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高樹海最近挺鬱悶的, 之前杜向東找他收果子，他其實是覺得這生意可以做的，但想到對方是依靠自己的銷售渠道, 自己完全可以用更便宜的價格收, 於是就拿起了喬來。

  　　畢竟誰還嫌錢多呢, 本以為在附近這幾個縣, 應該沒人能吃下這麽多的果子，可沒想到對方短短幾天就簽出去一半果子的訂單。

  　　他驚訝對方人脈的同時，趕緊讓自己小舅子上門去求和，想把另外一半的果子收來。

  　　他是開雜貨店的，店裏有各種流行的東西, 也有老百姓常用的這些東西。

  　　這果子萬一要是在市麵上賣的好, 到時人家有他沒有，那他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可惜小舅子當天去了沒兩個小時就回來了, 還告訴他人家說了另外一半果子是沒打算賣的, 要留下來自己做罐頭，而且罐頭廠已經在建了。

  　　他當時聽了愣了一瞬，隨即就笑出了聲，“這杜向東是傻了不成，一半的果子也得有幾萬斤, 他全做成罐頭，賣的出去嗎？不得賠死他？”

  　　“市場就這麽大, 這年頭有幾個天天吃罐頭的, 指定賠死他。”

  　　既然人家不樂意再跟他合作, 他也就沒再找人上門, 要是人家煩了撕破臉就不好了, 他們間畢竟還有吃食生意的合作。

  　　他不得不承認, 人家做的吃食是哪都比不上的。

  　　就那脆而不硬的麻花，外焦裏軟的炸糕，他找過好多師傅來做，也沒做出來那個味兒，也就歇了仿製的心思了，老老實實收貨。

  　　不過收果子的心思雖說也歇了，但他卻讓新接手收貨的小舅子到那邊生產隊時，時不時打聽下對方果子銷售情況，他估摸著是賣不掉那麽多的，到時候說不定能撿個漏。

  　　這不轉眼就到了六月份，據小舅子兩三天前去收貨時回來說，果子已經陸續有下來的的，現在那邊生產隊大家夥都忙著收果子，然後會有市裏的、縣裏的人來收。

  　　他今天就在自家店裏，等小舅子打聽回來消息，看看這兩天銷售情況。

  　　他昨天倒是也讓自己媳婦去縣菜市場買過他們的果子，現在下來的隻有蘋果，也不知那蘋果是咋長的，又大又圓不說，吃起來還特甜，倒還真比自己吃過的果子好吃不少。

  　　不過他現在想知道具體銷售情況。

  　　正在屋裏走來走去的，等的煩了，剛點起一根煙，小舅子就火急火燎的跑進來。

  　　“姐夫，姐夫，，我打聽過了，每天都賣的，，。”小舅子站定，氣喘噓噓。

  　　“賣的不咋地是不是？”高樹海一臉希冀的說。

  　　小舅子一臉‘你在說啥’的表情，“是賣光了。”

  　　高樹海的煙灰燒出了一大截，久久也沒有動彈一下。

  　　1980年6月18日，這是很平凡的一天。

  　　家住J市S區的蘇曉茜放學回家，剛進家門她媽就看出她不是很高興，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跟同學發生矛盾了。

  　　蘇曉茜今年10歲，在第一小學上小學三年級，因為是家裏獨女的原因，被父母爺奶慣的就有些小嬌氣。

  　　今天她本來開開心心的去上學，課間還跟同學分享她媽給她帶的蘿卜，她家蘿卜是她媽從老家拿來的，吃起來一點也不辣，還有點甜，汁水又多，平常隻要她帶來，同學們都要搶著吃。

  　　可今天她再拿出來卻不怎麽受歡迎了，一問要好的同學才知道原自己上節課課間上廁所時，自己同桌已經分了蘋果給大家吃。

  　　大家現在還在回味比糖還甜的大蘋果的味道，隻可惜她們每人隻分道一小塊，現在都也隻能回味。

  　　蘇曉茜聽了就有些生氣，她跟同桌雖說坐一起，但關係其實一點也不好，剛開學時她才跟同桌分一桌，她就感覺出同桌對她的敵意，理由就是對方在課桌中間用粉筆畫了條線，還讓她不要過線，要不就用鉛筆紮她。

  　　她當然不會受這氣，當即就先下手為強，先用鉛筆紮了對方胳膊一下。

  　　明明她下手很輕，應該一點也不痛，可對方卻叫的特別大聲，她也就被老師罰站了一節課，自此她們的梁子就結了下來。

  　　不過她雖說有些小嬌氣，但不是小氣人，往常她媽給他帶點什麽，她都分對方的份，就算不是直接給她，也讓別的同學給她。

  　　沒想到這次這人居然這樣，趁她不在時跟別的同學分著吃蘋果，這擺明就是要孤立她，她氣死了。

  　　“有蘋果有啥了不起，媽，我也要吃蘋果。”蘇曉茜跟媽媽提要求。

  　　蘇媽媽不以為然道：“蘋果有什麽好吃的，吃起來又酸又澀的。還是吃蘿卜好，要不就吃黃瓜，夏天吃點黃瓜特別敗火。”

  　　說起她去廚房洗了根黃瓜出來，可往蘇曉茜都乖乖吃了，今天卻耍起脾氣不要吃。

  　　這時蘇爸爸回來，見到女兒正哭呢，心疼的不行，忙問怎麽了。

  　　蘇媽就把蘇曉茜想吃蘋果的事說了，末了她道：“我老家根本沒有種蘋果的，還有附近菜市場也沒有，我看她那同學的蘋果不定是哪來的。”

  　　他家住的S區是市中心附近，附近就有個大菜市場。

  　　其實菜市場裏的是有水果的，就是要兩三塊一斤，賣的挺貴的，而且數量還少，經常剛一開門就沒了，所以他家就普通工薪家庭，都是能省則省，所以從來沒買過。

  　　以前女兒也沒鬧過，今天既然女兒提出來了，蘇爸就說：“乖女兒不哭，爸爸明天去給你買。”

  　　蘇媽媽不讚同道：“你上哪買去？”

  　　他們雖然就是這一個女兒，平時也因此挺慣著的，但她還想再掙紮下。

  　　隻是蘇爸還沒答，蘇曉茜便開口道：“我知道在哪，在D區菜市場。”

  　　她偷偷聽同學問同桌，同桌偷偷跟對方說的。

  　　哼！還不讓她知道。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

  　　D區是J市比較偏的區，跟他們所在的S區沒法比，離的也較遠，但蘇媽還是決定去看看。

  　　蘇奶奶這天早上聽說蘇媽要去D區給孫女買吃的，不禁有些嗔怪道：“你們倆也別太慣著孩子了，這可不好。”

  　　蘇媽嘴角抽了抽，心說平時就您老人家慣孩子最多，現在居然說他們慣孩子。

  　　因為她跟丈夫結婚晚，婚後又好幾年才有了曉茜，所以平時家裏人都很疼孩子，蘇奶奶可是首當其衝。

  　　蘇媽沒再說話，擺了擺手天不亮就出了門。

  　　主要是她經常去S區菜場買菜，那裏但凡好點的菜都是僧多肉少，要是想買些魚啊肉的就更是得搶的，所以她也算有經驗，因此雖沒去過D區菜市場，她還是早早起床，打聽好地點，騎著自行車就過去了。

  　　事實證明她所料一點也不差，到了菜場門口，天還沒完全亮，門外就圍滿了人。

  　　不過她還是有點驚訝的，就算人多菜少也不至於這樣，不過她聽到周圍人議論這才明白。

  　　原來這兩天有便宜的水果賣，但是果子每天定量，到的晚一點就沒了，所以他們才越來越早的到達菜市場，她打聽過對方說的是蘋果，蘇媽趕緊問了下蘋果的價格。

  　　得知才一塊五一斤，蘇媽驚的睜大眼睛，“怎麽比S區的便宜那麽多。”

  　　這邊人就說了起來。

  　　她這才知道這邊的果子是本地的，不需要運費所以才賣的便宜。

  　　這時菜場的工作人員來開門了，可能也習以為常，一點也沒有被門口這麽多人嚇到，如常的開了門組織大家排隊。

  　　蘇媽也就暈暈乎乎跟著排起隊，然後跟著前麵一個同樣買了二斤蘋果，回到家她才注意這蘋果又大又紅，二斤也就六七個，後悔沒有多買幾個。

  　　好在第二天女兒放學回來，說跟同學們分吃了一個大蘋果，大家都非常高興。

  　　蘇媽、蘇爸以及蘇奶奶聽也都非常高興，還說家裏還有好幾個可以慢慢讓她帶去學校吃，蘇曉茜還說不用了，其他同學說他們家也買了，回頭輪流帶過來吃。

  　　蘇家人聽了覺得女兒和同學們相處更融洽了，遂非常滿意。

  　　不過蘇曉茜沒說的是，她後來才知道，同桌那天也給她留了一塊蘋果，她找她們熟悉的同學轉交，隻不過那個同學嘴巴饞，給吃掉了。

  　　蘇曉茜得知有些惋惜沒有吃到的那塊蘋果，不過也大肚的原諒的同桌，還讓同桌把桌子上的線擦掉，以後她們有好吃的一塊分著吃。

  　　杜向東當然不知道自家的水果銷量暴漲的背後還發生了這樣那樣的故事，他隻知道他要忙死了。

  　　這一天了，他在大隊辦公室接電話，接起一個撂一個，接起一個撂下一個，全都是催問果子收了沒有，收了要趕緊來拉。

  　　“林經理，我昨天不是說了嘛，下批果子要等後天，你著急也沒用啊，沒貨就掛牌子說沒貨唄。誒？什麽，能不能多訂些？”杜向東見葛前進在一邊豎著耳朵聽，朝他翻了個白眼，言辭拒絕電話那邊，“那當然不行了，我們果樹有限，也不是給您一家供，簽單子時不就跟您說了嘛，一次就這麽些，再多就沒了。”

  　　“行行，等下個月桃子下來，我給多勻點。”

  　　“你要是再想要，還不如等等我們水果罐頭呢，我們罐頭再過幾天頭一批就生產出來了。”

  　　“什麽，你先訂兩百箱啊，行行。”杜向東趕緊讓一邊會計寫單子，接過單子，“行，那等後天您拉水果時一塊拉走。誒，好嘞，那就先這樣。”

  　　“呼。”杜向東喘氣、喝水，對一邊笑眯了眼的葛前進說道：“我說老葛，趕緊找個人接電話，我這一個人哪頂的住。”

  　　葛前進也挺為難，之前大隊電話就是誰在誰接，一般除了公社找開會什麽的，也沒有重要的事，可是自打水果收了之後，這電話就全是水果的事，他跟那些訂貨商又是說不清楚，就隻好找杜向東頂上了。

  　　此時見對方要打退堂鼓，“你先堅持兩天，我正尋摸人呢，你也知道，咱們村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想找個靈俐的可不容易，要不然讓你媳婦來也行。”

  　　杜向東說：“那哪行，她掛麵廠的事還忙活不過來呢。誒，反正你趕緊找吧，我縣裏頭還一堆事呢。”

  　　兩人也是沒想到水果銷的這麽好，按說他們賣的也不是很便宜啊，幾塊錢買那麽幾個果子，怎麽那麽多人買。

  　　疏不知他們的量還是太少，人口又多，而且相對以前從別的城市運來的水果，真的價格和質量對比強烈，好多人覺得撿到大便宜的緣故。

  　　兩人又說了會兒廠子的事，杜向東就說去廠子看看，最近生產頭一批蘋果罐頭，他要去盯著點。

  　　大隊長隻好自己頂上接電話，還讓他過一會兒就趕緊回來。

  　　杜向東又翻了個白眼，趕緊走了。

  　　到了工廠，大家都在有條不紊的幹活，見他來了都麵帶笑容的跟他打交道。

  　　自打縣裏、市裏那一輛輛貨車進村，又一車車的把新摘的果子拉走，他們就都知道杜向東的能耐了，儼然把他當成主心骨，帶領他們致富的領頭羊，那見了能不笑嘛。

  　　杜向東這人雖然不怵跟人打交道，但是也不是很喜歡熱鬧，跟大夥打了招呼後，看了看四處都沒什麽問題，就想出來。

  　　剛出大門，就見果建良走了進來。

  　　當初剛計劃建廠時，果建良就投了一部分錢，又跟杜向東說不想在掛麵廠做了，想到水果廠做，順便照顧他媽，說他媽自己他那住他不放心。杜向東倒沒覺得果嬸自己住有什麽，前後左右都是鄰居，而且果嬸身體一直很不錯，不過人家兒子擔心媽也是理所當然，也就沒有說什麽的同意了。

  　　隻是覺得他在掛麵廠幹的挺好的，前些天林廠長還說他這兩年幹活認真又負責，能力也不錯，還想提升他當個車間主任呢，這個他也跟果建良說了，沒想到果建良一口回絕了，就想回到村裏幹活。

  　　杜向東隻好也不再說什麽了。

  　　果建良見他來，原來一副傻笑樣立即嚴肅起來，杜向東覺得這小子有些奇怪，“你出去幹啥了？”

  　　果建良就說：“哦，有成品了出來了，你嚐嚐。”

  　　接著對方就進到車間拿了個肚大口小的玻璃瓶子，瓶身上還貼著小坡村水果罐頭的字樣，他們這也算是統一了品牌。

  　　杜向東見他答非所問，也沒有說什麽，遂跟著一塊嚐起了果子。

  　　水果罐頭的配方之前是他自己調的，隻是之前出來時大家一起嚐，杜向東覺得不太甜不會膩，挺好。可大家都覺得有些不夠甜，沒什麽味道。

  　　他一想才明白，做成罐頭水果原本的味道是會淡些，後來也隻好多加些糖，不過這樣成本也稍微上來了點，這賣價也就高了些，不過他也不怕賣不出去，這兩天訂了水果的單位都加訂了罐頭，就等生產出來拉貨了。

  　　出了廠子，杜向東見陳誌強自己開著貨車來拉貨，兩人也打了個招呼。

  　　“杜哥，你那罐頭生產出來了沒，可一定得給我留些。”陳誌強最近水果銷的很不錯，每天都一開門就賣光，所以自然也十分期待馬上要生產出來的罐頭，雖說價格貴了一點，但去他那買東西送禮的人也多，不怕賣不出去。

  　　他現在還是跟表弟合夥，表弟在家負責看店，他就負責出來拉貨送貨什麽的，生意一直不錯。

  　　縣不說生產隊這邊拉貨、生產熱火朝天，就說高樹海這邊可是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