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者:the上      更新:2022-07-30 14:38      字數:6860
  第四十一章

    救命之恩, 該怎麽還嗎?

    文鳳真想如何還?

    遼袖怔怔走神,扭過臉, 耳垂不慎蹭到他的拇指, 神情不大高興,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忍不住張口:“殿下,其實我從未要您還過恩情, 我也不在意!”

    落在文鳳真眼裏,這副不自然的表情, 不搭理人,嬌嬌的。

    他微抬下巴, 眼眸略有疑惑, 極快壓得鎮靜自若。

    文鳳真在朝堂斡旋許久,心知以退為進的路數,不過她看起來不是貪心的小姑娘。

    她那雙大眼眸瞧著澄澈幹淨, 又軟又天真, 會有那麽多小心思嗎?

    他對旁人總裝得斯文有禮, 對她就不想放過。

    夢裏她戴著小兔子麵具,紅著眼眸的模樣, 荏弱可憐。

    他勾住了她的小腿和腰身,隻想拉在懷裏揉捏,叫人既愜意又於心不忍。

    她這人經不起大風大浪, 隻盯著瞧一會兒, 估計就頭暈腦脹了。

    文鳳真刻意收斂了冰冷,目光落在她臉頰的軟肉。

    遼袖眼睫輕顫,良久, 展露些淡薄的笑意。抿了抿唇,還是說出來。

    “殿下, 您真的什麽都肯答應?”

    她抬頭,一根根蜷縮了手指,緊握在袖子下,緊張得將指頭擰發白,鼻尖滲出了瀲灩潤色。

    窗子外的月輝爭先恐後落在他長睫。

    “這是自然。”

    他悄無聲息地盯著她的眼睛,針紮般看透了她,削瘦的拇指硌得她軟腰生疼,他抽回了手。

    遼袖舒了口氣,那就由不得他反悔了。

    劈裏啪啦的雨滴砸在屋瓦,颯颯冷風拍窗,宮燈忽明忽滅。

    他的指腹微抬,貼著她的烏發,叫她紅了臉。

    遼袖一字一句,輕言細語:“三月十五,我會告訴殿下,我的心願。”

    三月十五,是她跟宋公子看宅子的日子。

    總不能躲他一輩子,他遲早得知道。

    憑什麽因為怕他,便讓自己的婚事一直偷偷摸摸的呢。

    文鳳真翹起嘴角,眼底生出點點光亮:“一言為定。”

    *

    看過了二小姐,遼袖打算回鹿門巷。

    待在王府裏,他總是找些藉口來見她。

    春雨過後,法隆寺的花市如期開張了。

    法隆寺不但規模極大,香火旺盛,常有宮裏的貴人出來敬香。

    春時一刻值千金。

    剛過午牌,遼袖的轎子在胡同口停下來,天上地下,到處是扯旗喊鼓,熙熙攘攘,明媚生動。

    各色盆花,牡丹、紫薇、珠蘭、香蓮……應有盡有。

    雪芽驚喜地叫道:“姑娘,那盆白牡丹開得又大又好看。”

    “這盆淬雪牡丹是珍品,養了一個冬日的,很不容易,就是價格不菲,一盆能抵殷實人家半年的飯錢。”

    遼袖正跟隨著賞春的人潮大飽眼福。

    雪芽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抬頭一指:“姑娘,快看!”

    遼袖抬頭。

    今日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紫霞擠走了密密烏雲。

    一隻糊繪麵大燕子風箏,搖搖晃晃地飛在天空,大團暗花起底,寶藍色繪麵。

    竹架下銜著一塊小木盒。

    遊人們紛紛稱奇:“好大的風箏,這是誰放的?”

    遼袖心底好奇,順著一長條風箏線望去。

    城樓上,青衫溫和的宋公子,麵若冠玉,手指微微彈了一下風箏線,剛好也在看她。

    看不清神情,想也知道,他一定含了笑意。

    燕子風箏慢悠悠飄在遼袖腳前,人群紛紛空開了一塊兒。

    雪芽伶俐地跑過去,將風箏抱起來,取下了小木盒。

    回了鹿門巷,遼袖揭開小木盒。

    金燦燦的桂花糕,這個時令哪來的桂花呢。

    聞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馥鬱芳香。

    她拈起一塊,就著茶水慢慢吃,發現木盒裏還有一封請帖。

    紅底燙金,宋公子瞧著端直溫和,字跡卻雄峻有力,尤其寫起她的名字,讓她瞧著也可愛可親三分。

    訂親宴定在了三月底。

    到時候會在首輔府設宴,納征和請期,兩人交換紅綠文書後,再定正式的婚宴。

    這封訂親宴的請帖,是宋公子親自寫的。他寫了很多封,事必親為。

    遼袖握著這封訂親宴的請帖,心裏漸漸有了籌謀。

    *

    首輔府。

    宋搬山在燈火下手攥紫豪毛筆,凝神斂氣,一筆筆寫訂親的請帖。

    桌麵上壓著一放蓮池硯,新鮮的法隆寺鮮花攢在瓶中,平常他隻放嫩竹葉。

    老首輔第一次瞧見兒子除了讀書之外,這樣細心認真。

    老首輔的側臉,在燈火跳躍下有些揣摩不清。

    “搬山啊,今日你進宮見姑母,還見了陛下,陛下的病情怎麽樣了?”

    宋搬山的筆鋒微頓:“回父親,姑母依舊被禁足著,陛下的病情愈發嚴重了,都是妖道誤國,誰不知道,那名妖道吳衡是文鳳真的人,太醫這樣說,朝臣們也再三勸誡,可是陛下就是沒聽進去一回。”

    “兒子真不明白,陛下英明一世,怎麽會臨了對這個冒牌妖道深信不疑,吳衡甚至鄙陋到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老首輔身形一頓,垂眸:“或許,陛下是有特別想見的人,哪怕被世人痛罵昏庸,病急亂投醫,愚昧地相信一名妖道,不惜代價也想見的人。”

    老首輔心知:這個兒子自小能幹,聰敏有主意,雖然沒有娘,從聘禮到訂親,都是他自己一人完成。

    “爹,我總覺得您有什麽心事。”

    等宋搬山將最後一筆勾勒完,他抬頭,終於問出口。

    隻有這一對父子清楚,宋搬山並非老首輔的親生兒子。

    老首輔為官多年,除了早年一位妻子去世後,一直無妻無妾。

    族人紛紛頗有爭論,為了平息誹議,老首輔赴任明州時抱回來一個小男娃,說是一段風流逸事中留下的。

    宋搬山過繼在了早亡的妻子名下。

    他確實是首輔府唯一的公子,身份尊貴。

    哪怕老首輔將他的身世告訴他,這一對父子之間也從無隔閡,他對兒子悉心教導,視若己出,寬嚴並濟。

    宋搬山得到了他所有的慈愛,心境澄明,被愛滋養長大的人,總是與人為善,又擁有足夠自保的心機。

    所以他如今問得很直接,父親的心事是什麽?

    老首輔將手置於膝上,問:“你一直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自小家裏的事都能明辨是非,為父一直想問你,倘若很多年前答應了一個故人的約定,這個人死了,那麽如今還要遵守嗎?”

    宋搬山抬頭,眸光清亮:“自然要遵守,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父親自小教導我,不可輕易許下做不到的約定,一切無愧於心便好。”

    老首輔望著兒子一眼,許久,沒有說話,歎了口氣。

    “你沒有娘,遼袖也是個孤女,但你們都是好孩子,值得過好日子。”

    “你好好準備與遼袖的婚事,旁的不用操心,爹會請族中的老人幫你,訂親宴那日,不會讓文鳳真踏進府裏半步,爹在朝廷幹了這麽多年,說的話還算是有用。”

    宋搬山擱下筆,將寫好的請帖吹了吹。

    “我問心無愧,有什麽可怕文鳳真的,等兒子訂親宴那日,還要親自請他過來呢!我總要跟遼姑娘光明正大地過一輩子。”

    *

    淮王府。

    小廝們嚇得噤若寒蟬,跪在明善堂外瑟瑟發抖。

    今日,這幾位惡主兒怎麽一塊兒來了。

    徽雪營舊部的幾名老人,坐在正堂前,一人一把太師椅,氣氛肅穆,麵露不詳,來勢洶洶。

    這些人當年與老淮王以兄弟相稱,如今各自有軍隊雄踞一方,一方梟雄,頗為難纏的勢力。

    他們輩分極高,又與老王爺出生入死,倚老賣老是常有的事。

    麵白長須的儒雅老人,不緊不慢飲了口茶:“鳳真啊,外頭的人都說你要收了紅衣的女兒,你這事是怎麽辦的。”

    被趕出京城的薑家家主,撫摸了拇指上碩大的翠玉戒,冷哼一聲。

    “紅衣當年一封求救信,讓你爹回了京,從此就死在京城,當年我們這些弟兄怎麽勸都不聽,京城凶險,陛下對他頗為忌憚,我們也是為你好,不想你重蹈你爹的覆轍,色字頭上一把刀。”

    另一人附和:“是啊!你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紅衣的女兒雖然生得美,也是個十足的禍水胚子,如果不是她娘,老王爺不會回京,也不會遭到圍殺,徽雪營不會答應的!”

    “倘若你執意要收她,便是給我們這些飲風舔血的老人們心口捅一刀,別忘了當年是誰把老王爺背出來,又是誰給你爹平反!鳳真,莫讓人寒心啊!”

    “鳳真啊!你以為徽雪營是你一個人的嗎?並非我私心,哪個女子都可以,紅衣的女兒不行!”

    一聽說文鳳真想收了遼袖。

    還沒怎麽樣呢,這幫老東西就坐不住了,狐狸尾巴也藏不住了。

    說來說去,就是怕文鳳真被吹了枕頭風,連驪珠也給了遼袖。

    年輕男人是這樣的,一時色迷心竅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一旁的陸尚書默默不語,其實這幫老人都是他聚集起來的。

    他出來做和事佬,扮好人,一攤手:“好啦好啦,咱們又何必逼他呢,驪珠有多重要,鳳真心裏有數。”

    謝明跟著文鳳真猖狂慣了,抬了抬下巴:“他娘的,怎麽跟殿下說話的!”

    老人們身後的將士紛紛抽刀,劍拔弩張,殺氣騰騰。

    文鳳真一襲白袍,斯文溫潤,撫了撫腕珠,抬手止住謝明。

    “謝明啊,不可無禮。”

    “在軍營裏,他們是爹的嫡係舊部,在家裏,都是我的叔伯。”

    文鳳真溫謙地一拱手,眉眼微抬,斂去戾色,嘴角微牽。

    “晚輩文鳳真,見過各位叔伯。”

    文鳳真散漫地靠在太師椅上,眼皮微抬,笑不及眼底,手裏把玩著一柄刀,有一搭沒一搭。

    玄色金紋,寶石琳琅,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軍權的象征。

    驪珠是淮王正妃的標誌,可以得到死士營擁護,極其重要。

    “叔伯們說的事,自在我考慮之中,叔伯們遠程而來,我當然得聊盡情誼,謝明,給叔伯們安排宅子下榻,好生招待。”

    老東西們原以為依著文鳳真年少時的惡劣脾氣,自己這麽咄咄逼人,早就拔刀相殺了。

    沒想到他客氣大方,照顧了眾人的麵子,氣氛一時緩和下來。

    看來真是長大了,從水牢裏出來一遭,以前那個碾爛別人臉的二世祖,也懂得顧全大局了。

    文鳳真起身,忽然淡淡瞥向陸尚書。

    “陸小姐近日還好吧。”

    陸尚書一驚,萬萬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陸稚玉。

    周遭的目光陰冷地射過來,見到文鳳真主動關心陸家女兒,原來他還是想將驪珠給陸稚玉嗎?

    那自家的女兒又算什麽?

    老人們眯了眼,陸尚書故意挑起這次爭執,莫不是想讓咱們幾個跟文鳳真結下梁子,他家坐收漁翁之利。

    陸尚書抬頭,一滴冷汗滑落。

    他明白了文鳳真這句話的用意。

    這小子果然陰狠至極。

    輕描淡寫當眾一句問候,把陸家架在火上烤,成為眾矢之的,引火燒到陸家!

    文鳳真笑盈盈的,拍了拍陸尚書的肩膀,輕聲,殺氣陰冷。

    “叔伯好走。”

    文鳳真出了門,一麵走,一麵朝謝明淡淡吩咐。

    “把這幾個老東西看好,別讓他們跑出京城。”

    “送上來的肥肉,我怕吃不幹淨。”

    *

    送走了這幫老東西,新晉狀元郎趙襄送來一封信,文鳳真撫了撫腕珠,笑意漸漸沉斂,站起身,已近暮色。

    馮祥用紅木托盤端過來今日的菜色,詢問:“殿下今日用飯嗎?”

    文鳳真睨了一眼,小廚房費盡心思花樣百出,他卻沒什麽胃口,正要人端下去,忽然想到什麽。

    望了一眼天氣,遠處屋簷重重疊疊,青山顯翠,籠上一層夜霧。

    “遼姑娘回鹿門巷了?”

    馮祥回道:“是。”

    文鳳真似不經心地提起:“遼姑娘這個點兒,是不是還沒吃飯呢。”

    他回想起少女清減的臉頰,俏生生的下巴,好像是瘦了。

    哪怕小臉兒瘦下來,身子骨該有肉的有肉。

    薄薄的輕衫貼著一截雪白柔嫩的藕臂,叫人齒根微癢,不知咬一口又如何。

    外頭是會苦些。

    她在王府裏錦衣玉食地養著,輪到她自己擇菜養雞,不知消受得了嗎?

    每回見到自己便如見到了洪水猛獸,寧肯過苦日子都躲著他走。

    叫人心疼又好笑。

    他自問也沒怎麽惹她,不過好在苦盡甘來了。

    文鳳真一麵走一麵抬指:“去玉鶴樓備一桌精致酒菜,再派一輛馬車去接她,今天夜裏跟她一塊兒吃。”

    馬車內,文鳳真無意間瞥見了手腕上的青紫,在雪白皮膚上格外顯眼,她掐的,卻不想遮,反而欣賞起來。

    他這些天一直在想,遼袖那副不情願的模樣究竟是為何。

    她到底有什麽要求,需要這樣鄭重啟口呢?

    她是不是覺得側妃低了。

    文鳳真摩挲這柄驪珠,眼底光影浮掠,一路流轉過京城萬家燈火。

    那她是想要驪珠嗎?但她若真的提起這個要求,他也不會拒絕。

    他已經答應了她,什麽都能辦到。

    男人講的話,不能不算數。

    玉鶴樓的六樓,四壁吉祥福祿明格窗,層層珠簾卷起,剛好露出一角夜色,整座京俗良宵盡收眼底。

    燈籠次第點亮,將津口一帶長街照耀如白晝,多是殷實富戶,密匝匝擠了上千家商戶,熠熠生輝,密如繁星。

    先頭預備好了菜色,酒壺免了,四羹三湯共七個菜。

    他知道,遼袖不愛飲酒。

    在首輔府的時候,見過她喝了兩盞薄酒,她喝了酒便麵紅耳赤,手足無措。

    在狐裘下,嬌軟的身軀貼著他,濃鬱纏綿的酒香撲鼻,沒有人能拒絕這團溫軟香甜的氣息。

    一張芙蓉麵抬起,白裏透紅,醺醺然酒意添了緋色,活色生香。

    他低垂著眼眸,瞧見她拽著自己的腰帶,險些就失神。

    怎麽會這麽好看,不經意地勾人。

    一雙眼眸懵懂渙散,暈乎乎的,蒙了層漆黑潮濕的霧氣,講話調子軟軟的。

    幾乎可以令人為所欲為,又疼惜得下不去手。

    比平日冷淡的模樣討喜得多。

    酒樓小廝湊上來:“點了都是這裏的招牌菜,殿下瞧瞧合不合心意。”

    文鳳真瞧了一眼菜色,燕窩肚絲湯、黃燜魚翅、荷包裏脊……

    他是吃山珍海味長大的,對這些興趣不大。

    文鳳真想起她身子弱,怕不好克化,於是抬下去一碟鹿肉。

    又想起她愛吃甜的,酸甜口女兒家或許都會喜歡,喚了一碟糖醋鯉魚上來。

    平日裏她在王府,常叫小廚房備清肺的雪梨湯,又叫了一盞上來。

    這個時令白津河那邊有最新鮮的蘆筍,配著蝦仁甚是可口,她飲食清淡,喜歡時令蔬菜,應當會吃一口。

    都是她喜歡的菜色。

    遼袖上了酒樓,滿眼俱是錦繡。

    連一方花籃都是黃花梨雕琢而成,明珠高懸,八角蕉檀宮燈懸掛得燈火通明,奢靡氣派。

    她站在那裏,戴著麵紗,小臉被暖意熏紅,睫毛細密得宛如一把小扇子,眼尾被風吹出微紅,袖口攜了幽寂的冷香,與墨香摻雜在一塊兒。

    文鳳真一攤手,極斯文地笑道:“左等右等等不來你,隻好親自請你過來了。”

    “遼姑娘還沒用飯吧。”

    遼袖回過神,默默說:“回殿下,我用過了。”

    她的話讓文鳳真笑意微斂,臉色難堪,不過轉瞬即逝,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笑容。

    他說:“無妨,可以再吃點。”

    話音未落,從遼袖背後又走出一個人,槐哥兒興高采烈的,又因為姐姐在,所以眉眼安靜,乖巧懂事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隻眼巴巴望著桌上的菜。

    文鳳真嘴角的笑意頓了一下。

    馮祥怎麽做的事。

    他隻請遼袖一個人,怎麽她弟弟也來了。

    文鳳真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馮祥皺著一張老臉,嚇得幾乎要哭了。

    遼袖替他解圍,輕言細語:“槐哥兒沒吃過飯呢,殿下若是介意,我們就回去了。”

    “無妨,”文鳳真微笑道:“來人,多添雙筷子。”

    他心下咬牙切齒,總歸以後也能算是小舅子,這傻子,認了吧。

    遼袖動筷子夾了一根翠綠的蘆筍,細細品嚐,文鳳真一抬手,小廝們搬了幾壇淬雪牡丹過來。

    正是白日裏她在法隆寺瞧見的。

    不過這種白牡丹養得嬌貴,難以培育,價值不菲,當時她也隻能看看,大飽眼福。

    遼袖心知,一定是雲針這丫頭告訴了文鳳真,連她在哪盆牡丹上停留的目光最久,都說得一清二楚。

    文鳳真盯著她溫順的動作,嘴唇紅潤異常,白膩的鼻尖染上一抹瀲灩緋色。

    本想跟她說說話,奈何槐哥兒吃飯的動靜大。

    他給她拈了一塊裏脊。

    多吃些,臉頰添點肉,腰身也不必這麽細。看著心裏高興。

    他漫不經心的,一點也不在乎這舉動有多親密。

    遼袖有些緊張,忐忑不安,目光落在一盤糖醋鯉魚上,她知道文鳳真上輩子不能吃魚,不然會起紅疹子。

    她一咬牙,伸筷子拈起魚肉,遞過去,

    就做些讓他厭惡的事,處處都不合他的心意。

    就等著他揮手撤下去,她以為文鳳真會拒絕。

    文鳳真瞥了一眼,笑盈盈地,從容拈起這塊魚肉。放在嘴裏,細嚼慢咽,品嚐滋味,麵不改色。

    像是什麽事都沒有。

    馮祥心驚膽戰,想出聲阻止,卻訕訕伸回手。

    殿下不能吃魚,身上會起疹子。

    遼袖失神,手中筷子停頓半晌,抿直了唇線,未曾料到他真的吃了。

    她拿起麵紗,慌了神,麵皮忍得通紅,垂眸不敢看他。

    “殿下,三月十五那日,咱們再見,我有個東西要送您。”

    有個東西要送他?

    文鳳真起了興趣。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牽起嘴角:“好。”

    她是孤女,膽小怕事,需要鼓起勇氣才敢討要驪珠。

    他不著急,可以給她考慮的時間。

    回去的馬車上,文鳳真鳳眸微斂,暗色濃稠,掌心不斷摩挲著柄驪珠。

    雪白如瓷的脖頸起了一片紅疹,緋紅蔓延。

    方才吃過藥丸,稍微好了些。

    馮祥顫顫巍巍地回頭望一眼,剛想問殿下疹子好點沒有,終究沒開口。

    遼姐兒給他夾了塊魚肉,他還是吃了。

    馮祥隻明白,殿下今日好高興。

    進祿奇怪地瞥了一眼,殿下老望著驪珠做什麽?

    旁若無人,文鳳真靜靜落下一聲輕笑,他已經知道她想要什麽了。

    若是她真的開口要驪珠,他不會拒絕。

    而且……她還說要給他送個驚喜。

    文鳳真一麵將驪珠緩緩送回鞘中,一麵沉思。

    會是什麽呢?

    估計是女兒家親手做的繡囊,或者是她自己寫的字,再不然就是她栽植的花花草草,雖然平凡普通,總歸是女兒家的心意。

    竟有些莫名期待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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