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作者:the上      更新:2022-07-30 14:38      字數:7198
  第四十章

    大約申時, 天色尚未完全黑盡,臨安街已是華燈初上一片璀璨, 寶馬香車, 夫人女眷們常在此聚集請宴。

    訂親宴準備的一應器具擺放齊整。

    明州成衣坊的繡娘正趕製訂親時候的吉服。

    雖沒有大婚時那樣隆重,但首輔家底蘊深厚,必得用心對待, 不顯山露水,卻能彰顯氣度。

    遼袖這次出來避了雲針。

    雲針這丫頭鬼頭鬼腦, 心眼兒多,遼袖做什麽她都跟著, 小眼神兒時不時瞥一下。

    遼袖心知, 雲針是文鳳真送來的人,總想盯著自己在做什麽。

    遼袖出來這件事,讓她知曉了不好。

    遼袖摘下帷帽, 露出一張軟白的芙蓉麵, 眼尾淺淺帶笑, 香氣像是從皮膚底下的血液散發出來。

    層疊衣裙壓不住那股渾然天成的姝麗。

    言行舉止叫人舒服,平易近人, 講話輕聲輕調,和顏悅色。

    像是連頭發絲都是溫溫柔柔的。

    繡娘們一見是她,都爭著來量。

    這身訂親時候穿的衣裳, 精精巧巧。

    縐紗料絲, 灑金馬麵裙,上等綢緞,特意拿綠梅香熏過。

    繡娘給她量身裁衣, 一麵笑道。

    “您身子嬌貴,精細養出來的人, 皮膚嫩,用的綢緞衣料都是江南那邊最好的,老祖宗特意吩咐了,不夠軟的都不能用。”

    年紀小的繡娘笑道:“姑娘生得這樣好看,又有一門好婚事,真是有福氣的人。”

    繡娘們眨巴眨巴眼,烏亮的眸子閃過笑意。

    老祖宗吩咐過了,此事不可張揚,叫她們仔細著嘴。

    但是繡娘們怎麽可能猜不出,掰著手指頭數都知道,對方是品行端良的宋公子。

    宋公子人特別好,笑起來溫和敦厚,沒有一絲架子,雖然是高官之子,從不會看不起人。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般配,般配!

    遼袖眼睫微斂,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她拿了一柄天絲小扇輕輕撲著,衣襟下的雪白皮膚滲出香汗。

    簷下懸掛了幾盞搖搖晃晃的琉璃燈,映照得三麵繡補黃鶯的屏風。

    人影子拉得恍恍惚惚,動人心神。

    屏風外頭過來一個老奴,遼袖詫異,來的是馮祥。

    他怎麽會在這裏?

    馮祥請了禮,笑道:“遼姐兒請見諒,老奴沒告訴殿下是您施針救了她,隻是殿下心思敏慧,自己猜到了。”

    “殿下不喜歡別人算計他,揣摩他,但是殿下他……心裏是很看重您的。”

    “府裏給您住的屋子清掃幹淨了,比原先的大,更敞亮,置了許多書架,遼姐兒喜歡的瑞香花,仔細嗬養在地窖裏呢,這是殿下的意思。”

    馮祥望了遼袖一眼,她確實清瘦不少,小臉蒼白脆弱。

    遼姐兒安分守己,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個家嗎?馮祥替她高興。

    “容老奴說一句,府裏有些下人愛嚼舌根,遼姐兒您心思敏感,總覺得自己沒個著落,如今一切都好了,等您回府了,那些碎嘴的都被打發出去,您就把淮王府,當作您自己的家吧!”

    馮祥倒是真心寬慰,一雙眼裏歡喜不得了。

    當作自己的家?

    遼袖有些心神不寧,感覺自己被洪水猛獸盯上似的,或許他們是產生了什麽誤解,秀氣的眉頭微蹙,心底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您忙去吧。”

    馮祥見她在走神,連聲說:“好好好,姑娘您先試衣裳,老奴不敢再叨擾您了。”

    遼袖聽出了馮祥的弦外之音。

    他以為自己這次回府,是為了文鳳真。

    她救了文鳳真一命,天大的恩情,要個名分也不過分。

    若是上輩子的遼袖,或許盼著他能給自己名分。

    她是吃了苦,栽在他身上一次的人,心疾複發時的絞疼,到現在都記得,怎麽肯重蹈覆轍。

    再說,文鳳真上輩子沒收她,這輩子就會收她嗎?

    誰會放著首輔家正妻的位子不要,而去做他籠子裏的鶯雀,

    遼袖搖搖頭,眼眸的茫然逐漸變得清晰。

    重生回來,她已經改變身邊了很多人的命運,這回,她也一定可以換個活法。

    *

    正是最熱的時候,這節令,不少膏粱子弟,驅馬駕車去那些花樓船舫,偎翠倚紅,極盡聲色犬馬之事。

    斯時已夜深了,一路上熙熙攘攘,文鳳真的眉眼在流金溢彩下有些平靜。

    張瑕道:“吳衡給陛下新研製出紫陽丸,此藥效力神乎其神,陛下服用後精神大振,氣血充沛,白發返烏,甚至可以出宮走動,傳召各宮妃嬪,隻是……我看不妥,”

    “什麽?”文鳳真眼皮未抬。

    張瑕麵不改色:“我也是如今才知道,紫陽丸有催/情之效,藥效倘若過於猛烈,隻怕陛下的身子會提前……”

    他抬頭,一雙眼眸深沉莫測。

    文鳳真揉了揉眉心,一根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

    張瑕知道文鳳真脾氣自小很爆,不過因為喘氣上的毛病,掩飾得風平浪靜。

    文鳳真吐字陰冷:“誰準他吳衡擅自換藥!讓他立刻換回原來的方子,改不了就滾,我隨便從街上拎個乞丐都能扶得比他強,這個諂媚的小人,隻知一味討好陛下,得勢忘形,日日在陛下麵前抹黑本王,忘了是誰給他臉的。”

    張瑕低頭,“太醫院那邊夜夜跪在殿外,提起陛下病灶嚴重,外盈內虧,提到要徹查紫陽丸,吳衡嚇得六神無主,哭著說要求見您。”

    文鳳真眉頭舒展開,喃喃。

    “哪怕紫陽丸見效過快,太醫院那邊也不會事出反常,他們不敢忤逆陛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他想起來曹密竹膽大妄為的刺殺,自信有人給他兜底。

    一向窩囊的太醫院冒死諫言。

    是誰給他們的自信?

    種種反常都指向了一個人。

    文鳳真神情不辨:“一切以陛下龍體為重,哪些人本事不行,就換,總有做得好的,我們做臣子的,不能以安危易節。”

    張瑕牽起嘴角:“還有一件事很有趣,薑家被趕出京城後,第一個接見他們的竟然是陸尚書,他們兩家一向勢同水火,難道舊部之間要聯係從軍從伍的感情了?”

    這幫老東西聚在一塊兒,一窩毒蟲蛇蟻。

    張瑕低頭,他清楚這些老東西對文鳳真是麵服心不服。

    當年老淮王手握兵權,盤踞在北遼,天高皇帝遠,沒人能奈何他。

    卻在最凶險的時刻回了京城。

    造成了慘絕人寰的京師圍虎案,死在京城,與老王爺有牽連的諸大世家紛紛隕落。

    同時,駐紮在東川的徽雪營將士,遭到東川百姓泄漏軍機,覆滅了八千多人。

    所有人都揣測:老淮王是因為紅衣一封求救信才回了京。

    這麽多年,隻剩下這些舊部,無論在京還是在軍,影響力都極大。

    文鳳真轉了轉腕珠,麵無表情,簡單吐了四個字:烏合之眾。”

    張瑕一笑:“殿下,新晉的狀元郎趙襄,說什麽時候,跟您見一麵?”

    *

    海棠鏤空薰籠裏繚繞了香,一碗雪梨湯擱在案頭。

    二小姐睡在榻上,舒展眉頭,臉色瞧著更蒼白。

    自從送了挽聯,她瞧見漆黑的棺木後,攏共也沒睡幾個時辰。

    遼袖回王府一趟,瞧瞧二小姐。

    她心底疑惑:前世曹密竹是在文鳳真登基之後動的手。

    為什麽如今會提前動手呢?

    是有什麽人促使他改變了嗎?

    遼袖陪她說了一會兒話,文至儀麵色稍緩,浮出半抹顏色。

    她握住遼袖的手,輕言細語。

    “遼姐兒,若不是你請的大夫醫好了我的眼疾,說不定我會一直眼盲心盲下去,做個渾然不覺的蠢人,其實我都明白,密竹他自小擅水,怎麽會是落水而死……”

    “我都明白,因為他想放蛇刺殺哥哥,才會……”

    文至儀眼裏湧出清淚,搖頭哽咽:“哥哥的舊疾,還是我跟他提起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倘若我此刻與他尚是夫妻,得知他這樣利用我去害哥哥,我隻怕更心死了。”

    遼袖撫了撫她的發絲。

    上輩子曹密竹謀害文鳳真未遂,是文至儀跪下來求情,保全了信國公府一家子性命。

    但她也因為心裏對不起哥哥,鬱結於內,生了重病,還未重見天日便去世了。

    幸好這輩子,這些事情都不會再發生了。

    文至儀擦了眼淚,笑了笑:“遼姐兒,我聽奶奶說,你要嫁給宋公子了,他老實敦厚,從前在泰州為官,寧肯被當地宗族刺殺,也要力革當地溺死女嬰的習氣,我是真替你高興。”

    “哥哥他因為你娘的事,一直猜忌你,我會替你瞞著哥哥,不讓他攪和你的婚事,因為……我知道你不容易。”

    遼袖拍了拍她的手,心下略安:“二小姐,多謝你……”

    遼袖起身,回了屋子,躺在熟悉的軟榻。

    這才覺得有些乏累,心生暖和後便昏昏欲睡,腦袋輕輕隔在軟枕,壓低眼皮睡了過去。

    似乎因為馮祥的那番話,一回王府她又開始做夢。

    年輕的新帝盯著她,漫不經心地解開袖口。

    雲霧繚繞,他泡在溫泉中,雪白的鎖骨下,墜著一塊斑駁金片。

    一旁屏風掛著明黃龍袍,麵目猙獰凶惡,像要將她撕碎似的。

    新帝微掀眼皮淡淡道。

    “好委屈的表情。”

    “今日當著那麽多人,給朕甩了一天臉色,身子不適?”

    少女雙手抱膝,渾身濕淋淋的,抬頭,牙齒隱隱打顫,深深倒映出他的麵容。

    她低頭,將視線固定在膝前。

    她一點都不想看到他的身體,難堪地閉上眼,齒根發冷,羽睫止不住地顫晃,渾身燒起灼熱的溫度。

    他一步步走來,手指遊曳在她腰間,輕輕一勾,就將腰帶扯了下來。

    依次是外裙、中衣……她下意識攥緊了裏衣的衣襟,麵紅耳赤,舌尖被咬出甜腥,嬌弱的小身板兒晃了晃。

    她總是這樣生悶氣。

    她說她不想來行宮,他非逼她來,她生了一肚子悶氣。

    明明是小事,她生氣就是因為不想跟他在一起。

    因為春耕之禮,是需要皇後陪同的。

    文鳳真不明白,她那麽喜歡逃跑,應該是很喜歡外麵的景色,偶爾帶她放風,她還不高興了。

    她一張小臭臉,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擺給他看,說什麽都不理睬,真是長本事了。

    “袖袖,你像個河豚。”

    他笑盈盈的,殷紅的唇瓣一扯,溫暖和煦,增添三分妖異。

    她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掙紮開來,雙手抱著赤/裸光潔的肩頭,濺落了不少他帶起來的水花,渾身都被他貼得濕潤。

    遼袖穩住小身板兒,眉心微蹙,心頭悶悶的。

    遼袖怎麽敢頂撞他,隻能這樣無聲息地表達不滿。

    文鳳真倏然展顏一笑,湊過去,用力地撕咬她的唇瓣,摟著她的腰身,將她一塊兒帶倒在溫泉中。

    “那咱們一塊兒死吧。”

    他翹起嘴角,天真笑道。

    哪怕在溫泉下,他也緊緊挎著她,溫熱唇瓣不分離,恨不能窒息溺斃。

    她險些嗆水時,文鳳真將她帶出水麵,她正要大口呼吸,又落下猛烈癡迷的吻,強烈的占有欲。

    身不由己,隻能依賴著他,又討厭他。

    她拚命掙紮,發狠咬破他的舌尖,鮮血直流都不罷休。

    ……

    遼袖驚醒了,麵色蒼白,冷汗涔涔。

    柔潤唇瓣隱隱在抖,仿佛剛被人咬過,深吸了口冷氣,掌心都被指尖掐青了。

    她睜開眼,屋子亮堂堂,充盈著淡淡的甜梨香,怎麽回事?

    遼袖心一沉,喚了一聲下人,隻有雲針急匆匆跑過來,神情慌張,她愈發猜到了。

    剛剛文鳳真來過了,他不僅來,還用指腹反複摩挲了她的唇瓣。

    嘴唇上還殘存著甜梨香,以及他的灼熱溫度。

    她恐怕是這個世間最了解他的人。

    他善於偽裝,裝出斯文恪禮的模樣,文鳳真極少有這種唐突舉動。

    除非……他覺得她是他的。

    遼袖真的頭暈,摸上自己的嘴唇,眼底蕩著漆黑霧氣,皮膚下滾燙的血液逐漸平靜。

    她才不能放棄抵抗,隨他折騰。

    自己救過文鳳真一命,他不是胸有成竹:什麽要求都可以答應嗎?

    遼袖已經想好了她的要求。

    *

    明州成衣坊的繡娘們忙活了一天,未料到深夜,還會有貴人來訪。

    馮祥拂開門簾兒,一麵殷勤引道:“殿下,就是這兒。”

    繡娘們紛紛好奇地探出頭來。

    他身姿峻拔,極白,白得特別顯眼,鼻梁與下頜線精致,光憑側顏便知道是個很好看的人。

    一雙鳳眸漫不經心地瞥過來,流轉生輝,近距離衝擊性的美,叫人忍不住心下跳快了三分。

    人又溫和有禮,見到繡娘們並不輕佻,也沒有趾高氣揚。

    繡娘們頓時對他心生好感,又知道了他是淮王殿下。

    馮祥裝乖賣俏道:“殿下,老奴今日跟了遼姐兒的馬車,在這裏見到了遼姐兒,您猜猜,老奴看到遼姐兒在做什麽?”

    文鳳真瞟了他一眼,開口:“屬你狡猾。”

    他坐下,象征性抿了口熱茶,淡淡抱怨。

    “奶奶年紀大了,就喜歡弄這些有的沒的。”

    他略一沉思:也不知奶奶打算給她什麽名分,她那麽心疼遼袖,估計會給一個側妃的位分吧。

    若是她想要驪珠呢?

    總歸也不會薄待了她,六禮是要過的,奶奶準備的那些田產地契,應該是聘禮一類。

    依著奶奶的想法,肯定是要風風光光大操大辦,熱鬧喧囂,讓滿城知道她受寵。

    馮祥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殿下,您今日過來,吃過呂太醫開的藥了嗎?”

    文鳳真將腕珠搭在桌上,來之前,他喝過了藥。

    上回見到大婚吉服時,他舊疾發作,雖然呂太醫說隻是一時被衝煞了,但是為了不出錯,他還是開過了藥方子。

    畢竟,若是穿吉服時突發舊疾,那時才惹人笑話。

    馮祥捧了一套綢緞衣裳過來。

    一疊方方整整的交領紅袍窄直袖衣衫,繡了低調的雲紋白鶴,真絲花羅的麵料,四經絞織。

    這種衣裳比大家閨秀還嬌貴。

    “殿下,老奴方才發現了這個,老祖宗曉得您的身量尺寸,估計吩咐給下人們做了。”

    府裏的下人通常將文鳳真的衣裳鞋履,一應配飾記得極牢固,往往無需裁量。

    文鳳真一掀開料子,不禁蹙眉。

    他不喜歡白鶴的圖案,而是喜好蟒,為什麽這些下人辦事如此差勁,連他的喜好都弄不明白。

    文鳳真神色如常,並沒有發作,照例溫和一笑。

    無妨,反正也就一天罷了,或許不想太過張揚。

    馮祥拿走了衣裳。

    “哎,這是,”

    小繡娘疑惑地問出聲,被一旁的人拽了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衣裳遞上來,文鳳真掃了一眼:“不試。”

    馮祥哄道:“提前試了,若是不合身,再叫她們改,殿下瘦削高大,哪怕披麻袋都極有氣度。”

    文鳳真站起身,走在八麵紫檀嵌珠屏風後頭。

    馮祥伺候殿下更衣,一麵誇讚:“瞧瞧,剛好合身,老祖宗果然是您親奶奶,怎麽不是給您預備的。”

    文鳳真站在銅鏡前。

    紅袍雪膚烏發,唇間淡淡的紅,相得益彰,極漂亮的一副五官,紅袍的滾邊兒生動起來。

    繡娘們也禁不住誇:“這顏色確實很襯殿下。”

    “是呀,肩頭到領口尾擺,沒一處不合身,妥妥帖帖的。”

    他照著銅鏡,眼前驀然是她的小梨渦。

    她的衣裳是什麽樣子,樣式或許跟他的差不多,衣裳也一定得般配吧。

    她一定穿得極美,嬌嬌怯怯的,也不知要臉紅成什麽樣了,估計逗她一下都得哭,耳朵根子都要紅得滴血,不能把她欺負狠了。

    若是在她身上留了印子,她就更恨他了。

    她本來就怕他,她膽子小,沒被人疼愛過,怪可憐的。

    從小又養在鄉下,沒見過世麵,那副單純天真的模樣,一雙大眼眸懵懵懂懂。

    剛來王府的時候,羞怯得怪好笑,又土又美,讓人忍不住心疼。

    他以後會帶她見世麵的。

    文鳳真換回了常服,腰身極直,負手在後,讓人看不透情緒,冷淡疏離地扔下一句話。

    “我不喜歡交領樣式的。”

    這幾個字讓繡娘們一齊愣住了,一頭霧水。

    馮祥將衣裳遞回去,塞了一錠銀子:“聽到沒,還不趕緊改樣式,做事仔細些。”

    繡娘們發懵,有賞錢拿固然是好事。

    可是……這不是給宋公子預備的衣裳嗎?

    殿下說不喜歡交領樣式是什麽意思,又不是他的訂親吉服。

    小繡娘靈機一動:“噢!我明白了,或許殿下是宋公子的好友,替他來試的!”

    眾人心下寬慰,原來如此,一齊笑起來。

    *

    戌時剛過,天地昏黃。

    梁下垂了宮燈,屋子裏換上了清一色的蘇式桌椅,精巧別致的閨中女兒物件。

    遼袖躺在黃花梨的透雕繡榻,眉眼稍有倦色,捧著一本書,宋公子上回借她的,是一本養護花木的古籍。

    她住在老祖宗右手側的暖閣。

    文鳳真來給老祖宗請過了安,卻並沒有走,徑自往暖閣這邊兒過來。

    雲針正在廊下扇風煮藥,抬頭瞧見殿下,她也沒出聲通報遼姐兒。

    躍動的燭火映著他的側顏。

    將五官輪廓勾勒得更清晰,冷峻,多些了幾不可察的柔和,衣襟漫著淡淡的甜梨香。

    他坐在豹皮褥子上,轉動腕珠,靜靜盯著她。

    遼袖沒招了。

    她能趕走他嗎?淮王府是他的家,而她是寄人籬下的孤女。

    這府裏的一梁一瓦,一草一木,哪怕一顆石子兒都是他的。

    他想進哪間屋子就進哪間屋子,推門而入,誰也不敢忤逆他。

    文鳳真眼底暗色逐漸濃稠,遼袖呼吸平而緩,氣色紅潤。

    方才看書時,透著一股嬌憨的神態,唇瓣微張,飽滿紅潤,潮濕生嫩,叫人想咬一口嚐嚐滋味。

    男人身上清冽的白雪甜梨香,一點點侵吞了她的呼吸。

    她靠在雕飾上,皮膚硌得生疼。

    僵持了一會兒,屁股也坐疼了,什麽都沒敢說,眼睛不知該落在何處了。

    “殿下……這不合適!”

    她局促抬頭,感到整個身子像被往下拽,綿綿的沒有力氣。

    從前他將她拉進溫泉的時候,就是這種感受。

    她有些慍怒,臉頰透著氣惱的薄紅。

    文鳳真拇指微彎,捏臉她的後頸,散漫得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眸光落在她手腕,被雕飾磨得泛紅。

    夢裏她被腰帶捆了手腕,解下來的時候,也是這麽紅。

    “有什麽不妥。”

    有什麽不妥,誰還敢嚼這點舌根,不要命了嗎?旁人隻會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都是要喊夫君,喊相公的人了。

    知道她性情內斂,但是就像擺著一個新鮮熟透的紅桃,舌尖探一口皮便能充盈甜汁。

    雖然還不能吃,總讓人忍不住瞧一瞧,捏一捏。

    小姑娘精神緊繃,六神無主的樣子,瞧著令人愛不釋手。

    不知嬤子教過她沒有,伺候人的時候不能這樣生澀。

    他一向沉默內斂,不過在對於女人的喜好上,或許偏向主動點的。

    不然,隻能讓他來伺候她了。

    他倒是不介意。

    文鳳真呼吸灼灼,滾熱的氣息,漫不經心地從她的發頂,灑在頸窩。在白嫩皮膚落了潮濕香膩。

    她怕癢,身子瑟縮了一下,腰窩墊上他的手掌,熾熱得令人難捱。

    “殿下!”

    她一下子喊出聲,一雙漆黑瞳仁,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像在慢慢鼓足勇氣,冷意不斷往上湧。

    他的指骨貼近了衣衫邊緣,頓住,有些疑惑。

    遼袖已經想好自己的要求了,既然是救命之恩,不會連這點也不答應吧。

    文鳳真眼皮微抬,喉結幾微地上下滑動。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提了。

    得了這麽大的人情,她怎麽可能忍住不提,什麽都不要,這不是安分守己,這是大傻子。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文鳳真扯起嘴角,從容不迫的笑意:“遼姑娘,救命之恩,該,”

    

    作者有話要說:

    兩到三章走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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