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豔羨

  　　雲霧籠罩, 層層迷霧也給當下的氣氛增添了一些沉意。

  　　江南官場今日人人自危，有牽扯的很擔心被一同清算。沒牽扯的也努力回憶是否有所聯係。

  　　這件事帶來的影響甚至比那日傳出屈丞相幼子和北戎探子一同死在酒樓更為廣泛。

  　　陸明誠親自送完冉如和，又折回方才的地方。

  　　他坐到桌前，沉默著揉了揉眉心。

  　　他身上籠了層薄薄的戾氣, 看著有些煩躁。

  　　他向來沒什麽耐性, 唯一的耐心隻給了某隻小動物。

  　　暗衛悄無聲息走進, 開口道：“王爺，都查到了。”

  　　陸明誠轉了轉手上的佛珠，壓一壓此時無端想找人出氣的性子。

  　　他略微頷首, 示意暗一繼續。

  　　“是屈丞相早年在江南輪值時栽培的一人，名喚向承業, 時任金陵知府。”暗一語氣毫無波瀾。

  　　“他應是受屈丞相委托, 勾結江湖勢力, 有意試探。”

  　　“人呢？”陸明誠抬眼瞥了眼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人已經被看起來，需要抓來嗎？”

  　　“不用, 先找人盯著看看他們後續的舉動。”

  　　陸明誠拿起桌上審問出來的內容，又掃一遍，可還是沒多少有用信息。

  　　他麵色沉了沉, 連帶著屋內氣氛也沉了下來。

  　　再次邁步走進來的卓銘傑推門進入時，跨過門檻後愣了一愣。

  　　他是不是還得繼續換個老陸心情好點的時間再來？

  　　可他被陸明誠隨意看了一眼，卓銘傑心裏有點打鼓, 但仍是坐到他對麵。

  　　他扭頭看了暗一一眼, 讓他接著講。

  　　別讓氣氛就這麽沉默在這裏！嚇不嚇人。

  　　暗一接收到了這個視線, 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

  　　是他想的嗎？

  　　他接著道：“王爺, 在下還打聽來一件事情。”

  　　“說。”

  　　“向承業和他人對話時, 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中有意圖進行下一次行動。”暗一仔細回想, 那人的原話已經記不清，碎碎叨叨一大堆話。

  　　但大致是這個意思。

  　　卓銘傑插了句話：“可是那人都被我們捉住了，找誰來下一次行刺？”

  　　“在下認為，這可能是他們最先的計劃。但是沒料到王爺身手不凡。”

  　　暗一盡職盡責分析：“也可能是他們仍舊留有後手。”

  　　陸明誠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但是仍舊沉默著不發表意見。

  　　麵前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態度。

  　　暗一還好些，呆在這麽個主子身邊也習慣了這些。

  　　但是卓銘傑不行，現在連遊嘉良都不在，沒人替他分擔，他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麽要跑來江南了。

  　　半晌，陸明誠揮手示意暗一出去。

  　　他站起身，把麵前的東西理了理，放進暗格中。

  　　他開口打破沉默僵持的氣氛：“你審問的都是點什麽。”

  　　卓銘傑被戳到弱處，一時間語氣訕訕：“我這不是不擅長這個嗎，，”

  　　雖然他領著金吾衛，但是正經的審問這一塊，從來都是扔給遊嘉良去幹的。

  　　論起掌控人心這一塊，身邊哪個人都比他強的多。

  　　“那也不用把他在門派內的紅顏知己問出來。”陸明誠坐回來，看著他嗤笑一聲。

  　　“有這個功夫不如多問問他們的計劃。”

  　　卓銘傑一拍扶手，有點冤枉：“我問了！他不是死都不說！”

  　　“說自己不知道，我能怎麽辦，又不能上刑把人弄死。”

  　　“然後我靈機一動決定問一問人家在門派的關係，準備從那裏下手。可沒想到那人居然單戀！還是喜歡的朋友之妻。”

  　　卓銘傑想到這個，他笑的有點不懷好意：“夠勁爆吧老陸？”

  　　“，，”

  　　饒是陸明誠一時也被他弄無語了，他沉默片刻才道：“既然這樣，那你這幾天就去把他們門派端了吧，省的你說沒事情做。”

  　　天降一堆活要幹，卓銘傑非常有骨氣的立刻求饒。

  　　“別啊老陸，這事不急，馬上也過年了，讓大家都休息休息，年後再幹。”

  　　陸明誠淡淡瞥他一眼，顯然是對眼前人的性子很習慣。

  　　眼神中透露的意思都是：你去和他們也說說，讓他們年後再來？

  　　卓銘傑突然想到：“誒對了老陸，我可以去帶人盯著你那小美人。”

  　　“叫什麽，冉如和來著。”

  　　他覺得自己這個主意有點道理：“她一定被這事嚇壞了吧，你才剛高調帶她出去過，萬一那些人想對她下手威脅你呢。”

  　　“我帶人盯著，保證給你不出問題！”

  　　陸明誠臉色好像在聽到冉如和時候緩和一些，又好像神情裏增加了一些一言難盡。

  　　“你剛才審問出了什麽？”

  　　卓銘傑一時間還沒跟上思路。

  　　什麽審問出來了？

  　　他頓了頓，有點遲緩的睜大眼睛：“不是吧老陸，你連我都信不過？”

  　　他看到陸明誠不是很信任的眼神，舉起手指向上：“朋友妻不可欺！”

  　　等等，這話是這麽用的嗎？

  　　，

  　　日照落大地，風吹散遊雲。

  　　中午時分，天氣稍微暖和些，早上依舊飄著的濃厚霧氣也逐漸散去。

  　　冉如和還是跟著紀南月出去了。

  　　一方麵是覺得在臨安城裏認識人的機會不多，錯過可能下回就沒人帶她玩了。

  　　陸明誠又很忙，她也不能時時刻刻黏在他身邊。

  　　另一方麵是覺得，哪怕是陸明誠府上，遇見刺客也會受傷。她還是在舅舅家，沒有侍衛巡邏，真要來的話，該來的躲不掉。

  　　在外麵和在家裏區別好像也不大。

  　　不如出去散散心。

  　　冉如和換了身衣裙，是之前那件挑剩下的桃粉色長裙。上麵繡著點桃花，繡娘精巧的手法讓繡花隨著走路變換光影。

  　　遠遠走來，看著好像是桃花叢盛開一般。

  　　紀南月一看到這件裙子就誇好看：“小和，你這是哪家繡坊的呀？怎麽在臨安城沒見過？好好看呀，這桃花看著比你那天穿著的繡紋還要精妙。”

  　　“我本來以為那天的蝶戀花叢已經夠好看啦。”

  　　冉如和笑了笑，在她麵前轉個身。

  　　她還是小女孩那種愛炫耀的小心思：“我也不知道啦，是被送過來的。”

  　　紀南月雖然看出這點小心思，但還是適時捧場道：“好看！你穿更好看。”

  　　她長得可愛，穿上這些稚嫩的顏色襯得更加好看。

  　　她笑著看過來時，眉眼彎彎，不知怎麽，紀南月想到個詞“人比花嬌”。

  　　好像也很恰當。

  　　她知道這該是攝政王送的，但不知是他很上心，還是手底下那些人很上心。不是送來點好看的衣裳就完事，而是挑過很適合冉如和的。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紀南月想著，她又誇了幾句，滿足小姑娘的虛榮心，弄的冉如和還有點不好意思。

  　　她有點羞澀，南月姐姐說得太誇張啦。

  　　她不敢直視紀南月的眼睛，半低著頭道：“南月姐姐你也好看！”

  　　二人挽著手出門，一同前去臨安城這家新開的糕點鋪子。

  　　這家主要是做一些看著格外好看的甜點，味道隻能算中上。

  　　但是因為賣相格外誘人，各種小動物的樣子，或者是別的什麽。

  　　所以近來在臨安城中十分流行。

  　　冉如和她們是最後到的，走到包間時所有人都已經坐下，就等著她們。

  　　她有點不好意思，感覺自己遲到不太好。

  　　紀南月就自在很多，在座雖然不完全都是朋友，但都是熟人。

  　　她拉著冉如和坐下，隨意打個招呼：“不好意思各位，來遲了。路上遇到點事情。”

  　　其實什麽事都沒有，純粹出發的遲。

  　　“我請大家吃一道，隨便點。”這間糕點鋪的大師傅不僅需要提前預約，價錢也定的十分高。

  　　所以紀南月也隻能說請一道，多了她自己的小金庫也要被消耗沒了。

  　　眾人紛紛應下，有人又撿起她們沒來時席間的話題：“誒我說，隔壁那家繡坊現在也太過分了，我昨日遣人去問，說什麽要等到明年才能有空製作。”

  　　“就是，而且最近出的一些衣裳也沒從前好看。”另外一人接過話頭。

  　　冉如和對臨安城的這些還不是很熟悉，一時間分辨不出是在講那家店。

  　　但她豎起小耳朵，聽起來這間店的衣裳很好的樣子，回頭就讓陸明誠給她買。

  　　“有個繡娘嫁人後尋常不動針線了吧。”另一個女孩子好像對這些熟絡一點，“還有個繡娘最近生病了，也沒得動針線。”

  　　“我前天才收到之前定做的衣裳呢，等了我好久。”

  　　她的目光好像略過席麵落在冉如和身上，輕飄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把話說給她聽。

  　　冉如和敏銳的抬起頭看向對方。

  　　是那天紀南月指給她的，那個據說也喜歡陸明誠的女孩子。

  　　叫什麽來著，？

  　　記不太清啦。

  　　冉如和覺得自己這樣不是很好，有點小氣的樣子。

  　　可是她一想到也有人喜歡陸明誠，就忍不住醋意橫生。陸明誠怎麽能，這麽招蜂引蝶呢。

  　　他能不能不要在外麵吸引小姑娘啦？

  　　冉如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嘟了嘟嘴，心底冒著泡泡。

  　　陸明誠看到別人對她有好態度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

  　　她麵上沒有表現，隻是乖乖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有人捧了捧那個女孩子：“喲葉葶，你居然還能約上。早個小半年這繡坊就暫停所有定做了吧。”

  　　“我有個料子想讓他們做，都沒約上呢。”

  　　原來那個女孩子叫葉葶。

  　　冉如和發覺對方又在看自己，立刻扭頭看回去。

  　　她毫不心虛，和葉葶對視時總覺得對方的目光有點憤恨。

  　　可她在不平什麽呀？

  　　葉葶收回眼神，笑著道：“雖然我也剛來江南沒多久，但是父親心疼我，特意去和掌櫃說了聲。”

  　　“這才約上的。”她語氣裏有點不屑，也不知道是衝著誰。

  　　冉如和情緒驟然一跌，她也是從京城來的，是不是知道什麽？

  　　比如她父親，已經被流放了。

  　　正巧師傅帶人端上剛出爐的糕點，做了各種樣子的小動物，小小的籠屜上還冒著些蒸汽。

  　　向上彌漫，屋內片片白色。

  　　冉如和被分到了個小貓咪的。

  　　看著好可愛！

  　　可惜她一點都不憐惜，“嗷嗚”一口，咬掉小半個身子。

  　　冉如和眼神亮了亮，不僅好看，還好好吃噢。

  　　甜滋滋的，有點淡淡的雪梨味，不太明顯，但是留在嘴裏的回味十分綿長。

  　　這師傅確實有點本事，她吃過的甜點不計其數。品嚐過的手藝上乘的廚師也很多。

  　　但是眼前這個，卻把甜點做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甜而不膩，不是單純多放點糖。

  　　要不是這家店沒有外帶，她都想買幾個回去給陸明誠嚐嚐。

  　　他就算不喜歡甜食，肯定也會喜歡這個的！

  　　冉如和慢慢悠悠和眾人一起品嚐，偶爾隨著他們誇讚幾句。

  　　今天跟著南月姐姐出來，果然沒來錯。

  　　她自己要什麽時候才能知道臨安城裏有這麽好吃的店鋪呢。

  　　等待眾人吃完，一行人起身結賬，他們也是臨時湊在一塊的，索性自己付了自己的那份。

  　　不占人便宜，也不讓人占了。

  　　冉如和跟著人掌櫃的那裏，所有人都在嘀嘀咕咕算錢。

  　　她也跟著算了算，結果被自己繞暈過去。

  　　她本來就不會算賬，舅舅說要教她，但是他也沒空的樣子。

  　　冉如和決定等其他人付完了，她在把剩下的錢付掉就是。

  　　可是掌櫃的從一個側門走出，看到冉如和，驚訝的迎了上來。

  　　“小姐您什麽時候來的？”他語氣帶著討好，“怎麽也不和小的說一聲。”

  　　“咦？”冉如和驚訝，她不認識他呀。這間店鋪，難道又是誰開的？

  　　舅舅還是陸明誠？

  　　掌櫃也沒等她回答，直接吩咐旁邊算賬的店小二：“給冉小姐免了單子。”

  　　然後又衝冉如和笑道：“您以後多來品嚐啊。”

  　　“是，舅舅的店嗎？”她語氣有點不確定。

  　　掌櫃的點點頭：“可不是，連公子前些日子還吩咐小的好生招待小姐。”

  　　“他說您若是來，直接給您免掉就是。”

  　　紀南月伸手拉了拉冉如和，她也有點驚訝：“那我們也都沾了小和的光啦。”

  　　“就是就是。”

  　　“小和你怎麽不早點說呀，這裏可難約了。”

  　　“下回我要來可以報你名字預約嘛小和？”

  　　一群人七嘴八舌，雖然大家關係都很一般，甚至還有彼此看不順眼的。但都很樂意捧著請客的冉如和。

  　　而且聽這話，她和在臨安有著許多生意的連修遠關係極佳，和她打好關係，有利無害。

  　　更何況冉如和今天在席上乖乖巧巧的樣子，像極了家中小妹妹。

  　　也不怎麽說話，就是埋頭努力啃糕點。多可愛呀。

  　　反倒是葉葶臉色有一絲不好看。

  　　她以為無依無靠，靠著張臉就能誘惑到男人的，居然也有靠山。

  　　原來冉如和也不隻是長得好看了些。

  　　一行人向外走，走至隔壁珠寶店逛逛，消消食。

  　　這間珠寶店倒不是連修遠的產業了，但在臨安城開了數十年，也是這邊的貴婦人追捧的一家。

  　　據傳說還給京城皇室供過珠寶呢。

  　　冉如和對這些興趣不大，但是陸明誠總覺得她帶上這些珠寶頭麵好看，給她送了不少。

  　　她在店鋪裏隨便逛逛，不像其他人那麽熱忱。

  　　可她看見個眼熟的侍衛，是暗一的手下，經常被派來保護她。

  　　他手上拿了個小箱子，從樓上下來。

  　　看見冉如和，一時間有點驚訝。

  　　她沒主動打招呼，萬一陸明誠是買來送人的，她要是問了，多不好意思呀。

  　　反倒是侍衛主動上前：“王，王爺吩咐說這些都是送給您的，您看看有什麽不滿意的，在下好讓人更換。”

  　　好險，差點說漏嘴，他們侍衛私底下都把人喊做王妃的。

  　　冉如和掀起箱子，雖然被陸明誠送了好多，但她仍舊高興。

  　　“好耶，我看看。”

  　　一群人也圍了過來，看著那麽多珠寶當甜點一樣的送，十分羨慕。

  　　連紀南月也都有些豔羨：“小和，這都是送你的呀？”

  　　冉如和點點頭，她習慣了陸明誠的出手大方，加上這些珠寶也並不如他之前送的那些皇宮庫房中的值錢。

  　　她倒沒什麽特殊的反應，顯得格外淡然。

  　　“攝政王對你也太好了吧！”

  　　“小和我太羨慕你了！”

  　　“我也想要個對我這麽好的人嗚嗚。”

  　　她在周圍的一聲聲吹捧中，有點高興的揚了揚唇角。

  　　她扭頭看去人群之外的葉葶麵色不虞，像是咬著後槽牙努力控製。

  　　冉如和心底的泡泡被戳破，原先的醋意也少去很多。

  　　今天就不怪陸明誠太吸引小姑娘啦。

  　　哼哼，可是他就是對我那麽好呀。

  　　作者有話說：

  　　陸明誠如何哄小姑娘：給她送禮！努力砸錢！

  　　小和：（貓貓拳）我要你陪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