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華卿晴      更新:2022-08-02 15:49      字數:10541
  第39章

    杜貞貞的臉色變了又變, 她挺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容。杜貞貞裝著一臉淡然,她語氣平靜的回道:“是啊,二妹妹是高嫁,與咱們是不同的。”

    “我是嫡長房的嫡長女, 嫁的婆家是一介商賈。我一進門, 就是做李家的次媳。說實話,我是有一點的擔心。家中一直忙碌著前頭排序的兄長與姐妹們的婚事, 一時間忽視掉三妹妹、四妹妹的姻緣。二嬸娘最關心著二哥哥。三妹妹、四妹妹的婚事, 在眼下是不知道如何安排啊。”紮刺嘛,還當誰不會。杜貞貞從來就是小心眼兒的人。

    “大姐姐誤會我的意思。”杜婉婉的笑容有點僵硬。她說話時的態度不是那麽的自然。可以說大堂姐杜貞貞的話, 真的說到杜婉婉擔憂的心坎兒上。

    大堂姐杜貞貞是嫡長房的嫡長女,嫁到李家做次媳。大堂姐的嫁妝銀子值著四百兩。她呢?她和三姐姐的姻緣又是怎麽安排,這一直是讓杜婉婉的心頭,那叫一個的七上八下,真的是擔憂掛念。

    “大姐姐,祖母發過話, 咱們杜家是規規距距的正緊人家。我和四妹妹將來總會嫁一個如意郎君,做人明媒正娶的正頭娘子。”杜寧寧這話在寬慰四妹妹, 更是在寬慰自己。

    在杜寧寧的心頭,有著老太太司徒氏的話做保證。杜家的女兒不做富貴人家的妾。那麽一旦出嫁,隻要是嫁做正頭娘子。杜寧寧覺得有娘家的根腳在,有杜家給出嫁女撐腰, 再差又能差哪兒去。

    畢竟杜寧寧覺得, 她嫁到婆家後,婆家得著的姻親有忠勇侯府, 有繡衣衛世襲百戶這等官宦人家。為著宦官人家的體麵, 杜家在相看未來的女婿時, 也會精心的挑出人選。隻為著不落下杜家的臉皮子。

    “對,三姐姐說的有道理。”杜婉婉得著安慰的話,她是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杜貞貞在心頭冷哼。

    杜貞貞想著前世時,這二人嫁的夫家。杜寧寧嫁一個窮書生,杜婉婉嫁一個商賈子。這二人的夫君可不是什麽有前程的人物。

    杜貞貞沒忘記前世時,這兩個堂妹是如何恭順的巴結她。

    就是有著前世的記憶,現在瞧著兩個妹妹這般不恭順的態度。杜貞貞心頭才會生出火氣來,她心頭嘀咕著,真是兩個勢力眼兒的丫頭片子。

    想著兩個堂妹的姻緣事。杜貞貞想到自個兒的身上。前世她拿著忠勇侯府給的聘禮,價值二千五百兩的銀子,娘家再填一份,她帶到忠勇侯府的嫁妝是價值五千兩的銀子。

    彼時,在她之前娘家舉辦過大哥哥杜赦的婚事,給嫂嫂李氏的聘禮是四百兩銀子置辦。舉辦過二堂哥杜敏的婚事,給嫂嫂佟氏的聘禮是二百兩銀子置辦。

    前世時,娘家光是這些聘禮與嫁妝置辦的銀子,就是直接花掉三千一百兩的銀子。更不肖說,還有舉辦大宴,宴請賓客時的花銷銀子。

    今世的杜家是把家底兒折騰的更空。

    杜貞貞算過,今世大哥哥杜赦迎娶嫂嫂全氏,給全家的聘禮是一千兩銀子置辦的。二堂哥那裏是沒有改變,還是二百兩銀子置辦的聘禮。她呢,她出嫁的嫁妝,娘家填補進去二百兩銀子。

    這算一算一共是一千四百兩銀子。再加上堂妹杜綿綿的嫁妝,杜家再填補進去兩千兩的銀子。杜家的四樁婚事,跟四個大窟窿一樣。這總的一合計是三千四百兩的銀子,這還是聘禮和嫁妝的置辦銀子。還沒有算著宴請賓客的花銷銀子。

    杜家的家底兒吃緊,杜貞貞非常清楚。

    正因為清楚,杜貞貞琢磨著堂妹杜綿綿嫁進忠勇侯府後,因著嫁妝低了其它的妯娌一大節,到時候肯定要被人嚼舌根子的。

    前世杜貞貞就被人背後指指點點的說過小話。杜貞貞可是知道忠勇侯府裏也不是什麽清淨地。那些丫鬟婆子們的勢力眼兒,一點是不比商賈人家少。

    杜宅的杜貞貞在計算著杜家的花銷銀子,是把杜家的家底兒折騰的夠嗆。

    京都內城,忠勇侯府,慶熙堂。

    太夫人司徒氏在與孫兒朱弘光談話。太夫人問道:“你那五百兩銀子打哪兒來的。”

    忠勇侯府給小輩們的聘禮與嫁妝,這置辦銀子都有規距的。嫡子嫡女是公中填補進去五千兩銀子。庶子庶女是公中填補進去兩千五百兩銀子。

    至於私下各房的長輩填補進去多少,那要看長輩們的心意。

    像是住朝明閣的大爺朱弘曄,他是正緊的侯府世子,他給嫡妻程氏下聘禮時,侯夫人魏氏拿出私房,又填補進去一千兩銀子,給侯府世子夫人程氏的聘禮,置辦下來一共是六千兩銀子的數兒。

    等著住聽雨軒的二爺朱弘明,他是嫡次子,侯夫人魏氏是填補進去同樣的數兒,這一位朱二爺給嫡妻馮氏的聘禮,置辦下來一共是同樣六千兩銀子的數兒。

    等著住蓮子軒的三爺朱弘晴,他是庶子出身,公中出二千五百兩銀子,他的生母秦姨娘掏出私房五百兩銀子。於是朱三爺給嫡妻賈氏的聘禮,花銷掉的置辦銀子讓秦姨娘是一共湊一個整數,是三千兩銀子。

    眼下等著住稻香軒的四爺朱弘光,他同樣是庶子出身,公中依然是出二千五百兩銀子。朱弘光的生母錢姨娘早逝,他是抱到太夫人司徒氏的膝下撫養。

    朱弘光沒著生母庇護,他迎娶嫡妻時的聘禮置辦銀子,除著公中出的數兒,真沒有長輩再給湊一個整數。

    至於太夫人司徒氏這兒的私房與嫁妝,侯夫人魏氏一直盯得緊。就怕著太夫人一糊塗做出便宜庶子的事情。

    “錢家尋到孫兒這裏。錢舅舅說一直以來虧欠姨娘太多,他要給過逝的姨娘補一份嫁妝。”朱弘光簡單的一回話,太夫人司徒氏是聽得明明白白。

    “你拿了錢家銀子,讓錢家攀附上來。”太夫人司徒氏說出答案。

    “錢家表麵上說是給姨娘補一份嫁妝,事情背後的真相是想塞一份銀子給我。”朱弘光又不傻。依著他的本心,他是不想收下這一份銀子。

    可一想到杜家表妹嫁到侯府時,天然就是在聘禮銀子事情,就要低著其它的妯娌一頭。朱弘光的心中有點不舒坦。

    於是朱弘光就琢磨,兩相便宜。錢舅舅想攀附忠勇侯府,他就是幹脆利落的給一個機會。朱弘光大大方方的收下錢舅舅塞來的銀子。

    朱弘光拒絕又如何?他是錢姨娘生的,這是鐵一般的事情。拒絕錢舅舅,依著錢舅舅的厚臉皮,總會繼續貼上來。

    “五百兩銀子,錢舅舅給的輕鬆,我就拿的心安理得。”朱弘光回答的更直接。

    “杜家的家底兒太薄。他家接不住三千兩銀子的聘禮。如今一千兩銀子給杜氏做及笄禮,她嫁進侯府後,嫁妝還是一眾妯娌裏最簡薄的。”太夫人司徒氏說出一個明眼人一瞧,就瞧出來的答案。

    “我知道。”朱弘光回的肯定。他表示,他同意,那一千兩銀子才能給杜家表妹做及笄禮。

    千金買一個,他就是樂意。

    “我不是做給侯府裏的人看。我是做給杜家表叔、嬸娘瞧的。讓他們知道,我心悅於杜家表妹,我待杜家表妹一片誠心。在我眼中,杜家表妹是我認定的結發之妻。談銀子俗氣,奈何越俗的東西,越是能表達誠意。”朱弘光跟祖母笑著吐露他的心聲。

    至少朱弘光的態度是表達出來,他尊重嫡妻,他心悅於杜家表妹。

    侯府的內宅事,朱弘光管不著。稻香軒的一畝三分地,朱弘光的態度一旦明確的表露出來,他的嫡妻就能有一份自信去打理好自家住的小院子。

    “夫妻一心,如此也好。”太夫人司徒氏讚同一句。

    “如今祖母有一個提議,你琢磨一下。”太夫人司徒氏說道:“要麽,等我百年後,我的嫁妝裏有你的一份。要麽,如今你大婚,我給你媳婦添一份妝。等我百年後,我的嫁妝裏就沒有你的一份。”

    “你的嫡母最清楚我的嫁妝單子,我現下填補給你一份。我就得給你嫡母一個安慰,就是百年之後,我的嫁妝全留給嫡出的孫兒輩。”太夫人司徒氏是解釋一回話。

    “到底我過逝後,你們這些庶子庶媳,還是要看一看你們嫡母的眼色過日子。”太夫人司徒氏說的明白。她活著時多少照顧得到小孫兒朱弘光。

    等著太夫人司徒氏眼睛一閉後,侯夫人魏氏就是忠勇侯府的絕對主母。嫡母的名份擺那裏,一個孝字壓下,那時候庶子庶媳就是得任著她折騰。

    嫡母想折騰庶子庶媳,有的是法子讓你吃苦,還不能往外吐半分。

    “表妹得祖母的看重,得祖母的添妝,是孫兒和表妹的一份福氣。”朱弘光的選擇不需要多想。他覺得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先拿到自己手頭的東西是落袋為安。這就是真實不虛的好處。往後的許諾,有點虛無飄渺的味道。未來嘛,變數太大。

    更可況賣可憐啊,也是朱弘光一直在祖母跟前做的事情。沒法子,打小缺生母的庇護,朱弘光養成的技能就是抱住祖母的大金腿不撒手。

    事實就是朱弘光確實多得太夫人司徒氏的小心疼,給著小孫兒一些小好處。

    “成,既然你拿定主意,祖母撫養你長大,總要成全你一回。”太夫人司徒氏是感慨一回。

    “孫兒謝祖母祝福,孫兒謝祖母垂愛。”朱弘光跪到太夫人司徒氏的跟前,他是磕了三個頭。

    “快起來,你這做甚。”太夫人司徒氏是笑著扶一回小孫兒朱弘光。

    “祖母,孫兒無以為報。”朱弘光滿臉的感激,他在太夫人司徒氏的跟前,從來就不介意做一做小兒女的態度。主要是太夫人司徒氏吃這一套。

    朱弘光不會講,他的為難,他的一些小動作會讓祖母發現,他全是故意的。

    有些事情朱弘光做出來,他就是給一些人瞧的。

    朱弘光盼著的,就是給杜家表妹一些小小的幫襯。至少杜家表妹嫁進忠勇侯府後,在祖母這兒能得著一些小助力。

    朱弘光又不是傻子。嫡母與祖母之間的紛爭,他是瞧在眼裏,記在心上。

    想是能給嫡母添點小堵,祖母也是樂意給杜家表妹做一份臉麵。至於事情成與不成?朱弘光不知道。

    朱弘光隻是盡人事,爾後,聽天命。

    當然,上了年歲的長輩嘛,最愛的就是小兒輩表達一下孝順的意思。

    瞧著小輩們撒嬌賣癡,擱長輩這裏一個好聽名兒,就叫彩衣娛親。至於旁的要求,上了年歲的長輩是可以含糊一下的裝做看不見。

    比方說太夫人司徒氏的眼中,她不關心孫兒輩是不是真的成大氣。

    在太夫人瞧來,孫兒輩的年歲尚淺,未來的一切又哪能是眼下說得清楚。可以確定的,就是長輩看待小輩們,總會有一份濾鏡的加持。

    太夫人司徒氏的眼中,孫兒輩自然個個都是頂好的俊傑,頂好的孝順孩子。

    於是,當晚的朝食後,慶熙堂的正屋中,太夫人司徒氏留下兒子朱侯爺以及兒媳侯夫人魏氏。

    “我留你們夫妻,有一些話想與你們商議一下。”太夫人司徒氏是先開口。

    “母親,您有什麽吩咐,你盡管講一聲。兒媳一定給您辦妥當。”侯夫人魏氏在朱侯爺的跟前,從來是溫柔又得體的貼心人,那叫一個孝順長輩,又是關愛小輩。

    “母親,您有吩咐,您盡管講。”朱侯爺在媳婦講話後,他是一樣的態度。

    “眼下我的孫兒輩裏,就剩下弘光最晚一個成婚的孩子。他又是撫養在我的膝下長大。”太夫人司徒氏這般一講話。

    侯夫人魏氏的心跳有點加速。她有些猜測,大概知道太夫人司徒氏要講什麽。哪怕心頭憤憤不平,侯夫人魏氏的臉上是不露半分的不悅之色。

    這會兒的侯夫人魏氏是神色認真,就一份仔細傾聽的模樣。真把一個好兒媳的態度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我琢磨著,我給弘光添一份銀子,讓他的婚事辦得更體麵一些。”太夫人司徒氏是說出她的打算。然後,她的目光是在兒子和兒媳的身上來回的瞧一眼。她等著他們給出自己的看法。

    “母親想添一份銀子,那都成,隨母親的心意。”這等小事,朱侯爺一直不打算多管的。反正哪一個兒子,哪一個女兒成婚。侯府的公中都要拿出一份銀子。

    至於小兒子成婚,朱侯爺更不在意。誰讓朱弘光的婚事一直不順利,如今要迎娶的嫡妻杜氏,在朱侯爺的眼中對小兒子的將來沒一分的幫襯。這等拖後腿的姻親,朱侯爺看在母親的體麵上,他一直的做法就是簡單的忽略,他裝著沒瞧見,他是渾不在意。

    “當初弘晴的婚事,母親沒有填補一份銀子。如今等著弘光的婚事,母親打算填補一份銀子。我是擔憂秦姨娘那兒,她會心疼弘晴那孩子。”侯夫人魏氏沒說她的委屈,她隻說庶子朱弘晴的委屈。

    “弘晴有生母秦姨娘的貼補,他的聘禮銀子湊一個整數就是三千兩。弘光打小沒生母照顧,除著我這一個撫養大弘光的祖母,他是沒有旁的長輩給貼補一份銀子。”太夫人司徒氏扒拉出真相。

    “母親說的是,兒媳應該給弘晴、弘光的婚事上,多多的貼補一份銀子。”侯夫人魏氏委委屈屈的應下話。

    此時此刻的侯夫人魏氏是紅了眼框,她不會反駁太夫人司徒氏的話,她隻怪自己做的不夠好。她道:“是兒媳做的不夠。請母親原諒兒媳的疏忽。”

    “侯爺,您看當初弘曄、弘明的婚事,我都貼補一千兩銀子。輪著弘晴與弘光,這應該出多少銀子最合適。”侯夫人魏氏是向朱侯爺尋問一話。她的目光中,全然是我有委屈,但是我不說的善解人意。

    太夫人司徒氏瞧著兒媳魏氏當著她的麵,又在兒子朱侯爺跟前給她上眼藥,她胃疼。奈何當初這一個兒媳是她巴巴求來的。

    太夫人司徒氏能怎麽辦?

    太夫人是想一想侯夫人魏氏背後的娘家,想一想魏氏的爹是定國公。定國公是乾元帝信任的重臣。再是想一想太子妃魏氏是侯夫人魏氏的嫡親姐姐。

    太夫人對於兒媳魏氏,她唯有忍了。

    “弘晴有秦姨娘貼補的銀子,不用再貼補。”朱侯爺的心中還是嫡庶有別。畢竟嫡妻魏氏的膝下,還有嫡子弘曄、弘明。特別是定國公是兩個嫡子的外家。

    不看僧麵看佛麵,瞧一瞧定國公家的太子妃,朱侯爺待嫡妻就是信重幾分。

    朱侯爺說道:“你是弘光的嫡母,公中出一份聘禮合著規距就好。貼補銀子的話,弘光這裏由著母親高興就好。”

    “女子嫁妝自是留給親生子嗣。你有弘曄、弘明要照顧,弘晴讓秦姨娘多關心一下,弘光這裏由著母親多費一份心思。”朱侯爺的態度很明白。

    這讓侯夫人魏氏心頭滿意,當然她麵上不會表達出來。侯夫人魏氏就是用為難的眼神,她是瞄一眼太夫人司徒氏。

    “全聽侯爺的。”當然在態度上,侯夫人魏氏自然是跟朱侯爺一致。

    “你們夫妻是一條心,罷了,是我糊塗。”太夫人司徒氏是不想跟兒子朱侯爺離心。她能怎麽辦,她隻好說出早先想好的法子。

    “兒媳婦的嫁妝是留給弘曄、弘明的,他們是我的親孫子,我也是心疼的。”太夫人琢磨一下說詞後,她才又道:“弘晴那兒,秦姨娘是一個心細的人。至於弘光這兒,我想著這一回他成婚,我給貼補二千兩銀子……”

    侯夫人魏氏一聽,她差點破功。

    好歹侯夫人魏氏精心演技多年,麵上還是端得住,沒有真的露出心底情緒。她是微低頭,繼續聽著太夫人後頭的話。

    “這一回給弘光貼補後,我就是給你們夫妻一個準話。等我百年之後,我的嫁妝全留給嫡房的弘曄、弘明。”太夫人司徒氏是給出她的答案。她總要安撫一下兒媳魏氏,免得兒媳魏氏一聽前頭的話,把人給氣糊塗。

    “……”聽完太夫人的話,侯夫人魏氏心底很舒坦。

    當然麵上她不急著回話,她得瞧一瞧朱侯爺的態度。朱侯爺倒是顯得雲淡風輕,他道:“母親的嫁妝,自然隨母親的心意處置。”

    “兒媳都聽母親和侯爺的意思。”侯夫人魏氏又不是真菩薩。她哪會真的替兒子們拒絕好處上門。

    於是太夫人、侯夫人都是心有默契。在朱弘光的婚事上,侯夫人魏氏準備鬆一鬆手。

    又兩日。

    杜三老爺一回家,他就急急往老太太司徒氏的院子去。

    “兒子給娘請安。”杜三老爺在老太太跟前,一直是頂孝順的一人。這會兒,他一進屋就給老太太問安。

    “老三,你這時候來,可是有什麽事情。”往日這般早的時候,老太太在家中是難得見著三個兒子的。

    “有一樁事情要跟娘講一講。”杜三老爺瞄一眼四周。老太太懂了,她擺擺手,讓屋中侍候的丫鬟退出去。

    屋中剩下母子二人。

    杜三老爺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匣子,他擺到桌麵上,他道:“這是弘光親自交到兒子手中的。”

    老太太接過來,她打開一瞧。然後,老太太是愣在當場。

    “這是弘光的意思,他從哪兒得來的這些銀票。”老太太一邊拿出銀票,一邊細細的一數。老太太說道:“整整二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兒。”

    “弘光講,這是侯府的意思,是太夫人拿出來給綿綿添妝的。”杜三老爺沒擔擱,他一口氣把得來的消息全講出來。

    “姐姐。”老太太有點遲疑,她的嫡姐是什麽性子,老太太心頭有數的。

    “這事情暫時按下,我給姐姐去一個信兒。先等我問一問情況。”老太太給出一個法子。

    “全聽娘的。”杜三老爺不拒絕等一等,緩一緩瞧清楚情況最好。侯府的太夫人突然給一份二千兩銀子的添妝,這數額太大,杜家拿著心慌慌。

    老太太這兒拿定主意,差人去傳口信兒。

    一封信很快到忠勇侯府的太夫人司徒氏跟前。

    “嬤嬤,你瞧瞧,我這個庶妹膽兒倒挺小。”太夫人跟身邊的周嬤嬤吐槽一句。周嬤嬤是太夫人司徒氏的陪嫁丫鬟,當年隨著主子出嫁,後讓主子指的婚。

    如今的周嬤嬤是一個老婦人,她在一眾的丫鬟婆子中,也是現下太夫人司徒氏身邊最得用的一人。

    “太夫人您是什麽身份,當年的二姑娘嫁的人家又是什麽身份。如今的杜家老太太,在太夫人您跟前是萬萬比不得,膽兒小些是人之常情。”周嬤嬤話中是小小的暗捧太夫人一回。

    “庶妹的嫡孫女,如今瞧著身份是配不上弘光。奈何弘光這孩子的婚事,真的太不順。”太夫人一臉的為難,她道:“如果不是給弘光說親,一連沒尋著好人家,我是真不想讓弘光迎娶杜家的所謂表妹。”

    “眼下木已成舟,好歹弘光自己是樂意,我瞧著他是真歡喜。”太夫人司徒氏說道:“好歹看在杜氏身上流著司徒氏的血脈,這一回我才樂意給她一份體麵。”

    太夫人司徒氏這些日子瞧著,小孫兒朱弘光是真的待杜氏一片真心。太夫人司徒氏是有點心軟。

    太夫人可能看懂小孫兒朱弘光的一些小心思,又可能沒看懂。這些事情隻有太夫人司徒氏自個兒才清楚。

    京城,杜宅。

    老太太很快就收到嫡姐的回信。老太太看完信,她是心頭鬆一口氣。當天夕食後,老太太留下各房的兒子兒媳。老太太要跟各房議一議事情。

    提前得著老太太的傳話,杜大老爺、杜二老爺都是早早回家。這會兒,他們是等著老太太發話。

    “我這兒得著二千兩銀子。”老太太拿出小匣子,她打開,把裏麵的銀票露出來。老太太瞧著老大和老大媳婦,老二和老二媳婦的驚訝。

    當然,提前知道消息的杜三老爺、三太太崔氏,這一對夫妻沒驚訝,他們很鎮靜自若。

    “娘,這哪來的。”杜大老爺開口問道。

    “侯府太夫人從嫁妝裏拿出來的二千兩銀子,為著給綿綿添妝,讓綿綿帶著嫁妝嫁進侯府時,能跟侯府的三奶奶嫁妝是一個數。”老太太說著嫡姐信中寫明的信息。

    屋中一片安靜。

    杜家跟忠勇侯府結親,他們當然打探過侯府各房媳婦的嫁妝情況。

    嫡房的世子夫人嫁妝是一萬二千兩銀子的數兒,嫡房的二奶奶嫁妝同樣是一萬二千兩銀子的數兒。輪著庶房的三奶奶嫁妝,一下子減到六千兩銀子的數兒。這瞧著砍一半。

    偏偏就是這比著嫡房砍一半的數兒,杜家都是填補不夠六千兩嫁妝銀子的缺口。

    “太夫人一片慈愛,她待綿綿是真好。”大太太顧氏最先開口說話。她是真的忍不住,哪怕覺得女兒貞貞是有錯在先,她被罰是應該的。

    眼下瞧著女兒貞貞跟侄女綿綿的嫁妝差別,大太太顧氏還是替女兒貞貞心疼。

    瞧瞧,同是杜家嫡女,一個出嫁時,嫁妝就四百兩銀子的數兒。另一個出嫁時,嫁妝卻是值得六千兩銀子的數兒。

    這未免是差別太大,大的讓人說不出嫉妒二字,太讓人絕望了。

    “大嫂說的對,太夫人多好的一個長輩,真是太會體貼小輩。”二太太趙氏的心情跟大太太顧氏一樣。因為差距太大,已經不敢嫉妒。

    二太太趙氏隻能歎息,她當初出嫁時,娘家能有這般一份體貼,她何苦一輩子在二老爺杜珗的跟前,一直不能夠直起腰杆兒。

    二太太趙氏隻能哀呼一回,自己的嫁妝確實太少,真的沒眼讓人瞧。

    “侯府的聘禮值著二千兩銀子,給綿綿辦及笄禮是一千兩銀子,太夫人添妝是二千兩銀子。”老太太一筆一筆的銀子。

    “旁的先不論,單從五千兩銀子上看,侯府就是給夠杜家體麵。”老太太的目光在一眾兒子兒媳的身上掃過,她道:“侯府給了,杜家領了。往後就不能砸著這一份體麵。”

    “老大、老二、老三,你們是各房的當家人。你們得應一聲,往後一定得爭口氣。莫讓你們侄女和女兒在侯府沒法子立足。”老太太對著杜大老爺、杜二老爺、杜三老爺是要一個保證。

    “娘,哪能比著侯府,咱家是差著太遠。兒子能說的就是一定不給侄女添麻煩。杜家行商,行得正道。”杜大老爺給一個保證。

    “娘,你是知道的,我一直跟大哥的腳步。大哥怎麽行事,我就怎麽行事。”杜二老爺是一擺態度,他就是隨哥哥的動作聽指揮。

    “娘,我是商道一事上沒能耐,讀書也沒有讀出一個明堂來。兒子慚愧。”杜三老爺比著兩個哥哥,他是沒啥能拿出手的能耐。

    杜三老爺就是杜家吃白飯的那一個人。

    “你們能行正道,不走歪路,不讓人抓著小辮子,不給高嫁侯府的綿綿惹上麻煩事情。我就覺著滿意。娘家幫襯不上什麽,就不要給高嫁女兒拖後腿。”老太太的目光是盯緊著兒子兒媳。她掃視一回,見著大家的態度端正。

    老太太又說道:“有姻親的名頭在,杜家就是有一份根腳。杜家往後的經營,想興旺家業,不指著出嫁的女兒,還要看杜家男兒的本事。”

    “老大,你往後多盯著赦哥兒,他是杜家的長子長孫,你一定得讓赦哥兒成長起來。”老太太叮囑杜大老爺。

    “娘放心,赦哥兒在生意一道上有天份。”杜大老爺顯然很滿意嫡子。

    “老大媳婦,你待赦哥兒媳婦多體貼一些。赦哥兒還要指望著全百戶這一個嶽丈的提攜。”老太太又叮囑大太太顧氏。

    “娘放心,我待寶珠比親閨女還親。”大太太顧氏覺得她委屈,她待兒媳多好啊。一進門就給管家權,哪怕兒媳一直沒喜訊傳出來,她除著偶爾催生,她也沒別的惡婆婆那些損招,像是給兒子塞通房姨娘啥的。

    大太太顧氏覺得的,她真是待閨女貞貞,都沒有如今兒媳全氏這般的讓人頭疼。全氏是得捧著,還是罵不得,惹不得。

    “老二,敏哥兒那裏,你也得多教導一下。他可是你膝下唯一的兒子。你得多關心,不能總指望著佟掌櫃那一邊。”老太太對於杜二老爺在杜敏一成婚後,就把兒子一腳踢到佟掌櫃跟前,讓兒子去孝順嶽丈的做法。

    老太太能說什麽,隻能說,還是老二有想法,真的敢做敢當。隻是也不能太過了,這讓敏哥兒心頭會不會更親近嶽丈,而不是親爹。

    “娘,兒子在生意上的門道,比著敏哥兒他嶽丈,比不得,比不過。”杜二老爺相中佟氏做兒媳,就是盼著兒子杜敏的未來有嶽丈做指路明燈。

    有事老丈人代勞教導,杜二老爺落一個輕省。至於說兒子更親近老丈人,杜二老爺一點不擔擾。反正將來孫兒一定姓杜,又不姓佟。

    這不是杜二老爺在影射大哥杜大老爺。杜二老爺就是說一說大哥杜大老爺的小委屈。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其時杜二老爺覺得大哥的這一份委屈,他覺得有機會,他也是願意的。畢竟孫兒一生下來,就有一頂世襲的官帽子。唉,多少人家盼幾輩子,都不一定盼得到。

    “不過娘放心,往後兒子一定多關心敏哥兒。”杜二老爺的態度是非常好。

    “老二媳婦,你聽著老二的話。往後待敏哥兒媳婦多幾分體貼,咱們杜家最是和善人家。一家人就講究著一團和氣。”老太太聽著一些話,知道二太太趙氏有點耍婆母的派頭。

    “娘,兒媳記下了。”二太太趙氏有點小心虛,她還是偷偷的瞄一下杜二老爺的神色。

    老太太的目光掃到杜三老爺,杜三太太的身上。不待小兒子、小兒媳回話。老太太的目光又是挪開。

    “老三,你是安靜的性子,對你,娘是放心的。老三媳婦,你眼下要緊的事情,就盯住綿綿的婚事。”老太太說道:“一開年綿綿就要出嫁。敦哥兒來年又要參加科考。咱們老杜家的小日子瞧著,一定會是越來越紅火。”

    京城,杜宅的一家人自然是盼著來年紅紅火火。

    京都內城,忠勇侯府,慶暉堂。

    侯夫人魏氏在跟陪嫁說著話。魏氏說道:“侯爺去秦姨娘那兒,秦姨娘今個兒一定會賣一賣她的可憐樣兒。”

    侯夫人魏氏是沒法子,誰讓朱侯爺就吃這一套。

    要知道定國公府可是武勳出身。當年在娘家時,侯夫人魏氏也是有著明媚動人的光景。那時候的魏氏一舉一動之間,全是瀟灑的武家女兒做派。

    奈何嫁到忠勇侯府後,侯夫人魏氏為著在婆家立穩腳跟,也為著不讓其它的小妖精是搶走了她兒子的長子名頭。

    侯夫人魏氏是手段出盡,她最大的法子就是迎合住朱侯爺的心頭好。多年下來,侯夫人魏氏覺得著她都不怎麽記得,當年的閨中自個兒是什麽模樣。

    “夫人,您是受委屈了。”魏嬤嬤為自家主子不值當。

    “有什麽好委屈的,沒有秦姨娘,還有錢姨娘。侯爺的身邊哪會缺著美人兒。”侯夫人魏氏看得開。當年她的要求也簡單,就是拿住朱侯爺的後宅管家大權。同時還要鎮住一些蠢蠢欲動的人心,她要定了嫡長子的名頭,可不會給其它小妖精機會。

    “隻要弘曄、弘明,他二人有一份好前程,我守住侯府裏屬於他二人應得的一份。其它旁的小事情,我便是容忍一些。”侯夫人魏氏從來明白自己要什麽。

    “夫人,世子爺和二爺都是俊傑人物,如今還是朝廷的官老爺。府上的三爺和四爺到現在,都是一個白身。哪有一處是敢跟世子爺和二爺比一比的道理。”魏嬤嬤拍一記小馬屁。

    侯夫人魏氏聽著這一話,她是心情舒坦。

    “都是侯爺的兒子,弘曄和弘明有出息,他們都會照顧一下庶弟們。”侯夫人魏氏講著明麵上的好聽話。

    真實的原由她不會講。

    侯夫人魏氏為何打壓著庶子,不讓庶子們出頭。一切總有利益的原由。魏氏的心中,一直謀劃的是朱侯爺手中的人脈。

    這等人脈織成的利益聯盟,才是忠勇侯府的底蘊。偏偏人脈是有數的,繼承的子弟一多,那是絕對的不夠分。魏氏當然是樂得讓自己的兒子們享受到祖輩的餘蔭。

    至於朱侯爺生的庶子,在侯夫人魏氏的眼中,好吃好喝的由著侯府供養。等將來她百年之後,為著嫡房兒孫的名聲著想,給著庶子分一點產業讓其自謀出路就成。

    侯夫人魏氏辦事兒,在朱侯爺的跟前,從來是刀切豆腐兩麵光。有什麽壞事兒,侯夫人魏氏是不會自己去辦的。那太降低她的格調。

    於是秦姨娘住的小院中,朱侯爺一到時,秦姨娘又是溫柔小意,又是向朱侯爺講述三爺朱弘晴這些日子的一些小事情。

    不外乎著原由,就是秦姨娘想在朱侯爺這裏給兒子求一個前程。

    “侯爺,弘晴是成家立業。他就盼著您這做父親的給鬆鬆手,給他一個上進的機會。”秦姨娘呈上一盞酒,她是溫柔小意的說著話。

    “……”朱侯爺沉默的喝著酒,他沒急著回話。

    秦姨娘今個兒有點受刺激。主要還是她聽著府中傳的小道消息。

    當然不是假的,是真實的事情。是侯夫人魏氏讓魏嬤嬤傳的風聲,就是故意讓秦姨娘聽一聽。

    似秦姨娘這般膝下有兒子,在姨娘裏獨一份兒的。她哪能心頭沒一點小驕傲。一想到自家兒子娶妻,她是千心萬苦的掏空家底兒,才給兒子弘晴湊出五百兩的銀子。

    等著到朱弘光這兒,太夫人直接給掏出二千兩銀子補貼。不比不知道,一個嚇一跳。秦姨娘心頭的火是蹭蹭的往上漲。

    秦姨娘是不敢到太夫人跟前鬧騰,更不敢到侯夫人跟前鬧騰。她能做的事情,就是不爭饅頭,她要爭口氣。

    秦姨娘要給兒子朱弘晴謀一個前程。那麽打哪兒得機會,除著朱侯爺這裏,秦姨娘也沒有旁的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