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辰之禮  “確實……有樣想要的東西。……
作者:一二霜白      更新:2022-10-01 10:51      字數:5324
  第29章 生辰之禮  “確實……有樣想要的東西。……

    梅家代代出皇後, 而霍家代代出寵妃。到了梅妃這一輩,卻剛好掉了個個兒。

    這兩家一文一武,祖上勞苦功高,對江山社稷皆有功, 霍氏祖上出身平民, 功勳是靠一代一代累積, 而梅氏祖上本就是顯貴, 在出身上一直壓著霍氏一頭。

    這兩家向來不和,梅氏對霍氏也一直持輕視的態度, 但近幾十年梅氏子弟以酒囊飯袋居多,即使入朝為官也做不出什麽功績,而霍氏卻勢頭漸猛, 子弟多出猛將,征戰沙場,倍受皇家器重。

    這便是這一輩梅氏為妃,而霍氏為後的原因。

    可宋寒之幼時也從宮人口中聽過另一個說法。

    梅氏雖然日漸衰微,但朝中尚有幾名功勳卓著的老臣在,先皇在任時,他們曾多次上書請旨立梅氏為太子妃, 先皇見朝中無人反駁,本已鬆了口,奈何太子, 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卻不願, 他更中意霍氏。

    梅妃年輕時便是出了名的刁蠻, 極愛打罵下人,憑著身份高貴也經常不把其他人家的公子小姐放在眼裏,與如今的梅彩環如出一轍。

    但皇後卻與她截然不同。

    許是因為出身武將世家, 皇後性子寬厚大度,也不太拘虛禮。

    皇帝當年年少輕狂,向往自由,也更愛大方奔放的女子,皇後顯然與他誌氣相投,而刁蠻刻薄的梅妃自然不合他的意。

    當時也剛巧趕上霍氏征戰西北再立戰功,梅氏無話可說,隻好任霍氏當上了太子妃。

    朝局波詭雲譎,皇帝也漸漸褪去了一身年少輕狂,懂得利益製衡,梅氏雖不如從前,卻低舊不可或缺,宋氏江山仍需梅氏家族的支持,他對梅妃的態度也逐漸緩和,分給梅氏的寵愛越來越多,不論是虛情還是假意,梅妃還是漸漸成了宮中最受寵的妃子。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這些年心機手段哪個也沒少使,唯皇後,她隻敢逞逞口舌之快,不敢真的下手,皇後自然也清楚她是什麽樣的人,心中厭惡鄙夷,早早便與她劃好了楚河漢界,必要時也會壓一壓她的氣性。

    近些日子梅氏族中安排了梅彩環借著探視梅妃的名義進了宮,目的便是繼續傳襲“梅氏為後”這一宗旨。

    奈何宋寒之軟硬不吃,近日還獨寵一個“小宮女”,梅妃心中忿忿,也想瞧瞧這“小宮女”的廬山真麵目,沒想到今日正好碰了個正著,誰知那宮女竟如此不知禮數,太子還將她視為珍寶,牢牢護在身後,梅妃氣不過,又逞了幾句口舌之快。

    回宮後她細想想,自己確實有些衝動,太子年少輕狂,說出去的話未必當得了真,最後還不得向權力屈服?

    立一個宮女為太子妃,怎麽可能?

    再說如今梅氏又出了位新科狀元,爹爹那邊身子也算康健,在朝中勢力依舊不可小覷,霍氏如今又沒有適齡女子,梅氏為太子妃,是板上釘釘的事。

    為此,她特地又找了侄女梅彩環過來,向她傳授了些自己當年的手段,她就不信,她這端莊秀麗的侄女,還比不上那個宮女。

    *

    而宋寒之這邊,與梅妃不歡而散後,生怕她再對身邊的人兒不利,徑直把薑雪蠶護著送回了東宮。

    想了想,還是不夠放心,又溫聲叮囑了句:“我不在東宮的時候,若是梅妃借了什麽由頭找上門來,你能避則避,若是不能,且與她周旋,找空子令身邊人向我通風報信,我一定盡快趕到,有我在,她不敢對你怎麽樣。”

    見自家夫君神色嚴肅而認真,薑雪蠶大概也能猜到這位梅妃娘娘應當不是什麽好人,最初見到皇後娘娘時,她還以為宮裏的貴人們都十分好相與,直到真的進了這座皇宮,她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好,我答應夫君。”她也神色認真,鄭重其事地向宋寒之保證。

    堅定的目光,緊抿的櫻唇,再配上那張嚴肅的小臉,在此刻倒顯得有些莫名的可愛。

    至少宋寒之是如此覺得的,不僅如此,他瞅著這張小臉,還漸漸起了壞心思。

    有想法就去實踐,這話是霍旭教他的。

    薑雪蠶本還揚著小臉認真地看著自家夫君,誰知下一刻,方才還與她隔了一臂距離的高大身影一下子就來到了她的麵前。

    近在咫尺的距離,她抬眼便能瞧見身前人漂亮的喉結和精致的下巴,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撲到了那喉結上,因為方才她清楚地瞧見它輕輕滾動了一下。

    可還未容得她仔細探究這事,一小片溫涼便猝不及防地印在了她光潔的額頭上。

    她的心此刻跳得很快,這是她能清楚確定的。

    可惜還未待她的小臉也跟著紅燙起來,外頭一聲驚呼便打斷了所有旖旎氣氛。

    “哎呦喂,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

    宋興懷覺得他五哥此時應當很想殺了他。

    這事也不能全賴他呀,誰讓他五哥批準過他進東宮不必通報。

    哦。是在有心上人之前。

    不過這回他來東宮,還真是有樁正事,嗯……也可以說是喜事。

    “五哥,每回你的生辰宴都是我和皇後娘娘為你準備的,不過最近皇後娘娘在忙著照顧父皇,就將此事全權交給了我來辦”,宋興懷拍了拍胸脯,笑著道,“這回可算是沒了拘束,五哥你說,想要什麽樣子的生辰宴,弟弟我肯定為辦好,包你滿意。”

    聽罷,宋寒之倒微微失了神,原來自己的生辰又要到了,這已經是打自己及冠之禮後過的第三次生辰了,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

    “五哥,五哥?”宋興懷見宋寒之久久不答,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宋寒之輕歎一聲,目光也柔和了些:“你都說了,近日父皇龍體欠安,今年還是不要大肆鋪張,在東宮設一小宴便可。”

    “哦。”宋興懷癟了癟嘴,有些失落,但仔細想想,覺得他五哥說的也有道理,在這個節骨眼上大肆鋪張,肯定會被某些人——尤其他那個愛生事的二哥,給參上一筆。

    “好吧,聽五哥的”,宋興懷心思一動,又補了句,“那我可以帶幾個朋友來嗎?就幾個,肯定不會和前幾日圍獵似的,絕不給五哥惹麻煩。”

    宋寒之眉頭微皺,瞥了他一眼,沒應答。

    “我知道五哥不喜熱鬧,這回帶的人肯定不多,也就……三五個。”

    見宋寒之依舊沒鬆口,宋興懷隻好再次妥協:“兩三個。”

    “不設歌舞,勿吵鬧喧嘩。”

    “成交!”宋興懷高高興興地轉身走了。

    宋寒之歎了口氣,他這個弟弟到底還是少年心性。

    *

    往年宋寒之的生辰宴都是由皇後和七皇子一同準備,將宴席設在皇後的鳳祥宮。

    今年大大小小的瑣事太多,皇後也無暇操持這事,隻得提前預備好生辰禮送到了東宮,又將置辦生辰宴這事全權交給了七皇子處理。

    宋寒之怕薑雪蠶突然見了生人會不自在,便提前與她說了要在東宮設小宴這事。

    誰知薑雪蠶聽後,並沒有十分驚訝。

    “皇後娘娘先前與我提過,說是夫君的生辰快要到了”,她捏著手指,垂著眸子,有些吞吞吐吐,“我也為夫君準備了一份生辰禮,隻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宋寒之聽罷,倒有些好奇,低聲問了句:“是什麽?”

    “不能說”,她猛地抬起頭,欲言又止,“總之……我會努力做好的。”

    宋寒之突然覺得,今年的生辰,也許會是這二十三年來過得最快樂的一次。

    *

    幾日後,按宋寒之的要求,宋興懷隻在東宮正殿裏擺了一個小宴。

    瓜果、菜品,還有人,都比往年少很多。

    雖然從前在鳳祥宮辦的生辰宴也算不上十分熱鬧,但今年在東宮這回,用“冷清”兩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不僅如此,到了宴上,宋興懷還有些失望,他還以為能再次見到上回圍獵時跟在他五哥身旁的那個小宮女,不成想,他這五哥把美人藏得嚴實,根本沒讓她過來。

    這回宋興懷也老實了許多,邀過來的都是些文官家的公子哥,嚴肅穩重,沉默寡言,分明和他五哥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倒顯得他在這兒有點格格不入。

    不過宋寒之這回對他弟弟的安排倒十分滿意,幾個人一塊安安靜靜地用膳,在如此氣氛下,連他這個弟弟都沒再聒噪。

    不想宴席快到尾聲時,外頭的小太監卻突然進來稟報了一聲:“太子殿下,七皇子,舞姬到了。”

    一道冷冷的目光襲來,宋興懷立馬擺了擺手,向這目光的主人解釋:“不是我安排的啊五哥。”

    宋興懷把目光投向周圍幾個朋友:“你們叫的?”

    那幾人立馬搖了搖頭。

    “讓她離開。”宋寒之將酒杯裏的佳釀一飲而盡,語氣冰冷。

    見那小太監還愣著不走,宋興懷問了句:“還有什麽事?”

    “回七皇子,外頭的……是梅姑娘。”小太監垂著腦袋,顫顫巍巍地說。

    “孤說過了,讓她離開。”宋寒之神色不改,語氣也與剛剛一般無二。

    “是。”小太監不敢再賴著,垂著腦袋慌忙退了出去。

    “五哥,這梅家姑娘其實相貌也不賴。”小太監走後,宋興懷嚼著筍絲,隨口評價了句。

    “你喜歡?”宋寒之挑眉問。

    宋興懷飛快擺了擺了手,他這話其實還沒說完,這梅姑娘相貌雖然還不錯,可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壞,他還小,可消受不起。

    東宮宮門外。

    “什麽?太子殿下不肯見我?你這奴才,是不是沒將話說清楚?”

    快入秋了,夜裏也漸漸有了涼意,梅彩環今日悉心打扮,還特意換上了一身綾羅舞衣,在外頭等了老半天,這會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

    “說,說清楚了,也提了外頭的是姑娘您,可太子殿下還是……”小太監往身後退了退,生怕眼前這主子一個巴掌落到他臉上。

    梅彩環氣急敗壞,卻還冷得要死,隻得狠狠剮了小太監一眼,氣衝衝離開了。

    宴席過後,見宋寒之略微有了醉意,宋興懷難得識趣地沒再擾他,直接帶著幾個朋友告辭了。

    薑雪蠶也是在這個時候偷偷從偏殿趕了過來,今日都快過完了,她得趕緊將生辰禮送給夫君。

    正殿內,桌上的殘羹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宋寒之正坐在梨花木椅上,闔著雙眼單手支著頭,旁邊放著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清茶。

    薑雪蠶放輕了腳步背著小手慢慢走到他跟前,本來還糾結要不要叫醒他,身前人卻已經睜開了雙眼。

    “夫君。”

    她湊近兩步,濃重的酒氣立馬直衝鼻腔。

    “夫君,你沒事吧?”她見眼前人臉色微紅,往日清明的雙眼也有些朦朧,猜想他應當是喝醉了。

    “沒事”,呆呆地瞧了眼前的人兒好久,宋寒之才溫和地笑了笑,“來送生辰禮的嗎?”

    薑雪蠶重重地點了點頭,也終於笑了:“嗯,還好來得及。”

    她把一直藏在身後的東西獻寶似的遞到宋寒之眼前。

    是一雙鞋墊。

    上頭各有一幅刺繡,繡的仍是之前的春蠶與桑葉,但繡工明顯比之前精進了不少。

    “前幾日夫君送了我一雙繡鞋,我穿著特別舒服,本也想為夫君親手做一雙,可是我的手藝完全不行,隻得退而求其次,為夫君縫了一雙鞋墊,還希望夫君不要嫌棄。”她垂下眼睫,神情有些沮喪。

    宋寒之接過那雙鞋墊,輕輕摩挲著上頭勉強算得上精美的刺繡,眼裏滿是暖意,低喃道:“我怎麽會嫌棄呢……”

    忽地,他又想到了什麽,將鞋墊放在旁邊,拉起眼前人的小手,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著。

    “夫君放心”,薑雪蠶知道自家夫君在擔心什麽,甜甜地笑了笑,“這回我特別小心,一點都沒傷著。”

    宋寒之握著她溫熱的掌心,直至檢查完最後一根指頭,確認她真的沒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今日是夫君的生辰,夫君可有什麽願望,或是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薑雪蠶笑著問。

    宋寒之垂著略微渾濁的眸子細細瞧著眼前那雙白淨細膩的小手,許久,他才低聲道:“確實……有樣想要的東西。”

    薑雪蠶笑意更深,期待他接下來的話。

    “可是”,宋寒之突然抬起頭,目光裏帶著幾分少見的委屈,“前幾日我已經向你討過了。”

    他這話讓薑雪蠶有點迷糊,想了半天,直到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繾綣的畫麵,她好像才明白了什麽,小臉也跟著紅了一片。

    “那”,她咬了咬牙,閉上雙眼堅定了信念,紅著臉道,“夫君可以再討一次。”

    想像中的溫涼觸感並沒有到來,她疑惑地睜開眸子,可就在這一瞬間,她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夫君……”

    她重心有些不穩,隻得用手臂緊緊勾住宋寒之的脖頸,低下頭,卻又剛好對上那雙仍舊朦朧的鳳眸。

    這回她終於敢確定了,當時她溫熱的呼吸一定撲在了夫君的喉結上。

    因為這次對象換成了她。

    宋寒之摟著她纖細的腰肢,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白淨漂亮的頸窩裏,溫熱的、帶著些許酒氣的吐息一下一下拂在她脖頸處,引得她微微戰栗。

    “今年不討了”,悶悶的聲音從她頸窩處傳來,帶著幾分疲憊,還有些微不可察的狡黠,“明年再討。”

    他這話害得懷裏的人兒一宿都沒睡好,臉蛋一宿都是燙的。

    第二日綠柳端著銅盆進去,嚇了一大跳,姑娘眼下突然多出來一大片烏青,眼神也惺惺忪鬆的,一看便是一夜都沒睡,這會正倚在桌邊打瞌睡呢。

    太子殿下真是不知道疼人。

    她撇撇嘴,又悻悻地把銅盆給端了出去。

    *

    宋寒之這一夜倒是睡得格外踏實。

    隻是早膳還沒用,一張厭惡的臉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過去一趟。”

    玉泰抱著拂塵,恭敬行了禮,起身時卻偷偷往前頭瞟了一眼。

    宋寒之這次難得沒有再推三阻四,他想起了母後之前的話,父皇身子越來越差了。

    明光殿。

    “寒之來啦?快過來,朕有樣東西要送你。”皇帝半臥在榻上,身上蓋著錦被,臉色比先前要蒼白許多。

    宋寒之薄唇微抿,行完禮便走了過去。

    “寒之你看”,皇帝把掌心攤開,隻見他毫無血色的手掌上躺著一塊剔透無暇的美玉,“還記得嗎,十年前你生辰時朕也送過你一塊玉佩,如今十年後,朕再得一塊珍稀美玉,還是送給你,隻是有些遲了,昨日是你的生辰,可今日製玉坊的人才把它送過來。”

    見宋寒之遲遲未接,皇帝笑了笑,直接抓過他的手臂,將那塊美玉放在了他的手心。

    “寒之,生辰快樂。”

    一股溫熱自掌心傳來,皇帝將這塊玉一直握在掌心,上頭沾了他的體溫。

    宋寒之的鼻頭忽地有些酸澀,眼眶也漸漸變得滾燙。

    “寒之啊,你已經長大了,也有了喜歡的姑娘,朕本來想親眼瞧著你成婚的,可如今看來,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