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作者:the上      更新:2022-07-30 14:38      字數:4290
  第三十四章

    驚訝過後, 遼袖恢複了冷靜,她開口:“這個人貴為皇後, 雖然我不清楚她為何這樣做, 但也明白,不是我一個人可以阻止她,除非殿下肯幫我。”

    她說……要他幫她。

    文鳳真長睫掩去笑意:“你這話太過妄自菲薄, 其實,你憑著這張跟你娘一樣的臉, 就可以殺了她,當然, 我知道, 你肯定是不願利用你娘。”

    他站起身,瞥了她一眼:“那麽遼姑娘,想好給我的謝禮。”

    “畢竟, 我可是要付出生命危險。”他笑盈盈的。

    遼袖不禁疑惑, 文鳳真從不做無利之事, 恐怕是這隻狐狸早就想對付皇後,借此又讓她多欠他一次。

    不管這種老謀深算的人如何盤算, 她轉過身,靜靜說:“您可以留心曹密竹。”

    他淡淡嗯了一聲。

    她知道他沒把曹密竹放在眼裏,但前世曹密竹差點將他行刺成功。

    她不明白的是:元宵那日, 皇後也在宴會, 瞧上去穩重端莊,據說她又是娘親的閨中摯友,為何要設計害她?

    今日上朝, 山雨欲來風滿樓。

    光是宋家分支的幾條私船被挖出來,違反禁海令出海, 便足以令老首輔十分被動。

    又查出漕運上的幾條官船,常年幫宋家攜帶私貨。這些新鮮的綢緞瓷器,據說都送進了宮裏,為皇後享用。

    下了朝,崔拱連忙請來幾位大臣商議。

    陛下大病一場,早起時痰帶了血絲,眼珠渾濁不清,直問王庚去哪兒了。

    王庚每日兩回給陛下煉製丹藥,陛下用過了才覺得精氣煥發,氣血充沛,一日都斷不了。

    猛然斷藥,枯血之症翻湧得更厲害了。

    崔拱滿腦袋的汗:“人人都知道,王庚叫娘娘扣下了。”

    文鳳真當機立斷,沉聲道:“崔拱,你立刻著各監黃門去尋王庚被關在哪兒了,事關陛下龍體,娘娘怪罪我一人擔著。”

    崔拱招手了一個白臉太監,叫他往各處搜尋。

    不過一會兒,白臉太監前來複命,吊著嗓子:“找著王庚了,他已經上吊死了。”

    王庚的屍身被拖上來,文鳳真隻看了一眼,轉過頭,殺氣頓生,指向這個白臉太監。

    “那他給我綁起來,砍了。”

    白臉太監一驚,頓時尖著嗓子:“殿下何故要殺咱家!”

    文鳳真冷笑:“王庚必不可能畏罪自殺,他從無差錯,是有功之臣,本王讓你去找王庚,你身為西苑的掌事太監,人是在你那裏找到的,怎可能與你毫無幹係,隻怕是你找著了活的王庚,有人授意你滅了他的口。”

    他立即要人拔劍殺了他。

    白臉太監自小生在內廷,哪見過生死陣仗,被一嚇唬,膝頭軟了,連忙跪下來求饒命。

    文鳳真籌備在先,從紫雲觀請的道士及時趕來,據說是王庚的師兄,煉丹之術更有心得。

    依照王庚留下的方子,將煉好的丹藥給陛下服用後。陛下慢悠悠醒來。

    他本就與皇後生隔閡,此事一出,暗中禁足了皇後三個月。

    這事傳到中宮耳裏,皇後氣得摔了釵簪:“文鳳真這小畜生指鹿為馬,顛倒黑白,連妖道都抬成清臣了!我母族卻困囿於私船一事。”

    “本宮最後悔一事,便是當年行婦人之仁,沒把他在娘肚子裏趕盡殺絕!”

    張瑕靜靜站在一旁,遣散了她的貼身宮女。

    皇後一把攥住張瑕的袖子:“你是他的人,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張瑕溫和垂眸:“娘娘,您說的這是什麽話。”

    皇後踉蹌幾步:“你們一個個的,很好!陛下深信妖道的話,是不是以為可以見紅衣一麵,可笑,隻怕紅衣做鬼也不願見他,第一個恨不得天下國喪吧!”

    她抬眸,泣不成聲,嗚咽道:“我與他夫妻多年,什麽都肯為他做,如今讓我掃盡中宮顏麵,被禁足在這裏……”

    寧王過來侍疾,他撿起滿地狼藉,走到皇後身邊。

    皇後第一次瞧見這個平日恭敬的兒子,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垂眸,語氣攜了窒息。

    “母後,不要再做愚蠢的事了。”

    “不要再去對付紅衣的女兒了,你根本就不清楚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誰。”

    “你說,母後該怎麽辦……”

    皇後麵色蒼白,平日溫順的兒子性情大變,竟然與她嗆聲,寧王他……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您好好待在這裏,別連累母族,會有出來的機會,如果不是您什麽都想要,我們也不會淪落至此。”

    *

    遼袖聽說了朝堂上的事,眾禦史紛紛上書求情。

    宋家出海的私船,所帶回的貨物,大多為皇後所用,雖然他們的確用了船,但罪不至此。

    皇帝也是念在老首輔為官多年的清名,並沒有太過為難。

    她在鹿門巷一連幾日毫無消息,這日終於收到了宋搬山的一幅畫。

    一幅綠梅烏鵲圖。

    她端詳良久,恍然明白這是首輔府的一角風景。

    首輔府養有綠梅,也養有一種雪足紅嘴烏鵲,她似乎能透過這幅畫看到他的心境。

    他在信中語氣頗為輕鬆,提到他之前人生中的憾事,就是錯失了狀元。

    春闈那日,可否與他一起去看天下學子金榜題名的得意事。

    遼袖似乎能想象到他的笑容。

    什麽都擊不垮,幹幹淨淨沒受過苦難的臉。

    關於春闈看狀元的邀請,她已經收到兩個了。

    讓她疑惑的是文鳳真為何提出這件事,前世他不是覺得狀元沒什麽好看的嗎?

    她望著生出雪白花粒的老槐樹,陷入沉思。

    雪芽抱著一簍淘幹淨的槐花,踏進門檻:“姑娘,方才寧王殿下那邊來了人,問您要不要春闈那日,”

    遼袖詫異抬頭:“去看狀元嗎?”

    雪芽點頭,滿眼期待:“姑娘,您能不能帶上我呀,我也想看看探花郎生什麽模樣,那天朱雀長街肯定很熱鬧,寧王殿下說他包了最高的酒樓,是最雅致的觀景點。”

    “自然可以。”

    遼袖不知如何是好了,文鳳真是第一個提的,寧王她不熟悉,總對他有些好奇。

    打心底,她還是更願意跟宋公子一塊兒去,而且,正好可以跟他說訂親的事情。

    *

    這幾日天氣燥熱,才過立春,白熾的日光將屋瓦曬得皸裂,鹿門巷仍是涼風習習,清爽宜人。

    文鳳真破天荒地來了一趟鹿門巷。

    雪芽聽到敲門聲,一推開門,見到長身玉立的白袍男子,束手在後,從容優雅的笑意,一揮手,家奴抬過來不少吃食。

    雪芽本想關門,卻耐不住雞汁蒸豬頭肉、鮑魚燴珍珠、火腿蟹羹……的香味。

    他坐在石桌,飲了一口粗茶,馮祥不停地給他打扇子,心裏嘀咕:殿下最是喜好閑逸的主兒,怎麽跑到這裏來受熱。

    文鳳真脖頸已微微滲汗,笑道:“來督造貢院,正好經過此地,忽然想到天氣熱了,也不知光陰怎麽樣。”

    遼袖正好拎著光陰在廊下。

    光陰偷吃了鄰居的雞,正被她訓,她像被抓著了似的,麵色一僵。

    進祿笑道:“殿下,您忘啦,光陰是北遼的鷹,最耐熱啦!怎麽會怕熱呢?”

    馮祥連忙拽了一下進祿的袖子,剮他一眼。

    遼袖心下微微歎氣,他果然借著光陰的茬,也不知他想來幹什麽。

    文鳳真神色如常,命人從牛皮套中取出一支三眼火銃。

    他敲了敲桌麵:“新鮮玩意兒。”

    別說遼袖,恐怕京城絕大部分貴女都沒見過,也沒摸過。

    原先這是五軍兵馬司和駐京三營才配備的,如今徽雪營也配備了專門的火炮火銃營。

    這種三眼火銃沉甸甸的,玄鐵製成,比起旁的倒易於攜帶。

    京城的二世祖,平日最喜歡把弄這種新鮮玩意兒。

    他一抬眼,卻見到遼袖並沒有詫異神色。

    “遼姑娘會用嗎?”

    遼袖回頭,放下光陰,訕訕笑道:“不會用,見也沒見過。”

    她暗暗思索:他是在試探她會不會使用火銃嗎?

    文鳳真不動聲色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我教你。”

    他翻身上馬,不容她拒絕,一把將她拉上來,遼袖失神間,已被他拽上去,穩穩當當坐在他雙臂間。

    馬兒打了個響鼻,發足狂奔,身後光陰一路跟隨。

    她穿著一襲紅裙,獵獵作響。

    小身子僵著,無法鬆弛下來,白膩的脖頸生出密密香汗,被日頭曬出一層薄紅,塗抹了胭脂似的,

    他在她耳邊:“遼姑娘,會騎馬吧。”

    這句看似不經意的問話,讓她想起,他那句攜了笑意的揶揄:在鄉下莊子學會了騎馬?

    遼袖咬緊嘴唇,麵色泛白,越感受到他熾熱的氣息,香甜滾過脖頸的皮膚。

    時有時無,比暑氣更蒸人。

    他的手臂慢慢收攏,驚人的柔軟觸感傳到手臂,微微凹陷的腰身,起伏的曲線。

    他想起在夢裏,她的烏發披散在馬身,小腰上的嫩肉被掐了掐,黏熱得讓人難以鬆手。

    “放鬆,下馬。”他用馬鞭拍了拍她的腰窩。

    遼袖脊梁微微一僵,明明是大熱天,卻出了一身冷汗。

    他被日頭曬得微微眯眼,鳳眸點點輝采,怎麽這樣敏感?

    文鳳真身姿峻拔,將三眼火銃架在臂膀,打了幾發,一麵說:“其實鄉下也有用來打鳥的土/銃,不知你見過沒有。”

    火銃震響強烈,冒出青煙,遼袖捂住了耳朵,聽不清他說什麽:“殿下……您說什麽? ”

    他遞給她:“你來。”

    這物事沉極了,滾燙得很,她兩隻小胳膊險些架不住,跌落地上。

    冷不防小胳膊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像托住了她整個人的力量。

    他忽然覆手上來,慢慢掰開她的手指。

    徽雪營裏的精銳他都沒細心教過。

    不知為何,就是對她極有耐心,或許因為她的香氣令人無法說重話。

    她又嬌氣又香甜,一碰就掉眼淚,搖搖欲墜的經冬小花。

    呼吸時輕時重撒在她的脖頸,她目光落在他手臂,薄薄白皮下的青筋。

    日光越盛,越顯得他皮膚格外白,瘦削漂亮。

    “殿下,太熱了……”

    遼袖緊張得喉頭微動,小衣都被汗水浸濕透了,薄薄的衣衫貼在皮膚,隱約露出姣好勾人的輪廓。

    “我怎麽不覺得。”他輕聲說。

    手臂酸軟無比,她咬牙撐著,不往他身後靠,臉頰洇出瑰紅的漿果色,不住滴汗,喘氣急促。

    還好現在他是認真地教。

    從前他教她玩飛鏢、射箭時,前頭擺了一張大鏡子。

    他將她摟在懷裏,一手把握她的纖細皓腕。

    “你不是討厭朕麽,你對著鏡子,看著朕的臉,就不會手抖了。”

    他這個方法倒有奇效,隻要看著他的臉,她每發每中,將鏡子打得支離破碎。

    他卻玩兒不起了,見她準頭如此驚人,麵色一沉。

    “哦,原來你這樣討厭朕。”

    他讓她看看鏡子背麵是什麽,她見了那些畫,那些小人兒,一時臉紅怔住,羞郝難忍。

    新磨的銅鏡,他在身後托著她的下巴,衣帶墜地,迫使她望著鏡子的自己,輕聲:“畫有什麽好看的,你比這些好看多了。”

    *

    火銃一聲驚響,遼袖連忙捂住耳朵,小臉煞白,口裏直說:“我好像聽不見了……殿下,我聽不見了。”

    文鳳真掰過她的雙肩,替她捏了捏耳朵,鎮定道:“隻是暫時的。”

    她兩個小耳垂小巧圓潤,軟肉通紅,被他撚弄得愈發滴血似的。

    好一會兒,遼袖腦海中的嗡嗡聲散去,重新恢複清明 ,有了風聲的呼嘯。

    文鳳真嘴角微翹:“你若是聾了,奶奶她……也能養你一輩子。”

    遼袖鼓起勇氣想說一件事。

    她心想:文鳳真原本就不喜歡去春闈看狀元,這回不知抽什麽風說要去。

    倘若她說不去春闈,說不定他也不會去了。

    屆時她跟宋公子去,不讓他瞧見。

    她一抬頭,瞧見文鳳真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笑得愜意。

    看他笑得這樣開心,不知她提出春闈去不成,他還能不能笑得這樣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搬山這個名字不是隨意取的~取自我特別喜歡的男頻小說的一句語錄,聽著質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