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嫌疑人餘凡

  　　“我不是醫生，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讚德從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在額頭上抹了兩下，“卷宗裏的的確確是這麽說的。”讚德攤開雙手表示無奈，“不信你們自己看……”

  　　“卷宗記載的並不是全部。”蘇柯篤定地說，從實習警員開始，這樣的資料他不知道做過多少份，“我想問的，並不會記載。”

  　　讚德有些不耐煩了：“那你們想問些什麽？”話音剛落，讚德跟了一句罵人的方言。蘇柯雖然聽不明白，但是能從讚德的表情上看出，不是什麽好話。

  　　“你在清裏鎮做警察很多年了吧。”蘇柯看著讚德的製服和肩章，邊角處已經有了明顯的磨損，“瑞安醫院的事鬧得很大，現在南城市警局正在全力偵破楊新友傷人事件，任何一個有功勞的人都可能被記住。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蘇柯模仿著薑行宣的語氣。

  　　陳明嘉撓著眉毛，不經低頭輕笑。

  　　讚德剛剛將手上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裏，很快又抽出了兩張，掌心的汗漬很快在紙巾上留下褶皺。讚德在思考，他動搖了：“你們到底想問什麽？”

  　　“漸凍症這樣的罕見疾病，清裏鎮應該沒有診所和設備可以確診吧？”

  　　“是的，鎮上的醫生隻是懷疑阿普的兒子有可能患有漸凍症，最後還是在你們南城市的醫院確診的。”

  　　“瑞安醫院？”一旁的陳明嘉脫口而出。

  　　“對。”讚德點了點頭。

  　　蘇柯手中的筆突然停滯，筆頭有節奏地戳向紙麵：“哪家診所？醫生叫什麽？”

  　　“清裏鎮診所，醫生是一個亞裔男性，戴眼鏡大概三十歲左右，姓李。”

  　　“他在哪兒？”

  　　“死了。”讚德揚起眉毛，聳了聳肩，“很久之前了，去年 6 月 13 號，下雨的時候出診，車速過快結果爆胎了，意外死亡。”讚德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們調查過了，的確符合意外死亡的特點，已經結案了。事後那家診所沒有再對外營業過，我們也去了診所做調查。對了卷宗在……”讚德按在椅子扶手上，撐起自己的身體。

  　　他一搖一晃地走到書架前，大聲問：“兩位年輕人，誰來幫我一下？”陳明嘉和讚德從架子高處取下幾個積了薄灰的卷宗盒子。存放的位置和積灰的程度說明，讚德沒有撒謊，這些盒子並沒有經常被翻閱，應該是結案後就被束之高閣。

  　　“這些，我是真的記不住了，你們得自己看了。”讚德氣喘籲籲地坐回原位。

  　　李醫生的卷宗盒子裏有幾樣東西讓蘇柯很感興趣。第一個是病人診療記錄；第二個是診所的現場取證照，一隻老式鋼筆靜靜躺在診療桌上，筆帽的筆夾處有著很明顯的掉漆痕跡，看上去是一隻被高頻率使用的鋼筆。

  　　“這支鋼筆呢？”蘇柯拿著照片問讚德。

  　　“在這。”讚德將手伸到卷宗盒子最底層，掏出了一隻被證物袋裝著的鋼筆。

  　　“喲，這東西年紀可不小了。”陳明嘉湊上前仔細打量著。

  　　“你懂？”

  　　“我爸就喜歡這些，派克、萬寶龍、奧羅拉之類的都是心頭好，而且玩鋼筆的人都有些收藏癖好，喜歡老物件也很正常。”

  　　“很貴？”

  　　“能買一台最高配的機車了。”陳明嘉嘖嘖搖頭，“果然啊……不管是大醫院還是小診所都賺錢。”陳明嘉隨手打開病人診療記錄，果然在記錄裏找到了阿普兒子的就醫記檔，“你看，楊微微也在這家診所看過病。”陳明嘉指著一頁記錄說，“最初的診療時間是在五年前，時間能對得上。”

  　　“楊微微和阿普兒子都在這家診所看過病，而且都去過瑞安醫院。”蘇柯低聲複述著眼下查到的線索。

  　　“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畢竟清裏鎮的診所隻有幾家而已，整個鎮子的人也許都在李醫生那兒看過病，而且距離什買市最近的大型綜合醫院就是瑞安醫院了，說不定是李醫生介紹阿普他們去的。”讚德無所謂地說著。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被收拾幹淨的阿普跟著一個年輕警察走了進來。讚德揮了揮手，示意小警察將阿普安置到蘇柯身邊：“兩位，你們確定要和一個瘋子交流嗎，就算能問出什麽，他的話也不能被當做證詞。”

  　　蘇柯沒有理睬讚德的建議，他握起阿普的雙手翻轉過來，仔細檢查著肘關節內側的位置，皮膚雖然粗糙但是沒有明顯的針眼和淤青，隨後又檢查了阿普的牙齒：“從體表目測，暫時可以排除因為吸食藥物導致的精神失常。”蘇柯伸出手遞到阿普麵前，“你好我叫蘇柯，南城隊偵查組隊長。”

  　　絲毫沒有意外發生，阿普呆呆地看著蘇柯和陳明嘉。整理幹淨的阿普像是稻田裏用於驅趕鳥類破壞莊稼的稻草人，長時間保持同一種姿勢和笑容，迎接烈日、狂風、暴雨，久而久之，五官在氧氣的腐蝕下變得模糊不清。

  　　“你還記得楊新友嗎？”蘇柯盡量壓低自己聲音，擔心嚇到眼前的人。

  　　阿普目光呆滯，望向蘇柯的眼睛，不知道隔了多久，阿普緩緩開口問：“他……回家了……嗎？”阿普的嗓音宛如掉入深海裏的船錨，隨著下沉聲音越發微弱。

  　　“他死了。”

  　　阿普的眼皮緩緩下垂，平靜地、毫無波瀾地接受了這個答案。陳明嘉的臉上躍過一陣欣喜，阿普的精神狀態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糟糕。

  　　蘇柯看著阿普左右無名指的凹陷處，忽然想到一個人：阿普的妻子。一直沒有被提及的人。

  　　“您的太太呢？”

  　　阿普的視線重新回到蘇柯身上，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陳明嘉手裏的診療記錄，斷斷續續地說：“在這……”

  　　陳明嘉快速查找著記錄，在阿普兒子的診療頁後找了阿普太太的病例。陳明嘉泄了口氣，希望徹底破滅了：“哎……牛頭不對馬嘴，白問，什麽都問不出來。”

  　　“想從一個精神失常的人身上問出線索，本來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讚德不忘挖苦倆人。

  　　“我的意思是，您的太太現在在哪兒？”蘇柯沒有放棄，“她沒有很您在一起嗎？”

  　　阿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您有見過這個人嗎？”蘇柯向阿普展示著手機相冊裏餘凡的照片。

  　　阿普的眼神在蘇柯和手機屏幕上飄忽不定，過了一會兒阿普點了點頭：“見過。”

  　　“在哪兒？”陳明嘉不自覺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清裏鎮診所……”

  　　阿普的話還沒說完，陳明嘉的口袋裏傳來一陣震動。砂楚的信息提示出現在屏幕上：“賬號 7896486 的 IP 地址查到了，彌爾頓大街 16 號 1802 室。”

  　　蘇柯一把奪過陳明嘉的手機，仔細核對屏幕上的每一次字眼，生怕錯漏任何一個地方。彌爾頓大街 16 號 1802 室，是餘凡的住所。

  　　“立刻打電話回去，加急簽署對於餘凡的申請調查令！”距離真相又進了一步躁動與興奮，迫使蘇柯不可控製地分泌多巴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餘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