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櫃見阿海將自己的招牌湯水說得一無是處，立刻反駁道，“一派胡言，我這湯都是獨家秘方，喝了以後確有暗發體香之妙。”

  趙楷見此，笑了笑道，“掌櫃還是給我來份烏梅湯吧。”

  徐掌櫃狠狠瞪了一眼阿海，惱他壞了自己的生意，卻聽到趙楷繼續道，“來大份的，最好拿個桶裝，給我送到隔壁街上的潤顏坊去。”

  徐掌櫃在這開了幾十年的店，都沒有見過論桶買湯的人，又聽趙楷言，“再來多一份荔枝湯，碗裝就行了，一並送去，另外再給這位阿海客人上壺清風酒，順便再把他上次欠的酒錢一並算在我賬上。”

  徐掌櫃頓時樂開了花，其實他也知道上次那張無賴欠的酒錢應該找張無賴算，但那廝狡猾的很，從那以後就沒再來過，估計是知道阿海沒有付錢，便躲起來了，徐掌櫃無奈，隻能將賬算在阿海頭上。

  這阿海也是個慣愛吃酒的，每日必定來店中喝二兩，但看他那窮酸樣，也是沒多少錢的，徐掌櫃故而也沒有逼迫，隻當是白請那張潑皮一頓酒了。

  徐掌櫃今日之所以提起此事，完全是因為氣他礙了自己的生意，沒想到最後發現趙楷這個客人居然如此大方，喜悅之下，連忙道，“他欠的酒錢不必貴客報銷，阿海也是我店中的老顧客了，就當我免費請他吃了頓酒。”

  趙楷點點頭，便付了錢準備離開，徐掌櫃則將幾十枚銅板退給了阿海，遞給他一壺酒。

  阿海拿著酒，打開壺蓋，陶醉地嗅了一下，轉身對趙楷道，“感謝公子厚贈，但我卻不能空手接受。”說罷伸出手，掌心裏是掌櫃退的那幾十文銅板，遞到趙楷麵前。

  趙楷看了一眼他的手，很瘦，但不算粗糙。

  “這是你應得的，我說了，我要請你喝酒。”

  “我隻不過是說了我應該說的。”阿海道。

  趙楷見他這披頭散發，衣衫破舊的模樣，一副不守禮法的樣子，性子又這般執拗，難怪混成這般，日日飲酒為樂。

  “可是你沒有錢，你這幾十個銅板還不夠這壺酒的錢。”趙楷道。

  阿海猶豫，在錢和酒之間做著選擇，最後還是覺得酒更重要一點，對趙楷道，“酒我不能放棄，我雖然沒錢，但是可以幫你做事抵扣酒錢。”

  “那你倒是可以幫我做些什麽事？”趙楷說道，他可以感覺得到，這個阿海絕對不是普通人，否則不可能還能穿著幹淨，沒怎麽做過活，還能每日來喝這清風酒，而不是普通的水酒。

  阿海道，“我會算賬。”

  趙楷言，“我現下並不缺賬房先生。”

  阿海爭辯道，“我與他們不一樣，我算的比他們快，一個人抵他們十個！”

  趙楷卻是不信，如果你能一個抵人家十個，還會混成這個鬼樣，連酒都喝不起？

  這時，旁邊的徐掌櫃發話了，“阿海所言倒是不假，他算賬確實比一般的賬房先生快上許多。”

  趙楷見徐掌櫃都認可阿海，便道，“那我問幾個問題，考校一番，若你能答的上來，我便請你做賬房先生。”

  阿海毫不猶豫道，“你問吧！”

  趙楷道，“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阿海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雉有二十三隻，兔有十二隻。”

  有點水平啊，趙楷心想。這道題目雖然用紙筆打打草稿，幾分鍾之內也能得出答案，但他可是心算，又快又準。

  趙楷道，“有外地同村的兩人推車到東京賣米，甲的車裝得滿滿的，每個時辰可走九裏。乙的車隻裝了一半，每個時辰可走十三裏。甲先乙兩個時辰出發，二人一同到達東京，問他們村離東京有多遠？”

  趙楷話音剛落，不到片刻，阿海道，“五十八裏半。”

  前兩道題分分鍾就被阿海解決，這下趙楷直接放了大招，“一個醫者說，隻在東京城裏，我隻給不給自己診治的人診治。那他到底給不給自己診治？”

  阿海則終於眉頭緊鎖，他原本以為趙楷會繼續問些他認為極為簡單的計算題，但沒想到趙楷卻問了一道奇怪的邏輯題。

  第一反應當然是醫者給自己診治，但隨即發現不對啊，他給自己診治的話，就違背了隻給不給自己診治的人診治的說法。如果不給自己診治，按他的說法，他就應該為自己診治。

  阿海腦門開始出現汗滴，發現這個問題無論如何都是死路，是一個悖論。

  趙楷則是嘴角勾起，小樣，雖然我數學水平有限，但是見識比你多了一千年，還難不倒你？這引起第三次數學危機的問題，你能答上來就有鬼了。

  這種我雖然力氣沒有你大，但是我能操縱挖掘機和你掰手腕的做法簡直不要太爽。

  想著又看了一眼劉錡，不知道以後在軍事上是否也能和他掰掰手腕呢？

  劉錡感受到趙楷瞥過來的一眼，沒來由心裏突然一緊，殿下這個眼神怎麽感覺有點冷，自己找他惹他了？

  趙楷可沒有那麽多時間等他想，這個問題哪怕想十年他都不一定能夠想出來，所以趙楷及時打斷阿海的思緒。

  “想不出來吧？”

  “這個……”阿海抓了抓頭。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趙楷攤開手，“我就那麽隨口一問而已，沒必要較真，認真你就輸了。”

  阿海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你隨口一問，我差點把腦汁都絞盡了。

  “有些問題，我們受限於當下的條件，解決不了就不要強行解決，不要太過於固執，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有更多的事等著我們去解決。”趙楷說給阿海，也是在說給自己。

  阿海聽罷，歎了一口氣，“當年我老師也對我說過這類似的一番話，今日想來頗為感慨。”

  “不知尊師是？”趙楷問道。

  “我曾經跟著沈夢溪先生做過幾年學問。”阿海道。

  “沈括！”趙楷驚了，沒想到竟然能遇到這位科學巨人的弟子。

  沈括那是誰啊？那是古代百科巨作《夢溪筆談》的作者，這本書被後世之人稱為中國科學史的裏程碑。

  而他本人，更是牛到數學、物理、化學、天文、地理、水利、醫藥、經濟、軍事、音樂無所不通，皆有所著，完完全全就是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