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作者:時三十      更新:2022-09-09 21:31      字數:10526
  第161章

    楚斐給楚安請立了世子,等楚安滿月過後,寧暖也出了月子,反倒是變得更加忙碌了。

    隻因著這滿月過完,就又到了新年。

    今年日子特殊,安王府剛添了個小世子,王爺王妃都高興的很,楚斐大手一揮,王府庫房裏的銀錢嘩啦啦流出去,非但擺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還讓人在城外支了粥棚,鍋裏白粥米粒粘稠,要持續一個月。

    而寧暖也要給各個交好的人準備年禮,按照楚斐的意思,就連安濟堂中那些坐診的大夫們,也要送年禮去。

    一出月子,寧暖就忙得腳不沾地,好在還有王府管事幫忙,倒也不算太過辛苦。今年有許多好事,楚斐出手也闊綽的很,惦記著還在路上的金礦,給王府下人發月錢的時候,更是直接多發了幾倍,說是慶祝過年,又要慶祝小世子的出生。

    整個王府上下喜氣洋洋,不隻是主人家高興,就連拿了數倍月錢的下人們也高興。

    等到了宮中年宴,楚斐特地給兒子穿上了一身紅豔又喜慶的衣裳,打扮得好似年畫中的童子,他帶著楚安和寧暖,得意地去宮中赴宴,打算讓所有人都看看自己的兒子。

    楚安出生時,他已經與太後說開了,宮中的人向來會看眼色,見先前太後和皇帝態度冷淡,因而也對待安王也沒有先前那般熱切,幾位皇子坐在一塊兒,隻有三皇子頻頻投來視線。因著兒子的緣故,楚斐已經很久沒有與他見過麵了,三皇子隱隱聽說了什麽,卻也無法和他求證。

    楚斐給三皇子遞了一個眼色,才讓三皇子定下了心。

    旁人不搭理他們,他們樂得自在,寧暖與女眷們坐在一塊兒,幾位皇子妃都看皇後的臉色,見皇後對寧暖的態度也十分冷淡,例如大皇子妃之流,也有意無意地拿話刺寧暖,可也卻都被寧暖麵不改色地拐彎抹角懟了回去。

    過了年宴,守歲完,又熱熱鬧鬧過完了年,在楚斐日思夜想中,出海的那艘巨船可總算是到了岸。

    他沒有聲張,甚至也沒有讓人將東西帶到京城裏頭,隻放在江南售賣。江南地區多富庶,那些從海外帶回來的稀罕物件,可正好合了他們的心意,物以稀為貴,這些從未在市場上出現過的東西果然大受歡迎,不論楚斐將價格叫得多高,都有的是人揮著銀票來買。

    而跟著巨船一塊兒出海的暗衛也偷偷回了京城。

    他將那個金礦的消息呈給了楚斐,還帶回來了一塊開采出來的金子。楚斐看過,那金子成色極好。

    “那島上當真有一整個島的金礦?”楚斐指著金子道:“全都是這樣的?”

    “回王爺,正是,那島上的金礦從未被人開采過,大多都是屬下帶回來的這種。”

    “那個島的位置,你們都記住了?”

    “回王爺,都記住了,屬下還留了人在那島上。”暗衛說著,又從懷中拿出一張地圖,交到了他的手中:“這是船上船員繪製的海圖,隻要按著這張海圖走,就能找到那個島。”

    楚斐大喜,連說了好幾聲好。

    “你回去,多帶些人過去,守在那個島上,小心別被其他人占了。”楚斐在書房中來回走了兩圈,又說:“動作小心一些,別讓人察覺。”

    “王爺放心,在旁人看來,我們隻是一艘商船,屬下一路走來,並沒有發現什麽。”

    楚斐這才滿意。

    有了金礦,有哪裏是一艘船就夠的,他找寧暖要了王府的賬,從公賬上拿出了不少銀子,派人去買木料,打算多造幾艘船,弄個船隊出來。剩下的,則又讓人去雇人,帶到島上去訓練,日後也直接留在島上,一半護著島,一半則是為他開采礦脈。前麵好說,後麵卻是個麻煩,為了保密,他必須得找那些身家清白,毫無牽掛的人,哪怕是有家人留在這兒也不行。

    好在先前曲州出了水患,有不少人失去了家人,隻剩下孤家寡人一個,還有先前堯城動亂,也死了不少人。楚斐手底下的人去曲州和堯城走了一圈,沿路也找了不少,很快便載著滿滿一船人離開,重新去了那個島上。

    為了個金礦,王府賬目上的銀子一下子見了底,好在還有先前從海外帶回來的稀罕物品,那些東西在江南地區賣出去以後,又有大筆銀子回到了賬上,緩解了燃眉之急。

    楚斐坐在一旁看寧暖撥算盤,不停地感歎:“這銀子可當真是不經花啊。”

    “我看王爺是一點也不慌。”寧暖含笑道。

    “那是,還有一整座島的金礦等著本王,本王慌什麽?”說起這個,楚斐又自得了起來:“阿暖,暫且委屈你一段日子,等下回船回來了,到時候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買什麽,往後你可就不用為銀錢發愁了。”

    寧暖搖頭失笑,仔細對好了賬目,合上賬本,便又去找楚安。

    楚斐連忙跟上,還忍不住怨念,自從有了小世子以後,寧暖的一半注意力都落到了小世子的身上,可就沒從前那樣在意他了,惹得楚斐吃味不已,剛開始的激動過去,後又偷偷摸摸戳了好幾回小世子嫩嫩的臉蛋出氣。

    “對了。”楚斐忽然道:“我們還得再去見見大和尚,讓他再給你算算命數,還有世子,也得讓他看看。”

    寧暖沒有不答應的。

    慧真大師就在雲山寺中,兩人備了厚禮,帶上楚安,便坐著馬車去了雲山寺。

    這回去和上回去,楚斐的心情截然不同,上回他心裏頭充滿了對寧暖的擔憂,可如今卻又不一樣了,寧暖生了孩子,左手摟著自己的王妃,右手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想到寧暖的死劫已經過去,楚斐便神清氣爽。

    他們這回去見慧真大師,也是要和慧真大師確認一番罷了。

    到了雲山寺,慧真大師早就在等著他們了,照舊是住進了山上的院子裏,楚斐也不著急,先安頓好了,休息過後,第二日才去尋慧真大師他。

    慧真大師的院子裏空落落的,隻有一個小沙彌在掃著院中的落葉。

    楚斐牽著寧暖,抱著孩子進去,慧真大師正坐在桌前下棋,見他們來了,才放下了棋子。

    “大和尚,快來看看。”楚斐熱情地將孩子抱了過去:“你一直在山上,我請你下山你也不肯,小世子出生這麽久以來,你也還沒見過,來看看,是不是和本王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

    慧真大師微哂,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佛牌。

    楚斐眼睛一亮,不等他說什麽,便立刻道:“這是給楚安的?”

    寧暖紅著臉拉了拉他,示意他注意一些。

    好在慧真大師也不介意他是否丟臉,點了點頭,將佛牌交給楚斐,任由楚斐把佛牌給楚安帶上。

    “王爺這回來找貧僧,也是為了王妃吧?”慧真大師對著寧暖微微笑了一下,道:“王爺放心,王爺心中惦記的事情,已經如王爺期待的那般,消散無蹤了。”

    “阿暖的死劫當真過了?”楚斐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那真是太好了!”

    這回輪到寧暖納悶了:“死劫?什麽死劫?”

    楚斐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未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仿佛是感覺到一束熱烈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楚斐渾身一僵,一時不敢轉頭去看寧暖。

    寧暖幽幽地道:“王爺是不是又瞞了我什麽?”

    “阿暖……”楚斐張了張口,遲緩地朝著慧真大師看去,卻見慧真大師又重新拿起了一枚白子,狀似認真地在思索麵前的棋局。他欲哭無淚,隻得掙紮道:“阿暖,等回去以後,我再和你好好說……”

    寧暖應了一聲,聲音聽出喜怒,卻讓楚斐頭皮發麻。

    正好這時,他懷中的楚安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小腿一蹬,忽然哇哇大哭了出來。楚斐長舒一口氣,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抱著楚安起身往外頭走:“興許是餓了,我帶它去為喂點東西。”

    他跑得飛快,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寧暖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轉過頭來時,卻見慧真大師已經放下了棋子。

    寧暖一愣,明白了過來:“大師也有事情要與我說?”

    慧真大師頷首。

    寧暖也不禁坐直了身體,正襟危坐,緊張地看著他:“大師想要說的,是王爺的事情?”

    慧真大師點了點頭。

    “大師特地等王爺走了才和我說,難道此事對王爺不利?”寧暖猜測:“難道大師又看出了什麽?”

    “上回王爺帶王妃來尋貧僧,是要貧僧看看王妃的命數。”慧真大師說:“貧僧看出來,王妃命中有一死劫,而今已安然度過,王妃大可以放心。”

    寧暖點了點頭,又想起楚斐,心頓時提了起來:“大師特地和我說,難道是王爺他……”

    慧真大師頷首道:“貧僧上回見到王爺時,王爺還不是如今這般。如今王妃身上的死劫破了,看王爺身上,也有一個死劫。”

    寧暖一時無言。

    她心中想:這死劫難不成也有什麽夥伴不成,好不容易走了一個,如今又來了一個,好似是為了上回那個報仇來了。

    可她也忍不住擔心了起來。

    她稍稍一想,很快便明白過來,這死劫是由何而來。

    “大師的意思是……”寧暖倒吸一口涼氣,小心翼翼地道:“是那兩人……”

    慧真大師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卻是默認的意思。

    寧暖沉默。

    宮中兩人想要楚斐的命,這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她早就已經清楚了。

    他們王爺很早就開始做打算,可上回來時,命數卻和現在不同,這其中的變化,想來想去,也是因為他們王爺上回進宮,已經和太後皇上說開了,如今太後皇上與他們王爺的關係不好,太後先前還派人暗害她,那麽想要害他們王爺,也再正常不過。

    “大師特地將此事告訴我,那王爺的死劫,是否有避過的方法?”寧暖著急地問道。

    慧真大師搖了搖頭:“王妃是知道的。”

    寧暖一滯,又冷靜了下來。

    想來也是,想要他們王爺的命的,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兩人,若是想要違抗他們,更改這個命數,那也就隻有一種辦法……

    隻有造反。

    若是他們王爺能登上那個位置,那到時候,不管是太後還是皇上,都已經是他們王爺的手下敗將,無法再對王爺做什麽。

    寧暖深吸了一口氣,又漸漸冷靜了下來。

    “多謝大師提醒。”她說:“我定會提醒王爺,讓他小心注意一些,若是王爺渡過了此次死劫,我定會前來向大師道謝,為大師……”

    寧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慧真大師搖了搖頭,她連忙停住了話頭。

    “大師?”

    慧真大師道:“王妃不必為貧僧做什麽,隻要王爺能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那佛祖也會高興的。”

    寧暖頓了頓,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情。

    楚斐提出來的計劃,如今也隻開了一個安濟堂。那安濟堂開到現在,雖然投入了不少銀子,可也幫了不少人,有安濟堂免費治病,可給百姓們解決了不少煩惱,如今百姓之中,但凡任何人提起安濟堂,都是滿口稱讚,沒有說一句不好的。

    可他們王爺的目的也不僅僅如此。

    他們王爺還想要幫全天下的人,讓所有人不用擔心年老,不用擔心生病,甚至也不用擔心死後,若是他們王爺想要做的事情當真辦成了,那才是造福天底下所有的百姓。

    寧暖重重點了點頭,應道:“王爺是信守承諾之人,說過的事情,也定然會做到的。”

    慧真大師哂笑。

    寧暖又想起來,信守承諾的安王幾次三番瞞了她,每回答應了,後來卻還是不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她。

    寧暖:“……”

    等楚斐覺得她差不多消氣了,喂飽楚安以後,又興致衝衝地抱著楚安回來,誰知一踏進門,又對上了寧暖幽幽的眼神……

    楚斐:“……”

    他抱著楚安轉了個圈,忙不迭地滾了。

    等回到了院中,揮退了所有下人,寧暖才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楚斐叫苦不迭,連忙求饒:“阿暖,輕些,輕些,我等會兒還要見人,若是讓汪全他們見到了,我這做王爺的,可不就威嚴無存了?”

    寧暖恨恨地道:“王爺先前答應了我什麽?”

    楚斐理虧在前,隻得喏喏道歉。

    “王爺幾次和我保證,這事不過三,王爺食言也不止三回了。”寧暖說:“上回見到慧真大師時,王爺就知道了死劫的事情,為何要將此事瞞著我,若是王爺將此事告訴我了,我也能再多小心一些。”

    “這不是已經安然度過了。”楚斐含糊道:“雖然我沒有將此事告訴你,可也沒有瞞著你,我早就說了,太後會加害於你,你生產前最後那段日子裏,你也是小心翼翼的,和我一起提防,也不算是瞞著。”

    寧暖手上用了力,他頓時哎喲哎喲叫喚起來。

    “你可別和你娘學了。”楚斐苦不堪言:“我先前還見到你娘教訓你哥哥,就是這樣揪他耳朵,阿暖,你一向對我好,怎麽偏偏和你娘學會了這招?阿暖你瞧瞧,我的耳朵是不是紅了?好阿暖,你鬆手,我什麽都告訴你。”

    寧暖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到底還是不忍心,鬆開了手。

    見楚斐的耳朵被自己揪的通紅,她又心疼了起來,關切地道:“王爺,真的很疼嗎?”

    楚斐揉了揉耳朵,又笑嘻嘻地搖頭:“阿暖無論如何對我,我都不疼。”

    他說著,又湊到了寧暖的身邊,討好地道:“我先前沒有和你說,也是擔心你,都說有了身子的人心思重,我怕你知道這件事情,心裏頭也會擔心,你若是想得多了,心裏頭不舒坦,對孩子也不好。既然已經知道太後會出手,又何必知曉這件事情,你說是不是?我可一直在小心著,不會讓你出事的。”

    寧暖歎氣:“若不是王爺說漏嘴,我也不知道,原來竟是這般凶險。”

    “如今已經過去了。”楚斐又高興起來:“你也見了大和尚了,他親口說了,往後你什麽事情也沒有了,定會平平安安的,可不用再擔心了。”、

    寧暖幽幽地道:“可不是嘛,往後要擔心的,就是王爺了。”

    “我?”楚斐不解:“我怎麽了?”

    “慧真大師說……”寧暖剛張口,忽然想到了什麽,又連忙閉上了嘴巴:“我不和王爺說。”

    楚斐更加納悶:“什麽事情不能與我說?還是與我有關的事情?”

    寧暖幽幽地道:“隻準王爺把事情瞞著我,就不準我瞞著王爺?”

    “……”

    楚斐哪裏敢說不準。

    他理虧在先,根本不敢反駁寧暖的話,如今哪怕是心裏頭再好奇,也得將心裏頭的好奇咽回到了肚子裏。

    隻是他心裏頭惦記著,第二日一早,又去找了慧真大師,可總算是從慧真大師口中將話問了出來。

    寧暖仍舊是理直氣壯。

    “王爺想要造反,太後與皇上都已經盯上了王爺,若是王爺不成功,那也就隻有死路一條,王爺知道的,不管王爺要不要做那件事情,太後與皇上都不會放過王爺,那我說不說,又有什麽區別呢?”

    楚斐:“……”

    這竟是直接拿他昨日的話來堵他了。

    楚斐哪裏還敢說什麽,隻得憋著氣咽了回去。

    在雲山寺待了許多天,直到京城裏頭送來了信,兩人才總算是帶著孩子回了京城。

    馬車剛停下,王府裏就急匆匆跑出了人來,管事到馬車前,隔著車簾便道:“王爺,三皇子來了。”

    “老三?”楚斐挑了挑眉毛:“他來做什麽?”

    “想來是有急事要和王爺商量。”寧暖將楚安抱了過來,對他道:“王爺快去找三皇子吧,我帶著孩子去一趟寧家,這麽多日沒見著,我娘想來也是想世子想的緊。”

    楚斐應了一聲,掀開車簾走了下去。

    讓人將馬車上東西卸下,馬車朝著寧府的方向駛了過去。

    到了寧府,就連江雲蘭也在忙著。

    寧暖帶著孩子進去的時候,她正癱著賬本算賬,見寧暖來了,連忙朝著她招了招手:“阿暖,你過來,快來幫娘看看,這些銀子夠不夠?”

    “銀子?什麽銀子?”寧暖納悶不已。

    江雲蘭吃驚:“難道你還沒有聽說?”

    “聽說什麽?”寧暖更加不解:“娘,是京城裏頭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江雲蘭歎了一聲,將賬本合上,給她解釋:“還不是那安濟堂的事情。”

    “安濟堂?那不是好好的?”

    “可不是好好的嘛,你也見過,每日去的百姓不少,那兒看病不用診金,有些治病的藥材也是免費送,多少百姓都因著這高興呐。可問題就出在這兒,旁的醫館看病拿藥,全都要銀子,醫館也是靠銀子才能運轉,可安濟堂沒有營生,從開業以來,就一直是國庫貼錢。”江雲蘭拿著算盤給她算賬:“哪怕是大夫們不要診金,那些藥材也不是什麽稀罕藥材,可每日來看病的人這麽多,積少成多,光藥材就是一筆大開銷,一直都是國庫在貼錢,因而有一些人看不過眼了。”

    寧暖明白了。

    哪怕安濟堂是為百姓造福的好事,可卻一直沒有進賬,反過來還要貼出不少,時間長了,哪怕是皇上,都會覺得不滿。

    安濟堂不像啟蒙學堂,啟蒙學堂可一直都是安王府自己出銀子,沒有向別人伸過手,補助銀也是,好在安王府家大業大,他們王爺也慣會摟錢,也能承擔的起。

    可補助銀也不是月月都給,啟蒙學堂隻要付了夫子們的月錢,旁的也不怎麽花錢,可安濟堂卻不一樣,盡管裏頭的都是一些便宜的藥材,可要免費送給百姓們,每日送出去不少,可買藥材,也是要銀子呢。

    想來三皇子來找,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此事當初是被三皇子攬了過去,如今出了問題,也是三皇子壓力最大,此事又是安王提出來的,他可不就得來找安王了?

    “阿暖,你來之前,我還想著,要給安濟堂捐一筆銀子過去。”江雲蘭說:“雖說不能做些什麽,可好歹也緩了燃眉之急。”

    “可也不能全靠捐銀子。”寧暖說:“捐再多的銀子,也都有花完了的那一天,安濟堂先要一直開著,就得一直要銀子,全京城有那麽多人,按王爺的意思,以後也得將安濟堂開出京城去,哪能捐的過來。”

    江雲蘭更加憂愁:“那應當怎麽做?”

    寧暖想了想,說:“王爺應該會有辦法的。”

    三皇子找上門來,也的確是為了這件事情。

    早在開安濟堂的時候,楚斐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隻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麽快就有人說出不滿。

    “是大皇子提出來的。”三皇子說:“皇叔,你也知道,戶部如今是他在管,安濟堂一直在虧空,他抓著這個把柄,趁機想要將安濟堂關掉,也想要連累我,安濟堂若是做不成,那百姓們定然會埋怨我,我因著皇叔而得來的威信,恐怕是全都要沒了。”

    不怕沒有,就怕有了再失去。

    不隻是三皇子,百姓們也是如此。

    若是安濟堂沒有開過,百姓們不曾踏進去過,沒嚐過安濟堂的好,自然也不會說什麽,可如今不一樣了,所有百姓都去過了安濟堂,都嚐到了甜頭,如今正是熱切的時候,若是忽然將安濟堂關掉,別的不說,百姓們定然會失望。

    若是時間久了,指不定還要埋怨,為何給了希望又忽然拿走。

    三皇子是主事的人,豈不是正好成了被百姓們埋怨的源頭?

    更別說朝中上下,其他官員會如何看他。安濟堂開了又倒,最後什麽好也沒撈著,反而讓國庫賠了一大筆銀子,若是要說起來,那就是三皇子和安王的不對了。

    三皇子心中著急,一聽說安王會回來,便立刻來找他拿主意。

    “你說是老大提出來的?”楚斐追問:“當真是他?”

    “是他,就在早朝時,我親眼見著他提出來了此事。”三皇子惱怒地道:“這安濟堂要開,定然是要虧本的,皇叔先前提出來此事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既然連父皇都下了命令推行,他難道還會不清楚,皇叔,依我看,他分明是懷恨在心,故意來找我的麻煩。”

    “那其他大人,還有皇上,又是什麽態度?”

    “此事說來更氣人,大皇子提出來以後,竟然還有不少人附和。”三皇子說:“都是站在老大那邊的,也有一些中立的官員,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何要讚同。”

    “那皇上呢?”

    “父皇……”說起這個,三皇子又猶豫了起來:“我瞧著父皇,好似當真是被勸動了……”

    楚斐一時無言。

    他心中明白了,或許大皇子提出異議,那些中立的官員讚同,或許也是得了皇帝的囑咐。

    他當初提出這件事情時,皇帝分明也是讚同的,如今忽然變臉,那就是要和他翻臉了。

    楚斐心中早就做好了準備,可卻沒想到他會這麽快發難。若是安濟堂一事失敗,不但是三皇子,就連他也討不了什麽好,他就是提出此事的人,哪怕是原先他已經在百姓之中有了不少好名聲,也會因為此事,讓百姓們全都忘得幹淨。

    若是安濟堂一事失敗了,以後想要再重新辦起,那也是難上加難。

    “決不能讓安濟堂就這樣關門。”楚斐說:“無論如何,定要想出辦法來。”

    三皇子連忙問道:“皇叔,那你有什麽辦法嗎?”

    楚斐陷入了沉思。

    不隻是江雲蘭,京城之中,也有不少人都有著捐銀子的打算。

    雖說有許多人站了出來,為大皇子說話,可也有許多人也站在安王的這邊,諸如兵部尚書薛功禮等人,也是全心全意為百姓打算,也期望著楚斐所說的事情能成功。

    等下一回早朝時,大皇子再提起來這回事情,三皇子站出來辯駁時,不但楚斐站了出來,也有不少人都站了出來。

    皇帝眸色深沉,目光掃過殿上眾人,不少官員都提出要捐款,他沉默了許久,才道:“那就再試試吧。”

    這是退步的意思了。

    楚斐長舒了一口氣,又和三皇子趕緊為安濟堂奔波。

    有了大家齊心協力捐出來的銀子,倒是暫時緩解了不少壓力,可安濟堂的問題仍然存在,因而很快,安濟堂外頭便貼出了公告,說明藥材要開始收銀子了。

    盡管是買藥要花錢了,可要花的銀錢也不多,不但遠低於成本,更是隻要其他醫館一半的價錢。百姓們早就聽說了安濟堂也許會關門的事情,眾人人心惶惶,看見了這則告示,反倒是定下了心,因而也並沒有表達什麽不滿。

    除此之外,安濟堂外頭也掛了一個捐款箱。

    捐款全憑意願,並不強求,得來的所有善款也全都會用到安濟堂裏,而捐款箱旁也貼出了一張大紙,上麵寫了這回捐款的世家的姓名。百姓們見狀,也是紛紛感謝,若是有人在京城裏頭有鋪子的,生意也一時好了不少。

    至於那個捐款箱,一日過去,甚至也得了不少善款,過路百姓哪怕是再窮,一想到安濟堂日後會關門,自己連看病都找不著地方,也紛紛出了銀子。大家多多少少也是進過安濟堂的,也占了好處,哪有看著安濟堂就此關門的道理,你一個銅板,我一個銅板,一日下來,竟是得了不少。

    楚斐還命人在安濟堂內留出了一麵牆,讓人將得來的善款數目和安濟堂的開支全都謄抄了上去,讓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楚。

    除此之外,他也在京郊留了一塊地,用來種植藥材,等這地裏的藥材成熟以後,便能供給安濟堂,也省了不少藥材的開支。

    種種措施應對下來,等事情全都辦完,再呈到皇帝麵前,就連皇帝也沉默了下來。

    他心情很是複雜。

    太後自然也和他說了安王的事情,安王的年紀比他小了一輪,先皇忽然寵愛淑太妃時,他已經做了太子,就算是楚斐出生,無論如何也威脅不到他的地位。

    隻是後來見幼年的楚斐逐漸展露自己的才能時,他才終於和太後站到了一塊。

    畢竟淑太妃是被太後逼死,哪怕是安王幼時就被太後帶到身邊養大,知曉自己生母的死因以後,也會是一個隱患。因而太後有意養廢楚斐,他也沒有露出半點反對,甚至也讚同此事。

    誰知道當初的擔憂竟然真的成了真,如今安王開始懷疑,竟也開始和他的幾位皇子一同看上了他的位置。

    甚至是,被太後有意養廢的安王,隔了這麽多年,做了這麽多年的廢柴王爺,還是展露了自己的才能。

    皇帝心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

    先皇與太後相敬如賓,雖說沒有什麽感情,卻也十分敬重太後,自他出生時起,他就被當做儲君培養,先皇對他十分嚴厲,偶爾才能流露父子溫情,直到楚斐出生,彼時他雖然已經成了太子,甚至皇後也產下了他的孩子,可見到先皇對待楚斐小心翼翼愛護珍重的模樣,卻也忍不住心中酸澀。

    或許太後對淑太妃出手時,他默不作聲,也是因為這個。

    到如今,楚斐也如先皇當初說的那般,是個聰慧之人。

    他提出的安濟院,甚至還有居養院,都是澤福萬民的事。若是當真辦成了,於他來說,也是史書上值得記錄的一筆。

    可一想到此事是楚斐提出來,皇帝心中就別扭的很。

    先前楚斐還沒有與太後說開,他也能蒙著自己的眼,隻當自己是什麽也不知道,還誇了他幾句,可後來安王世子出生,再看看自己的幾個皇子,太子被廢,大皇子魯莽,三皇子還被安王掌控在手心,其他皇子更是個個都扶不起來,看來看去,竟是原先最不入眼的安王最為出色,他心中也是複雜。

    “父皇?”三皇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道:“兒臣與皇叔想出了不少主意,不隻是兒臣和皇叔,百姓們也不想要安濟堂關掉,如今大家捐出來的銀錢,尚能支撐安濟堂運轉,或許也不用國庫貼補,等地裏頭的藥材成熟了,也能維持安濟堂的開支。父皇不如再多考慮一番,這關掉安濟堂……實在是……”

    皇帝疲憊地抬起手,打斷了他的話。

    三皇子連忙閉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等待著他的回複。

    禦書房安靜的落針可聞,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聽到皇帝歎了一聲,道:“那就再試試吧。”

    三皇子喜不自勝,連忙跪下謝恩。

    他謝完恩,正要退下,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小心地朝皇帝看去:“父皇,兒臣有一事情不明白。”

    皇帝睜開眼睛,朝他看來:“說來聽聽。”

    “安王他……”三皇子咕咚吞咽了一下,將原先想要問的話咽下,又轉而道:“安王向兒臣示好,兒臣究竟……”他說著,一下子又沒了聲音。

    他想問的是,如今皇帝已經明確表示出不喜安王,他還要不要再接受安王的示好。

    在他們所有兄弟中,都有一個約定成俗的習慣,那便是有了什麽禍事,都可以往安王身上推,安王身上有什麽好的,也可以毫不擔憂的拿過來。因為他們都知道,太後和皇帝明麵上對安王十分寵溺,可背地裏,無論是出了何事,也隻會站在他們這邊。與其說是習慣,倒不如說,是太後與皇帝暗示他們這麽做。

    先前安王示好,也幫了他不少忙,三皇子滿意不已,可如今皇帝忽然變了態度,就讓三皇子有些手足無措。

    皇帝沉默地看著他,看得三皇子冷汗直流,他連忙跪了下來,正要解釋,又聽上方的人道:“若是你有本事接下,那就接下試試。”

    三皇子登時長舒了一口氣。

    聽這意思,他父皇的意思,豈不就是要讓他繼續利用安王?

    三皇子心頭大喜,連忙謝了恩,匆匆退了出去。

    禦書房的門關上,殿中又恢複了寂靜。

    晌久,皇帝才長長地歎了一聲。

    他這麽多兒子,可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安王。

    這樣好的主義,他的幾位皇子卻是一個也沒有能想出來的。

    甚至於,還有一個蠢貨,被安王玩轉於手心之中,還毫無所覺,沾沾自喜。

    若是……若是他有順著先皇的意思,好好善待那個孩子的話,或許他也能成為一個輔佐皇帝的賢王吧。

    可如今,想再多也晚了。

    ……

    好不容易解決了安濟堂的事情,楚斐心情大好,甚至連看到小楚安粘著寧暖的時候,也不會覺得不滿了。

    他伸手戳了戳小楚安嫩嫩的臉蛋,在小楚安揮手驅趕時,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手,再看看小世子軟乎乎的笑臉,更是覺得心軟的一塌糊塗。

    寧暖也說:“小世子和王爺長得像,或許王爺小時候,便是這個樣子的。”

    楚斐頓時哼哼:“本王與他定然不同。”

    “哪裏不同?”

    楚斐戳了戳小楚安的臉蛋,隻看著孩子流了滿下巴口水,一下子又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本王這般聰明,哪裏會像他這般,瞧著就蠢。”楚斐洋洋得意:“他也就隻遺傳了本王俊俏的麵容,可本王聰慧的腦袋,卻是半點也沒有遺傳過去。”

    寧暖:“……”

    寧暖幽幽地看他:“王爺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楚斐:“……”

    他一下子又反應過來,不但自己是小楚安的爹,他的阿暖也是小楚安的娘。

    楚斐登時冷汗直流。

    寧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王爺的意思,難道世子的蠢樣,是像了我?”

    “當然不是。”楚斐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是……”

    “是?”

    他哎呀一聲,隔著繈褓拍了一下小世子,怒斥道:“他當真是半點也不會長,平白生了個好臉蛋,竟是連我和阿暖半點聰慧也沒有遺傳到,本王怎會有這般蠢笨的世子!”

    寧暖:“……”

    尚在繈褓中的小世子蹬了蹬腿,呸了他一臉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