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又與趙楷談了一陣，趙楷明裏暗裏希望趙佶不要與金國結盟，但趙佶興趣缺缺，不耐其煩，不多時便讓趙楷走人。

  趙楷暗歎一口氣，知道這事急不來，至少現在父皇沒有一口答應與金國結盟，總歸還有機會。

  ……

  出得紫宸殿，迎麵碰上一人，戴著進賢冠，穿著白羅方心曲領緋羅袍，正是東宮太子趙桓。

  趙楷比趙桓隻大一歲，但趙桓因為自小聰慧，從小就深得趙佶寵愛，趙桓這個太子反倒是因為有這麽個優秀的弟弟做對比，沒少被趙佶責罰。

  兩人間的關係自然談不上有多好，隻是這見了麵，還是要問候一聲的。

  “見過太子殿下！”趙楷眼神平靜的對趙桓打招呼。

  “三弟這病還沒痊愈，就入宮給父皇請安，真是孝心可嘉。”趙桓語氣古怪地說道。

  “弟居宮外，不能每日在父皇麵前請安，還勞煩父皇擔憂，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是。”趙楷輕歎一句。

  “身為兒子，應當溫良恭儉讓，不該想的別想，不該插手的別插手，如此才能算的上是為父皇分憂。”

  這是在警告趙楷不要老是在父皇麵前指手畫腳秀存在感，需知他才是正牌的大宋儲君。

  若是在平時，趙楷指不定要和趙桓來一番唇槍舌戰，明譏暗諷。但此時趙楷顯然沒有心情去和趙桓爭鬥，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靖康之難的發生，其餘的爭鬥全都可以拋下。

  於是趙楷主動退讓一步，“皇兄說的是，你我兄弟自當兄友弟恭，共同扶持。”趙楷恭恭敬敬地回道。

  太子趙桓奇怪於趙楷今日怎麽這麽識趣，若是在往日裏，兄弟二人見麵定要分個高下不可。而趙楷也確實時常做些小動作企圖動搖他這個太子的位置。

  趙恒摸不準這三弟大病一場之後是真轉了性子還是又要搞一些幺蛾子，不動神色的點頭稱是，“這是自然，日後孤還需三弟多多關照才是。”

  “既然如此，弟還未曾痊愈，就先行一步了。”趙楷拱手拜道，然後施施然離開了。

  趙桓望著趙楷的背景思索了一番，直到趙楷已經完全離開了自己的視野，問起身邊的宦官趙英，“趙英，你說我這三弟今日這是怎麽了，見了我居然如此地淡然，是有幾分真意在裏麵還是故弄玄虛詐我一番？”

  趙英答道，“老奴觀嘉王殿下眼中皆是淡然之色，不似作偽。或許嘉王殿下經曆這次大病之後，大徹大悟，覺得不應該與太子殿下鬧僵吧。”

  “算他運氣好！”趙桓道，“隻要他不再來挑戰孤的位置，孤也不是容不下他。

  隻是平日裏他仗著父皇對他的寵愛，屢次三番不把孤這個太子放在眼裏。

  希望這次之後他能明白，孤是他的大哥，更是這大宋的太子，不要試圖妄想挑戰孤。

  否則，哼！”

  出宮後的趙楷坐在馬車上，想著剛才太子的神情，搖了搖頭。

  他這個大哥，談不上有多壞，但也忒有點小家子氣了，沒有王者氣度。

  兄弟之間的隔閡其實都來自於兄弟二人之間認知的偏差。

  趙桓的意識裏，自己是大宋的太子儲君，未來的皇帝，你趙楷就不能在父皇麵前表現低調點？你老這樣耀眼是對我趙桓的挑釁，讓我很沒麵子。

  而在趙楷的眼裏，你這個當太子的大哥未免也太過於小肚雞腸，自己沒有本事，還老想大壓你的弟弟。那我便偏偏要在父皇麵前表現，氣死你。你要是沒有這個能力當太子，我趙楷來當，我趙楷哪一點不比你這個太子強？憑什麽要在你麵前藏拙？損我麵子給你長臉？

  正是二人互相之間的不理解，才造成了兄弟之間的鬩牆。

  其實雙方換個角度來看問題，趙桓完全不用擔心自己太子的位置，因為他是皇帝親自冊封的太子，朝臣們心中不管認不認可他這個太子的個人能力，但至少都默認了他就是未來儲君的事實。

  太子法統講究立長立嫡，論長，趙桓是大皇子，論嫡，他的母後是先靖和皇後王氏。兩樣皆占，除非是他自願放棄繼承皇位，以這個時代士大夫的觀點來看，隻要他不犯謀反之類的大錯，或者德行有虧，或者死在他父皇之前，太子不可輕易廢黜，下一任皇帝無論如何都得是他。

  至於趙楷，即便是他再如何有才華，即便是他考了狀元，即便他是趙佶最喜愛的皇子，一不是長子，二不是皇後嫡出，他注定撐破了天被封為一個親王。

  這是祖宗傳下來的法統，祖宗之法不可變，這個時代的士大夫們在這一點上絕對的達成共識，即便是趙佶想要廢掉太子，這群士大夫們也絕對敢衝進皇宮拉著趙佶的手以性命相要挾。

  這不是以下犯上，這是忠言直諫。青史留名的事兒、腰包鼓鼓的事兒，是官員們最喜歡幹的活兒。

  趙桓和趙楷未必不知道這些道理，但趙桓就是覺得自己這個兄弟太過於恃寵而驕，心生妒忌。趙楷覺得他這個大哥沒有大哥的氣概，心生不滿。

  他原本就沒有那個條件去跟趙桓爭奪太子之位，如今知道未來結局的他更不會去和他這個大哥爭這個亡國之君的位置了。

  想的太多容易傷神，但如今趙楷還需早做打算，畢竟距離金兵攻破開封，二帝北狩之日也僅僅隻有八年多的時間，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宋金聯盟。

  他想起了前日毆打自己的那個道士林靈素，這個神棍說自己是二郎真君轉世，說不定知道自己的一些情況，得讓他把嘴閉上，免得把自己的異狀透露出去，將自己說成是妖怪，那自己的處境就危險了。

  這種事情不是不可能，畢竟本朝民間還流傳著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於是問在外駕著馬車的馬夫，“你可知林仙卿的府邸在何處？”

  馬夫答道，“兩條街以外，距離此處約摸三裏地。”

  “去林仙卿府上一趟。”趙楷吩咐道。

  車夫揚起馬鞭，馬兒奮力拉著車廂，朝著仙卿府駛去。

  不得不說，這個林靈素的譜確實大，別人都是什麽梁府，張府，亦或是什麽王府，公府，侯府，唯有他家的牌匾，上書趙佶用瘦金體親自書寫的“仙卿府”三個大字，瞬間把逼格提升到天上去了。

  不過就憑人家能把皇帝忽悠得團團轉的功夫，在這開封府的繁華地段有一座禦賜的仙卿府也是沒什麽稀奇的。

  趙楷站在大門下，命車夫前去敲門。

  “開門！”車夫用力的拍著大門，“嘉王殿下登門拜訪。”

  一連敲了數十下，都沒有人回應。

  趙楷臉色不太好看，命車夫繼續敲門，這林靈素的譜也太大了，本王今日還就跟你杠上了。

  又敲了一盞茶的時間，大門終於打開了一條縫隙，一個小腦袋伸出來，看到門外的趙楷，“林仙卿出了遠門，不在家中，嘉王殿下請回吧！”，卻是那林靈素身邊的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