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楊新友

  　　驅車行駛至楊新友家的路上，蘇柯一直在回憶巴頌庫說話時的神態。

  　　當蘇柯問起巴頌庫是否見過餘凡的時候，巴頌庫幾乎沒有思考，直接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他的回答太果斷了。正常人在被問到是否見過“某人”時，第一反應應該是快速搜索腦海中相關信息的記憶。

  　　這需要時間，並不是立刻可以給出答複的。這一點，讓蘇柯對餘凡的懷疑又加重了幾分。

  　　蘇柯的思緒被陳明嘉的聲音打斷了：“到了。”陳明嘉關上車門跟上蘇柯，“沒錯就是這。”陳明嘉拿著手上的照片，還沒說完蘇柯已經推開了掉漆的大門，原本掛在大門上的銅色鎖頭眼下正躺在地上。

  　　陳明嘉看著鎖眼處凹凸不平的坑窪：“我去！你可真行！你要是不幹警察可得好好備案。”

  　　蘇柯拍過陳明嘉的後腦勺：“回去不許亂說，不然我把你嘴縫起來。”

  　　陳明嘉從包裏掏出手套和鞋套，撿起地上的鎖頭仔細打量：“你這本事，不幹點違法的事可真是屈才了！”

  　　蘇柯用眼神剜了陳明嘉一眼：“廢話，給我一套裝備。”

  　　“你自己怎麽不帶？”

  　　“不是有你在嗎。”蘇柯衝著陳明嘉拋了個媚眼，“抓緊幹活吧。”

  　　楊新友的家一眼望得到頭。底板吱吱作響，一腳踩下去，鬆散的木質結構塌陷出半個腳印大小的坑洞。陳明嘉打開手電筒：“都蛀空了！”

  　　“海邊的房子都這樣，常年不住人滋生白蟻、牆皮掉落都是常事。”蘇柯將手電照向四周，本就斑駁的牆壁上成團的“棉絮”簇擁在一起，輕輕一碰牆麵像是堆砌的豆腐渣一般，碎了一地，“這間屋子至少一年沒住過人了。”

  　　陳明嘉手中的光線指向裏麵的臥室：“裏麵還有一間。”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臥室，整間屋子的空間可以用局促來形容。靠著窗戶的地方擱置著一張比正常尺寸還要寬一些的雙人床。蘇柯將手電的光線移動到床上，可以很明顯的分辨出：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後期加置的。

  　　整張床被打理的很幹淨，多出來的位置鋪上了粉色的床單。環顧整間臥室，雖然狹小，但是所有陳設排列都像是被人精心安排過。蘇柯的視線落到電視機旁的相框上，從左側數第一個人是楊新友，中間是楊微微，看上去和死亡時的年紀差不多，右側的女士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黑色的長發被盤在腦後，整個人雖然穿著樸素，但卻十分整潔。

  　　從楊微微和紅衣女士的五官形狀對比來看，蘇柯可以確定這位女士就是楊太太。

  　　“看起來他們一家三口的關係不錯。”陳明嘉拿起相框，“楊新友摟著太太的手很自然，看來工會的人說的沒錯。”陳明嘉看了看四下的環境，“沒看出來啊，楊新友是個這麽講究的人。”

  　　“家裏這麽幹淨，和楊新友沒關係，我想應該是楊太太經常收拾打掃的。”

  　　“為什麽這麽說？”

  　　“你記得楊新友被擊斃那天屍表檢驗的情況嗎？”

  　　陳明嘉撓了撓腦袋：“致命創傷明顯、沒有毒物藥理反應、腔體柔軟沒有發現病變組織……還有……”

  　　“還有，雙側前臂和額頭膚色色差明顯，雙手指縫有明顯的陳年積垢。”

  　　“這麽細節的地方你都記得住？”

  　　“我看你這警校文憑是買的吧。”蘇柯調侃道，“所以楊新友的屍檢報告你有仔細看過嗎？”

  　　“看了。”陳明嘉戰術性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飄忽不定，“楊新友是當場擊斃，死因明確，證據鏈完整……所以……”說到這，陳明嘉的心裏像是在打撥浪鼓。

  　　“陳警官，你也不是第一天當警察了吧。”蘇柯歎了口氣，“這個月的獎金沒了。”

  　　“喂！你太狠了吧。”

  　　“那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蘇柯靠在門框上，“就我剛才給你的屍表檢驗信息，你分析一下。”

  　　陳明嘉右手托住下顎，輕咬下唇眉頭緊皺，腦海中有關楊新友的信息，逐漸清晰起來：“清裏鎮和南城一樣，是實行右側道路通行，駕駛位通常在左側，而貨車和大客車的座位高、前擋風玻璃麵積大，並且因為安全原因，大部分司機並不會選擇在車窗上貼膜。所以透光直射強度會更厲害一些。楊新友自從帶著女兒去南城看病，至少有一年沒有開過貨車了，可是小臂和額頭這兩塊特定區域的膚色，還是和其他地方的皮膚有明顯差別，按照道理來說，避免了長時間需要接受日照的情況，膚色會在一年左右，會根據人的體質產生不同程度的變化。”陳明嘉摩挲著下顎，“有兩種情況可以解釋，一是楊新友在這一年時間內，依舊保持長期接觸陽光的生活習慣，另外一個可能他從事這份工作時間太長，黑色素沉著很難恢複。”

  　　“第一種情況基本可以排除。”

  　　“那就隻有第二種情況了。”陳明嘉心裏咯噔一下，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客車司機每天的工作時間平均在 8，9 個小時，但貨車司機不是，他們的作息時間往往是跟著貨物抵達時間安排的，每日工作時常並不能保證，所以楊新友是很少待在家裏的，而且從一個的穿著細節來看，也能發現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他的指縫裏有明顯的陳年積垢，說明楊新友並不是一個很注意細節的人。”

  　　“楊太太相比楊新友來說居家時間長，從照片上來看也是個比較講究的人，這間屋子這麽幹淨，應該是楊太太常年在維護。”蘇柯指了指相框，“如果一個人早就厭惡了自己的生活狀態，也很難善待自己所身處的環境，但是直到楊太太不辭而別之前的一段時間，她還在精心打理自己的家，真的是太奇怪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蘇柯的視線落到了屋子一角，帶著鏡子的老式衣櫥上，他拍了拍陳明嘉的肩膀，示意陳明嘉把衣櫥打開。

  　　“果然有問題。”手電照亮衣櫥內側，男裝和童裝基本已經看不見蹤影，衣櫃的一側卻保留了好幾件成年女士服裝。除了最左側的缺口，楊太太的衣服幾乎沒有怎麽動過。

  　　楊太太沒想出遠門！蘇柯和陳明嘉想到了同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