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貪官
作者:一七令      更新:2022-09-12 09:48      字數:3702
  第10章 貪官

    ◎拿下一個貪官◎

    王從武很快注意到他們聖上似乎心情好得出奇,於是心生好奇:“此次前去賑災而已,聖上怎麽如此高興?”

    “啊……?”蕭瑾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嘴角似乎還咧著,於是趕緊收斂一些。先皇的葬禮還沒有結束,他剛出宮就笑成這副模樣實在是有些不合適。蕭瑾不得不給自己找補,“隻是覺得,這回地動處置得還算迅捷,到底沒有辜負父皇的期待。”

    王從武也是個好糊弄的,立馬說:“聖上真孝順,出門在外還想著先皇,想必先皇在天有靈也來安息了。”

    隻有韓仲文心頭嘀咕,聖上高興難道不是因為剛才氣了馮大人麽?

    朝廷眼下沒錢,這會兒出門一切從簡,就是馮慨之身下騎的那匹馬都是他自己從家裏頭帶出來的,可憐的馮尚書,他怕是要跟他那匹馬相依為命兩天兩夜了。

    建康離臨安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路上蕭瑾沒怎麽停,雖說王從武跟韓仲文都幾次三番的讓他慢些行路,免得途中顛簸,又遭勞累受不住。可蕭瑾一心隻想著快點,是以充耳不聞。

    一路上隻花了兩天的功夫。兩天過後,蕭瑾一行人便到了建康。

    夏國的偏安一隅,官職既像唐朝又像宋朝,介於兩者之間。建康靠近淮河,因地理位置重要,所以設置了一府,下轄上元縣、江寧縣、句容縣、溧水縣和溧陽縣,在夏國境內算是富庶之地了。隻是蕭瑾他們抵達江寧縣後,建康知府跟江寧縣縣令早已在旁邊等候多時了。

    江寧縣在震中,地動的時候震感最為強烈,後麵又發生了幾次餘震,如今街道兩側都已經被破壞的差不多了。這裏原來應當是極為熱鬧的,各式鋪麵擠在一塊兒,市井氣滿滿。不過如今倒的倒,塌的塌,就算有的依舊矗立在原地,看著也有些搖搖欲墜,並不穩當。這樣的屋子,就算住進去了,晚上睡覺隻怕也會膽戰心驚。

    蕭瑾看一眼便知道,這些屋子隻怕都要重新蓋了。

    馮慨之揣著手,見到這荒涼一片,心裏也有些沉重。他雖然貪財,但是貪的都是朝天的錢還有那些商戶主動送上門的錢,並沒有真的喪盡天良到那個份上,眼下看到這樣的情況,他也於心不忍:“也不知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了。”

    蕭瑾瞥了他一眼:“有馮大人這句話,戶部怎麽都該憑空變出些賑災的錢來。”

    馮慨之真想給自己抽兩個大嘴巴子。

    他怎麽就那麽嘴賤呢?!

    “聖上說笑了。”馮慨之道。

    “馮大人竟然說是笑話,那朕就當是看了一出笑話。”

    馮慨之心裏暗恨,這個小皇帝怎麽淨挑他的刺?自己不就得罪了他一回嗎?

    就衝著記仇的性子,遲早都是要亡國的。

    一晃神,再抬頭的時候便發現前麵多了幾個人。

    江寧縣知縣張崇興跟建康府知府蘇仿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蕭瑾此行雖未聲張,但是早在他們過來之前,便有朝廷的信使提前知會他們,讓他們早做準備,勿要怠慢了新皇。

    所以這兩位今天一大早便帶著人守在這裏。就在他們等的快要沒有耐心的時候,蕭瑾終於到了。

    張崇興揚起一張笑臉,率先迎了上去:“臣江寧縣知府張崇興,拜見聖上。”

    蘇仿落後一步,被搶了風頭也沒露出不滿。

    這兩人一個是知縣,一個是知府,但是見了麵之後,話說的最多的卻是那個知縣張崇興,邊上那位知府蘇仿卻被壓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瑾記得,這個蘇仿出身不顯,當年還是碰巧遇上了先皇,這才得到際遇進了官場,十幾年勤勤懇懇最後終於當上了知府。不過他這知府做的似乎沒有什麽排麵,大概是他遇見了一個出身家世都狠狠壓他一頭的張崇興。

    就衝這名字就該知道,他同京城那一位關係匪淺。這能說會道的本事,也同京城那一位如出一轍。不過他倒是沒有京城那一位的愛答不理,相反,這位很熱衷於表現自己,路上都在大談特談他此次賑災有方,治下百姓才能迅速脫離險境。

    說完,他又邀請蕭瑾前往縣衙休息。

    蕭瑾見他急切,自己卻不急了,一邊走一邊問起了賑災具體事由。

    張崇興侃侃而談:“此次地動來得突然,朝廷的賑災錢又沒下來,臣不得已,隻能挪用今年新增收的稅錢救濟百姓,又開了常平倉,將今年新糴的糧食全都拿出來賑災用。為了縣城裏頭百姓安穩,臣一連三天都沒有合眼。”

    蕭瑾點頭,忽而問道:“那些受災的百姓如今住哪?”

    這……怎麽還問得這麽細致呢?不是說這位新皇很好糊弄嗎?

    張崇興本來說到心頭上忽然卡了一下,最後都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了,語調都低了些許:“百姓大多住在悲田園裏頭,也有人如今在寺院裏頭落腳。聖上,您還是先回縣衙休息吧。”

    “不急。”蕭瑾扯了扯嘴角,繼續追問:“張大人適才說,縣衙挪用了稅錢,挪用了多少稅錢?都用在哪處?”

    張崇興磕磕盼盼地回道:“縣衙都有賬本,您回去自然能看到。”

    “說不出來?張大人口口聲聲說自己三天未合眼,結果到底做了多少事卻隻有賬房先生知道?”

    張崇興啞口無言。

    王從武跟韓仲文都沒想到好脾氣的蕭瑾就這麽突然發難了。馮慨之更是人都傻了,從前他還以為蕭瑾是故意針對他,現在看來,這個小皇帝對他似乎還不錯。

    蕭瑾沒有給張崇興反應的機會,緊追不舍,問道:“若別的不知,總該知道江寧縣損失如何吧?”

    “啊?”張崇興愣住,就跟他料想中的不太一樣。

    蕭瑾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倒掉了多少屋,損失了多少良田?沒了多少人,又失蹤了多少人,如今還有多少老弱婦孺無人看管?這些,懇請張大人一五一十地告訴朕。”

    “這……”張崇興悄悄看了一眼馮慨之。

    馮慨之立馬回瞪過去。

    狗東西,問他呢,看自己有什麽用?這不是把火往他身上引?

    蕭瑾也注意到這一點,又刺了一句:“怎麽,張大人回朕的話還要看馮大人臉色?”

    “哪有的事?!”馮慨之急了,這頂要命的帽子他可不帶。

    這人是張丞相的本家人,馮慨之跟他見過幾次麵,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但是再有交情也不能拉他下水呀,他可是再清白不過的一個人了,“聖上問你話你就照直說,扭扭捏捏地幹什麽?你堂堂一個父母官,難不成還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你是怎麽當官的?!”

    張崇興壓力劇增,不敢撒謊:“這些……這些臣倒是未曾算過。”

    蕭瑾淡淡問道:“一點都不知道?”

    張崇興惶恐不安。

    蕭瑾諷刺:“身為一方父母官,發生災情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你這個知縣當的還真是盡心盡力啊。且什麽都不知道的話,你今日竟然敢來此迎接,這是覺得朕好糊弄了?還是因為出身張家,有恃無恐?”

    張崇興徹底不敢說話了,多說一個字都是錯。

    蕭瑾心裏已經沒有了指望。本來還想著這個江寧縣知縣若是有些才能,留他也無妨。但是如今看來,這家夥空有一張嘴,實則是莽夫一個,又壞又蠢!

    他也不看張崇興,隻瞧著邊上的蘇仿:“蘇大人應該知道救災點在何處吧,速速帶朕前去。”

    張崇興還暈頭轉向,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蘇仿卻二話不說,直接在前頭帶路。

    蕭瑾心裏這才舒服了一些,好歹這裏還有一個真正幹事兒的。

    蘇仿直接領著人去了一處窄巷,巷口處正排著長隊。

    這是江寧縣設置的接濟處,穿著官服的小吏正在施粥。

    方才有領粥的人經過,蕭瑾往下一看,那粥稀得一眼能見到底,但是排隊的人卻望眼欲穿。

    明明地動才不過幾日的功夫,就算餓著幾日,也不至於都麵黃肌瘦,但是這些排隊領粥的人卻都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看不見希望。

    更有哪些小孩兒排在隊伍後麵,被人推開搡去,好不可憐。

    更叫人受不住的,是這施粥旁的巷口處不知露天放了多少席被。想來這些人夜裏就是睡在這處,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說什麽悲田園,悲田園的房子又能有多少呢,更多的人早已無家可歸了。

    “這就是張大人口中賑災?”

    張崇興啞口無言。

    蕭瑾吩咐後頭的士兵:“去打些粥來。”

    士兵立馬前去。

    不消多時,人便回來了。不僅帶來了一碗粥,還帶來了一個饅頭。

    馮慨之有心想要給張崇興說兩句好話,便道:“張大人有心了,好歹還有個饅頭。”

    說話間,蕭瑾當著他的麵把饅頭掰開了。

    裏麵都是空心的,且用的麵已經發黑了,不知道是成了多少年的糧食。

    馮慨之木然,他果然嘴角。

    蕭瑾似笑非笑:“常平倉新糴的糧食?”

    張崇興頭都抬不起來,腦袋嗡嗡的,像被榔頭擊中了一樣。

    完了,這回真得求他那遠房堂兄張丞相了,也唯有堂兄能救他。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可如今見到的隻讓蕭瑾更生氣。

    回縣衙時,蕭瑾還餘怒未消。他沒有坐馬車,堅持步行,這樣他才能知道這江寧縣如今到底是什麽模樣。可一路走來,他心裏便越憤怒。

    等到了縣衙,看見幾個穿著不錯的“受災百姓”跑過來感謝江寧縣官府,蕭瑾甚至都氣笑了。

    倘若他沒有堅持去施粥點,那麽這一出把戲就是要演給他看的吧?

    蕭瑾感覺自己的智商都被侮辱了。這是欺負他蠢,還是欺負他手底下沒人呢?

    那就讓他好好見識見識什麽叫“天子之怒”!

    剛到縣衙,蕭瑾便直接讓王從武將張崇興拿下。

    馮慨之見事情鬧成這樣不好收場,於是硬著頭皮說了一句:“聖上,便是拿下他,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兒去,再說如今也沒有合適的知縣,不如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如何?”

    蕭瑾冷酷無情:“不如何。”

    馮慨之也無奈了,說了一句心窩子話:“下頭的知縣大多都是這樣,從來都是如此,做事無功無過,聖上您總不能把他們都抓起來吧?”

    蕭瑾認真地反問:“從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馮慨之怔住。

    作者有話說:

    蕭瑾:雖然我在宮中唯唯諾諾,但在這裏一定要重拳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