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死亡直播

  　　蘇柯又喝了一杯美式。算上握在手裏的紙杯，一個早上不到的時間，已經喝了三杯。桌麵上堆著滿了案件資料，楊新友的調查信息、清裏鎮診所的診療記錄、阿普一家的生平資料。幾摞文件好像誰也不讓著誰，密密麻麻的文字、標注加上差不多的高度，像是幾塊白色的牆磚，把蘇柯淹沒在其中。

  　　“蘇隊，你該不會一晚上沒回家吧。”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砂楚背著包，手中晃著鑰匙站在蘇柯麵前。

  　　“早啊。”蘇柯捏著眉心，放下擱在桌子上的腳說。

  　　“哪裏隻是他一晚上沒回家，我也陪了他一晚上，砂楚你怎麽不可憐可憐我？”陳明嘉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竄出來，一張慘白的臉加上黑青的眼圈，著實嚇了砂楚一跳。

  　　“鬼！鬼啊！”砂楚大叫起來。

  　　“我！陳明嘉！是我！”陳明嘉沒好氣地抱怨，“蘇柯，今年年底評分你一定要給我打滿分，明年要是不漲工資，我就去你家吃喝拉撒睡。”

  　　“知道了。”蘇柯顫顫巍巍地打開眼皮，“吵死了。”

  　　“兩位大佬這是……熬了一晚上？”砂楚打趣兩人，側身坐在了辦公桌上。桌麵上的文件收到了突如其來的壓力，呈一邊倒的趨勢直直往桌下墜去。

  　　“誒喲我去，小祖宗，我有蘇柯這一個祖宗就夠了。”陳明嘉托著疲憊的身體上前，蹲在地上一起收拾，“您就別給我添麻煩了行嗎？”

  　　“年紀不大，嘴怎麽那麽碎，我又不是故意的。”砂楚將文件一疊一疊放在桌麵上，“這摞紙怎麽那麽重。”砂楚站起身，看著手裏的診療記錄。

  　　“你沒吃早飯？”

  　　“不是，這疊文件真的有點沉。”砂楚找了一疊差不多高的文件放在陳明嘉麵前，“你自己掂掂看。”

  　　“沉？”蘇柯輕聲問了一句。

  　　“對，雖然份量沒有很明顯的差別，但是如果在有參照物的情況下，用手掂還能掂出來的。”砂楚把診療記錄遞給蘇柯。

  　　蘇柯打開診療記錄，隨意抽出了幾張。一旁的陳明嘉也跟著照做：“好像……診療記錄裏的紙厚薄不一樣，有些薄的 70 克紙，還有厚的是 80 克紙。砂楚不說我還沒注意到。”

  　　“不過也許是因為一種規格的紙用完了，用了另外一種紙吧。”砂楚補充道。

  　　“不對，我和陳明嘉剛才都是隨機抽取紙張的，如果是一種紙張用完了啟封第二種紙的話，那麽這些紙的排布順序不應該是雜亂的。”蘇柯在文件中又找出了幾張樣本，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蘇柯你看，這裏不太對勁兒。”陳明嘉拿著一張較厚的診療記錄，照片和紙麵一角微微分離，順著那條淺淺的縫隙，陳明嘉發現了隱藏在陰影下的秘密，“這是什麽？”照片背後用鉛筆畫上了眼睛的圖案。

  　　“這張後麵也有！”砂楚撕開第二張照片，這一次照片背後畫的是心髒。

  　　緊接著，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手臂、腎髒、肝髒、皮膚、胃、血液……

  　　“這些照片都是從 80 克的紙上撕下來的。”陳明嘉又取了一張 70 克的白紙，撕開上麵的照片，“這張背後是一個符號‘叉’。”

  　　“這張有兩個叉，這有三個。”砂楚拿著阿普太太的病例，“這不是阿普太太嗎？”

  　　紙張重量不同，照片背後的符號也不同，這是什麽意思？

  　　蘇柯腦海裏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隨著思緒擴展，蘇柯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你記不記得……清裏鎮的阿普說過什麽？”

  　　“什……什麽意思？”陳明嘉大概和蘇柯想到了同一個方向，他不受控製地咽下口水。

  　　“我們問過阿普，她的太太在哪裏？”蘇柯緩緩放下手裏的資料，“他那天指著診療記錄說，‘在這……’”

  　　陳明嘉感覺後背一陣發涼，不知道哪裏來的寒風直往脖子裏灌，似乎周身的血液都用到了腦袋裏，四肢逐漸冰涼：“我原本以為他是在說胡話……”

  　　“如果他說的是另一個意思，是指他太太在這本記錄裏呢？”蘇柯越想頭皮越麻，“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陷入一個怪圈裏，為什麽我們調查的方向一直是楊新友，為什麽楊新友要持槍傷人，為什麽餘凡會和楊新友牽扯到一起？其實這本來隻是一件醫鬧，最後卻變成持槍傷人？我覺得我們一直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瑞安醫院。”

  　　“瑞安醫院是大型綜合醫院，完全有能力和資質做器官移植手術，而且這樣的成功案例不少，醫院網站、各界新聞報道都可以找到記錄。”砂楚攥著拳，“或許他們不止擅長做手術……”

  　　“楊新友和阿普有三個共同點，孩子在李醫生那裏所看過病，後期都去了瑞安醫院，妻子失蹤或下落不明。如果蘇柯猜想的器官供給假設成立，那麽李醫生的死或許就能解釋的通了……”陳明嘉的聲音欲言又止。

  　　“你們的意思是，李醫生表麵上是醫生，背地裏是器官中介。”砂楚明明沒有感覺寒意，卻冷得發抖，“也不是沒這樣可能，楊新友和阿普的孩子看病需要大量的現金，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什麽都幹得出來。”

  　　“計劃縝密的預謀犯罪。餘凡沒有動機這麽做，如果假設成立，反而是楊新友的殺人動機更大一些。”蘇柯正想著，手機突然亮起的屏幕讓他忍不住跟著顫抖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了一條熱門消息推送預覽：死亡直播。

  　　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麽，蘇柯的右眼皮瘋狂地跳躍著。

  　　點開鏈接，蘇柯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餘凡。她穿著一件白色的 T 恤坐在鏡頭前，不同於往日淩厲的風格，鏡頭的餘凡很像一朵蒲公英，好像隻要輕輕一吹就會支離破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餘凡此時的臉色比白紙還要慘淡。屏幕右上角的觀看人數不斷變化，幾乎是在眨眼的瞬間數字就從三位數變成了四位數、五位數、六位數……各式各樣的禮物特效攻擊著蘇柯的視覺，躲在手機背後的人是以怎樣一種心態在觀看這場直播？

  　　“我去這不是那個謀財害命的女記者嗎？”

  　　“她要直播自殺啊？”

  　　“那肯定是要支持一下的啊，禮物刷起來！”

  　　“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自殺，萬一又是博流量呢？”

  　　“靠這種方式出圈，也太會玩了吧。”

  　　“這女主播的胸不錯啊，能玩年……死了多可惜啊，給我呀。”

  　　“太醜了，醜人多做怪……”

  　　“想賺錢想瘋了吧！”

  　　評論彈幕裏藏著刀子，一刀一刀紮在餘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