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狂躁症
作者:吳大寶      更新:2022-10-02 15:23      字數:2183
  第七章 狂躁症

    陰陽怪氣。餘凡的腦子裏冒出了這四個字。

    “詢問和訊問性質不一樣,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總得了解一下吧。”餘凡用眼神上下打量著蘇柯。

    “如果是訊問,你現在已經在審訊室裏了。”蘇柯頭也不抬回答著餘凡的問題。

    雖然和蘇柯接觸的不多,但是從他的行為舉止來看,餘凡能找到不少痕跡。

    比起一般常年坐在辦公室的裏的警員來說,蘇柯小麥色的膚色十分顯眼。灰色 T 恤和深色牛仔褲,洗得有些褪色,但是領口褲管上看不到汙漬。

    餘凡的視線落到蘇柯按動水筆的拇指上。從第一次見蘇柯開始,餘凡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蘇柯抽煙,可右手拇指和食指沒有煙草熏染的痕跡,說明他注重細節。

    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直接闖進別人的房間。

    餘凡隻能有一個解釋:蘇柯瞧不起自己。

    “蘇隊長的腿……好了?”

    “本來就是小傷。”蘇柯嗤笑一聲,“你是我見過,第一個親曆死亡現場之後,還能這麽的淡定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餘凡連忙補充解釋,“別誤會啊。我們做記者的經常會遇到很多突發狀況,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做過戰地記者。見過眼神空洞的孩子不知道戰爭是什麽,卻能很熟練的使用槍支彈藥;也見過同事被流彈射中動脈,差一點就沒命了;還有……”餘凡的聲音戛然而止。

    成為戰地記者的兩年,餘凡的攝像機裏,大多是見證了城市淪為廢墟,生命頃刻消逝諸如此類的鏡頭。

    “和案件無關的事我不需要了解。”蘇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將視線放在餘凡身上,“說一說楊新友吧,你是怎麽在第一時間知道案發現場的。”

    “社交網絡。我看到有人發帖,瑞安醫院有人持槍殺人。”

    “幾點到瑞安醫院的?”

    “下午一點四十左右。地下車庫有監控,你可以去查。”

    “這個警方會去確認的。”蘇柯合上了筆記本,將水筆放在了筆槽中,“還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蘇隊長還想問什麽?”

    “楊新友開第一槍的時候我就在醫院。我記得當時是一點十五,南城消息通辦公地址距離瑞安醫院,開車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這麽短的時間裏,你是怎麽找到楊新友的社交賬號的。”

    “一個記者對於信息收集、分析、提煉的敏銳程度,決定了他這輩子在職業道路上能走多遠。”

    蘇柯用舌尖舔舐著腮幫:“客套的場麵話就不用說了,我想知道具體操作過程。”

    “蘇隊長,你有見過哪家飯店的廚師會告訴顧客配方?”餘凡勾起唇角略帶嘲笑,不屑的字眼一字一句地提醒著蘇柯,“如果我沒記錯,現在……隻是詢問吧。”

    “好,那我換個問題。為什麽要接近楊新友直播?你知不知道像他這樣的危險分子,很容易失控?難道你不怕死嗎?”

    “蘇隊長的問題可不止一個。”餘凡拿起曾思思切好的蘋果,不緊不慢地說著。

    “這些問題你也不方便回答嗎?”蘇柯蹙起了眉,說話的語氣顯然比剛才急躁了一些。

    “說不怕死是假的。”餘凡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不過,隻有滿足觀眾的窺探欲和獵奇心理的東西才能吸引眼球。”

    蘇柯沒有回答,像是等著餘凡繼續解釋。

    “你不信?”

    “所以……為了你所謂的吸引眼球……”蘇柯從牙縫中迸出每一個字的音節,隔著很遠也能聽到蘇柯壓製已久的呼吸聲,“人命無關緊要是嗎?你有沒有想過,楊新友失控開槍殺人,那些人質隻要一顆子彈就會沒命。他們也是孩子的父親,別人家的子女,甚至是時候幾個月大的孩子!”

    “那是警察需要考慮的事。”餘凡的眼底掃過一絲冷漠,寒意刺骨的語氣像是小說裏陳述劇情的旁白。

    “餘凡!我現在就可以逮捕你!”蘇柯扔下手裏的筆記本,歇斯底裏地怒吼著。

    餘凡漆黑的眸子仿佛無盡下墜的深淵,任由怒火像小醜一樣在舞台上嘩眾取寵。麵對餘凡冰冷的眼神,一種無力感卻遊走過全身。

    在沒有人察覺的地方,餘凡攥緊了衣角:“蘇隊長,你這算暴力執法嗎?”

    “好,好的很。”蘇柯扔下幾個字,撿起地上的筆記本轉身離開。隻聽到一記重重地摔門聲,餘凡的世界又一次恢複了寂靜。

    牆壁的掛鍾重複著同一種音調,帶動著脈搏跳動。餘凡不知道保持著一個姿勢坐了多久,急促的手機鈴聲將遊離的思緒拉扯回來。

    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行大字“陳翠紅”。接聽鍵有節奏的呼吸著,餘凡也不自覺地跟著緊張起來。

    這次,電話那頭的人又需要她做什麽?電話掛斷前的一秒,餘凡接起了電話。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聲音:“凡凡,你有空嗎,你爸爸和你弟弟想你了,周末回家一次吧?”那個聲音斷斷續續,又夾雜著些許哭腔。

    回家?餘凡已經不記得上次回家是什麽時候了。好像自從上了大學之後,餘凡就開始刻意回避“回家”這件事。

    從學校宿舍到出租屋,餘凡這幾年始終在南城市的各個角落裏流浪。

    “這次又要多少錢?”餘凡不屑寒暄,直接了當,“他又輸了多少?”

    “三萬。”說著,那個聲音還是忍不住地抽泣了一下。

    餘凡的心也被揪了起來:“他又打你!”不是疑問,而是確定之後的憤怒。

    “沒有打我。”陳翠紅沒有等餘凡把話說完,就開始辯解,“你爸爸喝多了,回來的時候撞了我一下。”

    “餘年呢?餘年是死了嗎?他一個十七歲的大小夥子不知道拉著點。”明明是關心,說出口的話卻像是利刃。

    陳翠紅的辯解在餘凡麵前蒼白無力,就算用腳指頭想餘凡也知道發生了什麽。從她記事開始,餘數喝酒犯渾、打老婆再認錯的戲碼,就像暑期播放的重播劇,閉著眼睛都知道是哪個演員在念台詞。

    “凡凡,你周末……回來嗎?”

    “回。”餘凡不想再多說一個字,“啪”地一聲掐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