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欺詐犯

  　　“這件事該怎麽理解呢？”蘇柯放鬆了身體，擺出一副閑散的狀態，“欺詐？還是恐嚇威脅？或者是泄露商業機密造成巨大損失，這些罪名可判的不清。不過仔細想想，父親是賭徒，女兒是欺詐犯，也很合乎常理。”

  　　“蘇隊長，請你放尊重一點。”蘇柯的話無疑是踏入了餘凡的雷區。

  　　蘇柯很清楚，像餘凡這樣的高嶺之花，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談論她的汙點，隻有碾碎餘凡最後的底線，蘇柯才有機會接觸到防禦機製下，真正的餘凡。

  　　“我說錯什麽了？利用別人的痛苦賺取高額收益，舍棄道德博取自身名利。你做什麽是你的自由，別人怎麽評價你也是別人的自由。”

  　　“自由？是！沒錯！人權賦予我們言論自由的權利，別人可以決定說什麽，我們也可以決定不說什麽。未經證明的懷疑一旦種下，無論是否有罪，罪名已經成立了。”餘凡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但是如果連警察和法律都不能公正審視這個世界，那麽這個世界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餘凡說的每一個字眼都像一道劃痕，刻在蘇柯的心口。

  　　餘凡收拾好自己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失態。大概是過了好幾分鍾，餘凡臉上的怒氣逐漸褪去：“抱歉。我太過激了。”餘凡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重新扮演起冷靜睿智的模樣，“其實你說的沒錯。瑞安醫院的負責人的確找過我，讓我刪除有關醫院的負麵信息。這二十萬的確是他們給我的。”

  　　“我沒有愧疚感。”餘凡好像預判到了蘇柯想要說什麽，“做我們這行的，既想當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的人多了去了。到處搜刮企業、明星、網紅的黑料，再從他們那賺取買斷稿件的費用……這種做法並不少見。比起那些沒有經過考證，就惡意散步消息的人來說，我已經很有良心了。”

  　　蘇柯換了一個姿勢，繼續審視眼前的人。

  　　“如你所見，我需要錢，也需要名氣，更需要用名氣去賺更多的錢。雖然做法上不了台麵，但是我並沒有對不起誰。”餘凡眉間微微隆起，漆黑的眸子在睫毛的覆蓋下，罩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她望向蘇柯，試圖找到共鳴，“南城這座城市，我們心知肚明，沒權沒勢的人不配發出聲音。瑞安醫院的受害者，也會因為我的報道而被社會各方麵重視，至少，結局是好的，不是嗎？”

  　　唇部的幹澀感提醒著餘凡，她好像很久沒有說過那麽多話了。不過，蘇柯微微變化的麵部肌肉也證明了一點：餘凡成功了。

  　　“楊新友和瑞安醫院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蘇隊長，辦案是警察的事，不是我一個小記者的工作。我想您問錯人了。”

  　　“除了楊新友，你那裏還有其他患者的資料吧。”

  　　“蘇隊長是想和我做交易？”

  　　“我沒有那麽多錢。”

  　　“白嫖？”餘凡冷笑，“那我為什麽要和你合作？浪費時間。”說著餘凡準備站起身，擺脫眼前這個麻煩精，“等蘇隊長有了足夠的資金，再來找我談吧。”

  　　“還有一個問題。”蘇柯看向窗外，又將視線拉回到餘凡身上，“為什麽要叫‘木本茴香’？”

  　　“簡單來說就是人設，在網絡世界裏塑造自己的角色、特點、說話方式，引起別人的共鳴。用戶喜歡看什麽，我就塑造怎樣的人設，沒有其他意思。”

  　　“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還會再來找你的。”

  　　“希望那個時候，蘇隊長已經準備好了十足的誠意。”說完，餘凡起身朝著咖啡店外走去。

  　　又是一次不愉快的談話。蘇柯泄氣地坐在椅子上，指尖不知道什麽時候夾了一根煙。

  　　“抱歉先生，這裏不能抽煙的。”一個服務生站在蘇柯身邊說。

  　　“好。”蘇柯收起了煙，看向餘凡消失的方向。第二次見麵，蘇柯有些更看不明白這個人了。

  　　從表麵上來看，餘凡是一個隻認錢不認人的人，可骨子卻藏著一些說不清的執著，像是勉強維持著餘凡的軀殼和靈魂不分家。

  　　起先蘇柯以為這是清高，每一次用言語刺激靠近，當他快要解開眼前遮擋視線的朦朧時，餘凡總是會築起高牆阻擋蘇柯的進攻。

  　　她的話裏摻雜著多少真假蘇柯一時也分不清楚。

  　　蘇柯的思緒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手機裏傳出時下熱門女團的成名曲，咖啡店裏為數不多的客戶向蘇柯投來鄙夷的眼光。

  　　蘇柯正拿著手機疑惑，就聽見歌詞裏唱起：feel me，feel me，I'm losing all control……

  　　“我去！”蘇柯慌亂地掐斷鈴聲，低聲咒罵，“蘇小淺這臭丫頭什麽時候換了的鈴聲！”手機又響起了幾個顫音。App 上彈出了最新消息：

  　　“嘿嘿！你聽到了吧！我知道你聽到了，不然也不會馬上掐了電話。這次你可別裝工作忙不肯回來。晚上 19:00 之前到家！”

  　　信息來自蘇小淺。蘇柯點開蘇小淺的頭像，閃光燈下，蘇小淺秀氣的五官被煙熏妝裝點的略顯成熟，露出半截腹部的抽繩吊，把女孩凹凸有致的腰線承托的剛好，全然一副“bad gril”的氣質。

  　　蘇柯眉毛微彼：“現在年輕人都喜歡這套？”說著蘇柯搖了搖頭，“看不懂”這三個大字掛在腦海裏。

  　　對於這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妹妹，蘇柯總有一種雞同鴨講的錯覺，無論他說什麽，蘇小淺都準備了一堆理由反駁蘇柯，明明是要教育蘇小淺，到了最後卻被自己的妹妹懟地啞口無言。

  　　黃昏與黑夜交織，一輛墨綠的機車停在了蘇家大門前。

  　　蘇柯到家裏的時候，屋子裏已經亮起了暖色的燈光，那光不明不暗，恰好照亮家門口的台階。家裏院子不大，隻能容下一個樹、一套座椅、一張秋千，還有一片白色碎鵝卵石鋪就的小徑。

  　　隔著很遠，蘇柯就聽到了蘇小淺聒噪的聲音。推開玻璃門，蘇小淺站在桌子邊用手拿著剛剛炸好的酥肉。

  　　“你給你哥留點。”說話的人是蘇媽媽，微微卷在耳邊的短發被收拾地整整齊齊。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一些，“你手洗了沒有？和你爸一個德性。”蘇媽媽嘴上教訓著不著調的女兒，麵容已然漾起笑意。

  　　“我就嚐了一口！”蘇小淺用嘴唇抿去手指上的調味料，“你也太偏袒我哥了吧。”

  　　“如果是你哥在，他就不會用手拿，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粗糙又調皮。”蘇媽媽搖了搖頭，“蘇柯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比你穩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