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 有你異國不他鄉（2）

  　　林昭穆在意大利過的第一個春節很熱鬧。

  　　其中有一個富二代留學生貢獻出了他們家在米蘭的一處別墅, 邀請留學生圈子內一眾玩得好的朋友們一起跨年，林昭穆也在被邀請之列。

  　　哦對，還有方嘉遠。

  　　方嘉遠本身在學校裏就頗有名氣, 除了因為他讓人眼前一亮的張揚混血外貌之外, 還因為他在學校的冰球隊裏頗有些成績, 所以他對林昭穆猛烈的追求多少有點兒在留學生圈子內引起了些轟動，他早就跟林昭穆身邊的那些留學生們混熟。

  　　其實方嘉遠家裏是過春節的，因為他的那位華人母親, 雖然不會那樣隆重，但多少會有一些儀式感，但這一年，他為了陪林昭穆一起度過這個對中國人來說最重要的節日, 硬是沒回家，為此方女士頗有微詞，方嘉遠卻說方女士自然有她自己的騎士——他父親來陪同, 而他需要去做另一位女士的騎士。

  　　別墅大門口被掛上紅紅的大燈籠，還有對聯和福字，在一眾意大利風格的別墅群中成了最別具一格的存在。

  　　那一年米蘭還沒有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大門口的兩排爆竹劈裏啪啦作響, 把這一方小天地裏的年味烘托到極致。

  　　因為時差, 春晚的直播在下午時就已經開始，大家夥兒也早早都到了這兒，即使那時間有課，也都請了假。

  　　但要說有多少人在認真看春晚，倒也沒幾個。春晚年年都被吐槽，每年都被罵一年不如一年，直播的聲音放著, 就圖個熱鬧，那些個年輕人們有的在家庭影院裏喝歌，有的在打台球，因為人數足夠多，還有組狼人殺玩的，反正富二代家的別墅裏，娛樂項目足夠多。

  　　林昭穆因為廚藝好，主動攬了準備年夜飯的活兒，方嘉遠在她旁邊給她打下手，還有幾個女生也在幫忙一起洗菜切菜。

  　　廚房是開放式的，能看到電視屏幕，也能聽到春晚的聲音，他們就一邊幹活，一邊看節目。

  　　語言類的節目方嘉遠大多能聽得懂，但有些包袱卻不是很明白，有困惑的地方，就問林昭穆，林昭穆都會耐心解答。

  　　誰都喜歡過一個熱鬧的年，林昭穆也一樣，不過如果沒有陸承則的打擾，她會更開心。

  　　陸承則已經來過米蘭好幾次，從剛開始給她送禮物哄人以示服軟求和，到意識到林昭穆鐵了心要分手後“不同意”的強硬態度，一次又一次地消耗著林昭穆意圖維持“和平分手”的體麵的耐心。

  　　分手之初林昭穆也想像過陸承則來道歉挽回的情景，畢竟她並沒那麽容易徹底放下這一個驚豔過她青春的男人，盡管是下定決心的分手，可難免還是有那麽一點兒小小的想要滿足自己感情寄托的期待，隻是這樣小小的期望僅僅存在於分手後最初的那一段茫然又自我檢討自我懷疑的時間段裏，當新的環境新的生活與新的人將自己團團圍住時，那點小小的期待就煙消雲散。

  　　當遲來的挽回到來時，就隻剩下需要應付的疲倦和厭煩。

  　　上一回陸承則來米蘭找她，已經是不歡而散。

  　　當時陸承則在林昭穆剛出宿舍大樓時攔下她，平和的對話都沒有超過三句，他就用不容置喙的態度說：“我不同意分手。”霸道又不講道理。

  　　林昭穆毫不示弱，“又不是離婚還需要你簽字，就算是我單方麵的，那也是結束了，就是結束了，你不同意也沒用。”

  　　他們在林昭穆的宿舍大樓下大吵一架，即使過路的學生聽不懂中文，但這顯而易見的爭執也能讓人頻頻側目。

  　　最後，林昭穆說：“你不要再來煩我了行不行？你不同意有什麽用？我都不喜歡你了，你這樣有意思嗎？就算你不想要體麵，也得有點兒自尊不是嗎？”

  　　不得不說，“自尊”這一個詞就跟打蛇打七寸似的，的的確確砸在了陸承則的命脈上。

  　　他消停了好一陣，不再頻繁前來米蘭。

  　　可惜這樣的清靜沒能持續太久，就在今天，這個特別重要的節日裏，林昭穆又接到了陸承則的電話。

  　　她還在廚房忙活，第一個電話進來時，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摘掉橡皮手套後，毫不猶豫地掛掉。

  　　隻是她剛放下手機，還沒來得及把橡皮手套戴回去，第二個電話進來，依然是同一個來電顯示。

  　　林昭穆皺皺眉，再一次掛掉。

  　　緊接著，林昭穆收到了陸承則的微信，【在上課？】

  　　這次他似乎態度有好轉，沒有質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

  　　林昭穆沒回，繼續做菜。

  　　二十分鍾後，陸承則來了第三個電話。

  　　林昭穆終究是脾氣好了點，又見這一回陸承則似乎態度好轉，在第三個電話響了好半晌、一位在一旁洗菜的同學提醒她來了電話時，她將電話接了起來。

  　　方嘉遠正在切菜，在林昭穆掛斷第一個電話時，他就已經關注起來，且在無意瞥眼的時候看到了來電顯示。

  　　作為林昭穆的追求者，方嘉遠早已得知了林昭穆這位前任的大名。

  　　在林昭穆接起電話時，他切菜的動作漸漸慢下來，盡管告誡自己不要去窺探別人的隱私，但林昭穆講電話的聲音，還是灌入了他的耳裏。

  　　方嘉遠雖然口音蹩腳，聽力卻沒有障礙，又因為林昭穆就在他身邊，接電話也沒戴耳機，聲音外泄，他能聽到一些。

  　　陸承則先問了林昭穆方不方便接電話。

  　　用語禮貌，聽上去不再像前幾次他來意大利時那般態度偏執，林昭穆稍稍放下戒心，猜測他找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正事，便道：“方便，有什麽事嗎？”

  　　陸承則卻沒講電話來意，說了一句，“今天除夕，新年快樂。”

  　　林昭穆皺皺眉，她覺得以他們二人的關係這樣的祝賀真的沒必要，不過想到此刻國內正是除夕夜，家家團圓的時候，她沒必要煞風景，於是好脾氣地回了句，“新年快樂。”

  　　哪知陸承則下一句就問她：“你在哪？”

  　　林昭穆頓了下，不想回答，“如何沒別的事，我先掛了。”

  　　“等等——”陸承則忙攔住她，“今天畢竟除夕，我過來了，一起過年吧。”

  　　林昭穆沒說話，吸了口氣，把心下的躁鬱壓下。

  　　她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在這樣一個節日陸承則特意來了米蘭，而是，他怎麽又來了，陰魂不散。

  　　大過年的，不要生氣。

  　　林昭穆沉默的空檔，陸承則便繼續說著：“我記得你今天下午有課，剛才去了教室找你，沒找著你，你沒去上課嗎？我現在在你宿舍樓下，一起過年吧。”

  　　隻要有錢與勢力，多少會帶點神通，陸承則早已將林昭穆的課表、每節課上課地點以及平時會去的地方都摸得一清二楚。

  　　前幾次他來米蘭時，即使林昭穆不接他的電話，他總能在哪個地方攔到她人，令她不勝其煩。

  　　方嘉遠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用意大利語問：“需要我幫你打發他嗎？”

  　　林昭穆有那麽一瞬間居然想答應下來，但想到方嘉遠蹩腳的中文，還是作罷。

  　　她搖了下頭，隨後對電話裏的陸承則說：“我跟我的同學們一起在過年，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對麵是半晌的靜默。

  　　正當林昭穆想掛了電話時，他卻又開了口：“你說的對，我體麵不要了，自尊也不要了，我隻希望你能回來，哪怕你真的已經有了新的男友，回來就行。”

  　　關於新男友，其實還算不上。

  　　林昭穆和方嘉遠有過幾次date，感覺也良好，但確實差了些什麽，她還沒有那麽快就能投入到新的感情裏去。

  　　但對於陸承則的誤會，林昭穆並沒有解釋，她希望他能因此不再糾纏。

  　　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

  　　其實是有一些動容的，隻是下一秒她對上了方嘉遠的眼神。

  　　然後她意識到，他聽見了。

  　　她耳尖微紅，有些羞愧，把人當作擋箭牌還被當事人抓包。

  　　電話裏，陸承則重複了一句，“回來我身邊好不好？其他都好商量。”

  　　林昭穆回神，那點兒動容好似已經散去，想到的隻有分手前的壓抑和分手後頭兩個多月裏他的無視。

  　　都這樣了，還來講複合，怪沒勁的。

  　　她定了定神，說：“我不願意，我們結束了，我真的不喜歡你了，所以，拜托你，真的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這一次，她沒有再給陸承則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截了當地掛了電話。

  　　緊接著，林昭穆就對上了方嘉遠的笑眼。

  　　他的笑容一直都很耀眼，如臘月的暖陽，如春日的微風。

  　　可即使沒有勾起的唇角，即使隻是帶上笑意的眉眼，也足夠讓人眼前一亮。

  　　在他的身邊，仿佛都能沾染上他的活力與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