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久則征      更新:2022-08-26 13:23      字數:3420
  第32章

    外麵的雪還在下, 這兩天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雪,始終沒有徹底放晴。

    林昭穆能看到陸承則的肩膀上有打濕的痕跡,是雪花落下後融化的水。

    還有他眼裏忽視不了的乞求。

    她不知道說什麽, 這份感情她承受不起也回應不了。

    林昭穆別開眼, 側身讓出條道, 說:“你先進來吧,外麵冷,進來再說。”

    陸承則依言進門, 林昭穆把新沙發上的塑料防塵模扯下來, 示意他坐,而她自己則回避了陸承則的話,顧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小旋跟謹言哥去了哪,他們出去也沒說一聲,我打個電話問問。”

    她說著就拿起手機。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在她手腕上, 隔著羊絨毛衣,林昭穆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力道,緊緊的, 但不至於弄痛她。

    “做朋友好不好?”他重複道, “剛才我說錯話了,你就當沒聽過。”

    陸承則拉著她,把她也拉到沙發上坐下, 他阻止了林昭穆打電話,仿佛她不答應下來他就會一直問一直問。

    林昭穆把手腕從他掌心裏抽出來, 隻稍稍扭動了下手腕,他便鬆開了,小心翼翼的模樣, 生怕她生氣似的。

    她說:“你能不能不要喜歡我了。”

    話音未落,她就看到了他暗下去的眸光。

    她別開眼,不想再看,但很快她就聽到他說:“嗯,不喜歡你了,既然做朋友,那當然隻是朋友,我不會越界的。”

    如此迅速的回答,讓林昭穆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知道陸承則誤會了她跟寧昱,也不是說不願意解釋,隻是這時候告訴他,反倒像欲拒還迎,還給了他不切實際的希望。

    可林昭穆也不想故意用這個誤會擾亂陸承則的情緒。

    林昭穆想了想,說:“如果你可以不喜歡我,我不介意做朋友的,能繼續做朋友是好事。還有,我跟寧昱不是你想得那樣,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跟你複合的打算,你不要再喜歡我了。”

    聽林昭穆的這一段話,陸承則就像坐過山車一樣。

    但不管怎麽,他鬆一口氣是真的,原來是他誤會了,原來,他暫時可以不死心。

    無非就是繼續等,即便從林昭穆表達的意思來看依然沒什麽希望,但他至少還能繼續等,等她動心,等她接受。

    陸承則側頭看向林昭穆,她坐在沙發上,麵對著正前方,垂著眼,沒有看他。

    陸承則眼瞼顫了下,想,這已經是一個很好的消息,他就不要再得寸進尺了。

    於是,他避過了林昭穆“不要再喜歡我”的請求,說:“原來是個誤會,抱歉,我聽說你收了寧昱的花束,還打算向前看,我以為你們在一起了,是我誤會了,抱歉,剛才的話,你就當作什麽都沒聽過吧。”

    “打算向前看?”林昭穆詫異地重複,不過她這時候反應挺快,就想到可能是俞芷旋有什麽誤會,“是小旋跟你說的?”

    陸承則:“她大概也是誤會了吧,以為你跟寧昱要進一步發展,怕我添亂,警告我呢。”

    俞芷旋的良苦用心,林昭穆還是心存感激的。畢竟陸承則有“前科”,如果她真跟寧昱有了什麽發展,俞芷旋的擔心並不是多餘。

    而跟從前比起來,這次陸承則的反應確實變了許多,也好了許多。

    他的確不是那麽糟糕的人,隻不過這跟她也沒關係了。

    方才陸承則的模樣還是讓林昭穆心下起了些波動,她沒那麽鐵石心腸,那樣的陸承則看起來有點兒可憐,隻不過這點波動跟感情無關。

    所以,林昭穆此時的態度挺好,也耐心地解釋給陸承則聽,“那天我確實收到了寧昱送的紫羅蘭,但我很不喜歡這個行為,他是故意學著方嘉遠的,方嘉遠就會在每年的那一天送我紫羅蘭。我跟寧昱已經說清楚了,大概小旋看到花誤會了吧。”

    “而且,”她頓了頓,又說,“那天我還接到了方女士的電話,她跟她丈夫打算領養一個孩子,已經提交了申請,我就跟小旋提起過有人代替了方嘉遠的位置,她可能是聽到這個想多了。”

    其實林昭穆講得並不是很清楚,隻是簡單地敘述了是什麽讓俞芷旋有了誤會,但陸承則足夠了解她,她在想什麽,已經了然於心。

    他突然就明白過來,寧昱之流,他根本不用在乎,因為林昭穆到現在為止,壓根就沒有走出來的打算。

    不是走不出來,是不想走出來。

    她根本就接受不了有人取代方嘉遠的位置,就連方嘉遠父母再領養一個孩子,她都沒能全然接受。

    她可能,能理解、明白這是一件好事情、知道站在方嘉遠父母的角度就應該為他們高興,但她無法釋懷。

    她總說能不能有新戀情看緣分,身邊人的勸解她都照單全收,但她隻不過就是說說而已、聽聽而已。

    陸承則手肘撐著腿,雙手交疊相握著,不自覺地用了力,手背上隱約可見青筋,額前碎發隨著他略微低頭的動作柔軟地垂下,陰影打在眉眼上。

    他眼瞼垂著,閉了閉眼,隨後又睜開。

    怎麽辦呢,林昭穆不肯放下方嘉遠。

    她的心裏,被方嘉遠塞得滿滿的,不肯給任何人留位置。

    陸承則默了片刻,爾後撐起身,抬起頭來,再度看向林昭穆,說:“你在擔心他父母領養了孩子之後就將他遺忘嗎?”

    “沒有,”林昭穆快速否認,“他們不會的。”

    “那你是覺得那個孩子會代替方嘉遠的位置?”

    林昭穆頓了下,答非所問:“我知道這是一件好事情,上回我見到方女士,感覺她老了很多,她還隔三差五就去墓地,又雇了人一直打掃我們的房子,我也提了的,建議他們領養一個孩子。”

    陸承則垂了垂眼,說:“方嘉遠已經死了,活著的人不能因此讓餘生都沉浸在悲痛裏,我不想說什麽方嘉遠也無法安心這樣的話,而那個孩子會代替方嘉遠愛他的父母,不是代替位置,是代替愛,沒有人會遺忘,也不會有所謂的替身,隻是把愛傳遞下去,僅此而已。”

    他說了這番話,在勸解林昭穆的同時,好像也說服了他自己。

    不會有所謂的替身,林昭穆不會接受,他學著方嘉遠的樣子也不可能讓林昭穆多看兩眼。

    他隻能是繼續愛她。

    林昭穆沉默半晌,才又發出了聲音,“我知道。”很輕的聲音,不仔細聽甚至聽不清。

    “所以,放在你身上,也是一樣的。”

    天漸漸暗下來,當房間裏開始視物不清的時候,林昭穆才突然意識到,原來他們兩個已經說了那麽久的話。

    她站起身,打開了燈,對陸承則說:“謝謝,謝謝你跟我說這些。”她說的“這些”,顯然不包括前麵陸承則的剖白,隻是感謝他的勸慰。

    陸承則搖搖頭,“不用。”

    很奇怪,聊到最後,竟成了他在勸慰。

    兩人都沒有再提喜不喜歡、做不做朋友的事,陸承則也不知道之後林昭穆會不會決絕地同他保持距離。

    他隻知道,他隻能等,等方嘉遠占據林昭穆內心的空間慢慢減少,等到隻剩下埋在角落裏的懷念,給他騰出位置。

    他不清楚這需要等多久,可即便是幾年、幾十年,他也沒辦法。

    後來兩人聯係了俞芷旋和俞謹言,一起吃了飯,俞芷旋悄悄跟林昭穆說她本來是要進書房把陸承則趕走的,但俞謹言非要拉走她,說什麽得給他們說話的空間。

    林昭穆沒怎麽在意,道了句沒事。

    之後林昭穆也跟俞芷旋說清楚了關於寧昱的誤會。

    這事兒就此告一段落。

    而林昭穆也在元旦之前搬進了新房裏。

    用俞芷旋的話說,現在她哥想做僚機也做不成了,她可能都沒法再收到他哥送的禮物。

    她說完這話還沒過兩天,就被打了臉——俞謹言說要在元旦假期請她去滑雪,還讓她叫上林昭穆。

    看來俞謹言的僚機之路並不會因為林昭穆搬家而結束。

    俞芷旋打了個電話,把話傳達給林昭穆,沒料到林昭穆居然利落地答應下來。

    這讓俞芷旋反倒覺得反常,說:“我哥這麽大方地要請我們滑雪,肯定陸承則也是在的,你居然不反感?那天你跟陸承則聊了什麽?”

    她語氣裏還透著股激動,莫不是有戲?

    隻要能讓林昭穆接受一段新戀情,寧昱也好,陸承則也罷,俞芷旋都覺得可。

    林昭穆說:“聊開了好多事情,他為人不壞,我也沒必要避之如蛇蠍,嚐試著做朋友吧,何況,我挺喜歡滑雪的。”

    俞芷旋忽然想起來,林昭穆和方嘉遠的蜜月照片有好多都是在瑞士雪場。

    大概在林昭穆眼裏,滑雪比陸承則更重要。

    滑雪之行就這麽定下了,林昭穆是和俞芷旋一起出發的,俞芷旋還帶上了她的小男友。不過等他們到了雪場才發現,來的人並不止俞謹言和陸承則,還有周和泰賀卿爾和蔣惜凡,以及秦詩語。

    周和泰與賀卿爾確實是俞謹言請的,蔣惜凡之所以會來,是因為最近賀卿爾與蔣惜凡相了場親,賀卿爾被家裏人逼著元旦度假帶上蔣惜凡。

    這事兒賀卿爾同俞謹言說過,俞謹言也知道,但秦詩語會來,委實是大家都沒料到的——蔣惜凡自作主張、也不提前提一句,把人給帶了來。

    不過林昭穆並不在意,在度假的雪場裏見到蔣惜凡,她甚至都沒把人認出來,在蔣惜凡親熱地叫她昭昭時,林昭穆一臉茫然,問她:“你是?”

    直接把蔣惜凡問了個黑臉。

    俞芷旋順勢就添油加醋,“看吧,你整容整得跟換頭似的,昭昭都認不出你了。”

    人才剛打了照麵,就開始火藥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