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愧疚

  　　渺茫霧氣隨著日光的升起緩緩淡去, 隻餘下薄薄一層仍舊環繞在園子裏。

  　　將湖麵隱去，幾步外根本不見人影。

  　　這個園子本就安靜，沒養什麽小動物，隻養了一隻特別愛哭的。

  　　如今除了她掉眼淚的聲音外, 安靜且空蕩。

  　　冉如和伸手想去碰一碰陸明誠, 看他上到哪了。

  　　可是她又怕弄疼了他。

  　　隻得舉手懸在空中, 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驚嚇過度後呆呆愣愣的。

  　　眼眶紅紅，小臉慘白。看起來無比脆弱。

  　　和陸明誠比起來，一時間也分不出受傷的是誰。

  　　陸明誠無奈的低笑一聲, 他拿出手帕來給愛哭的小動物擦眼淚。

  　　一邊嗓音溫和，哄她道：“我沒事的。”

  　　冉如和不太信, 她握住陸明誠的大手, 抓住後不讓他動。

  　　她仔細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 試圖看出他到底怎麽樣：“真的嘛？”

  　　她今天哭得有點多，現在好像有些停不住。

  　　仍舊在小聲抽噎：“可是你身上，，好濃的血，腥味。”

  　　“你傷到哪裏了？是不是很嚴重呀？”

  　　不然怎麽會濃厚的藥粉也遮不住的味道。

  　　陸明誠沒想到小動物嗅覺敏銳，他原以為可以多少瞞過去些。

  　　她好像很難過。

  　　“沒有。”他語氣仍舊低沉平緩, 聽著不像是個傷患，“是打鬥時候沾上的。我沒有事情，不要擔心了小和。”

  　　“一點小傷, 很快就好的。”

  　　冉如和盯著她，目光執意：“給我看看嘛。”

  　　她覺得陸明誠還在騙她，他把話說得那麽輕描淡寫, 實際上的情況肯定不止。

  　　她眼底滿是擔心, 仔細看又有點愧疚。

  　　小臉皺成一團, 動作卻有點躊躇。

  　　陸明誠和她對視幾秒, 有些耐不過她的執著, 可仍舊不想讓她看見。

  　　雖然對他來說隻是小傷, 但是對冉如和來說，說不定是天大的事情，等下又要哭的更厲害了。

  　　他歎口氣，伸手把冉如和攬進自己懷裏。

  　　他貼在冉如和耳畔，抱住她一小隻，像是突然放鬆下來：“小和，沒事的。是我不好，不該驚動你的。”

  　　“乖，別哭了。”

  　　他完全受不了她的眼淚。

  　　隻需要她淚眼朦朧的看來一眼，所有的堅持都會敗下陣來。

  　　冉如和卻好像完全沒被安慰到，她揪著陸明誠衣襟，哭得更加厲害。

  　　她很怕壓到陸明誠身上的傷口，所以還想掙紮出懷抱。

  　　她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靠得很近，完全聽不清。

  　　“是不是因為來江南了，所以才會遇到這些呀，，”

  　　“如果你還在京城的話，是不是不會有這麽多事情？”

  　　冉如和還是把從聽到他遇刺時，一直環繞在腦海中的想法說出來。

  　　沒有人怪她，可是她自己過意不去。

  　　是不是她惹出來的事情？

  　　陸明誠掰過她的小臉，仔細一看，皺起了眉。

  　　他語氣中有些淡淡的不悅：“你怎麽會這麽想呢，小和。”

  　　她的小腦袋瓜裏都在想什麽。

  　　“衝著我來的，和我在哪裏沒有關係。在京城也是一樣。”他頓了頓，“更何況你才是被我牽連的那一個。”

  　　“你有怪我嗎？”

  　　冉如和努力搖頭，她眼睛已經完全腫起來。嗓音很啞，哭過頭以後，說不出什麽話來。

  　　陸明誠拍了拍她，想稍微緩和氣氛：“小和，你都沒有責怪我，我為什麽會這麽想你呢？”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江南這裏的地方勢力蠢蠢欲動的結果，無論我在哪，他們都會動手。”

  　　他試圖把這件事情和從不關心朝政的冉如和講明白。

  　　“更何況他們本來傷不到我，隻是我想去追一個逃跑的人，打鬥之間有碰到。”

  　　陸明誠安撫著冉如和，與那些哄小孩的人毫無區別，他現在對於如何製止一個哭包，愈發熟練。

  　　“不哭了。多大點事情，怎麽哭成這樣。”

  　　冉如和把腦袋埋到陸明誠肩上，看起來還是很擔憂。

  　　“可你都受傷了，這怎麽算小事情呢？”

  　　陸明誠忍住沒告訴她，從小習武，受過比這嚴重的傷還有許多。

  　　他怕嚇到眼前這隻小動物。

  　　隻好拍了拍她，又換了話題：“要不要再睡會？現在還早。”

  　　冉如和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有些困。

  　　但是她不想睡覺，隻想在這陪著陸明誠。她搖搖頭道：“我要陪著你。”

  　　陸明誠應了聲“好”，喊來外頭小廝端來甜點。

  　　他感覺冉如和其實自己也很怕，但主要還是擔心他。

  　　原先沉重的心情莫名的好上一些。

  　　來江南許久，這還是他頭一次又感受到冉如和的在意。

  　　外頭有人敲門，陸明誠原以為是來送東西的小廝，喊了聲“進”。

  　　結果來的確實審完人的卓銘傑。

  　　他一進來，看到陸明誠懷裏坐了個人，一時間沉默的牙疼。

  　　他語氣聽起來有點酸：“老陸，我在那累死累活審人，你倒是開心了？”

  　　陸明誠淡淡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也不說話。

  　　隻是繼續拍拍懷裏人，小和好像快睡著了。

  　　卓銘傑沒人理他也能一個人說得起勁：“那人招的還挺快，這種江湖人除了武藝高了點，其他也沒什麽。”

  　　“虧得你最後攔住他，不然還不知道要上哪找去。”

  　　他隨手找了個位置坐下，把一疊記載審問出來的話的紙張一拍。

  　　“老陸，你的傷，，”

  　　卓銘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陸明誠冷厲的眼神，他平視不太反應過來，現在卻秒懂。

  　　話到嘴邊轉了個圈，又換了個意思：“，你這點小傷肯定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

  　　他說完都被自己無語到，怎麽回事，他為什麽要來跑這一趟。

  　　老陸自己哄小孩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拉上他。

  　　陸明誠直覺冉如和現在豎著耳朵在聽，還好卓銘傑今天開竅，反應挺快。

  　　“那人怎麽說？”

  　　他問完又改主意，不想在冉如和麵前討論這些。

  　　“算了，一會再說吧。你用早膳了沒？”

  　　卓銘傑搖頭，他麵上表情奇怪，擠眉弄眼的對陸明誠。

  　　想表達什麽含義不言而喻。

  　　不就是他需要相親，但是自己美人在懷。

  　　陸明誠倒是清楚，但是他懶得理一大把年紀的孤家寡人。

  　　他這番動作做的，真有點，難以形容。

  　　還好小和沒看到這些。

  　　陸明誠頭一回覺得自己身邊的朋友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他早知道，應該往死裏攔著小和見任何人的。

  　　“沒有的話正好，一起來吃。”

  　　，

  　　剛過巳時，冉如和就已經困得隨時都能睡著。

  　　她昨夜基本沒怎麽睡，強撐著來找陸明誠。現在已經連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

  　　她的情緒稍微緩和些，有被陸明誠哄到。

  　　雖然最後還是沒看到他身上的傷到底如何，但她安心下來。

  　　雖然可能是騙小孩，但是他都說了沒事，應該問題不大。

  　　冉如和完全不想睡，她緊緊貼著陸明誠身側，賴在他身上不肯走。

  　　方才的早膳，她都是被他親自喂的。

  　　旁邊的卓銘傑好像眼神奇怪。

  　　但是不管啦，她就是要貼貼。

  　　現在隻有陸明誠能給她安全感。

  　　冉如和小腦袋一點一點，垂到一半又猛然驚醒。

  　　像是那些在書塾課上犯困的學子一樣。

  　　陸明誠看得有些好笑，又有點心疼。

  　　小和肯定是被嚇到了，所以才會困得要命仍然不肯睡。

  　　他輕聲哄她：“去睡一會，好不好？”

  　　冉如和猛地搖頭：“我不困！”

  　　她暗中掐自己，結果一個沒注意，掐到陸明誠身上去。

  　　“嘶。”

  　　陸明誠倒吸一口涼氣，換來冉如和驚慌失措的看過去，她沒有碰到他傷口吧？

  　　陸明誠這回是真的笑出聲：“小和，這樣你還說不困？”

  　　都要靠掐自己來保持清醒，並且困得連掐的是誰都不知道了。

  　　冉如和麵上有點愧疚，又把腦袋埋進去。

  　　她聲音很輕，但仍舊是哭過之後的嗓音：“我不要去睡，我要在你旁邊。”

  　　但是她又反應過來：“會不會打擾到你辦公呀？”

  　　會，也不會。

  　　她這麽一小隻，陸明誠恨不得把她揣在兜裏，一天到晚都帶在身邊。

  　　可是他畢竟還要見人，等下說不定還要親自去一趟地牢再審問一番。

  　　而且她這樣強打精神，對她自己身體也不好。

  　　冉如和許久沒聽到陸明誠回答，她掙紮出來一些，看著陸明誠的眼睛。

  　　有點疑惑：“昂？”

  　　她小小聲：“如果打擾到你了，那我現在就回去吧。”

  　　聽起來委委屈屈，還有點可憐。

  　　陸明誠捏了捏她臉頰，他一個字都沒說，怎麽又委屈上了。

  　　但是他對她今天又是撒嬌又是討好的態度，很是受用。

  　　原先因著那群不長眼的江南官員給他弄的那麽一大堆事情，好像也沒有那麽生氣了。

  　　“我送你回去？”陸明誠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眼眸深邃，盯著看是時好像落入汪洋，看不到底。

  　　“回舅舅那裏嘛？”冉如和還想呆在他身邊，可是又覺得不能耽誤他的事情。

  　　她有點糾結，抽了抽鼻子，小臉皺起：“那你接下去會不會很忙呀？”

  　　“會。”陸明誠想了想，還是該告訴她。

  　　免得小動物又要等他，不睡覺。

  　　“我這幾天都要處理這些事情，不一定有空去找你。你多陪陪家人。”他好像也不是很樂意的樣子，不耐的皺起眉。

  　　但是對冉如和仍舊語氣溫和：“如果無聊了，可以找昨天認識的人出去走走。但要注意安全。”

  　　冉如和有點不開心，但仍舊是應下。

  　　她由著陸明誠親自乘馬車送她回了舅舅家。

  　　回答完舅舅和外公的問題後，她頂著他們擔憂的視線，走回自己的小院子裏。

  　　冉如和趴到床上，睡的昏天黑地。

  　　她原本就好困，又哭了好久，耗費了好多力氣。

  　　她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時分，中間隻爬起來吃了些東西，又倒回去繼續睡覺。

  　　哭哭也是很耗費力氣的。

  　　加上擔心陸明誠，心情大起大落。

  　　冉如和再度清醒時，她聽見婢女來報：“紀南月小姐在外頭等您。”

  　　“咦？”她有點疑惑。她怎麽過來啦？

  　　是找她有事情嘛？

  　　冉如和洗漱完走出去，在前廳見到端坐著喝茶的紀南月。

  　　她儀態良好，端坐在那裏的時候氣質過人。

  　　不過，看著不像個大家閨秀。反倒因為一些無形的威壓，看著有點像當家主母。

  　　冉如和小步走過去，主動開口打招呼：“南月姐姐。”

  　　“誒，小和。”紀南月笑起來，她身上那種壓迫的氣息逐漸淡去。

  　　現在看起來又隻像個親近的好友。

  　　明明二人也才認識不久。

  　　紀南月有些驚訝的道：“我知道連公子近日認了個親眷，沒想到會是你。”

  　　冉如和在她身邊坐下，聞言笑了笑：“他是我舅舅啦。”

  　　“這樣的嘛。”紀南月點了點頭，她也無意探究更多。隻是很意外。

  　　她頓了頓，主動解釋自己的來意：“今日我夫君受你舅舅的邀約，過來談點事情，我剛好也想見見這位，所以主動跟來了。”

  　　“沒想到是你呀小和，剛好，你下午有空嗎，要來和我一起出去玩嗎？”紀南月原先準備了許多話，想多認識一下。

  　　她和紀嘉薇一樣，都是那種善於交際的人。

  　　隻是沒想到這位剛認回來的親眷還是冉如和。原先想拉近關係的話也不需要多說了。

  　　冉如和有點好奇，但好像又有點害怕。

  　　她現在總感覺外麵不安全。

  　　但她還是有點心動：“去哪裏玩呀？”

  　　“和昨日你也見到的那幾位一起，去那個糕點鋪裏麵嚐一嚐現做的甜點。”紀南月好像想起什麽，她稍微斂了神色。

  　　“你如果不想來也沒關係的啦，我聽說前天夜裏出了點事情。”她語氣適當的沉了沉，“還好你沒有事。”

  　　她能在臨安內到處交際也是有原因的。

  　　起碼這麽一下，不管她到底有幾分真心，起碼麵上是做的很到位。

  　　冉如和覺得這種程度的關切剛剛好。

  　　“我和你們一起去吧。”她定下主意，突然想打探一些事情。

  　　“外麵都是怎麽說的呀？我到現在都還什麽都不清楚。”她意有所指，雖然沒說直白，但是她知道紀南月肯定聽明白了。

  　　跟在陸明誠身邊久了，冉如和好像也學聰明了些。

  　　起碼對於如何有技巧地說話，還是很清楚的。

  　　紀南月想了想，攝政王遇刺這件事，也沒有太多消息傳出來。

  　　她能知道還虧了是昨天跑去一個小姐妹那裏的聽到的。

  　　“外麵也沒有怎麽說啦，知道的人也很少，小和你別太擔心。”其他的話好像都沒有什麽，但是有一句。

  　　紀南月想了想還是說給冉如和聽：“我也是從一個小姐妹那裏聽來的，她說，那些人不可能一次就死心的。”

  　　那位小姐妹和她關係也一般，但是她出身琅琊王氏，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說這些，說不好是哪位父兄的點評。

  　　冉如和皺起眉：“這是說，，”

  　　“他們還有其他謀劃？”

  　　作者有話說：

  　　小和：害怕，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