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7457
  第45章

    宣王傷了刑部尚書?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如何傷得了刑部尚書?

    陳述白靠坐在床沿,細想後猜到了原因,估摸是刑部在例行搜身時,宣王不從, 礙於她的身份, 刑部尚書親自上陣, 遭了偷襲。

    “如何傷的?人沒事吧?”

    “宣王咬住了刑部尚書的脖子,差點把人咬死,太醫院院使和幾名太醫正在為其止血。”

    咬人, 不虧是皇室養出來的,陳述白嗬笑一聲, 看不出憤怒。

    眼下被打擾了興致, 他拍拍被子裏的殊麗, 掀開紗帷走了出去,“移駕刑部大牢。”

    龍床上, 殊麗舒口氣, 卻又陷入深深的無奈中, 她坐起來, 摘掉硌到腦袋的金步搖,滿眼漠視。

    刑部大牢裏,宣王盤腿坐在木床上, 嘴角還帶著血跡,有獄卒想要上前幫她擦掉, 被她一記冷眼嚇退了。

    不愧是做過親王的,氣場還是很足的。

    牢房外, 太醫們還在為刑部尚書包紮傷口, 院使看了一眼獄卒, “開牢房吧, 我替宣王殿下檢查一下傷勢。”

    在宣王咬住刑部尚書的脖子時,刑部尚書本能捶擊起她的頭,差點將人捶昏,可這姑娘太倔,哪怕被捶死,也要緊緊咬住對方的要害。

    見刑部尚書點點頭,獄卒拿出鑰匙串,打來了牢門。

    昏暗的牢房內,院使走到宣王麵前,單膝蹲了下來,“讓下官看看您的傷勢吧。”

    宣王戒備地瞪著他,像一隻被傷害過的小狼,對誰都充滿敵意,“滾開。”

    院使不願激怒她,擰開手裏的水囊,“總要漱漱口。”

    一嘴的血腥味,宣王差點作嘔,見到清水就跟見到甘露一樣,抬起帶著枷鎖的手奪了過去,仰頭灌了一口,咕嚕咕嚕幾下吐在地上。

    “本王要見陛下。”

    “下官會轉達。”

    宣王嗤笑了聲,“好呀,那就麻煩,”

    倏然,幽暗的長廊裏傳來一道輕緲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不勞院使了,朕親自過來探望四弟。”

    在宣王的記憶裏,壓根沒有關於二皇兄的記憶,當年七歲離宮的人是陳斯年,不是她陳呦鳴。

    可為了保命,她不能擺臭臉惹怒這位新帝。

    “二哥,”憤怒的小狼一瞬變臉,成了無助驚惶的綿羊。

    蹲在地上的院使將她的變化盡收眼底,有點佩服她冷靜的頭腦,此時不示弱更待何時,況且,天子確實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在宣王府時,陳述白見識過這個妹妹的厚臉皮,一時有點想笑,卻也隻是淡淡的、沒有溫度的笑,“有傷在身,別跪了。”

    陳呦鳴還保持著跪姿,“臣弟終於等來了二哥,隻要二哥想問的,臣弟都知無不言,望二哥開恩,饒臣弟一命。”

    在場跪地之人,包括幾近暈厥的刑部尚書都被她的話驚到,這女人是不是雙重人格啊,被捕時如一頭炸毛的狼,這會兒倒溫順如羊了,不,應是狐狸,狡猾的狐狸!

    刑部尚書起身拉開牢門,請天子和馮連寬走了進去。

    禦前侍衛欲拔刀護駕,被陳述白抬手製止。

    一身錦袍的天子坐在了簡易的木桌前,揮退了眾人,隻留下兩個帶刀侍衛,“開始吧。”

    陳呦鳴挪膝朝他叩頭,“二哥想知道什麽?”

    她一直以二哥相稱,而非皇兄或陛下,聽起來確也親切不少,也是,一個自小在夾縫中生存的人,自然不缺察言觀色的本領。

    陳述白淡淡道:“你所了解的全部。”

    **

    燕寢的庭院內,煜王孤坐在樹下吹著簫,簫聲悠揚綿長,卻帶著一股悲涼。

    殊麗走出來,站在不遠處靜靜聆聽,感覺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充滿心事,或許是在為那個素未謀麵的皇姐擔憂吧,也或許是在為自己擔憂。

    之所以選擇修行,無非是怕被天子忌憚,在皇家,最缺的就是親情和信任。作為皇子,在享受富貴榮華之時,也注定要忍受手足相殘的殘酷現實。

    奪嫡路上無血親,可沒有奪嫡想法的皇子和公主呢,也不得不卷入權力的旋渦,溺得他們呼吸不得,正如此刻的煜王。

    成王敗寇,天子和前太子很好地詮釋了這個規律。

    “殿下可想去天牢探望皇姐?”

    煜王停止吹奏,望著幽幽濃夜中一片絢爛星河,自嘲道:“我若去看了,指不定會被朝臣彈劾懷有謀逆之心,不值當的。在皇室,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夾起尾巴、收斂性情才能保命。”

    “那單純從情感上,殿下想不想見一見獄中的姐姐?”

    “想,也不想,有時候,距離是個美好的東西,見了或許就破壞掉了那種朦朧的感情,可不見又抓心撓肺。”

    這一輩唯一的公主,本該千嬌百寵地長大,卻成了階下囚,旁觀者多少都會唏噓,何況是同父的兄弟。

    煜王放下簫,轉身看向殊麗,“你穿紅衣很美,但還是聽我一句勸,找機會離開皇宮,離開陛下,去過平凡的生活。”

    殊麗低下頭,她也想離開啊,可不放手的人是天子。

    天牢內,聽完陳呦鳴的說辭,陳述白輕點案麵,陷入沉思。據她所言,周太妃是個不知情的局外人,而她也是被陳斯年所脅,才不得已做了傀儡。如此說來,陳斯年也沒顧及過所謂的手足情。

    “所以,欽差在你府中借宿時,你故意用貓吸引那個女欽差去主院正房,是為了通過她之口向朝廷求救?”

    “正是。”

    “那與你耳鬢廝磨的幕僚,隻是你的心腹,與你沒有男女之情?”

    陳呦鳴點點頭,眼角眉梢帶著瘀痕,“欽差偶然來我府中做客,對臣弟而言,是件驚喜事,臣弟便順水推舟,漏出破綻,引那女欽差懷疑,也好暴露身份。”

    “你一直在被陳斯年監視?”

    “是的。”

    “陳呦鳴,你需知道,你若敢設計騙朕,輕則人頭落地,重則,連同你的母妃一起被千刀萬剮。”

    陳呦鳴以額抵地,“臣弟所言皆為實情,願受二哥考驗!但臣弟真的不知道陳斯年的藏身之所!”

    陳述白倒不擔心她的欺騙,人心是最堅固的壁壘,也是最易坍塌的。離間,無疑是摧毀心壘百試不爽的法子。

    沒幾日,一則消息傳到了陳斯年那邊。

    天子要當街問斬陳呦鳴。

    陳斯年笑了,繼續作著手中的詭異畫作,天子這招棋,可不止是在離間他和那對母女,還在離間他和他的心腹下屬們。

    一個連母親和胞妹性命都不在乎的主子,會在乎誰呢?

    就算下屬們明知這是天子的陷阱,還是會心存芥蒂吧。

    換位思考,若有一日他們落在了天子手中,也會落得陳呦鳴的下場。

    比起玩弄心術,天子棋高一籌。

    陳斯年手中的畫作變得愈發猙獰,如同一隻壓垮山河的大手。

    都是被先帝厭棄的孩子,都不是天選之子,憑什麽陳述白能篡位成功,他就不能?

    秋分過後,擇日問斬。

    晌午時分,刑部尚書作為監斬官,端坐室外大案前,望了一眼日晷,正是午時三刻,他拿起火簽向外拋去,“時辰到了,上路吧。”

    劊子手舉起鋼刀,朝著衣衫染血的陳呦鳴砍去。

    血濺斷頭台。

    這一場景,深深印在了百官眼裏,天子沒有虛晃一槍,而是真的斬首了這個手足。

    急急趕來的周太妃當即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苒苒物華休,草木凋零,人心漸冷。

    醒過來的周太妃鬧著要見天子,如發了瘋般,質問天子為何如此無情。

    “就算陛下不念及手足血親,也該念及哀家當年的養育之恩!你殺了呦鳴,於殺哀家有何不同?!”

    她嘶吼著衝向禦案,被侍衛摁在地上,狼狽不堪。

    尊貴的太妃娘娘,少了天子的庇護,又比宮人多了什麽?

    陳述白從奏折裏抬眸,平靜問道:“母妃不是說,自打送走陳呦鳴,就與之徹底斷了聯係,這會兒怎麽又來跟朕哭訴母女情了?”

    “那是念想,念想!人可以不交際,但不能沒了念想!”

    “母妃還有陳斯年這個念想,不必太難過,朕一時半會還逮不到他。”

    周太妃一直知道陳述白薄情,卻不知他薄情至此,絲毫不顧及往日之恩。她掙開侍衛,緩緩向後退步,眼中漫出淚水。

    屏寶座的後麵,太後望著昔日的“對手”,喟歎一聲,她今兒是來禦書房給兒子送參湯的,無意中撞見這一幕,心裏卻沒有打敗對手的快意,隻覺得背脊發涼,自己的兒子竟真的不顧及母子情,將“養母”逼成了瘋子。

    周太妃在天子心裏無足輕重,那她這個不稱職的母後又有幾斤幾兩?她都不敢細想。

    太皇太後同樣低估了天子的絕情,萬沒想到天子會殺了陳呦鳴,殺了皇室唯一的公主。

    福壽宮內,太皇太後拍著殊麗的手,給她戴上了一隻祖母綠的鐲子,“你是個好孩子,知恩圖報,還望你看在哀家對你往日的提攜上,替煜王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不求別的,隻求陛下能善待這個弟弟。”

    自從回宮,殊麗就戴上了虛與委蛇的麵具,太皇太後說什麽,她就應什麽,但心裏的確對煜王存了份感激,卻不是來自於太皇太後。

    離開福壽宮,殊麗拿出天子禦賜的腰牌,乘馬車出宮,去往一處私宅。

    來到宋府,殊麗步下腳踏,交代車夫道:“讓人將這些布匹和器具搬進去吧。”

    車夫趕忙去張羅,殊麗則獨自走進府門。

    宋老太師膝下有三個女兒,除長女嫁人外,其餘兩個女兒都住在後罩房,平時倒也熱鬧。

    二樓的一間屋子裏,“死而複生“的陳呦鳴一見殊麗過來,擺了擺手,“快過來坐,看看我繡得如何。”

    穿回女裝的陳呦鳴身上多了一份輕鬆,笑起來眉眼彎彎,人也更為熱情。

    殊麗被她誆過一次,但也知道她當時的難處,沒有太過計較,“這裏繡錯了。”

    “幫我改改?”

    “我的繡活很值錢的。”

    陳呦鳴嘖一聲,無奈一笑,如今她是宋老太師的遠房外甥女,家道中落前來投靠,被收留在府中,身無分文,哪裏請得起殊麗這樣的繡娘。

    不過她臉皮厚,抓著殊麗的手臂不放,“打欠條行不行?”

    殊麗撇嘴,拿過繡棚為她改線,又教給她幾種簡單的繡活,“回頭我去給你找幾本刺繡的書,你照著練習吧。”

    “好啊,那麻煩了。”

    “不麻煩。”殊麗讓車夫將布匹和器具放在門口,屏退他們後,才一樣樣抱進來,“這些都是馮大總管為你準備的,是陛下的意思。”

    陳呦鳴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感動,玩笑道:“看來,那幾聲二哥沒有白叫。”

    也是從這件事以及煜王的事上,殊麗覺出了陳述白的一點點人情味,至少沒有將弟弟妹妹趕盡殺絕。

    “陛下讓我傳話,叫你安心住在這裏,待陳斯年的案子塵埃落定,會恢複你的公主身份。”

    公主身份是層枷鎖,陳呦鳴已承受不起,不過這話也隻敢說在心裏,她懂得見好就收,“替我謝謝二哥。”

    殊麗點點頭,剛想告辭,被陳呦鳴問住——

    “二哥是不是喜歡你?”

    殊麗淡笑,“你覺得,陛下會真的喜歡誰嗎?”

    也是,陳呦鳴點點頭,“不過,你在二哥心中一定占有特殊的位置。”

    殊麗不置可否,若非在陳述白心裏占了一席之地,也不會委派她來傳話。如今陳呦鳴的身份是絕密,不是天子信任之人,絕不可能接手此事。

    這也算是天子對她的一次試探吧,試探她的忠心,再逐步將她培養成心腹。

    可她仍比不過馮連寬和宋老太師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至少外廷的事,天子從不考慮任用她。

    從宋府出來,殊麗沒著急回宮,陳述白準她每次出宮探望陳呦鳴時,可順便閑逛半個時辰,既得了首肯,她怎會白白浪費機會。

    白日裏的京城街市不及夜晚笙歌鼎沸,卻也是香車駢闐,熙熙攘攘。

    殊麗沿途買了不少小件,被身後扮作車夫的侍衛一一接了過去。

    “這附近有家戲班,當家花旦一登台,不少王孫公子都會來捧場,姑姑要不要去聽聽?”

    那不是要遇見很多紈絝子弟,殊麗搖搖頭,“咱們就沿著攤位走走,沒一會兒也該回宮了。”

    侍衛稱“是”,牽著馬車跟在後頭,忽然聽得一聲“好馬”,扭頭過去,見街邊坐著一個為人作畫的男子,男子穿著湖綠錦衣,麵白唇紅,墨發半綰,眸光有些渙散,生得韻秀妖美,可惜是位盲人。

    閑來無事,侍衛嗤笑一聲,“你都看不見,怎知我的馬是好馬?”

    男子手中動作未停,幾筆勾勒出求畫人的輪廓,“聽馬蹄、馬喘,還有氣味。”

    侍衛牽的馬確實是良駒,耐力極好,毛發黑亮,走起路來嘀嗒嘀嗒很是優雅。

    聽完他們的對話,殊麗莞爾一笑,再看他的畫作,栩栩如生地還原了求畫者的相貌。

    如何做到的?

    像是猜出觀賞者的疑惑,男子溫聲道:“摸骨。”

    殊麗覺得男子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在太皇太後壽宴上救過一個幼童,而此人正是幼童的舅舅。

    怎會是他,

    既然再次偶遇,又見他在街頭賣藝,殊麗掏出碎銀,放在他腳邊的鐵罐裏,“郎君手藝獨特,這是一點兒心意。隻是,郎君不是在宮廷任職畫師嗎?”

    聽見碎銀落入鐵罐的聲音,男子道了聲“謝”,溫聲解釋起來:“犯了錯事,被罷免了。娘子與在下見過?”

    “遠遠見過。”既然對方不記得她了,也沒必要提起上回的事兒。

    “娘子若是不趕時間,可否容在下為你做幅畫?初來擺攤,沒什麽生意,手實在閑得慌。”

    說著話兒,他摘下畫板上的畫像,遞給求畫的人,“二兩銀子。”

    求畫人滿意地點點頭,放下銀子離開。

    一幅畫二兩銀子,可不便宜,難怪生意冷清,殊麗失笑,“郎君這是薑太公釣魚嗎?”

    男子也跟著笑笑,笑聲清朗,“娘子可願?”

    找他作畫是要摸骨的,若是被天子知道,這畫師的手怕是保不住了,殊麗剛要婉拒,男子像是察覺到了,取出一張畫紙,幾筆勾勒出一個哭臉,逗得殊麗忍俊不禁。

    “今日不便逗留,祝郎君生意興隆,告辭。”

    說完,殊麗提步離開,那股暖香也漸漸散去。

    等馬車走遠,男子掏出帕子,擦拭去指尖的墨跡,過分優越的容貌滲出點點翳色。

    一旁擺攤的小販遞上一個糖人,“主子嚐嚐我的手藝?”

    男子輕輕推開,眸光有了焦距,落在了那匹黑馬上,宮裏的馬啊,那女子呢,上次見過。

    尚衣監掌印殊麗。

    男子拿起畫筆,在畫紙上勾勒出殊麗的背影,隨後潑了一泓綠墨,環繞在“殊麗”周遭,塗抹出詭異的山水。

    畫的落款,他附上了自己的名字:陳斯年。

    **

    離開鬧市,殊麗瞥了一眼元府的方向,苦悶感揮之不去,不知那人現在何處,是否安康。

    回到尚衣監,殊麗瞧見煜王也在,正在指揮木桃劈柴。

    “偏了偏了。”少年煩躁地推開木桃,拿起斧子,“貧道再示範一遍,好好學著。”

    殊麗覺得好笑,靠在月門前看著少年少女的互動,這位親王殿下屈尊降貴過來教小宮女劈柴是何用意?殊麗有了幾分猜測,對他的感激更濃一籌。

    他不想背離自己的承諾,還在試著將木桃帶出宮。頻頻與木桃互動,無非是要向天子證明,他的確是看上了木桃,而非還人情。

    木桃舉起斧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堪堪劈開木頭,“不行了,奴婢得歇歇。”

    她席地而坐,水嘟嘟的臉蛋變得通紅,一勁兒揉著自己的手臂。

    煜王覺得她又呆笨又無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旋即扭頭看向殊麗,“喂,你要不要試試劈柴?”

    今日休沐,閑著也是閑著,殊麗走過去,“我也沒劈過。”

    煜王對殊麗稍微有些耐心,“木桃,你也過來,貧道再示範一遍,你們好好學著。”

    說著,他手起斧落,將木頭劈成兩半。

    殊麗接過斧頭,在木桃殷切地期盼下劈了下去,木頭一分為二,飛了出去。

    “成了!”木桃激動地直拍手。

    煜王終於有了點成就感,斜睨木桃道:“你家姑姑劈的,又不是你,高興個什麽勁兒?一會兒繼續練,什麽時候劈勻了,什麽時候才能休息。”

    木桃挽起殊麗手臂,“姑姑會了,等同於我會了,求求殿下莫再為難奴婢了。”

    這親王發什麽瘋,非要她學劈柴?

    殊麗揉揉木桃的腦袋,讓她帶著自己買的東西先回屋,之後與煜王道了聲“謝”。

    煜王不自然地別開臉,負氣又傲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貧道承諾過的事,不會食言。”

    “殿下沒有食言,是陛下不同意而已。”

    “那也還要試試。”

    “殿下別讓自己涉險。”

    “放心吧,陛下雖不好說話,但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是這樣吧,少年想起陳呦鳴血染斷頭台的場景,心裏悶悶的,轉身擺擺手,大步離開。

    入夜,殊麗將今日與陳呦鳴的談話一五一十稟告給了陳述白,末了加了一句:“奴婢想起一件事,不久前,一位盲人畫師嗅出了奴婢身上的味道是哪幾味花香的混雜,奴婢按著他說的,做了香包,可否放在陛下枕邊?”

    若是這樣,是不是就不用暖床了?她也發現,所謂的暖床,其實暗藏另一層含義,似乎與體香有關,估摸是天子喜歡聞她身上的味道,才讓她爬龍床的。

    陳述白長眸一斂,“畫師品出了你身上的氣味?”

    “是呀。”殊麗掏出香包,雙手呈到男人麵前,“還真是這個味道。”

    陳述白拿起繡工精湛的香包,放在鼻端聞了下,又拉過殊麗深嗅她頸間的味道,果然有些相像。

    曾幾何時,他也想做出類似的香料,以擺脫對殊麗的依賴,可此刻,他一點兒也暢快不起來,將香包撇在桌上,拉著殊麗坐在了自己腿上。

    殊麗開始心慌,比他的心跳還劇烈,自那晚被丟上龍床之後,兩人再沒親近過,這會兒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陳述白嗅著她的頸香、發香,大手毫不含糊地磋磨起她的腰肢,“殊麗,”

    他輕喃著她,誘她放鬆。

    殊麗緊張地咽下嗓子,“陛下還未處理完奏折呢。”

    “不忙。”陳述白貼著雪背一寸寸撫上她的椎骨。

    殊麗麵上溫順,身子發軟,後仰在了書案上,不得不靠小臂抵著案角才能維持平衡。

    揚起的弧度,更為凸出了嬌美的線條。

    陳述白碰到她的雙膝,往外推開,讓她跨坐過來,護著她的後頸。

    殊麗臉色紅潤,唇齒微張,露出整齊的牙齒,咬住了下唇。

    “陛下,”她帶著乞求,希望男人能放過她。

    可她不知,那帶怯的聲音,隻會激起陳述白的勝負欲,況且,他本就沒什麽同情心,“殊麗,睜眼看看,朕是誰。”

    像是攻克不了自己一手營造的影子,他拉起殊麗,迫使她睜開眼。

    “看看,朕是誰。”

    “陛下,”

    “念朕的名字。”

    朕是陳述白。

    即便被撩得迷迷糊糊,殊麗還是沒膽說出天子的名諱,可她越這樣,陳述白眼底越深沉,忽然起身拿過一麵鏡子,放在殊麗麵前,將她狠狠抵在案沿,長臂環過來,掐住她的頜骨,逼她目視鏡麵,“好好看看。”

    說著,拉開了她的裙帶。

    外裙如花般層層疊疊落下,露出裏麵雪白的襯裙。

    殊麗雙手撐在案沿上,額頭抵在兩手之間,呼氣在鏡麵上形成一圈霧。她閉上眼,準備承受接下來的“未知”。

    可背後的男人忽然退開,手捂胸口不停地喘氣,額頭大汗淋漓。

    殊麗一慌,轉身扶住他,“可要傳禦醫?”

    陳述白推開她,沉著臉走向龍床,頎長的身軀倒了下去。

    這心悸為何因她而愈,又因她而重?

    他厲責一聲,臉色愈發蒼白。

    既然不傳禦醫,殊麗沒再管他,穿好外裙,對鏡整理起散亂的發,又擦去他留在她脖頸上的濕意。

    餘光瞥見她的小動作,陳述白有些惱羞成怒,但也沒有去斥責她的大膽。心律漸漸平緩時,他深呼吸幾下,起身坐到書案前,繼續批閱奏折。

    自打殊麗回宮,他時常叫人將沒處理完的奏折拿回燕寢,如今想來,荒謬無比。

    “來人,移駕禦書房。”

    殊麗:“,”

    不知他又怎麽了,殊麗退到一邊,看著馮姬躬身進來,服侍天子更衣。

    等內寢隻剩下殊麗,殊麗擰了濕帕,好好擦拭起脖頸和耳垂,這人喜歡咬她的脖子和耳朵,跟癖好似的。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明晚老時間啊哈哈

    隨機發100紅包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桑時也、olivi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邢要看書 10瓶;精神食糧 5瓶;集、佳 2瓶;降輿、清醒與荒唐、黃阿欠、雙生落、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塔mio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