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48小時

  　　如果說從來沒有害怕過，多少有些不誠實的嫌疑，被蘇柯注視的時候，餘凡有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指節不聽話地顫抖著。

  　　蘇柯的眼睛裏閃爍著一股即將失控的怒火，仿佛一頭隨時暴怒的野獸，拳頭握地咯咯作響，好像下一秒就能掐斷餘凡的脖子。

  　　“今天是楊新友，下次是誰？還會有幾個楊新友？人命、真相、公平被利益和立場玩弄，在絕對力量麵前，有一部分人根本不可能與之抗衡，這一類人連辯駁、說出真相的權利都不配擁有嗎？”蘇柯的眼睛裏摻雜著一股不易察覺的絕望，“楊新友隻是這個人群中的冰山一角，除了他，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還有數不清的受害者。”

  　　“你所說的公平和真相，是法律應該解決的問題。”

  　　“法律本身不完全等於正義！”蘇柯的怒吼回蕩在屋子裏，“它隻是道德的底線而已！”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蘇柯手肘撐在膝蓋上，用手掌遮住了大半張臉頰，“你能不能說句話？”

  　　這一次，蘇柯用著幾乎懇求的語氣。

  　　“你想從我這問出什麽？”

  　　“你和楊新友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怎麽認識的？賬號 7896486 的實際使用人是不是你？還有去年 6 月 10 日你為什麽會突然租車去清裏鎮？你去清裏鎮診所做了什麽？除了楊新友以外，瑞安醫院其他受害者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楊新友持槍傷人，你又參與了多少？”

  　　餘凡嗤笑一聲：“蘇隊長，既然你心裏已經給我定了罪，那我還有什麽可說的，我隻要等著你們找到證據，然後認罪就可以了。”餘凡搖了搖頭，“其餘的，我沒什麽可說的。”

  　　“餘凡！”

  　　“蘇柯！”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的，審訊室的門被重重地推開，薑行宣帶著陳明嘉和砂楚站在蘇柯背後，“誰讓你關攝像機的，誰讓你的關的！”薑行宣指著房間左上角的監控，“如果不是有監控，你今天說也說不清楚，你要是不想幹了，早點辭職滾蛋！”

  　　“再給我一點時間……”蘇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清裏鎮診所環境采樣和李醫生的遺物上，除了李醫生本人的 DNA 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樣本。”薑行宣示意砂楚把文件遞給蘇柯，“辦完手續就把人放了。”

  　　“等 48 小時到了再放人也不遲。”蘇柯的聲音顫抖著，“而且沒有新證據之前隻能證明餘凡和李醫生的死亡沒有直接關聯，但是這並不能完全排除餘凡和瑞安醫院傷人事件有關的嫌疑。”

  　　薑行宣重複道：“我說，放人。”

  　　“薑局長！”蘇柯心裏的不滿脫口而出。

  　　“蘇柯，以你現在的情緒狀況不適合再查這件事了。”薑行宣看向一旁的餘凡，“感謝餘記者的大力配合，今天發生的事……”

  　　“今天並沒有發生什麽事。”餘凡擠出一個疲憊的微笑。辦手續的時候，餘凡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鍾，指針劃過 12，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餘凡就是她啊！”辦公大廳裏響起了關於餘凡的議論。

  　　“被刑偵隊帶進去能那麽快出來的可不多。”

  　　“人家上邊有人。”一個小警員指了指天花板，“一個小時前上邊打來電話，讓咱們放人。”

  　　“瞧不出啊，她本事那麽大。”

  　　蘇柯合上餘凡簽完字的文件，從辦事窗口拿出餘凡被扣押前的隨身物品：“清點一下你的東西，沒問題的話，你就可以回去了。”

  　　餘凡低頭站在原地，雙手不斷摩挲著手臂。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餘凡已經感覺到了渾身發顫，辦公大廳裏的冷氣直直地灌進領口，一時之間餘凡有些分辨不出，當下的不適感是從何而來。

  　　“物品有問題嗎？”蘇柯顯得有些不耐煩。

  　　“沒有。”簡短的兩個字沒有了平日裏的氣焰，餘凡抬起眼皮，眼睛下方的烏青清晰可見。好像隻隔了一夜，餘凡就老了好幾歲。

  　　“短期之內不要離開南城市，如果要出遠門需要提前來警察局報備，電話保持暢通，警方需要你配合調查的時候，必須隨叫隨到。”蘇柯加快了語速，打心眼裏覺得和餘凡多待一秒都惡心。

  　　“嗯。”說完，餘凡朝著大門走去。

  　　將近四十個小時沒有好好休息過，蘇柯身體裏繃著的弦也逐漸鬆垮下來。很快，一陣尖銳粗暴的咒罵聲，讓蘇柯原本放鬆的身體立刻警覺起來。

  　　等他回頭看向餘凡時，她已經捂著肩膀蜷縮在了冰冷的地麵上，隨之而來的是一個中年人的怒吼：“你 TM 幹了什麽？賤貨、狐狸精，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兒！”餘數罵的不解氣，又是一腳踹在餘凡的背上。

  　　另蘇柯意外的是，餘凡並沒有反抗。

  　　“你別打了，你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有什麽事回家說。”一旁的陳翠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抱住了餘數。隻可惜，力量懸殊，陳翠紅也被甩了出去。

  　　“你們在幹什麽！這裏是警察局不能打人！”蘇柯的聲音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明顯。緊接著，警察們上前分開了餘凡和餘數，“餘凡！”蘇柯拉起躺在地上的餘凡，一道血色穿過嘴唇落到蘇柯的手背上。

  　　炙熱，甚至帶來了輕微的灼燒感。

  　　“餘凡！餘凡！”蘇柯抬起餘凡的臉頰，大聲喊著她的名字。恍惚間，餘凡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蘇柯。

  　　“凡凡你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會有警察去學校向年年打聽你的事？還說什麽你卡裏有不明來路的打款，你到底幹了什麽啊？”陳翠紅的聲音裏夾雜著哭腔，“你知不知道學校裏的同學現在都是怎麽說年年的？他們說，年年有一個被包養的姐姐啊！”

  　　被警察按壓著的餘數大聲斥責著：“現在整個圓角巷都傳開了，人人都知道你幹的這些齷齪事了，你要氣死我和你媽嗎，你還要不要點臉啊！”

  　　身體上傳來的疼痛感讓餘凡愈發清醒。陳翠紅和餘數來找自己，隻是因為一個未經證實的謠言而已。

  　　“老餘家的臉都給你丟光了，你活著幹嘛，死了算了！”眼看著餘數又要踹向餘凡，陳翠紅一把抱住了餘數的腿。

  　　“打壞了看病不要錢嗎？誰出醫藥費？你出嗎？”陳翠紅啜泣了幾聲，“年年，我們回家把事情說清楚好不好？”

  　　“回家？”餘凡支撐著蘇柯的手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回去等著被打死嗎？”餘凡不知道是哭是笑。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陣詭異、悲愴的笑聲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