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的距離

  　　頭頂，光線一暗。

  　　原先壓在車頂上方的第三輛車也追了過來。

  　　三輛車明顯想要再次將秋子檸包夾在中間，逼她停下。

  　　秋子檸不敢分神，牙關要緊，立刻將控速杆拉到600檔，試圖拉開距離。

  　　車子立刻衝出一截，但並未擺脫對方。

  　　秋子檸也來不及多想了，直接喊道：“刑摯，指揮我吧！”

  　　刑摯雙手撐在小會議桌上，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耳邊最後一個字音還未落下，命令便一道接著一道脫口而出，毫無間隙。

  　　“按住U鍵，1000檔最高速全部拉滿！

  　　“油門踩死，不準鬆！”

  　　“方向盤向左打5個角度……三、二、一，轉回去！”

  　　“降速到800檔，右轉150度！“

  　　“方向立刻歸正！拉回1000檔，U鍵鬆開。”

  　　“……”

  　　刑摯低著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全息圖上的圓點。

  　　為了在最短時間內抵達目的地，為了讓秋子檸在極速狀態下躲開所有阻礙，他下達命令的語速一句比一句快，令人目不暇接。

  　　好在，秋子檸不僅能反應過來，操作也勉強跟上了。

  　　刑摯心裏暗暗鬆口氣，掃了一圈秋子檸目前所在位置周圍的障礙建築後，聲音帶著明顯的安撫。

  　　“現在可以直行大約20秒鍾時間。”他問，“能看見還有人在追嗎？”

  　　秋子檸不敢放鬆，隻飛快的瞥了一眼後視鏡：“我看不見了。”

  　　事實上，在速度拉到600檔之後，秋子檸視野範圍內的所有物體都變成了極速後退的線條。

  　　世界天旋地轉，天空仿佛一團花白的幕布。掠過高樓時，也隻能感受到忽明忽暗的白光。

  　　她坐在車裏，感覺自己開的不是懸浮車，而是沒有軌道也沒有終點的過山車。

  　　雨絲甩在防風玻璃上，印下一個個奇特怪異的曲折角度。

  　　在刑摯下達指令的整個過程中，秋子檸都死死的抓著方向盤。

  　　她挺直脊背，身體越來越僵硬，手心瘋狂冒汗，緊張到甚至已經感覺不到強烈的失重感了。

  　　她生怕跟不上刑摯的指揮，聽到的每一句話她都來不及思索，但隻要耳朵接收到，雙手便立刻跟上操作，仿佛已經變成一台上了程序的機器。

  　　神經繃得太緊，以至於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掠過了幾座高樓，開出了多遠的距離，甚至感覺不到時間。

  　　也許隻有幾分鍾，也許是半個小時，也許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秋子檸不敢分神看導航，聽見刑摯說有20秒鍾不用變換操作時，急忙問道：“還有多遠？”

  　　“快了，還剩三分之一。”

  　　全息地圖上，代表秋子檸的小圓點已經離開了黑區的邊界，開始逐漸往HQ區的內部靠近。

  　　但由於HQ區和黑區接壤，所以即便是這個區域的腹部，也並不太平。

  　　在進入執法局的大樓之前，絕對不能輕易放鬆警惕。

  　　“不要減速！現在按住U鍵，直到我說放手！”刑摯盯了一眼目標地。

  　　在全息地圖上的圓點越過最後一個拐角的瞬間，他立刻高喊道：“鬆手！”

  　　“鍵位全部鬆開！”

  　　“速度500檔，方向盤往左打滿！”

  　　“閉上眼睛！”

  　　秋子檸心裏一驚，在閉眼之前，她看見自己正直直的撞向左邊高樓的外牆。

  　　車毀人亡的慘劇似乎就在下一秒，但不知為什麽，她居然忽視了內心的恐懼，一字不落的照著刑摯說的做了。

  　　“睜眼！刹車——”

  　　耳邊響起刑摯急促的呼喊，秋子檸猛地踩下刹車，身體由於慣性狠狠的往前撞了一下，撞得呼吸都停頓了。

  　　感覺車身停穩後，秋子檸才慢慢睜開眼睛——

  　　執法局的大樓就在正前方，通道口已經檢測到了刑摯的軍部通行證明，正慢慢開啟卷門。

  　　秋子檸的雙手緊緊握著控速杆和方向盤，沒有鬆開，無論是身體還是神經都放鬆不下來。

  　　她感覺自己有點缺氧，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我，我好像到了。”

  　　“嗯。我看到了。”刑摯心裏也鬆了一口氣，他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才感覺到掌心濕熱，居然沁出了薄薄的汗液。

  　　他輕聲說：“隧道內最高速度是200檔，進去之後慢慢開吧，不著急了。”

  　　“好。”

  　　秋子檸點點頭，後知後覺的偏頭往後視鏡看一眼。

  　　在身後大約1000米左右的同一高度處，有三輛黑色的車懸浮在半空中，正以極快的速度行駛而來——

  　　正好就是對她窮追不舍的那幫人。

  　　秋子檸看見他們拐過一個小彎後，便停在500米開外的半空中，似乎不敢再靠近了。

  　　秋子檸也不敢完全放鬆，通道開啟後，直接驅車駛入執法局大樓內部。

  　　隧道內彎曲封閉，燈光明亮，秋子檸抓著方向盤，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心有餘悸。

  　　“刑摯，我剛剛看到他們的車了，原來一直攆在我後麵。他們開得也好快，差點就追上了。”

  　　此時，車子已經自動停靠在停車場內。

  　　刑摯聽著秋子檸明顯緊張的聲音，又看了全息地圖上沒有再移動的小圓點，眉眼不自覺的溫和下來。

  　　他忍不住安慰道：“沒事。他們不敢進執法局。”

  　　秋子檸點點頭，慢慢做了幾個深呼吸，兩手搭在方向盤上，將臉埋進自己的臂彎中。

  　　心跳隨著呼吸慢慢恢複平穩，秋子檸想起剛剛仿若死裏逃生的經曆，仍然免不了劫後餘生的緊張。

  　　她突然笑了一下，抬起頭，由衷的感歎道：“刑摯，你好厲害。”

  　　“軍部的Alpha都像你這麽厲害嗎？”

  　　刑摯一愣，心中漫上絲絲喜悅，卻猶豫著，突然不知道這話怎麽該怎麽回答了。

  　　要是換了別人，他有絕對的自信敢說“不是”，但問這話的是秋子檸……

  　　刑摯皺了皺眉，聽說Omega一般不喜歡Alpha過於自大的性格，便盡量謙虛道：“還好，沒有很厲害。”

  　　秋子檸笑了笑，認真道：“你知道嗎，剛剛你叫我先睜眼再刹車的時候，我其實沒敢睜眼。”

  　　“還有速度拉到600檔之後，我已經反應不過來什麽時候該轉方向了，完全都是聽你指揮，然後下意識的操作。”

  　　“刑摯，你的距離算得真的很準，又救了我一次。”

  　　小型會議室內，刑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但嘴角的笑容卻絲毫不加掩飾的揚了起來。

  　　他心裏頗為享用秋子檸的肯定和感謝，但這種感覺十分陌生，讓他不知道作何回應才是正確的選擇。

  　　刑摯張了張口，覺得自己應該立刻說些什麽，但最後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隻幹巴巴道：“不用謝。”

  　　秋子檸聽見這短短的三個字後倒也沒多想。

  　　刑摯看著性格冷漠、寡言無情，不過實際接觸下來，她隻覺得對方是個品性非常好的人。

  　　回想起之前刑摯問她信不信自己的話，秋子檸有一瞬間的恍惚。

  　　在以往二十多年的生活中，她從來沒有嚐試過去完全信賴一個人。

  　　然而今天這麽做了之後，雖然風險極大，但結果是出乎意料的好。

  　　至於感覺嘛……其實挺複雜的，但總而言之並不算糟糕。

  　　秋子檸看著光腦上閃爍的名字，腦海中慢慢浮現出刑摯平時穿著軍裝不苟言笑的樣子。

  　　她笑了笑，一縷異樣的情緒滑過心頭，快得讓人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