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神物曲轅犁

  　　林立文在腦海裏試著想象了一下，自己來年抱著一個大豬頭獻給皇帝的場景，頓時隻覺得驚悚無比。偏周圍並無一人覺得此事有何不妥之處，不少村民們甚至還用一種異常羨慕的眼神朝著自己看了過來。

  　　而林家眾人更是猶如後世那些陡然中了五百萬巨獎的彩民一般，喜不自勝了。

  　　林立文皺著眉頭想了下，突然想到古代人好像把豬定為六畜之首。因此，在祭祀時所需的祭品裏，也是以豬頭為首的。

  　　所以豬頭在這裏象征的意義和地位，其實都是很高的，反倒是他剛剛受了現代一些思想的影響了。

  　　王縣令此刻得了這麽肥碩的一顆大豬頭，還心情極好的嘉獎了林立文一筆賞錢。

  　　竟然比上一次那幾樣農具的嘉獎還多了許多！

  　　林立文心情頓時頗為複雜了起來：“多謝大人嘉獎！”

  　　錢財多了許多他自是高興的，可另一方麵，林立文更覺得唏噓和難言的沉重。

  　　說起來，王縣令這幾次的表現在林立文看來他是很關心民生的。可越是這樣，越能反應出更大的問題。

  　　在這個年代，階級等級的差距真的不僅體現在了人與人之間，甚至還因此使得一些物品亦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一個豬頭為何能有這樣高的地位？說白了，還不是一些上層階級賦予它的。

  　　上層階級覺得豬頭尊貴，它身價便高。而眾多的平民老百姓，顯然在上層階級眼中的地位是低下的。

  　　把心裏湧起的這些情緒壓下，待平複了些，林立文便對王縣令說他還想出了一好使農具，想要獻給王縣令一瞧。

  　　王縣令很是高興的問道：“是何好使農具？”

  　　林立文：“一種可用於旱地和水田的翻地農具，使人勞作時能輕便又省力。”

  　　這樣農具便是後世很出名的曲轅犁。

  　　曲轅犁是在林老二服徭前就做好了的，擺在家裏一直沒用，直到今天才拿出來則是因為林立文仔細盤算過。

  　　在農事這一方麵，專業學校畢業後又回鄉搞過現代化種植的林立文，不僅擁有很多超出這時代的知識，實踐方麵他也不差。

  　　可這裏畢竟是階級等級分明的古代，林立文若隻是一直搞一些農具上的發明倒也無妨。但他不僅想要開荒種田，更要把荒地變良田，讓地裏作物豐產……到了那時，自然就會招來許多另一階層的目光。

  　　而林立文就一毫無背景的普通平民百姓，若他所擁有的東西觸動了上層階級的某些人的貪欲後，對方隻需暗地裏動動手指，便能將他的一切輕易占據。而他整個人，乃至是林家都有可能因此生出意外。

  　　要知道這可不是林立文杞人憂天，縱觀古往今來，不管哪個朝代可都沒少出侵占百姓良田的貪官汙吏。

  　　雖說在原文裏，男主林立澤最後是能考中探花，並被指婚公主且身居高官的。可這中間相差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林立文不可能隻一直幹等著。

  　　所以林立文現在就需要一個人品還算不錯的靠山。

  　　而王縣令是他們衡縣最大的官，隻要林立文能得了他的重視，那麽至少在王縣令當職的這段時間裏，衡縣裏便不會有人敢輕易動他。

  　　如此待過了幾年後，王縣令即便是被調離衡縣。可那時林立文也能憑借農業知識，在老百姓中創造出極好的名聲，自己就能在衡縣站穩腳跟了。

  　　到那時候若再有人起貪戀想要加害於他，隻怕也得掂量一下是否會因此遭來民憤民怨了。

  　　眼下，林立文不僅將曲轅犁拿了出來，大致講解了一番它的用法和作用後，還對王縣令說道他想去往荒地那邊，當麵演示一番操作。

  　　見林立文提到荒地，王縣令心頭不由一動，點了點頭：“可！”

  　　林立文便走至此刻也站立在人群前麵的錢老爺麵前：“還需勞煩錢老爺借我一頭耕牛使用。”自家沒牛就是不方便，不過如今得了王縣令的五十管錢，倒是可以給家裏買上一兩頭牛使用了。

  　　錢老爺忙道：“大郎稍等，我這就喚人幫你牽牛來。”

  　　“多謝！”林立文笑道。

  　　等到錢老爺使人牽來牛後，林立文便與林老頭他們拿著曲轅犁走在前麵，替王縣令帶路。

  　　一段時間過去了，山坡這一片的荒地儼然已經大變了個模樣。原本荒草雜樹叢生的地裏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了，地中間還隨處可見一堆堆燒製好的灰土肥。

  　　“善，大善！”王縣令一瞧見被清理幹淨的大片荒地就忍不住滿口的誇讚。那些被登記在冊的荒地終究不過是一堆數據，哪裏有此刻親眼瞧見所能帶來的震撼。

  　　林立文這時已經將牛趕至自家清理好的荒地裏，開始將曲轅犁往牛身上套。使牛稍微適應了一下後，他便在後麵一手扶著梨梢，一手驅使著牛動了起來。

  　　眾人便隻瞧見從未被開墾過的荒地很輕易的就被翻墾開來，沒多會的功夫，就見著林立文從地的這頭走到了地的另外一頭。然後在需要轉彎的地方，隻見他又驅使著牛，輕巧的掉頭過來。

  　　這讓祖祖輩輩依靠著種地為生的村民們哪裏還忍得住，有幾個老者都顧不上王縣令還在一旁，快速的跑到地裏蹲下身子去查看了。

  　　這一查看更讓人震驚的發現，那些被翻墾過的地足夠深不說，就連翻出來的土塊也如同被碎過了一般。

  　　此農具不僅能翻地，還能兼碎土一並完成！

  　　“這是神物啊！”一老者不受控製的大聲呐喊道，神情也顯得格外的激動。

  　　王縣令也看呆了，等林立文又驅使著牛帶動曲轅犁將地從另一頭翻至回來，便忍不住讓其停下，細細詢問了開來。

  　　其實曲轅犁的作用之前林立文就已經講解過了，可王縣令還是想再聽一遍。

  　　“你是說，此物犁地之時，還能自行調節翻地深度？”

  　　“正是如此。”林立文一麵說著，一麵指著曲轅犁的兩處說道：“這一處喚犁箭，而這一處喚犁鏵……控製好這兩處之後，便可輕易調整每次耕地時的入土深度了。”

  　　王縣令聞言大讚：“此物甚好，甚好！”

  　　因為太過震撼於曲轅犁的功效，王縣令激動到隻知道不停的這般直白的誇讚了。

  　　村民們的震驚則更甚，若說原來的釤鐮和鶴嘴鎬能被稱之為開荒神器的話，那曲轅犁的作用更是神效！

  　　他們直到這一刻才深切的體會到，原來開荒種地其實是可以這麽簡單又輕鬆的。隻需要有一架曲轅犁，他們每人都能多開墾出多少畝的田地啊！

  　　從荒地裏重新走回林家院子後，王縣令明顯變得更興奮了。

  　　這架曲轅犁他是一定要帶走的，不過在走之前，王縣令又詢問林家眾人：“家裏可有食蘿？”（注1）

  　　要食蘿是用來裝置豬頭的。

  　　逢年過節之時，林家也需祭祖，自是有食蘿的。

  　　隻是當林老頭把家裏的食蘿拿來，卻尷尬的發現，自家這個食蘿根本就沒法裝下那顆大豬頭。

  　　林老頭頓時惶恐起來：“大人，這……”

  　　其實林家這個食蘿並不算小的，平日使用時，裏麵是可以並排裝下三個碟子的。隻是林立文這豬養得委實過好，這才裝不進去。

  　　“無妨！”王縣令心情瞧著反而像是更好了些，他過去仔細打量了一番林家呈上來的食蘿後，才說道：“既然盒裏麵裝不下，不如將豬頭擱置蓋上吧。”

  　　最後等到王縣令帶著衙役們回去之時，林立文就見著那一半豬肉被他們很隨意的拿了擔子裝好，使了一衙役用扁擔挑著。反倒是那顆豬頭，也如曲轅犁一樣由兩個衙役如同抬轎子一般抬著，且不同的是，豬頭還是“坐”在林家那個較小的食蘿蓋上被抬著的。

  　　這一幕，讓林立文看得眉心都忍不住跳動了下。

  　　待到王縣令走後，村民們立即一窩蜂的圍了過來。剛剛親眼瞧見了曲轅犁的使用，對比起大肥豬，老百姓顯然更關心這個。

  　　林立文早就算到了王縣令會帶走一架曲轅犁，因此他當初定製之時，一共做了三架。因此現如今在林家，還剩餘兩架曲轅犁。

  　　他索性將那兩架曲轅犁從堂屋搬到院中，由著村民們隨意觀看。

  　　眾人越看也就越心癢，恨不得立刻拿著曲轅犁去地裏勞作一番試試。於是有那腦子轉動得比較快的，立刻就大聲喊道：“我曾應允過大郎，要幫他開荒……”

  　　這話落在村民們耳中，隻覺得何其的耳熟。因為前不久的釤鐮和鶴嘴鎬，不少人便是這麽嚷嚷的！

  　　於是這下好了，曲轅犁最後也步上了釤鐮和鶴嘴鎬的後路。被村民們爭搶著拿到林家地裏試用了起來……林家山地那一處的二十畝荒地，就這麽輕鬆的被大家這般幫著翻完了。

  　　林家對此自是高興的不行，林老大便又來與林立文說：“大郎啊，另一處那三十畝荒地咱們是不是也一並開墾了吧？”

  　　正好此時大家正在搶著試用自家的曲轅犁，若是一並讓大家幫忙開墾了，他們也能省了大力！

  　　結果林立文卻依舊搖頭：“爹，那三十畝地還沒到時候呢！”

  　　“怎麽還沒到時候啊？”林老大聽得委實有點懵。

  　　這一次，就是林老頭也有點不解了。

  　　先前林老頭就猜到了自家大郎怕是想等王縣令來看豬之時，好把曲轅犁獻上。可如今曲轅犁已經獻走，自家也沒再製作出別的新農具了，怎的大郎還是如此？

  　　隻聽得林立文回道：“天氣未到。”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重新說回此刻。

  　　因著圍去觀看曲轅犁的村民們實在太多，還有一些擠不進去的，大家便把注意力又放到了剩餘的那些豬肉上。

  　　即便是王縣令拿走了一半肉，林家依舊剩下不少。

  　　這麽多豬肉，林家一時半會是吃不完的，也不可能舍得全吃了的。因此林老頭便對大家說，他家欲要賣出一部分豬肉。有需要的村民們，可與他家來購買。

  　　雖說豬肉價貴，可林家喂出來的這豬卻有著極好的豬膘，因此心動的村民們還不少。

  　　不少村民們咬咬牙，難得的花費了些許錢，或多或少的都買上了一些肉。

  　　然而待肉賣至差不多時，卻仍然有不幾個村民在圍著放豬肉的案板不舍得離去。

  　　豬頭是被王縣令拿走了，但是豬蹄卻都留下了。這幾個村民們就圍在那裏，一個個的伸手摸著那些豬蹄也能發出一番驚歎來。

  　　“大郎，你家這豬蹄可賣？”錢老爺沒有去看曲轅犁，畢竟他家桑田雖多，可全都是佃給村民們去種，自己卻是不下地的。因此曲轅犁對他的吸引力，遠沒有其他村民們來得那般大。

  　　而他家條件也好，因此豬肉是常食用的，故錢老爺的注意力一直都牢牢的放在那四個大豬蹄上。

  　　然還未等林立文回答，就聽見林老頭熱情的在那跟錢老爺說道：“……咱們兩家什麽關係，一對豬蹄哪還能收您的錢啊……聽我家二郎說，親家三郎明年開春也要下場……這對豬蹄便送於三郎，提前預祝他金榜“蹄”名了！”

  　　要知道在這裏，可不止是豬頭有好寓意，豬蹄也是一樣！尤其是對於家裏有讀書人，且即將要參加考舉時，其意義更是非凡。

  　　聽他這麽說，錢老爺果然高興的跟什麽似的：“那就多謝親家爺爺了……”

  　　林立文：“……”

  　　他是萬沒想到，一對豬蹄竟然使得錢家老爺連口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