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 有你異國不他鄉(1)
作者:
久則征 更新:2022-08-26 13:23 字數:8848
第86章 番外 有你異國不他鄉(1)
混血自我介紹說他叫Orazio, 中文名字方嘉遠。
林昭穆不太想跟他搭話,但他都自我介紹了,禮尚往來, 還是說了自己的名字。
方嘉遠很殷勤, 從落地到拿行李再到從機場出來, 他一直跟在林昭穆身邊,即使想要幫忙拿行李遭到拒絕,想要電話號碼再遭到拒絕, 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林昭穆就在那兒想,這樣直球的搭訕到底是文化的差異還是個體的詫異。
她其實沒什麽心情去應付搭訕,下飛機時還在看手機裏有沒有新的信息,然而除了俞芷旋讓她到了報平安之外, 就沒有別的。
還是有那麽點兒淡淡的失望,再是快刀斬亂麻也做不到一分手就心如止水,還是時不時會想起陸承則的好, 會想起一些甜蜜的片段,就連在飛機上睡著時,她都做夢夢到陸承則向她認錯挽回。
隻不過看起來陸承則的分手要幹脆得多,那晚之後, 再沒聯係過她。
方嘉遠還在她身邊喋喋不休地說著話, 不知是神經大條到看不懂她的臉色,還是看到了卻絲毫不在意。
他用蹩腳的中文問她來意大利是旅行還是工作,有沒有人來接機,需不需要他送一程。
這中文聽得比練她的三外法語聽力還要難,林昭穆實在受不了,用意大利語:“你是意大利人吧?我會意大利語,或者講英語也行。”
方嘉遠又驚又喜, 馬上轉換成了意大利語,“原來你會講意大利語啊,講得真好!那真是太好了!”
林昭穆沒搭話,他又繼續講自己的,“我媽媽是中國人,爸爸是意大利人,不過我從小在意大利長大,中文學得不好,小時候媽媽給我找過中文老師的,但我覺得中文好難,總學不會,你真厲害,會那麽多外語!”
林昭穆淡淡地應付誇讚:“謝謝。”
方嘉遠又用意大利語問了一遍她要去哪,有沒有人接機,需不需要他送一程。
林昭穆隻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不用,謝謝。”
方嘉遠完全不在意她冷淡的態度,又問她是不是第一次來米蘭,他可以帶她遊玩,還能拿到時裝秀的門票。
林昭穆其實覺得挺煩的,腳步加快,往出租車等候區走。
直到方嘉遠看到她在搜索去往M大的路線,驚喜地說:“你是來M大上學的嗎?太棒了!真是巧啊!我也在M大,我在那兒念研究生!我送你吧!”
林昭穆懷疑地看向他,第一次踏足這個陌生的地方,她的警覺心不會少。
方嘉遠看出了她的懷疑,力證清白,把學生證都拿了出來。
至此,林昭穆總算是信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碰到一個校友,又已經同乘了十幾小時的航班,林昭穆沒再拒絕方嘉遠的殷勤。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多少有些惶恐,碰到個熱情的學長,也是一件幸運的事。
就這樣,方嘉遠終於拿到了她的手機號。
剛到米蘭的林昭穆很累也很忙,要調時差,要安排好宿舍,以及在獎學金支付了學費、留給生活費不多的情況下,她還需要打零工來養活自己。
米蘭的消費不低,單是宿舍的房租就已經是一筆很大的開支。
當生活和學習的壓力一下子砸下來的時候,往往就沒有了給人感時傷世的時間。
失戀在生存麵前變得不值一提。
方嘉遠時不時會來她這兒刷存在感,都還沒有開學,他熱烈的追求就已經在學生之間傳開。
林昭穆去咖啡店做兼職時,他幾乎天天來咖啡店裏,甚至都不做顧客,反而幫著林昭穆端盤子擦桌子。
追求來得轟轟烈烈,讓林昭穆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拒絕過,不止一次,但似乎回回方嘉遠都不會往心裏去,隻會說,“哦,我就是想做一個好朋友。”
認真算來,林昭穆的感情生活並不豐富,在小山村時被陸承則的到來驚豔過,但除此之外她就忙於學習和生計,來到平城,高考前依然滿腦子都隻有學習,高考之後,入學沒多久,就通過俞芷旋,正式認識了陸承則。
所以在大學期間,雖然她是院花,因為顏值在學校裏頗有名氣,但要說明麵上追求的人,卻已經沒有了,畢竟大家都知道,她交了個富有的校外男友。
至於陸承則,盡管這段關係的初期都是陸承則在主動,可要說追求,卻談不上,最多就是若有若無的撩撥。
僅僅是撩撥,就足以撬動林昭穆那顆沒見過世麵的少女心。
大概算是缺愛的人的缺陷吧,麵對方嘉遠林昭穆拿不出高冷的態度,多少有些情感上的被滿足感。
沒多久開了學,林昭穆的顏值不僅僅在留學生圈子裏頗有名氣,當地的學生也很是追捧,對她有好感的人不少,明顯點兒的就是Riccardo,隻不過有陸承則這個用撩人手段的在先,林昭穆對那些有意的曖昧和撩撥很是不喜,所以,態度尤其冷淡,連朋友都不太願意做,因此,有本事長久地在她身邊的,也隻有喜歡打直球的方嘉遠。
開學兩禮拜之後,林昭穆接到了陸承則的電話。
看到來電顯示時,出乎意料的,林昭穆內心毫無波瀾。
希望陸承則能留戀能挽回的那點兒小心思,好像全然消失不見了。
手機來電時林昭穆正在圖書館,她拿了手機快步走出來,在圖書館大門外接聽了陸承則的電話。
聽陸承則的意思,好像才知道她出國似的。
“林昭穆,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居然又一聲不吭地出國。”
這個“又”字聽起來有些莫名,但林昭穆知道,他在指她之前一聲不吭打了孩子。
一瞬間厭煩感溢滿了全身。
“我們已經分手了。”她說。
電話那頭的陸承則噎了一下,片刻後,說:“差不多行了,你鬧脾氣要鬧到什麽時候?”
為什麽他總覺得自己在鬧脾氣呢?
打了孩子是鬧脾氣,分手是鬧脾氣,她是這樣不負責任的人嗎?
不過林昭穆已經不想再去辯駁,沒意思,沒勁透了,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她隻強調了一遍,“我們已經分手了。”然後就掛了電話。
陸承則也沒有再打回來,他本就不是一個會做低伏小的人,她掛斷電話會讓他更加惱火,他惱火後並不會再打過來罵她,隻會冷處理,美其名曰工作很忙,沒有閑工夫去處理感情上的問題。
他始終覺得感情隻是生活和工作的調劑品,林昭穆知道。
她想,這算是和平分手了吧,可能算不上特別和平,但至少,沒有鬧得很糟心,就是冷處理型的和平。
米蘭的冬天也很冷,她站在圖書館大門外,裹緊了大衣,不過今天天氣不錯,日光暖洋洋的,除了風大,沒什麽缺點。
林昭穆算算日子,好像農曆快到了春節。
不過今年的春節她大概不會冷清,因為留學生圈子裏會辦各式各樣的活動,畢竟大家都要上學,都無法回國過年。
她就是覺得有些茫然,沒有傷感,沒有了失戀的痛,就是茫然。
一隻手掌突然在她眼前揮動,林昭穆回神,發現是方嘉遠。
“你為什麽在這裏發呆?”他問。
“哦,接了個電話,”她說,“你怎麽在這裏?”
方嘉遠道:“我去你宿舍找你,你的舍友說你去了圖書館,就來這兒了,正想給你打電話問你在幾層呢,結果在大門外就看到了你,看,我給你帶了吃的!”他說罷,晃著手裏的餐盒,露出一個張揚又明媚的笑容。
“你們中國的留學生總是說這裏的東西不好吃,喜歡家鄉的,今天我媽媽做了餃子,我從家裏拿了一些。”
林昭穆挺驚訝的,她知道方嘉遠的媽媽是中國人,但著實沒想到方嘉遠會從家裏給她帶餃子。
不知為何,心下的茫然突然散去了大半,她笑著道了謝,又說:“替我謝謝你媽媽。”
他們一起坐在圖書館外的長椅上吃了餃子,餃子被放在保溫錫紙盒裏,也沒有變涼,方嘉遠還很貼心地準備了蘸的醋,這一餐午後的點心林昭穆吃得很滿足。
方嘉遠說:“你就應該多吃點,太瘦了。”
林昭穆道:“以前沒那麽瘦,前段時間做過一個手術,瘦了很多。”
方嘉遠順勢就問:“什麽手術啊,手術之後就要好好休養的呢。”
林昭穆頓住。
這是一個羞於啟齒的話題,她做不到像談論吃飯一樣談論它。先不論大眾對於流產是怎樣看待的,即使是她自己,都覺得羞愧丟人。
以及,再是自私,依然對於那個生命有止不住的歉疚。
方嘉遠敏銳地覺察出她神色有異,忙道:“對不起,我是不是侵犯到你的隱私了?是我沒注意,對不起。”
方嘉遠打直球追求的意思很明顯,盡管在林昭穆拒絕後他說那他們就做好朋友吧,但林昭穆也不是傻子,看得出那隻是他迂回的手段。
今天講到了這個話題,林昭穆突然就覺得,她應該告訴方嘉遠。
是一個隱私沒有錯,可她覺得,隱瞞隻會顯得自己懦弱。
於是她道:“沒關係,就是一個人流手術。”
方嘉遠愣了下。
林昭穆心想,果然啊,正常人聽到這個總歸會帶上有色眼鏡,她想方嘉遠大概會真的終止他的追求,徹底做一個朋友。
她笑了笑,“這確實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對吧?”
方嘉遠卻說:“我想,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很不容易,很傷心,也很無奈。”
這回換作林昭穆愣在那兒。
到現在,還沒有人,跟她說這樣的話。
知道你很傷心,知道你很無奈。
陸承則沒有說,他隻會說,你在拿孩子的生命鬧脾氣。
俞芷旋也沒這樣講,她說我覺得你做了一個正常的決定,做得好。
陽光越來越暖,那點兒冬日的風已經不足以與之抗衡。
方嘉遠溫和的聲音在她的耳側,伴隨著意大利語特有的語調,“這並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你隻是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你的孩子,你還在念書,我想,在為孩子負責之前,肯定得先為自己的人生負責,這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沒有什麽好不光彩的。誰沒有一些無奈又不得不做的選擇呢?”
林昭穆怔怔地看著他,好半晌都沒說話。
“當然,”方嘉遠又道,“你的前男友一定是個垃圾。”
林昭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好像從方嘉遠的話裏聽出了非常強烈的憎惡。
她笑了好一會兒,說:“謝謝。”
不過她還是為陸承則說了句話,“垃圾倒好像算不上,他挺負責的,是我自己的決定,我甚至都沒有告訴他,就私自做了手術,為此他很生氣,這大概也是我們分手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她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應該是比較大的原因。”
方嘉遠撇撇嘴,眉眼耷拉下來,“你居然還為他說話。”
林昭穆說:“我不想做一個說前任壞話的人。分手麽,隻要不是涉及到原則,總歸兩個人都是有問題的。”
方嘉遠又笑起來,眸色裏仿佛有星光,能跟暖陽比耀眼,“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
林昭穆噎住,神情有些僵硬。
她到現在還是沒法招架方嘉遠如此直接的表達。
但馬上方嘉遠又找補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朋友的喜歡,越來越喜歡你這樣的朋友了。”
林昭穆笑起來,笑得很開懷,仿佛好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
她邊笑邊說,“你這樣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後半句她是用中文說的。
方嘉遠連中文交流起來都很蹩腳,更不用說像“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樣的俗語。
他根本聽不懂這話,茫然地問這是什麽意思。
林昭穆卻抿著嘴笑說:“我不告訴你。”
之後他們回到圖書館裏,林昭穆學習,方嘉遠也在學習,隻不過方嘉遠在學中文。
自從認識林昭穆之後,他學中文都仿佛多了一股勁頭,他說他不想讓林昭穆嘲笑他的中文。
那句“此地無銀三百兩”,他也在很認真地查字典。
好歹是有點兒中文基礎的,他記下了這話的發音,還真被他查了出來。
查出來之後,他笑得更加開懷。
他們在圖書館待到天黑,一塊兒出來時,方嘉遠說:“晚上一起吃飯嗎?”
林昭穆想到晚上跟舍友有約,正要拒絕,他又道:“算一個約會。”
林昭穆愣了一下。
方嘉遠:“你都知道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如果你對我有一點點好感,那就嚐試一下吧,反正也隻是約會。”
林昭穆知道他口中的約會跟國內的有一些區別,他說的約會就相當於英文裏的“date”,沒那麽正式也沒有排他性,隻不過林昭穆下意識還是會把它更當一回事。
她想了想,實話說:“今天晚上我跟我舍友有約。”
“那明天?”
林昭穆猶豫片刻後,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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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林昭穆躺在床上,跟俞芷旋煲電話粥。
因為時差,俞芷旋剛起床,正在刷牙,一邊刷,一邊聽林昭穆講話。
聽林昭穆說明天跟一位男生有個約會,俞芷旋噴出一口牙膏泡沫,泡沫髒了整個鏡子。
“真的?可以啊昭昭!我為我以前說你擰巴而道歉,你哪裏擰巴,你簡直就是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可以可以,離開渣男後就應該這樣!來跟我說說,是什麽樣的男生。”
林昭穆輕聲敘述著,“M大在讀的研究生,在商學院,是一個混血,他媽媽是中國人,我第一次碰到他是在去意大利的飛機上,挺開朗熱情的一個人。”
跟陸承則完全是不同的類型。
不過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提陸承則來煞風景。
雖然還是難免會想到。
俞芷旋比當事人還要激動,“不錯不錯,混血顏值一般都不會差,有沒有照片?給我瞧瞧,這才對嘛,就應該火速向前看。”
“沒有照片呢。”林昭穆說,她跟方嘉遠之間還一點照片都沒有拍過。
“回頭記得拍一張我瞧瞧。”
林昭穆原本想說今天陸承則來了電話,好像才知道她出國,但想了想,還是不提了。
不太想提他。
她聊著聊著,困意上湧,漸漸睡了過去,俞芷旋就掛了電話。
俞芷旋上了一整天的課,到了晚上,雖然不是周末,但她沒排晚課,吃完飯後沒事做,就在宿舍裏一邊刷朋友圈一邊看綜藝,在朋友圈裏看到周和泰的動態,他正在一個很熱鬧的party上,俞芷旋在照片裏看到了俞謹言,就給俞謹言發了條消息,【哥,有party居然不叫我,沒勁】
俞謹言回複得挺快,【蔣惜凡的生日宴,你們兩個兩看相厭,她不叫你很正常】
俞芷旋連著發了好幾個感歎號,【哥,你居然去參加蔣惜凡的生日宴,你哪頭的!知道我跟她勢不兩立你還去!】
【和泰幫她辦的,他請我我當然要去】
俞芷旋低低罵了一句,對於周和泰這個表親的大腿,蔣惜凡倒是抱得緊。
當然,蔣惜凡的生日宴肯定有秦詩語,俞芷旋也在周和泰的朋友圈照片裏看到了,同時她看到了陸承則的半個背影,看照片的角度,大概就是跟秦詩語在說話。
俞芷旋冷冷一哼,在心裏罵了句渣男。
隻是在心裏罵還不夠,麵對自家哥哥,俞芷旋吐槽起來也不會保留,【哥,我看這哪裏是給蔣惜凡辦的生日宴,我看是給秦詩語跟陸承則拉皮條呢】
俞謹言發來一串省略號。
大概這一串省略號不足以表達他的意思,沒過多久,俞謹言還打了個電話過來。
背景音裏還是鬧哄哄的,不過沒有蓋住俞謹言的聲音,大概他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你這話什麽意思?怎麽講話那麽難聽呢?和泰哪能是這樣的人,你這到底是在幫你朋友呢,還是硬給你朋友安綠帽呢?”
俞芷旋冷冷一哼,“什麽綠帽,分都分了,哪有綠不綠,周和泰想拉皮條就拉唄,渣男賤女,剛好湊一對!”
俞謹言大概覺得她這話欠妥,語氣帶了不悅,“怎麽說話呢?小姑娘家家,講話這麽難聽。”
“我沒說錯啊。”
俞謹言說:“別人的感情你不要幹涉太多,再說了,人家就是吵架,你幹嘛非掰成分手,情侶間吵吵不挺正常。”
“嗬,”俞芷旋差點笑出來,“誰家的吵架能這麽久不聯係啊?你想什麽呢,就是分手,我們昭昭都有新男友了,分手分得不能再幹淨。”
俞謹言皺皺眉,“我聽和泰說,就是吵架啊,隻是吵得有些厲害,昭穆出國了都沒跟則哥說一聲。”
俞芷旋翻了個白眼,“毛病,出國前就分手了好嗎?”
掛了電話後,俞芷旋默默地再次把陸承則吐槽了一通,然後繼續看綜藝。
那頭的party上,俞謹言找到正在美人堆裏玩得high的周和泰,說了這事兒。
周和泰也是一愣,“分手?沒吧?則哥說就是吵架啊,則哥還挺生氣的。”
俞謹言:“小旋說她都有新男友了。”
周和泰瞪大了眼,“不是吧她!”
聽說這事兒,周和泰連身邊的美女們都顧不上,趕緊去找了陸承則。
他甚至還有點兒惡趣味,有生之年能看到陸承則戴綠帽,可真不容易。
陸承則還在同秦詩語說話,隻是略有些敷衍,有一搭沒一搭的,秦詩語的大部分話他也沒聽進去。
周和泰也沒避著秦詩語,找到他後就直接道:“則哥,不得了,你被綠了!”
這石破天驚的話,連秦詩語都驚得眉毛高高挑起,神色複雜地觀察陸承則臉色。
陸承則的臉色自然不好。
在周和泰跟他講了來龍去脈之後,他冷著臉走出這嘈雜的舞場,去了大門外安靜的地方。
冷風簌簌,院子裏還有沒有融化幹淨的雪,隻是雪塊在雪水裏,是灰色的,髒兮兮的。
遇到八百年難見的修羅場的周和泰,扒在門邊上偷聽。
陸承則給林昭穆打去電話。
然後電話等待音才沒響幾聲,那頭就掛斷了。
陸承則有臉色更沉,不想再打,但今晚聽到的事兒著實讓他有了氣性,於是再按。
那頭又掛了。
被掛斷第三個後,林昭穆發了一條消息過來,【我在上課,有事微信發我,回頭我看】
陸承則回了一條,【上完課回電話】
發完消息後,他沒再進去,就站在門外等。
周和泰走出來,“你站外頭幹嘛,冷不冷啊?”
陸承則沒什麽心情,“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周和泰感覺自己好像正對著槍口,識相地不再說,退了回去。
看得出來,陸承則的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周和泰想問你們到底分沒分,也沒敢問出口。
周和泰回到舞池裏,隻不過對身邊的美女們興趣降低,時不時關注著門外的陸承則。
秦詩語來到他身邊,看了眼一個人站在門外的陸承則,問道:“什麽情況?”
周和泰聳聳肩,“我哪知道?”
秦詩語道:“我知道他們在吵架,沒想到吵得這麽厲害,林昭穆拿一個新男友來刺激則哥,這也太作了點。”她這樣說著,卻在想,依照陸承則的性格,這應該是忍不了的。
周和泰:“我也想不到她居然敢做出這種事。”
他們好像沒有一個人覺得,林昭穆是真的跟陸承則分了手,真的走出了這段感情,真的想要迎接新的戀情。
這個用來辦party的別墅大門開著,冷風灌進來,把暖氣衝散不少,但因為陸承則站在外頭,那些客人也沒人敢主動去關門。
秦詩語朝門外再看了眼,想要走過去,被周和泰叫住,“你就別去湊熱鬧了。”
秦詩語笑得溫和,“則哥看上去心情不好,我去勸幾句也是應該的,這哪是湊熱鬧。”
周和泰淡淡一哼,“行了,你什麽心思我又不是看不出來,沒必要,你要真想吃回頭草,也等則哥和昭穆分幹淨了再去,別這個時候橫插一腳。”
秦詩語的笑容淡下來,“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就是不想把你當什麽人,才讓你別去橫插一腳,沒意思,也沒必要。則哥對昭穆是真的上了心,換個別人,他能忍她私自打了孩子?能忍她一聲不吭出國?還是能忍這種故意找了男友來氣他的行為?”
秦詩語想起她跟陸承則分手時,她不過是希望陸承則對她上點兒心,也希望他不要那樣堅定地說自己是不婚主義,氣極時就說了分手,也是想用分手來拿捏他,可誰想陸承則的一句“行”說得比什麽都幹脆。
不過她還是不覺得,用新男友來氣他的行為,能被陸承則忍下來。
“再怎麽樣,這次也肯定會分了。”她說。
周和泰輕輕一哼,“我看未必,他要真想要分,何必還冷著個臉在那兒聯係人。”
秦詩語轉頭又看了眼門外的背影,臉色淡下來。
圈子裏有許多關於林昭穆的傳言,特別是上回她懷孕,又不知怎麽打了胎之後。
那些人是怎麽說她的,秦詩語都清楚,不過這一刻,沒有人比她更希望,傳言是真的。
可是但凡是陸承則身邊親近的人,都告訴她,事實並不是這樣。
而她現在也看到了,事實並不是這樣。
也是啊,一聲不吭打了孩子,一聲不吭出了國,又找個所謂的新男友氣他,這一係列的事兒,要沒有陸承則忍著,誰敢做得出來?
至少,這其中任何一件,換作當年的、身為陸承則初戀的自己,也根本不敢。
半小時後,林昭穆回了電話。
周和泰那顆八卦的心一直占據了上風,時刻注意著門外的陸承則,看到他拿起電話,立馬跑到門邊偷聽。
他聽到陸承則壓抑著怒氣說:“昭昭,適可而止,我給你台階上了,別作過頭。”
周和泰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麽,隻在片刻後,又聽到陸承則冷笑說:“是麽,真想分手是吧?你確定不後悔?”
這個電話很簡短,這麽寥寥幾句之後,陸承則就放下了手機。
有個姑娘跑到周和泰身邊小聲問他能不能把大門關上,要不然冷風灌進來真的很冷,周和泰揮揮手把人打發走,“門關上你則哥怎麽進來?”
陸承則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回頭對周和泰說:“我先回了,就不在這兒掃興了。”
“別別,”周和泰跑過來攔他,“這玩得好好的呢。”
陸承則問:“有煙沒?”
周和泰從兜裏拿出煙盒和打火機,都遞給了他。
陸承則抽出一根,點著,吸了一口。
有段時間沒抽了,林昭穆一直不喜歡他抽煙,起先他沒打算戒,但後來林昭穆意外懷孕,他有意想戒,身上也不再帶煙,不過現在,似乎沒有必要了。
“她說她是真的要分手。”冷不丁的,陸承則說。
周和泰愣了下,下意識就道:“不可能吧,怎麽可能啊,你是不是最近都不搭理她,她太氣了?”
陸承則冷笑了聲,“我不搭理她?她一聲不吭地跑意大利去,跟我講了嗎?”
“你有氣也得好好溝通麽,一直冷戰著,哪裏是個事兒?”
“我倒是想,打她電話她都說,我們已經分手了,這是個能溝通的樣子嗎?”
周和泰撓了撓頭,“別不是,真打算分手吧?”
陸承則突然沒了話,手指夾著煙,半晌沒動。
他談過幾任,並不是沒人跟他說過分手。
同秦詩語分開就是她自己提的,但是後來,秦詩語開玩笑似的同他控訴,“我說分手你就這樣幹脆?哪有這樣的,你是真不了解女人,女人說分手沒幾個是認真的,無非就是情緒上頭,也希望男人可以放低姿態去哄。”
所以後來遇到的幾任,每每有人跟他提分手,他都會冷眼看著,問:“你確定?別後悔。”
每每他這樣講,對麵就會偃旗息鼓。
他很不喜歡女人這種拿分手來拿捏的態度,沒意思,所以也不喜歡助長她們的氣焰。
隻不過這一回,他跟林昭穆講說別後悔時,林昭穆說回他:“放心,不會,麻煩你不要再打過電話了,我們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為什麽你總表現得聽不懂人話似的?”
她伶牙俐齒起來,一向是不饒人的,隻不過他沒想到她的伶牙俐齒會用到自己身上來。
這個party陸承則沒興趣再待下去,他甚至被周和泰叫來了才知道原來這是蔣惜凡的生日party,可蔣惜凡這張臉他都有些記不起來,隻會在見到她時了然,哦,原來就是她。
對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林昭穆好像跟她有過幾句吵嘴,具體的他也記不清了。
陸承則沒聽周和泰的挽留,還是道了別,也沒特意再進去跟俞謹言幾個講,叼著煙就上了車。
上車後他才想起來自己喝了酒,於是通知了司機,他就坐在車上等,也不知坐了多久,手指都不小心燙到了煙頭。
他摁滅了這根快要燃盡的,又點了一根新的。
之後,他又通知餘特助,把明後天的行程往後推一推,他要去一趟意大利,準備好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