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更合一
作者:甜久      更新:2022-09-19 11:02      字數:8353
  第34章 二更合一

    吳桂芳的新大衣在一周以後終於做好了, 忍不住,提前拿出來穿了一天,大街小巷到處竄, 如果巷子裏有哪條流浪狗不知道她的新衣服,都算她沒宣傳到位。

    新大衣受到不少鄰居朋友們的誇讚,但怎麽看怎麽也不像喬露那件, 雖然款式是比著做的,可無論是版型還是氣質都不一樣, 壓根沒人往喬露那件大衣上聯想, 隻以為是吳桂芳新琢磨出來的款式呢!

    新鮮是挺新鮮,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好像不適合冬天穿, 有點薄, 可裏頭又夾了層絨布, 一時倒分不清這是哪個季節的衣裳。

    不過吳桂芳自己挺高興的, 畢竟大家都誇嘛不是。

    就著新衣裳話題, 大家相互請教, 吳桂芳無意間說漏嘴,大夥兒這才曉得,新衣裳啊原來是比照喬露辦喜酒穿的那件大衣做的!

    可咋看咋不像啊……聊來聊去還是覺得喬露那件最好。

    後來一起到徐家小屋找喬露, 言語中透露出能不能也借給他們瞧瞧的意思,保準很快就還回來。

    不僅是內院,外院的幾個女同誌也跟了過來, 喬露覺得要是借給內院的還好,外院的跟她又不熟, 一件衣服借來借去, 還回來都不知道成啥樣了, 這麽貴的料子要是被誰弄壞了,你是讓人賠還是不賠?

    想了想,半開玩笑地說:“好呀,大家如果想看的話就上我家拿,不過我發現這天天待在家裏也沒事幹,打算明年試試做裁縫,你們說這個計劃行得通不?”

    “啊?你想當裁縫啊?”眾人無一不驚訝。

    喬露微笑著;“嗯,想試試,反正在家閑著也是打發時間。”

    當裁縫?那不就是靠做衣服掙錢嗎,這倒是讓大家不好意思白看她的衣裳……不給點錢都說不過去了吧?

    可大家哪裏舍得掏錢,外院幾個婦女又跟喬露不熟,沒聊幾句便無趣地走了。

    當然了,鄰裏鄰居喬露可不好意思收錢,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是正確的。

    當內院所有女同誌都借到喬露那件大衣之後,對待她的態度簡直就跟親人一樣!

    這不是馬上到春節了嗎,喬露兩口子準備今年在黎安市過,嬸子大姐們都熱情地教她黎安市的春節流程,幫她一起打年糕,教她寫春聯,蒸大鍋饅頭,製作黎安市特有的糖環……除夕前的一周,甚至半夜起來喊她一塊兒上副食店排隊買不要票的特供山芋!每家每戶按人頭分,去晚了可沒有!

    徐海州沒在南方過過春節,所以不清楚這邊的習俗,這會兒跟著喬露一起學,倒也覺得挺有意思,他這才發現原來南北方過年的差別還挺大。

    比如,北方過年喜歡包餃子吃餃子,南方喜歡吃湯圓,打年糕;南方喜歡貼福字,北方還要貼窗花,玻璃窗上紅彤彤的一片,不知道的南方人還以為是什麽新人的喜宴呢!

    喬露不禁感歎:“這衣服借地可真值,就當付學費了。”

    年糕打完不算完全做好,還要留一部分出來,做成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形狀,再拿各種食品顏料畫眼睛鼻子嘴巴,這是小孩子最喜歡的環節,因為大多有孩子的家庭,年糕都可以讓孩子親自上手畫,最後做出來什麽都有,小狗小貓小兔子,好看的不好看的,總之就圖兩個字——開心!

    除夕當天,各家的小朋友會拎著小動物年糕挨家挨戶串門,誰要是看上了對方的年糕,就相互交換,最後回到家,籃子裏基本上再見不到自家做的年糕了,這叫什麽?

    百家糕!

    除了年糕,嬸子們還告訴喬露,黎安市過春節有一個小孩子更喜歡的環節,那就是做燈籠。

    每個爸爸都會提前給自家小孩做燈籠和麵具,燈籠好做,麵具不好做,因為要按照生肖做,自家孩子什麽生肖,就給他做什麽生肖的麵具。

    麵具不是掛在臉上的那種,是像燈籠一樣掏空了罩在腦袋上的麵罩,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掏個洞,小孩子戴起來虎頭虎腦可有意思了。

    這習俗有點像西方的萬聖節,打扮成各種妖魔鬼怪上各家串門要糖果。當然了,這裏畢竟是東方,八十年代更沒有要糖的習俗,就是各家串門,找到同齡的小朋友們聚在一起上街遊玩。

    除夕前一周,徐海州在鄰居們的教程下開始學做麵罩,第一次沒做好,歪歪扭扭看不出形,第二次做就遊刃有餘了,精致的小猴子麵具一比一貼合喬安的腦袋,無論是顏色還是尺寸,各方麵細節都到位。

    戴上後,活脫脫一隻可可愛愛的萌崽,蹦蹦跳跳的時候跟真的小猴子似的,誰見了不眼紅。

    再看自家手裏父親做的馬馬虎虎的麵罩,對比起來這也太敷衍了吧!

    ……倒也不是說他們的爸爸不願意好好做,實在是這玩意兒如果想要做細致了,不弄個四五天你都弄不好,於是各家爸爸們都默契地做“敷衍”了。

    喬安漂亮精致的小猴子麵罩把好多小朋友都震到了,不僅有內院外院的,還有隔壁院兒的,一哄而上把他團團圍住,嘰嘰喳喳地討論。

    “喬安,我可以戴戴你的小猴子麵具嗎?我也是屬猴的。”隻不過是比他大一輪的猴兒。

    麵具是按照喬安的比例一比一製作的,十來歲的孩子咋可能戴的上,喬安大方地取下,一分鍾後大哥哥失望地還給了他。

    “喬安,我是屬羊的,我想戴戴你的猴子麵具可以嗎?”

    “喬安,我是豬!我也想戴!”

    “安安哥哥我是馬,我也想!”

    看著被一群小朋友簇擁著的兒子,喬露沾沾自喜地跟徐海州說:“哎,咱兒子最近真是出盡了風頭哈,又是新衣服新帽子又是漂亮燈籠,瞧他笑得多開心。”

    徐海州視線望過去,眸光溫柔,鋼鐵心也化為了繞指柔。

    “挺好的,他現在開朗多了,也不怕生。”撫摸著老婆的發絲,說道。

    “是啊,變化真大。”短短三個多月,重塑了似地。

    ……

    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二月十號,距離除夕還有兩天時間,也不管擺攤還能掙多少,這幾天徐海州就歇下了,安心在家陪老婆孩子準備過年。

    這天晨間,還是徐海州早起,今早吃玉米碴子粥,配白麵饅頭和一疊圓白菜。昨天喬露特意交代,以後每個人每天早上都要吃一隻水煮蛋補充營養,雞蛋這會兒煮好了正在熱水裏泡著,等娘兒倆醒過來也不會涼。

    剝開蛋殼,圓滾滾的蛋白比喬安的臉還嫩

    小家夥接過雞蛋,撥開蛋白津津有味地吃起來,蛋白吃完以後,蛋黃拿在手裏糾結了半天,下意識遞給喬露。

    “媽媽,蛋黃……”

    “蛋黃也要吃哦。”這孩子不喜歡吃蛋黃,以前喬露都慣著他,今天實在吃撐了,再吞不下。

    喬安小朋友瞬時蔫兒了,眉毛耷拉下來,懨懨地把蛋黃放在掌心,大眼瞪小眼,哦不對,大眼瞪蛋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跟這小蛋黃交流感情呢。

    最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也沒瞪出個結果。

    “媽媽,我是不是壞孩子呀。”看看蛋黃,再看看喬露,喬安懨懨地問道。

    喬露不解:“為什麽這麽說呢?”

    “因為我不喜歡吃蛋黃,浪費糧食不是好孩子。”

    噗——吃個蛋黃還成壞孩子了,照這麽算世界上就沒一個好孩子。

    喬露正想開口說什麽,徐海州便道:“你不喜歡吃蛋黃並不是壞孩子,爸爸也不喜歡吃白菜,我是壞爸爸嗎?”

    小時候家裏窮,一年四季包括春節,飯桌上必有大白菜,水煮的,蒸的,偶爾放點油炒一炒……吃了二十年吃出了陰影,徐海州發誓,不管貧窮還是富有,一輩子再也不吃白菜了。

    喬安很認真打量他,搖頭道:“你是好爸爸。”

    徐海州揉他腦袋:“這就對了,別亂想,嗯?”

    喬安小鹿眼一亮,興高采烈地將他抱住:“嗯!可是爸爸,我還是不喜歡吃蛋黃。”

    “那就給爸爸吃。”

    說罷,徐海州一把將他手裏的蛋黃奪走,投進嘴裏。

    喬安看呆了,喬露也呆了,等到喬露反應過來,父子倆笑開了顏,就像剛偷完油的小老鼠,笑得那個竊喜啊。

    喬露佯裝生氣,雙手叉腰眉頭豎起來:“好哇,居然學會搬救兵了!看我好好收拾你!”

    說著彎腰就要去逮他,喬安一見情況不對勁,扔下小勺繞著飯桌跑了一圈,最後往徐海州懷裏拱。

    “爸爸救命!”

    徐海州穩穩接住他,如獲至寶般在他稚嫩的臉頰上親了兩口:“別怕,爸爸保護你。”

    喬露沒好氣地走過來,捏他的鼻子:“等爸爸走了再收拾你!”

    沒想到今天爸爸不僅沒走,李紅軍也來了,扛著一張可折疊的行軍床進入院子,後麵還跟了一個兄弟。

    徐海州迎上去,從朋友手裏接過一隻鐵皮大方盒,定睛一瞧——收音機啊!

    看著妻子一臉懵逼的狀態,徐海州把收音機放下,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

    “本來上個月就想買的,攤上太忙一直沒來得及,這不是馬上要過年了嗎,趕緊把收音機帶回來,到時候春節就能聽節目,家裏不至於太冷清。”

    家家戶戶都有長輩,他們這裏沒有,難免顯得清淨。

    喬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後麵李紅軍扛著行軍床進了屋。

    “來咯來咯!小寶貝兒看著點,讓一讓躲一躲!”

    大門大開,寒氣順著門簷往裏灌,喬露忙不迭把門合上,也隔絕了外界好奇的目光。

    喬安不解地望向李紅軍和另一個沒見過的叔叔,扭身一轉躲到了喬露身後。

    “媽媽,叔叔在幹什麽呀?”

    喬露垂頭瞥他一眼,笑道:“給咱家搬東西呢。”

    “搬什麽呀?”

    喬露捏了捏他的小手,一手的軟肉好舒服。

    “等會兒就知道了。”

    床放好,收音機放好,喬露趕緊給兩位倒熱水喝,李紅軍慢吞吞喝著,另一位兄弟一飲而盡後,便動身告辭,說是家裏還有活計忙,得趕緊走了。

    徐海州沒留人,道了聲謝便把他送到院門口,回來的時候,自家兒子正對著收音機眼冒星星。

    收音機的到來顯然比行軍床更讓喬安感到激動,時而摸一摸,按一按,小心翼翼的。

    “爸爸,這個是什麽呀?”

    徐海州揉揉他的腦袋:“收音機,可以聽節目,聽歌,聽天氣預報……”

    “哇,什麽都可以聽嗎?”說著把耳朵貼到收音機機身上傾聽,啥也沒聽著啊。

    喬露哭笑不得地把他抱開:“讓爸爸教你操作。”

    徐海州在北方的家裏就有一台收音機,七十年代買的,得有六七年了吧,比喬安年齡還大。今天這台收音機是新款,功能跟老收音機差不多,但更好用。

    徐海州手在開關按鈕上輕輕一摁,再扭一扭,直接跳到說書頻道,裏頭正在播放劉蘭芳講的評書:《嶽飛傳》。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喬安嚇了一跳,他覺得好新奇,兩隻小短腿激動地上下蹦躂:“爸爸爸爸!我可以按按它嗎?”

    幾個大人好笑地看他一眼,徐海州讓開位置,把兒子牽過來:“可以,你來吧。”

    “按哪個呀?”小家夥手兒高高舉起,躍躍欲試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個是開關,打開關閉都是按它,這個是音量鍵,這個是加,這個是減,這個旋轉的按鈕是調頻道的……記住了嗎?”

    小家夥若有所思地點頭:“嗯……有一點點記住了。”

    第一次接觸,咋可能一下就記住呢,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他有大把的時間學習!

    小家夥手兒伸過去,試探地摁了一下開關鍵,沒使多大力,按鈕紋絲不動。

    喬安不解地撓撓頭:“爸爸,我是不是要很輕地按它呀。”

    喬露笑出來:“不用啊,你這小身板,隨便使多大力都可以。”

    小家夥信了媽媽的話,手指在收音機按鈕上重重一按,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他嚇了一大跳,直接往喬露懷裏鑽。

    “哇呀媽媽呀!”

    扭身撲進喬露懷裏,小屁股撅著,身體伴隨他劇烈的動作抖動了一下,怪可愛。

    “哈哈哈——”李紅軍十分不給麵兒的笑出聲,夫妻倆亦忍俊不禁。

    “別怕,是收音機被你打開了。”喬露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來。

    喬安抬起腦袋,眾人才發現這小人兒眼睛都紅了,臉也紅彤彤的,撓著嘴巴委委屈屈,不知是嚇到了還是尷尬地羞了。

    噗嗤——咋這麽可愛呢。

    擺弄了一會兒收音機,喬露準備跟吳桂芳一塊兒上市場買菜,特意讓李紅軍留下來吃頓飯再走。

    李紅軍沒拒絕,留了下來。

    喬露買完菜回來時,內院熱鬧極了,陳家的田家的胡家的……所有小孩兒全聚在枇杷樹下,走近一瞧,正中間被圍著的是自家寶貝兒子,坐在小椅子上,懷裏抱著個嶄新的收音機,收音機裏正在播放少兒節目。

    “嗒滴嗒、嗒滴嗒、嗒嘀嗒——小朋友,小喇叭開始廣播啦! ”

    小孩子們跟著魔似地,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冷風刮過來也不嫌凍。

    喬露本想讓大家進屋聽,但看看他們聽得入迷的樣子……算了,還是別打擾。

    大雜院裏的居民收入普遍在黎安市的中等偏下水平,內院目前還沒有人家買收音機,縫紉機和自行車這樣的實用物件倒是有。

    外院有一個叫鄒葵花的十三歲小女孩,她家就有收音機,還有電視機,每天傍晚,鄒家門口總是擠滿了人,她家是全大院最讓人羨慕的一戶人家,聽說父親四年前跟朋友去港市經商,之後每個月都會給家裏寄很多錢,用都用不完的那種,好讓人羨慕。

    午飯做完,喬露扯開嗓子衝院兒裏喊了聲,沉浸在故事裏無法自拔的小孩子們才清醒過來。

    “安安!吃飯了!”

    小家夥恍然如夢般回過神,抱著收音機滿足地拍了拍它,小手兒用力在開關鍵上一摁,現場鴉雀無聲。

    “好了,我要回家了,再見大家。”噠噠噠,邁著矯健的小碎步跑回了房間。

    小夥伴們戀戀不舍地目送他離開。

    徐海州在門口等他,走到後接過收音機,一手將他抱了起來,親他冰冰涼涼的小臉蛋:“怎麽樣,節目好聽嗎?”

    “嗯!太好聽啦爸爸,我還學會了一首歌兒!”這孩子,現在說話總時不時夾雜幾句徐海州的北方口音,兒化音什麽的。

    有句話還真沒說錯,北方話最容易“人傳人”。

    李紅軍在一邊啃蘋果,笑著問他:“小寶貝兒,還學會唱歌了,唱來給叔叔聽聽。”

    小家夥金嗓大開,大概是被爸爸抱在懷裏,竟然一點也不怯場,嗓音軟軟糯糯的。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

    一曲完畢,鼓掌!

    小家夥被爸爸誇了,還被李叔叔誇了,最後媽媽端著菜進來,也被她誇了。

    一直到吃飯,他都驕傲地昂首挺胸。

    午飯吃得豐盛,怕被鄰居們瞧見,喬露把門落了鎖。

    一小盆黃瓜皮蛋湯,一份土豆燒排骨,一份麻婆豆腐,因為兒子和老公不能吃辣,沒放辣椒,用少量豆瓣醬代替,看起來也像那麽回事。

    飯桌上,小家夥一邊哼歌一邊吃飯,喬露出聲提醒他。

    “安安,等會兒吃完飯再唱。”這吃著飯呢,哼著歌還怎麽吃,大半天了,一碗飯才吃掉五分之一。

    “那好吧媽媽。”喬安沒繼續唱歌,哼哧哼哧刨起飯,速度快得驚人,他迫不及待要吃完飯唱歌啦!

    李紅軍看著,忽然想起什麽,打開了他帶來的一隻布袋,神秘兮兮地從裏邊掏出一隻小盒子。

    “安安,快看叔叔這有什麽好東西!”

    他把東西放到桌邊,通體銀色的小盒子,盒子頂端有兩個按鈕,一個長點的銀色按鈕,一個短些的紅色按鈕。盒子底端有一串英文,因為被磨損,喬露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麽。

    “什麽東西呀叔叔?”好像一個……小飯盒!

    徐海州挑眉:“單放機?”

    “單放機?什麽東西?”大概是年代太久遠的東西,喬露居然聽都沒聽過!

    見喬露不知道,李紅軍更得意了。

    “喲,你也知道呢。”李紅軍瞥了徐海州一眼,把它推到喬露麵前,表情神氣極了:“這可是好玩意兒,別看它小,比收音機還貴呢!兩百四!”

    別看它像一隻飯盒,放出的音樂可好聽了,而且裏麵是放磁帶的,能儲存許多收音機裏沒法播放的音頻,巴掌大的大小也十分容易隨身攜帶,這不比收音機更好?

    “前一陣賣手套掙了不少,這不馬上過年了嗎,咱豪氣一把,放點歌兒喜慶喜慶。”

    喬露調侃他:“收音機裏的歌還不夠你喜慶呢?”

    李紅軍嘖了聲:“那咋能夠,收音機裏又不是想聽啥就有啥,不好,沒我這單放機好。”

    單放機在這個年代絕對屬於“奢侈品”,在這上麵,你能聽到許多在收音機裏聽不到的歌兒,比如鄧麗君的各種經典歌曲,還有一些因為各種原因被大陸禁掉的歌兒……

    從小聽慣了紅色歌曲和各種激昂的振奮人心的進行曲,偶爾來一首悠揚甜美的小情歌,那滋味那新鮮感……尤其像李紅軍這樣的單身男青年,聽著甜美的情歌,心上仿佛放了隻爪子,撓著,輕輕地撓,撓得心口癢酥酥,好難耐。

    “托了半個多月才弄到,三洋牌的,好用!”說罷摁下開關,悠揚的樂曲飄飄揚揚流出:“小寶貝兒快聽。”

    喬安激動地飯也不吃了,握住筷子搖頭晃腦,身體跟隨音樂節奏擺動起來,小短腿也晃蕩,偶爾跟著哼吟。

    喬露笑出來,這孩子,不會還有藝術細胞吧?

    “在那美麗夜晚

    那相愛人兒伴成雙

    他們拍拖手拉手情話說不完

    卿卿我我情意綿綿……”

    是鄧麗君的《香港之夜》。

    “好聽嗎?”

    “嗯!好聽!”喬安聽不出歌詞的意思,就是聽個調調,但對他來說,這裏邊放的歌兒都是好聽的。

    小家夥繼續跟隨單放機哼唱,徐海州見狀,叮囑他:“安安,這首歌不可以在外麵唱知道嗎。”

    喬安停下歌聲:“為什麽呀爸爸,我覺得很好聽。”

    思來想去,徐海州編了個謊:“這首歌小孩子不能在外麵唱,唱了嘴巴會上火,知道嗎?”

    八十年代開放初期,以鄧麗君為首的港市明星開始走進大陸,但隨之82年的時候,人民音樂出版社出了一本名叫《怎樣鑒別黃a色a歌e曲》的書。

    書中認為,搖滾樂與情歌一類的歌曲,就是“瘋狂的騷a亂”,這些歌被正派視為“洪水猛獸”,以至於想要聽,都隻能私底下偷偷的……

    所以,那時候管鄧麗君的這種情歌,也叫“靡靡之音”,相對以前的紅色歌曲來說,確實唱得太軟太膩歪了,骨頭都要酥掉。

    “啊?上火?我的嘴巴會上火?”喬安不理解:“上火是什麽意思呀?”

    徐海州沉思半秒:“上火就是……嘴巴要起泡,很痛。”

    喬安驚恐地摸了摸嘴巴:“啊,爸爸我不要嘴巴痛。”

    嘴巴痛的話,還怎麽吃東西呀!

    徐海州嚴肅起眉目:“嗯,所以不可以到外麵唱給別人聽知道嗎?”

    喬安頷首:“那我在外麵可以唱其他歌嗎?我是賣報的小行家。”

    徐海州:“可以,收音機裏的歌都是可以的。”

    “好吧。”那就不唱了吧,反正有其他好聽的歌兒,他可不想嘴巴痛。

    因為聽到了好聽的歌,小家夥很開心,覺得不能白聽人家的歌,飯後特意把自己珍藏了很久都舍不得吃的零食抱出來給李叔叔分享:

    喬安:“叔叔,你吃瓜子嗎?”

    “吃!”

    喬安:“叔叔,你吃糕糕嗎?”

    “吃!”

    小家夥忽然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眉目逐漸凝重,歪頭問:“嗯……那你吃餅幹嗎?”

    李紅軍重重點頭:“吃!”

    小家夥嘴癟了:“叔叔,你怎麽什麽都吃呀。”

    噗嗤——

    兩口子毫不留情地笑出聲。

    李紅軍:“???”

    “喬安小朋友,不是你問我吃不吃的嗎?作為一個有禮貌的人,叔叔當然要說吃。”

    喬安眨眨眼,豎起一根食指:“有禮貌的人應該說:謝謝喬安小朋友,我可以吃一個。”

    如果全部吃了的話,主人家自己都沒有吃啦,這樣是不行的。

    媽媽教育他,到別人家做客,不可以把主人家的東西全部吃完,媽媽說現在好多人的家裏條件都不好,不可以亂吃人家東西的。

    李紅軍是笑著走的,說喬露的兒子太好玩了,下次還來逗。

    喬安站在門口目送李叔叔離開,看著小盒子裏所剩無幾的餅幹,咬住嘴唇小聲絮語:“你不要來逗我啦,討厭鬼。”

    “哈哈哈——”原諒老母親無情地爆笑。

    ……

    晚上,洗漱完畢後,喬安抱著收音機躺床上哼歌,好久以後才發現媽媽怎麽還不進來。

    於是穿上小拖鞋,跑到外屋。

    “媽媽你在幹什麽呀?”

    喬露把斜靠在牆角的行軍床打開,是折疊的,很方便。單人床,也挺小,睡喬安一個人那肯定戳戳有餘。

    “媽媽在鋪床。”喬露回答。

    喬安:“媽媽,為什麽這裏要放床呀?”

    喬露:“因為我們安安長大以後要睡到這裏,不能再跟媽媽一起睡覺了。”

    “我要跟媽媽睡。”小家夥撲過來抱住她的大腿。

    “長大就不可以了。”喬露動不了,遂掰開他的手,揉捏他的臉頰肉:“你看媽媽有跟外婆睡覺嗎?爸爸有跟他的媽媽睡嗎?長大都要自己睡覺的。”

    空氣凝固了兩秒。

    “啊……好吧。”小家夥表情有些頹然:“那我什麽時候長大呀?”

    拍拍他的小腦袋瓜,喬露繼續鋪床:“很快了,過兩年就大了。”

    “那為什麽現在就要放床呢?”

    喬露心虛地望他一眼,手上動作加快:“提早做準備嘛。”

    鋪完床喬露還要給兒子講故事,講完喬安依舊興奮,半天不見瞌睡。

    “媽媽,為什麽我們的收音機裏沒有李叔叔小盒子裏的歌呀?”

    “因為……李叔叔的歌我們這裏沒有。”不得不說,喬露也是一名合格的廢話大師。

    喬安懵了,掏掏耳朵:“媽媽,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呀?”

    喬露笑著拍拍他的屁股:“聽不懂就對了,快睡覺。”

    把棉被拉到他的脖子下麵,小家夥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媽媽,媽媽你困嗎?”

    “我還好。”喬露也躺了下來。

    小家夥側過身,環住她的腰:“媽媽,那我給你唱歌吧,我今天新學的。”

    喬露來了興趣,反手枕在腦後:“哦?新學的?唱來聽聽。”

    喬露以為兒子要唱什麽可可愛愛的兒歌,結果他抱著自己,奶聲奶氣地唱起了情歌:

    “他們拍拖,手拉手情話說不完,卿卿我我情意綿綿……”

    正在衣櫃前換睡衣的徐海州聽見,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來捂住兒子的小嘴:“安安,你在唱什麽?”

    “唔唔——”小家夥無辜地眨了眨眼,推開徐海州的手,脆生生道:“爸爸我在唱歌!”

    “你……”徐海州腦門上滑過幾條黑線:“聽了一次你就會唱了?”

    喬安用力點頭:“嗯!很好聽的爸爸!我一下就記住了!”

    徐海州無奈扶額:“爸爸不是說不要在外麵唱這首歌嗎?”

    “爸爸。”小家夥振振有詞,表情很嚴肅:“可是我現在不在外麵,我在裏麵呀。”

    喬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徐海州:“……”

    兒子記性好,腦子又靈活,到底是壞事還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