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the上      更新:2022-07-30 14:38      字數:7028
  第二十九章

    陳氏麵色冷寂, 扯了扯嘴角。

    “宋公子這話我不明白,咱們方才好好坐在這兒, 大家都瞧見了, 遼姐兒的事跟我們有什麽關係,論理,我是你長輩, 論情,咱們信國公府今天是來做客的, 這便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嗎?”

    內眷不禁議論紛紛,首輔憂心忡忡, 眉頭一皺, 自家兒子平日穩重有禮,決不會做出這種頂撞長輩的事。

    宋搬山口齒清晰:“不錯,待客自然要迎送禮讓, 但是絕不是待這種意圖毀壞女子清白的宵小。”

    “住口!”陳氏眉眼凜然, 一指:“這是你同長輩說話的口氣?宋公子, 你枉讀了那麽多書,旁人說你溫和恭謙, 我看不過如此。”

    陳氏身為宛城郡主,自有她驕縱的底氣,她站起身。

    “倘若今日不給我一個說法, 我便立刻進宮, 稟報聖上!”

    宋搬山眸光鋒利,一抬指:“來人,將信國公府的說法抬上來。”

    家奴拽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上來。

    公子惱羞成怒地又揎又打, 虛弱的身子掙紮,激動得扯起青筋, 滿臉漲紅。

    “反了你們了,本世子統統把你們剁了喂狗!”

    “爛娘養的宋搬山,你敢拿我,為了個野爹下的種……”

    “我父王可是聖上的親弟弟,我看你們敢動本世子一根毫毛!”

    客堂坐的都是女眷,一路將這些混話聽得一清二楚,紛紛惱怒。

    皇後蹙眉,沉威喝道:“放肆!”

    陳氏一見到岐世子,頓時矮了氣焰,不由恨這蠢貨,沒做成事不說,還不趕緊跑,在府裏晃悠來去,生怕別人找不著他似的!

    岐世子連滾帶爬撲到皇後腳下,淚流滿麵。

    “娘娘救我,侄子不中用,由得他們來欺辱我……”

    女眷們險些受驚,瞧見他身上的黃瘡,嚇得捂住口鼻。

    首輔連忙將女眷們都請進了簾子內。

    皇後一聲歎氣:“你確實不中用,怎可做出如此敗壞臉麵的事。”

    岐世子抬頭,哭道:“侄子委屈,侄子的婚事是過了禮部的,一直拖到了年下不說,還被關起來,宋搬山這小子日日恐嚇我,我成了王八綠帽,京裏三歲幼童都盡可笑話了。”

    皇後寒聲道:“胡說!”

    首輔府是皇後母族,她私心自然更向著母族。

    宋搬山朗聲道:“方才我聽下人通報,岐世子在府裏轉悠,他喝了一肚子黃酒,一間間屋子找遼姑娘,肆無忌憚到令人發指,且不說根本沒有宴請他來,他是有罪之身,被聖上擬了旨意在家中禁足,屢屢違反禁令,便是蔑視聖上!至於是誰將他蒙混帶進來的,這就要問信國公府了!”

    “宋搬山你休要血口噴人,與我何幹!”

    陳氏驟然起身,怒不可遏,從臉上看不出一絲心虛。

    曹姝年紀小,在娘懷裏嚇得瑟瑟發抖,淚花湧出,她不明白娘為何要跟宋公子爭鋒相對,難道不顧她的婚事了嗎?

    岐世子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指著宋搬山,冷笑。

    “宋搬山!你敢說,你對我未婚妻沒有絲毫覬覦之心,你敢對天發誓,你不會娶她嗎!”

    眾人一片錯愕間,簾子外頭,落下來一個聲音。

    “本王可以替宋公子擔保。”

    女眷們抬頭望去,文鳳真褪了暗色大氅,一襲白袍玉帶,金絲繡雲邊,麵容昳麗,鼻梁格外高挺,眉眼間斂去鋒芒。

    世家子們隨在身後,通身貴氣,佩刀琳琅。

    女眷們有些微怔,方才他與寧王爭執,手持弓箭,滿身血腥氣,叫人畏懼得不敢看一眼,如今斯斯文文的,倒不像個壞人。

    陸稚玉攥緊了指尖,商議婚事的時候,他一直懶洋洋的,心不在焉,聽說遼姐兒的馬跑了,他想也沒想起身追了出去。

    那時宋公子正在待客,寧王手受傷了在包紮,隻有他一人出去,他是去找遼袖嗎?

    陸稚玉原有些失落,可是聽遼袖所言,是宋公子救了她。

    看來殿下並沒有認真找她,她略微鬆了口氣。

    遼袖出身東川,殿下對東川人恨之入骨,哪怕瞧她生得好看,可是殿下打仗途中,什麽樣的異域美人沒見過呢?

    文鳳真淡淡睨了岐世子一眼:“本王可以替宋公子擔保,他與遼姑娘並無私情,不過是旁人捕風捉影,宋公子品行高潔,又怎麽會覬覦你的未婚妻,你口出此言,沒的惹人笑話。”

    岐世子手指顫抖:“文鳳真……你!”

    他不明白,文鳳真不是與他一樣,厭惡極了宋搬山麽?

    文鳳真抬腕飲茶間,眸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她身上。

    脊背單薄如紙,束腰攏起,在馬背上一顛一撞的時候,青衫翩躚。

    細細的腰肢甚至好看,這樣瘦弱不堪,教人想欺負她時都得注意著點。

    沒來由地心煩,腦海中驀然響起少女的抽泣聲。

    嬌氣的背影坐在榻前,拽著他纏了繃帶的左手,死命拒絕。

    “不喝藥,藥苦……”她想說又不敢說。

    夢裏的背影也有主動的時候。

    在替人求情時,怯生生地手指觸在他膝頭,按著他的腿,迎上來,隻敢親到他下巴,可愛可憐。

    他一把拽過腳踝,拍了拍她的臀:“貼緊些。”

    “自己喂我。”

    可是一低頭,那張臉龐卻蒙上了霧,怎樣都看不清。

    遼袖別過眼去,唇瓣、中指間,似乎還殘留著他故意蹭過的觸感。

    宋搬山立刻向皇後拱手:“我還有一事稟明,其實這事禮部已經弄清了章程,遼袖與她娘親,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信國公府族譜除名,信國公府為其定的婚事,自然也是不合乎情理的。”

    此話一出,堂內立刻靜了下來。

    跪在地上的岐世子眼中閃過一絲陰毒,退婚?還沒人能從老虎嘴裏拔牙,這要讓他退成婚,他豈不淪為紈絝圈子的笑柄。

    陳氏頓時不滿,宋搬山這是當眾不打算給她臉麵了,她冷笑道。

    “遼姐兒是孤女,她娘臨死前給京城傳口信,將她托付給我們,遼姐兒身世不清白,原就難以找到好人家,如今讓她與岐王世子成婚,我們心無虧欠!”

    皇後沉思,她不是沒有試探過陛下的口風。

    陛下禁了岐世子的足,又沒有駁回禮部的奏折,這便說明:他也是不願遼袖與岐世子成婚的。

    既是如此,她便做個順水人情。

    皇後溫和道:“按禮部的章程,遼姑娘的婚事自然算不得數,世子啊,你回做的事也實在無禮些,若是讓聖上知道,定要打你廷杖不可,你可長個記性,往後不許找人家了!”

    她聲音寒冽,嚇得岐世子戰戰兢兢。

    “侄子是實在氣不過,三兩酒下肚,又受了人挑撥,才做出糊塗事,娘娘,您知道侄子本性不壞,就是容易受人蒙蔽。”

    陳氏咬緊牙關,分明是岐世子找上門來,日日騷擾信國公府。

    她實在抵不過,想著遼姐兒性子溫順,倘若失身於岐世子,當場被眾人捉了奸,名聲毀了,不嫁也得嫁。

    “世子你這話說的,莫不是有人拿了繩子將你捆過來,逼著你玷汙人家閨女。”

    陳氏驀然捂著心口,紅了眼:“我那可憐的小姑子,孤身一人死在鄉下,臨了這一對兒女托付給我,我想著待他們倒比待自己的女兒還好,哪知何止是後娘難做人,我這半生不熟的舅母也難做人啊!”

    岐世子怒道:“就是你這婦人挑唆,否則本世子怎敢違令出府!”

    他跪在皇後腳下:“侄兒雖然衝動,可是毫無心機,那匹馬……那匹馬不是侄兒做的手腳,一定是這個毒婦!”

    陳氏氣得發抖:“你血口噴人!”

    皇後見這兩人互相指摘,強忍住怒氣。

    “好了!世子你違反禁令出府,跪在宣成門外頭去,打二十廷棍,立刻就打,信國公府待聖上發落處置!宛城郡主你也不必進宮了,本宮定會親自將這件事,一字不漏地稟明聖上。”

    陳氏唇色慘白,似是不滿,又不敢明言。

    遼袖眸光一抬,心底隱隱激動,手指按緊了椅圈。

    她終於退婚了,她感激地望了宋公子一眼,他也正好在看她,攜了清潤的笑容。

    馮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點殿下的麵色,他麵無波瀾,隻是放下茶盞時,聲音幾不可察地重了些。

    老首輔是個溫厚的人,離開時,他命下人給遼袖送了些補品。

    遼袖有些受寵若驚,她連忙說:“外頭風雪大,若是讓您受了涼,便是我的不是了。”

    首輔道:“今日之事你受了驚,你是客人,都怨這幫家奴鬆懈了,還好搬山他關心你,論起來,當年我在書院讀書,生得文弱,常遭人欺淩,都是你娘護著我,你跟她生得很像,性子卻完全不一樣,她就像隻小狼崽,是……很好很好的人。”

    老首輔寬和一笑。

    出了廊下,宋搬山將她送到馬車前。

    遼袖輕聲道:“宋公子,我真的不知您為何對我這麽好。”

    宋搬山一愣,說道:“實不相瞞,遼姑娘,你生得很好看,原本你這樣好看的人,我是一眼不敢看的,可不知怎麽,每回見到你,我便覺得十分親切。”

    他眼眸清亮,不攜一點邪念,就這樣端端正正地望著她,明月清風。

    遼袖臉頰微紅,從小到大,她受過很多男子下流的目光,這是第一次有男子誇她好看,這樣真誠,這樣坦坦蕩蕩。

    他說:“遼姑娘,你若是真想出府,以後的日子若有麻煩,隻管找我,就像今日這般,隻要你爭,我便肯跟你一起爭。”

    清風繚亂了她的發絲,他讓她的心底,第一次生了勇氣。

    她上了馬車,又忍不住轉過頭:“謝謝你,宋公子。”

    *

    遼袖沒了婚事,府內外竊竊私語,揣測淮王殿下會不會將她收在身旁。

    文鳳真聽聞,淡淡擱筆:“無稽之談。”

    馮祥笑道:“那是,那是。”

    文鳳真抬起眼簾:“在府裏養一輩子也行,不缺這雙碗筷。”

    馮祥笑得更高興了,連聲:“那是,那是。”

    光影清淺,文鳳真踏進門檻,遼袖正給老祖宗請安。

    她捶著膝,一抬頭:“老祖宗,袖袖上回給您提過出府一事。”

    “出府?”老祖宗蹙眉,撫住了她的手。

    坐在一旁的文鳳真,一雙鳳眸似乎被窗欞子投來的花翳遮住了,流轉間不辨情緒。

    宋搬山陪著遼袖在鹿門巷看了半個月的門臉兒,他認識工部的人,最終幫她定下了一間好鋪子。

    宋搬山本想替她出錢,她卻婉拒了。

    老祖宗原本怎麽都不肯她出府,一聽說有宋公子陪著她,還是鬆了口。

    她眼底蘊藉不舍的淚光,其實,她也很想侍候在老祖宗身邊,隻是她不願再見到文鳳真。

    她隻盼從此互不相擾,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門臉不大,在鹿門巷往裏數第十六間,光線充沛又清淨。

    後頭連接了小院,三間廂房,土砌矮牆,一株年歲大的槐樹蔭落。

    雪芽手腳勤快,很快清出來一片菜園子,等來年開春,就可以種菜養雞了。

    槐哥兒在屋頭補瓦,修葺桌椅。

    她整理了門臉兒,從生辰禮中挑選了一些字畫掛上。

    平日不僅賣些筆墨紙硯,兼幫人寫書信,寫春聯對子。

    其實來到鹿門巷第一日,她就吸引了城東書院那幫學子的目光,他們不惜從城東走到最偏僻的鹿門巷。

    她終日戴著兜帽,寫字時也隔著一道簾子。

    香風細細,僅僅坐在那裏,光看身形,便知是個美人胚子,自攜風流氛圍。

    每次遞紙都是由雪芽出麵,即使不曾謀麵,她也引起了眾人的遐思,越是見不著,越是心癢癢。

    學子們堵在門口,擁泄不堪,到底是文化人,臉皮薄,想看又不敢看。

    偶爾風掀起簾子,他們看怔了,目光如癡如醉。

    雪芽在他們麵前晃了晃:“看什麽看!”

    一回過神,接過她的的信,不由得由衷讚歎:“好漂亮的一手簪龍小楷!”

    她生得極美,寫的字又這樣好看,很快成了滿城世家子弟夢裏的人。

    一開始隻是學子來,漸漸的,便有當地無賴想揩油占便宜,趁她遞筆時想摸摸小手。

    正值二小姐來看望遼袖,氣得她踹了桌椅,拔出劍來,差點一刀削了地痞的胳膊,四散而逃,望而生畏。

    巡城禦史也格外關照這塊地方,據說得了宋公子的意思。

    當地無賴很快清楚了,她是二小姐和首輔家公子罩著的人,誰敢不要命地惹事,隻怕路過這間門臉兒都要繞著走。

    春龍蟄伏,遼袖推開門,揉了揉眼睫,神清氣爽。

    雪芽正跟鄰居趙嬸吵嘴,氣得小臉通紅。

    槐哥兒蹲在門口,捧了老大一缽飯,就著雪芽泡在壇子的蘿卜絲,紅白相間,吃得津津有味,轉過頭,俊俏的傻臉,衝姐姐一笑。

    遼袖給他夾了一塊紅燒肉:“槐哥兒,多吃肉。”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鹿門巷何止是不起眼,簡直誰買誰砸手裏的倒楣地方,她何必浪費這個錢。

    果真是小地方來的姑娘,單純不通世故。

    連宋公子幫她看門臉時,都愣了一下,躊躇地問她想好了嗎?

    遼袖畫圈了很多條街,鹿門巷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其一,離淮王府最遠,其二,價錢最低地段清淨。

    最重要的是,她心裏知道:前世也是這個時間,鹿門巷馬上就會被朝廷批準修建貢院,五湖四海的學子和觀政官員都會暫時住在這裏,即將一躍為清貴之地。

    她用最廉價的價格盤了這間鋪子,很快就會水漲船高,上漲百倍不止。

    其實她有餘錢多盤幾間,上回她贏了文鳳真一萬兩銀票,壓在箱底。

    但是這樣做,就太惹人懷疑了。

    遼袖不貪心,她想賺了錢,開春該給槐哥兒說門媳婦了。

    這樣美好的人間煙火氣息,是她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

    *

    馮祥在門外虎著臉訓斥下人:“殿下這幾日胃口不好,送這些熱羹湯,沒的讓人躁煩,當心伺候。”

    他端了幾碟時令蔬菜進來,廚房做得精細清爽,殿下或許會吃幾口。

    殿下這段日子常一個人在書房練字。

    黃昏時站在最高城樓,滿城縱橫街道盡在眼底,他不許人跟著,也不知在看什麽呢。

    馮祥覷著他的臉色,小心說:“老祖宗這幾日總想著遼姐兒呢,預備將她接回來住幾日。”

    文鳳真一眼也未抬。

    “接回來做什麽,咱們府小,容不下她。”

    他說話帶了刺,馮祥愈發輕手輕腳了。

    文鳳真沒停筆,漫不經心地問。

    “城北那邊亂,她若是有麻煩,你幫盯著點,畢竟是老祖宗疼愛的人,不要讓奶奶她傷心。”

    馮祥放下菜碟,揣摩著:殿下憋了這麽久,終於要問了嗎?他有那麽多蛛網探子,難道他不清楚嗎?他究竟想知道什麽呢?

    馮祥一張老臉笑道:“他們倒是不敢惹遼姐兒,他們都說……”

    “說什麽。”

    馮祥自知失言,緘默不言,未料進祿驀然開口。

    “他們都說……那是宋公子的人,惹不起。”

    宣紙上筆鋒一滯,氣氛驟然冷了下來,連進祿這種愣頭愣腦的,都感到極深重的壓迫感。

    馮祥連頭上的汗都不敢抹,高聲補救。

    “遼姐兒住在鹿門巷呢,老奴就在想,您前不久擬好的奏折,不就是建議在鹿門巷修築貢院嗎?真是巧了,按道理這事兒還沒定,密不透風,遼姐兒哪得來的靈敏消息,京城那麽多巷子不選,偏選中了這塊貴地。”

    馮祥順勢道:“倘若鹿門巷被陛下批準了修建貢院,是您提議的此事,還不得親自負責督造嗎?”

    “巧合?”

    文鳳真冷笑一聲,瞥了馮祥一眼。

    “她在鄉下連馬背都沒上過,那天卻控製了一匹發瘋的烈馬,這也是巧合。”

    說到那匹被動了手腳的馬,文鳳真當日瞧見陳氏與岐世子互相指責,按道理他倆劣跡斑斑,的確也沒必要推脫這一樁,那便是另有人從中作梗。

    文鳳真一抬指,蛛網探子從陰影中走出。

    “查一查當日帶她騎馬的老奴,是誰的人。”

    探子垂首:“屬下記錄了當日所有出入王府的蹤跡,不出一日,便能在京城揪出這個人。”

    文鳳真坐下,瞧了菜色一眼:“今日的菜留下。”

    不一會兒,馮祥候在外頭,接過了紅木檀案,他瞥了一眼,喜上眉梢。

    這還是殿下這麽多日以來,第一次把飯吃完呢。

    *

    宣成門外,岐世子連滾帶爬地站起身,拍拍灰,氣焰囂張,挑釁地盯了小黃門一眼。

    好險,二十廷仗差點就打下來了,還不得打得他臀部血肉模糊,半年都無法尋歡作樂。

    幸好文鳳真喝停了小黃門,帶了陛下的口諭,免了他的廷杖。

    岐世子得意忘形,拍了拍文鳳真的肩膀,開懷大笑。

    “殿下啊殿下,您真是本世子的及時雨啊,從此整個京城,本世子認定你這個兄弟了,咱倆真是患難見真情,往日你我雖然有些誤會,咱倆終究是一路人!”

    話音未落,文鳳真背後一名世家子站出來,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腳,直摔個大墩兒。

    衣著光鮮的鄭山,抬起下巴,笑得開心。

    “誰他娘跟你是一路人,少給臉上貼金。”

    另一名世家子上前,猛然往岐世子肚子踹了一腳,岐世子慘嚎一聲,蜷成一團,痛苦得五官糾結,

    “謝明,鄭山……老子幹你,”

    “還不放開本世子!”

    “本世子跟你沒完,這就回去稟報父王,本世子要剝了你爹的皮充草!”

    眾人一下子大笑,笑聲爽朗,唇紅齒白,看著就是文質彬彬的公子模樣,平日在家族偽裝得溫潤有禮,不少小姑娘大嫂子喜歡,此刻笑意攜了殘忍漠然。

    鄭山將他的衣領揪起來,攥著他的頭冠,往牆上猛然一磕,一下、兩下……登時血流不止。

    鄭山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臉頰,抹了抹他的血,慢條斯理。

    “世子爺,你真他娘不是個玩意兒啊,誰像你似的走旱路,整死了多少個兔兒爺。”

    一個叫謝明的世家子抬腳,又狠狠踹了一腳:“別跟他廢話。”

    岐世子疼得臉色慘白,“哢嚓”一聲,骨頭架子斷裂了。

    岐世子像隻狼狽不堪的雞,羽毛凋零,踉蹌想逃,開始還嘴硬放狠話,被人推搡,時不時踹上一腳,漸漸地聲音小了,活氣兒也低了。隻剩下告饒。

    “爺爺……爺爺們放了我吧……”

    “我叫我父王給你們錢……”

    這些世家子從小跟著文鳳真,穿著打扮顯貴,看著文弱清瘦,皮膚白,拿刀子捅人都不帶眨眼,都是二世祖,惡主兒,手段狠辣。

    那時候,京城人最怕這種惡劣的小公子,下手不知輕重,做事不計後果。

    文鳳真抬指,製止了他們。

    “鄭山,謝明,不可太過無禮。”

    後頭的世家子擦了擦手,低罵了一句:“血還挺多,腥手腥腳,回家讓老頭子聞了又得挨罵。”

    他們望向了文鳳真,翹起嘴角,樂了。

    滿臉血汙的岐世子,轉過頭,吐出兩顆斷牙,他睜著布滿血絲的瞳孔,驚恐地倒映出一雙黑金長靴。

    文鳳真一腳踩在他臉上,碾動,麵無表情,像碾死一隻螻蟻。

    岐世子喉嚨嗬嗬不停,發不出一絲聲音,臉骨變形,一隻手……兩隻手緊緊攥著他的褲腿,掙紮不動。

    “路過鹿門巷,小心點走路。”

    文鳳真漂亮清淨的側顏,被屋脊襯得愈發雪白,長睫傾覆,月色投下淡淡影子。

    “頂著這張臉,替本王給京城高官遞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damiya6個;小小九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閑語、46448040、天空華炎 10瓶;桃子冰氣泡、任雲舒、水白墨宣黑、擁有魔法口袋、月亮陳述罪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