴,眼眸含淚,咬牙道:“我現在隻求神拜佛,惟願他早日死了清淨!”

    永安侯府寂靜一片,氣氛凝重極了。

    室內忽然傳來聲音,侍女來報世子醒了,怡和郡主也顧不上罵皇帝了,當即匆匆進入屋內。

    半個時辰後,怡和郡主親自給女兒敷藥。

    陳皎嘴唇發白,疼的嘶嘶抽氣:“娘!我的親娘耶!你動作輕點我求您了!”

    陳皎這輩子生下來就被家裏人寵愛,永安侯都從沒打過她,這還是第一次吃這麽大的苦。

    聽見女兒喊疼,怡和郡主下意識放輕動作,心疼又惱怒:“就該疼死你這個不孝子!狗皇帝威脅,你就不懂順著他回答嗎?!你這麽不惜命,對得起我含辛茹苦養你十幾年嗎!”

    說到最後,怡和郡主恨不得上手給這令人操碎心的孩子幾下。

    自從今天後,皇帝在怡和郡主嘴中便已經從表哥降格成了狗皇帝,就連晚上睡覺都會單獨拎出來罵兩句,她甚至還破天荒地一日三次地往家中供奉先祖的祠堂跑,跪地雙手祈禱老皇帝早日升天。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但怡和郡主卻越想越後怕。宮裏的陰私數不勝數,皇帝要弄廢一個人的辦法太多了。在她心中,縱使潑天的富貴也沒有女兒平安重要。

    陳皎疼得滴汗,嘴上道:“嗯嗯都是我的錯,下次我積極改正,保證不讓你們擔憂。”

    她知道她娘肯定很擔心,但這件事也沒有辦法,皇帝和太子鬥法,她便是被波及的池魚。皇帝看似給了她選擇,但其實她根本沒有第二條路。

    她事後已經從禦醫的口中知道動手的小太監放水了,否則自己不會隻是一點皮肉傷幾天便可以恢複。思來想去,也隻有對方是太子身邊的人才說得過去。

    女兒認錯態度積極,怡和郡主眼眶又紅了。她抱怨說:“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讓你去投靠太子。”

    榮華富貴都是身外之物,何況永安侯府已經足夠皎兒半輩子無憂了。世人皆盼兒女成才,她卻惟願女兒健康平安。

    陳皎嘶嘶抽氣,道:“咱們一直被人盯著,即使不選擇殿下,也遲早會卷入幾位皇子的爭鬥之中。”

    永安侯府有老侯爵和怡和郡主,背後牽扯到的兵部人脈以及大長公主府,早在陳皎還未投靠太子之前,邊有許多人暗中接觸永安侯和郡主,想要借此拉攏。

    怡和郡主還是很不滿意,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消息:太子來了。

    陳皎一愣:“殿下不是還在被禁……”她還沒說完,自己便懂了。

    天色已晚,傳信的人又小心謹慎。太子必定是悄悄出府來此。

    太子親自來侯府,這是一件大事,永安侯和老侯爵都匆忙去見客了。

    雖然他們心中再不滿,但在這個關鍵時刻侯府已經失了聖心,如今隻能抓緊太子這條船。陳皎已經受了傷,這傷就得發揮最大價值!

    知道太子來探望自己後,陳皎當即撲騰著起身。她叫怡和郡主幫自己拿來白帕,又將換下來的帶血跡的衣服丟到床畔,雖是角落,卻務必保證太子能看見。

    她這次可是為了太子遭了大罪。開天辟地挨了一頓打,折騰得祖父祖母外祖母幾家人奔波操勞,她為領導付出了這麽多,肯定要讓對方知道了。

    所以當太子進屋時,便見到門窗緊閉。少年頭上搭著白帕,身體纖瘦,臉色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

    謝仙卿雖早有預料,可親眼見到這一幕後依然不可自已地停滯一瞬。

    陳皎見到太子後,當即掙紮著要起身,嘴中艱難道:“殿、殿下……”

    張太監也跟著太子進了屋內,聞言震驚道:“陳世子!您已經傷重到說不出話來了?!”

    “聽說挨的不是屁股嗎,怎麽一下午的功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侯府請來的不會是庸醫吧!

    陳皎虛弱的表情一滯:……他娘的,又是你這個缺德的張太監!

    怡和郡主在一旁抽抽嘴角,不忍直視。盡管懷揣著親媽濾鏡,但她也覺得女兒這演得也太過了。

    屋內唯一被陳皎迷惑的,就隻剩眼中隻看得見她的太子殿下了。

    他上前按住陳皎的肩,輕聲說:“你受了傷,不必行禮。”

    陳皎本來也隻是為了演戲裝模作樣,根本沒打算真起身跪見太子。所以聽到對方免禮後,當即順從地躺下了。

    中途她還不忘給她娘瘋狂使眼色,慫恿對方把張太監給帶出去,否則這缺德的老熟人總喜歡壞事拆她台。

    她怕到時候自己壓不住火,生龍活虎地跳起來把對方暴打一頓,這場苦情戲就演不下去了。

    怡和郡主對女兒心疼又無奈,翻了個白眼,找了個借口,便將張太監給帶了出去。偌大的屋內便隻剩下陳皎和謝仙卿兩人。

    陳皎剛上完藥,臉色蒼白像一張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她本就身體瘦削,此刻蜷縮在被子裏,看起來更是瘦的不成樣子。

    謝仙卿握住她的手,從未察覺她手如此纖細,仿佛輕輕一折便會碎掉。

    他眼眸閃過一絲狠戾,語氣卻柔聲道:“此次是孤對不起你。”

    當今聖上心胸狹窄,連他都容不下,可是他也沒想到對方會記掛上陳皎。若是早知陳皎會因此受難,他當初就不會因為一己私念,同意對方來太子府。

    見太子自責,陳皎驚訝道:“怎麽能怪殿下呢?”

    她聲音雖小,語氣卻異常堅定道:“是我要去探望殿下,也是我不願屈從陛下的威逼利誘,順著對方的心意背叛殿下……”

    陳皎不動聲色地表功,努力從隻言片語中,告訴太子自己當時在禦前有多麽的勇敢和堅貞不屈!

    皇帝威逼利誘,自己都不改變心意!像她這麽忠心的小弟,太子殿下上哪裏去找第二個啊!

    所以一定要給她升職加薪,才對得起她的付出!

    陳皎看著太子的雙眼,認真道:“士為知己者死,太子便是我心中的儲君。”

    謝仙卿盯著她的眼,說:“此事是五皇子在聖上麵前進讒言,你放心,孤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他一字一頓,說得極其鄭重。

    陳皎一愣:“五皇子?”

    謝仙卿眼眸沉沉,輕聲道:“父皇召見你前,五皇子曾進宮麵聖。”

    陳皎曾和五皇子有衝突,這件事從裏到外都透著奇怪,說沒有五皇子參與,永安侯府的人沒一個肯信。

    陳皎反應過來後,當即義憤填膺道:“好啊,我就知道是他這個缺德烏龜王八蛋!”

    她一直低調做人,根本沒得罪誰,也就隻有那不講道理的五皇子了!

    聽見她氣勢十足地罵五皇子烏龜王八蛋,謝仙卿也勾了勾唇,很快又意識到若是五皇子是烏龜,自己似乎也連帶著被罵了……

    他輕咳一聲:“孤已另請奏章,你放心,今日事他不會好過。”

    他看著陳皎,眼眸認真:“我定不負你情誼。”

    這句話在陳皎眼中,便自動翻譯成:領導知道你的功勞,將來升職加薪你跑不了!

    她本來還奇怪太子為什麽要拉自己的手呢,現在也沒心情思考了,一時間也十分感動,反手拉住太子的手,激動說:“臣雖死不悔!!”

    古代乃是王權社會,上位者往往很難記住底下人的付出,如她一般因為太子被聖上針對的人並不在少數。所以陳皎也沒有抱太多心思,隻是略微誇大自己的傷情,卻沒想到太子殿下如此明理。

    陳皎第無數次感歎自己當初選擇太子簡直太英明了!在一堆歪瓜裂棗裏,她慧眼識君選了這種品格高尚的上司!!

    兩人執手相握,目光對視,一個是深情難忍,一個是激動萬分。

    寂靜的房間內,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窗照了進來,在地上映射出影子。恰好怡和郡主推門進來,說道:“皎兒,該喝藥了……”然後她就動作愣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皎兒和太子兩個人手拉著手,互相看著對方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