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Asura
作者:吳大寶      更新:2022-10-02 15:23      字數:2364
  第二十一章 Asura

    “客廳和臥室基本已完成取證,你看哪裏還需要補充。”陳明嘉站在蘇柯背後問。

    “你來看看這個。”蘇柯坐在筆記本電腦前,屏幕正顯示著一個名叫“Asura”的網站。網站首頁是一尊皮膚黝黑,足踩大海,身越高山,憤怒裸體相的四臂雙足巨人像。

    “手托日月、千眼千手,這是阿修羅王?”陳明嘉依稀記得這是宗教典籍裏對阿修羅的描寫,“擁有神的力量,卻沒有神的善心。非神、非人、非魔。在佛教裏,轉生至阿修羅道者雖然沒有大惡,但也是嗔、慢、疑的象征。”

    比起典籍裏的記載,蘇柯更相信這是人類對於自己的評價。

    “這都是些什麽!”陳明嘉驚呼,他拖了一張椅子坐到蘇柯身邊,鼠標快速劃過屏幕,“什買市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雨,一位跑腿小哥替女顧客送物資給殘障父母,騎行 30 餘公裏 4 個小時,由於太晚隻能在外過夜,事後女顧客僅打賞 300 元。這件事你怎麽看?”

    “300 太少了吧……”

    “說真的我看到原帖說“無以為報”,結果就打賞 300?”

    “連我一個大學生都覺得少,至少給 500 吧!”

    “哇!原來真的有這麽精明的人。”

    “又當又立!”

    “笑死,這價格正常工時價都比這個高。”

    “打發要飯的呢?”

    “雖然我窮,但是這種事起碼要按著良心做事。”

    “拜托,整個什買市都淹了,人家拚了命給你送東西,也太不要臉了。”

    “出門消費也不止這個價吧!”……

    近 5000 條評論裏,至少有一半圍繞著“刻薄、精明、尖酸、算計、吝嗇、沒良心、利己”這個幾個關鍵詞。

    “我記得這個事件,事發之後不到一個星期,這位女顧客就在家中開煤氣自殺了。”正義的“斧刃”從揮下開始,到“消滅”一個人到底要多久,“血腥”又會持續多久?十幾年來,蘇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女顧客死亡之後,網絡上的言論兩極分化,一半啞火或者是為死者說話,另一半甚至從死者生前更新的帖子裏,找出她言語不當、過激等等諸如此類的細節,推演死者的精神狀況和心理活動,試圖為那些‘殺人凶手’開脫。”

    受害者自刎,作惡鬼敲鑼。大多數時候,人類自以為是的思考,其實都是在為了自身行為、欲望進行合理化解釋,他們不在乎最初的真相、最後的結局,隻想為自己的惡行找到借口而已。

    網頁又滾動了幾下。

    “這是個什麽醃臢玩意兒!”一貫和善的陳明嘉露出難以掩藏怒不可遏的神情,“MD,討論明星私生活、抨擊素人、還有在公屏肆意宣揚違法事件,我去!怎麽還有人發起是否殺死他人的投票,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不僅如此,煽動用罪惡暴力解決問題的帖子也比比皆是。”蘇柯隨便點開了一篇文章,“女友高考成績比自己多 200 分,我該怎麽辦?你看下麵的評論,有人教博主勸導女友二次高考,還有人說‘如果她愛你就應該和你報考同一所學校’,更惡心的是這句‘如果沒辦法勸導女友,就奪走她的第一次,這樣也不虧。’”蘇柯念到這,不禁後背發涼。

    “這個叫 Asura 的網站,真的太可怕了。”陳明嘉癱坐在椅子上,“從楊新友賬號登錄記錄來看,他是這個網頁的忠實用戶,長時間瀏覽這種網站沒病也要心理變態了。”

    “注意你的言論。沒有了解事情的全貌之前,不要急於給出評價。”

    網頁右上角忽然跳出一個紅色的圓點,係統提示:您的好友 7896486 已上線。點擊灰色的好友頭像,楊新友和 7896486 最後一次聊天界麵出現在二人麵前。

    “下周三我們見一麵吧。”署名楊新友,對話時間是瑞安醫院發生槍擊案前的三個月。

    對方隻是簡單的回複了一個字:“好。”

    直覺告訴蘇柯,“7896486”或許是楊新友事件的突破口:“網頁傳給砂楚,讓她查一下 7896486 這個賬號,筆記本也帶回去讓砂楚好好研究一下。”

    “好。”

    月光透過窗戶,斜插在衣櫥自帶的鏡麵上。半雙眼睛透過鏡子,掉進蘇柯的餘光裏:“誰!”蘇柯回頭看向窗戶外,幾乎是在一瞬間,那半雙眼睛也同時挪動了位置。

    陳明嘉和蘇柯第一時間衝出了屋子。二人畢竟是刑警,沒跑多遠就在楊新友家不遠處的林子裏,抓到了那“半雙眼睛”。

    “別動!”陳明嘉熟練的將“半雙眼睛”按在地上,雙手反剪在背後,“你是誰,為什麽跟著我們?”

    被按在地上的人一邊扭動著身體,一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麽。隱約間,從身上傳來一陣惡臭。蘇柯打開手電,眼前的人蓬頭垢麵,破破爛爛的衣服掛在身上,一頭長發看上去很久沒有打理過了,透過厚重的發塊才能勉強看到一雙完整的眼睛。

    蘇柯覺得這人很麵熟:“阿普?你是阿普?”聽到蘇柯喊出自己的名字,阿普逐漸安靜下來。

    清裏鎮的警署開始熱鬧起來。蘇柯和陳明嘉的到來讓警局炸開了鍋,接待二人的是鎮上的警署長讚德。一臉絡腮胡子,說話喘著大氣,辦公室的座椅想要承載他的分量,明顯有些吃力。

    “抱歉,清裏鎮和南城市不太一樣,警署七點準時下班,你們一來我們肯定要加班了,外麵那些小孩不開心也能理解。”讚德一邊拿出卷宗一邊說,“我讓人帶阿普去洗個澡,很快回來。這裏是你們要的關於阿普和楊新友的卷宗。”讚德語速很快,像是在敷衍蘇柯。

    “阿普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瘋的?”比起被打發翻閱卷宗,蘇柯直接開始發問。

    “卷宗裏寫得很清楚。”

    蘇柯沒有理睬讚德的意思,打開筆記本又問了一遍:“什麽時候?”

    不容置疑的起勢讓讚德有些接不上話,他斷斷續續地回答道:“一,一年前,也許是一年半。”

    “又是一年前?”關於楊新友事件的線索,陳明嘉已經聽到好幾次同樣的時間節點了。

    “我聽說阿普有一個兒子?得了漸凍症。”

    “是。”讚德拍向大腿,忽然想起了什麽:“我想起來了,是去年 3 月,他兒子過世了,從那以後阿普就變得瘋瘋癲癲的。”

    “他的兒子死的時候多大?”

    “8 歲,我記得。”

    8 歲?蘇柯心中默念了一遍:“什麽時候查出得病的?”

    “也許是 4 年前,我不記得了,卷宗裏有詳細的記錄。”讚德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漸凍症患者的平均剩餘壽命是十年左右,4 年也太短了吧?”陳明嘉和蘇柯互相看了對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