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作者:荷風送      更新:2022-07-29 15:00      字數:6024
  第八十三章

    除了傅灼知道兩家此番都是往餘家去的外, 旁人都不知道對方是要去哪兒。直到進了葉台縣縣城,兩家又都是同一個方向走,傅老夫人便好奇了, 這才問:“你們母子此番出來, 這是要去哪兒?”

    江三夫人這會兒才想起來餘家娘子曾經是在傅侯府上當過差的事, 於是她忙道:“我們這是去餘家。”還沒待傅老夫人答話,江三夫人則又熱情解釋道, “餘家您或許不知道, 但我要說一個人, 您老人家肯定知道。”江三夫人定然不會以為傅家母子此番也是去的餘家, 所以還賣起了關子。

    傅老夫人愣了一下, 突然的,一個不祥的預感一閃而過。

    但她卻沒直接問,隻是仍鎮靜著笑答道:“餘家?你說的可是秋穗的家?”

    “您老人家知道啊。”江三夫人也是又驚又喜, 立刻就問, “老姐姐, 您這……你們母子此番來這兒,又是要去哪兒?”

    傅老夫人便笑了起來:“我們也是去餘家。”

    江三夫人:“……”

    這會兒江三夫人心中也是有個什麽念頭一閃而過, 但她卻覺得不太可能。傅家是侯爵, 家中還出了個當朝得寵的貴妃。貴妃育有皇子在, 日後說不定能登頂。而傅家兄弟二人一文一武, 皆手握實權,傅家若選兒媳婦, 肯定是在那些門當戶對的人家中選,甚至, 連公主郡主都尚得的, 又怎會是小姑口中的那個餘家正在等的郎君呢?

    想來應該不會。

    所以, 這樣思量一番後,江三夫人又再繼續說:“那日我們母子來了這兒一處叫小葉寺的寺廟進香,因天太熱,我人才進廟裏,就有些暈。虧得當時餘家母女正好路過,施以了援手,這才有所緩解。我想著,兩家既是沾親帶故的,又得人家這樣的恩情,總歸親自登門道聲謝才是。這不,今日就又再帶著兒子過來了。”

    解釋了一番自己此來的原因後,江三夫人順勢問傅家:“你們這是……”

    傅老夫人則笑說:“你們既不是來提親的,那我就放心了。”

    江三夫人:“……”此話怎講?難道……

    果然,就聽傅老夫人道:“犬子不才,但既到了娶妻立室的年齡,總該要給他說門親的。前些年他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課業和公務上,隻想著仕途,難免有些忽略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說來也是緣分,雖秋穗從前是在我身邊侍奉的,但二人卻從沒有過那個意思。後來秋穗贖身回了家,我家五郎也來葉台出公差,他同餘家大郎交情好,曾一起共過事,所以,在葉台時便常去餘家。這一來二去的,自然就同餘家處得熟了。餘家是好人家啊,夫婦兩個教養出了三個這麽好的孩子,聽說到他們家提親的,幾乎要踏破了他們家的門檻。對了,餘家大郎定的,就是你那小姑子家的女兒,說起來,咱們幾家日後更是親上加親了。”

    江三夫人:“……”她萬沒想到,餘家要等的,竟還真是傅家?

    早知道如此,她方才就不藏著掖著,話說得含蓄了。早知道,她就直接說他們也是登門來提親的。

    屆時,二位郎君同時站在那餘娘子麵前,讓她去選。最終誰成誰不成,就各憑本事了。雖說傅家五郎極好,可她六郎也不錯啊,不定就輸了。

    可如今傅家此番占了先機,倒叫她接下來的話不好接了。

    而那邊呢,江平西自然也聽到了母親和傅老夫人的話。他這會兒高坐大馬上,雖沒什麽反應,但攥住韁繩的手卻緊了緊。與此同時,餘光輕瞥,朝一旁傅灼掃了過去。

    傅灼卻仍是之前那副姿態,目不斜視。他察覺到了另一邊來自江平西打量的目光,但卻自信的沒有給任何回應。

    江平西看了會兒,又平靜收回目光。仍一言未發,但心中難免會升起一種叫愁緒的東西來。這種滋味兒,並不好受。

    江三夫人呢,也並不示弱。她幹笑了兩聲後,也同傅老夫人說:“早就聽聞了,餘家的這位娘子,有幾近百家願意求娶。隻是沒想到,咱們這樣遠在京城的人家,竟也會聞風趕過來湊這樣的熱鬧。老姐姐,其實不瞞您講,我家那小姑是要給我兒平西和餘家娘子說媒的,我們家心裏對此十分滿意。隻是遺憾的是,餘家說應了別家的承諾,隻能先等,不然的話,我們家早幾天之前,就已經定下餘娘子了。”又幹笑了兩聲,“隻是沒想到,餘家說的那個應了別家的承諾,原來是應的您家啊。”

    傅老夫人也在心裏感慨,虧得是搶先了這一步。若不是五郎此次回來著急定親,今日怕是要叫這江家捷足先登了。

    別說什麽承諾不承諾,空口無憑的,一無媒聘二無婚書,人家憑什麽一直幹等?能等一日兩日,一月兩月,還能等一年兩年嗎?到時候餘家見這個江家郎君也不錯,又見他們家是真心求娶,說不定真就能成了。

    心中慶幸,老人家臉上也笑意盡顯。她老人家一貫慈愛的笑臉,這會兒瞧在江三夫人眼中,倒看出了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來。

    江三夫人落人一步,心裏憋屈。

    傅老夫人說:“是我們家,五郎早前便回來說了。隻是他一直忙,抽不開身,所以才耽擱到現在。但今日我們母子既登了餘家的門,隻要餘家願意把女兒許配給我們,這門親事就是鐵板釘釘的了。妹妹,我瞧你家六郎也是英姿朗朗,一表人才,他想聘一房妻室,什麽樣人家的聘不到啊。”還是換一家去聘吧,餘家是輪不到你們了。

    江三夫人不甘心:“是能聘得到……可是,也得合適才行。”她就覺得那餘娘子很合適。那樣品貌的女郎,和她六郎正當配。

    隻是可惜。

    越想越氣!越想越意難平!

    再接下來便是一陣靜默,還好前麵就到餘家了。兩隊人馬先後停在了宅院門口後,傅灼翻身下馬親自去叩門。

    門房見是舊主,立刻請安:“奴見過傅郎主。”

    傅灼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你去通稟一聲,就說京中傅家母子登門來訪。”那門房應了是後正要跑著去,傅灼猶豫了一下後,再喊住了他,“還有定安伯府江家,你一並稟與你家家主知道。”

    江家也能看中餘家,說明江家眼光好。而如今人家母子也千裏迢迢登了門,就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雖說傅灼心中很是提防這個江六郎,但做事情最起碼的體麵還是要有的。

    江家既來也是餘家之客,也合該得到餘家禮待。沒道理他報了自家家門,卻不報江家的名諱,徒叫三家都難堪。

    至於別的……他信秋娘。他同秋娘都到了今日這一步,她不可能反而選了江六郎,而不選他。

    很快,餘家一家都出來迎接這兩撥貴客了。恰巧今日縣學放假,餘豐年餘歲安兄弟也歇在了家。

    傅家登門是情理之中,江家卻是意料之外。

    一家五口齊齊恭候在門口,敬請著貴客們登門。

    這是傅老夫人同江家母子第一次見到餘家的郎君,隻一眼望去,就覺得餘家那二位郎君瞧著甚是順眼。餘大郎溫文爾雅,成熟穩重,身上氣質幹淨,長相也是上乘之姿。那二郎呢,容貌較之大郎更甚,眉眼間有幾分桀驁,一看就是個能成大器的,但這會兒也乖順的跟在父親兄長身後,一應禮數周全。

    傅老夫人心中暗暗感歎,怪道呢,怪不得那梁娘子執意要嫁這餘家大郎。這樣的郎君,穩重寬厚,又有前程仕途,一看就是顆好苗子。若她有個年紀相當的閨女,多半也願意擇這樣性情溫和之人當女婿。

    那梁家,眼光是不差的。

    因同餘家大郎更熟一些,傅老夫人便同餘喬氏說起餘豐年來。

    “早前一直聽秋穗提起你家大郎,五郎也常誇讚他,今日總算是見著人了。這般齊全的好孩子,怪不得那梁家早早就定了當女婿呢。”

    親家母頭一次會麵,餘喬氏心中也很緊張。哪怕這傅侯府老太太生得一張慈愛笑臉,性子也極好,餘喬氏也仍陪著小心,不敢有絲毫怠慢。

    餘喬氏說:“您快別誇他了,他就是本分老實了些,日後要學的還多呢。”

    傅老夫人笑著道:“您也不必謙虛,你們家三個孩子都極好,可見你們為人父母的人品。”

    餘喬氏將二位夫人請去了待客的花廳,才將坐下,傅老夫人便表明了來意道:“今日來,是我帶我兒向貴家提親的。今日你我兩家先議,若你家也同意,待改日,我再另擇一個吉日請媒人正式登門提親。”

    餘喬氏知道江家的意思,這會兒正好趁江家也在,餘喬氏也就表明了自家的立場,也免得江家再有什麽想法,徒耽誤了人家的好郎君。

    所以餘喬氏立刻接了傅老夫人話道:“秋穗能入您的眼,實在是她前世修來的好福氣。傅郎君如此品貌才情,我們家若能得此貴婿,必珍之重之,又哪能不願?一切還憑您做主。”

    傅老夫人笑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你們家孩子若不好,哪能引得那麽多人登門提親。倒是我們家,五郎雖說有些才貌,但脾氣卻不大好。公務也繁忙,常常三天兩頭不著家,如今更是十天半月才回一次。日後秋穗同他做了夫妻,是秋穗受委屈了,還得你們家多擔待才是。”

    傅家如此謙遜禮待,餘家夫婦更是鬆了口氣。郎君有擔當,婆母好相處,即便高嫁很多,女兒日後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多難過。

    外頭有姑爺護著,家裏有親家母護著,縱是旁人拿她身份說事兒、看不起她,也無大礙了。

    兩家議得親熱,頗有些相見恨晚之意。一旁江三夫人見狀,也就放棄了。

    不放棄又能怎樣呢?奪人之妻,他們江家有這個本事敢這麽對傅家嗎?就算有,也不能做出這種沒品之事來。

    都是親戚,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實在沒必要鬧得難堪。順驢下坡,也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所以,江三夫人也就趁勢開口給兩家道了賀,然後說:“咱們幾家,本就都沾親帶故,若你們兩家再聯姻,日後就更是親上加親了。”又說,“我今日來,是帶了禮來登門道謝的。那日小葉寺裏,幸得夫人和娘子相幫,我心中實在感激。”

    餘喬氏忙說:“江夫人您實在客氣了,那不過舉手之勞,怎還勞累得您大熱天的又再親自趕來一趟,實在是罪過。”又熱情招呼她們二位留飯,道,“我已經吩咐了廚房去備筵席,今日您二位定要在府上盡興而歸才是。”

    秋穗就候在一旁,這會兒趁勢朝母親蹲了下身,然後道:“貴客千裏迢迢而來,我怕簡單的飯食會招待不周。娘,不若由女兒去廚間忙碌吧。”

    江三夫人立刻說:“餘娘子,你還會廚藝?”

    傅老夫人道:“這孩子聰明,又勤奮好學,她的本事可多著呢。”又看向秋穗道,“隻是如今天實在太熱,廚房裏頭略多呆一會兒都不好受,你還是歇著吧,陪我們一塊兒說說話也是好的。”

    秋穗同傅老夫人說話卻沒那麽疏遠,她還同從前一樣待她,道:“灶膛下生火的才熱呢,我隻是掌勺,熱不著我的。而且,從前在侯府時,您就喜歡吃我做的菜,如今我都許久沒能為您做一頓飯食了,您還是讓我去吧。”

    餘喬氏也說:“叫她去吧,若心疼她,不讓她去,她反而心裏頭難過呢。”

    如此,傅老夫人也就沒再拘著,隻說:“天熱,我們也都未能吃多少,你簡單做三兩個菜就行,莫要太辛苦了。”

    秋穗笑著應是,然後一一朝母親和二位夫人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

    那邊夫人們相談甚歡,已然很融洽。這邊,餘秀才父子三個陪著二位郎君品茶,倒是頗有些拘謹和尷尬。

    梁夫人保媒,想撮合秋穗同江六郎一事,在餘家闔府也不是秘密。那日小葉寺“偶遇”江家母子,餘喬氏回來後,也把此事告訴了丈夫。餘豐年兄弟雖不知情小葉寺的事兒,但梁家要保媒的事兒他們卻是知道的。

    這會兒傅家江家二位夫人皆帶著郎君登門,一時倒叫餘家不知如何應對了。

    彼此一陣客套的寒暄後,突然沒了話頭,整個廳堂內,有一陣詭異般的靜默。窗外知了叫得聲嘶力竭,更襯得屋內寂靜。

    餘家父子三人都在搜腸刮肚的找話說,傅灼抬眼望過去時,見父子三人皆一臉的凝思。

    傅灼見狀,便主動同江平西說了兩句,問他如今西山大營的一些情況。但他也有分寸,不過是略問了幾句可否有新的軍製改革計劃,並不會深問。

    江平西生性寡言,不太會主動攀談。但若是別人來問,但凡能說的,他也會說。

    二人簡略交談了幾句,還算和諧。

    傅灼也不想總談江平西,所以問了他幾句,不算是冷落了他後,便又適時轉了話頭,問了餘家:“再有兩個月就是秋闈了,屆時餘公是打算提前去省城青州嗎?”

    說到自己熟悉的,餘秀才自能應答如流。他說因如今自己是在家溫書備考,而兩個兒子的學籍也都是在葉台縣縣學裏,所以,他們父子三個不會提前太多去赴考,考前幾天過去也就差不多了。

    傅灼聽後點頭,說這樣也甚好。

    本來憑他的本事,通一通門路關係,是可以將餘家父子三個的學籍都先弄去京城的。再不濟,也是省城青州,好叫他們之後的兩個月在京中的書院,或是州學裏度過。但一來是,這離秋闈考也沒多少日子了,此番再轉學籍也無大用處。二則,餘家父子都是正直本分之人,想他們也隻想憑自己的真才實學赴考,也不見得就願意聽自己安排,所以,傅灼便沒提此事。

    再說,餘家父子三人如今是葉台學府的香餑餑,縣學裏必然珍之重之,未見得就沒有轉去旁處來的好。

    幾人正聊著,便有一小廝過來稟說:“老爺,夫人留了客在府上用飯,差奴來說一聲。”

    餘秀才忙應道:“你去回夫人,就說我知道了。”

    傅灼有一瞬的晃神,他知道秋穗這會兒肯定在廚間忙碌,所以他有一瞬功夫的遲疑,在猶豫著要不要尋個借口去找她。但又覺得,此番去尋怕不是時候,廚房裏人多不說,她也在忙,怕沒空理他。

    所以最終傅灼忍了立刻去尋的衝動,隻仍靜靜坐在原處沒動。

    他這一晃神的功夫,不知怎的,那邊就將話頭轉去了江平西身上。餘歲安見江平西年紀輕輕就是將軍,且十幾歲起便就守在了邊疆之地,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

    人家有他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在保家衛國,而他卻還隻是一個什麽世麵都沒見過,隻會讀點書的文弱書生。

    對這樣的人,餘歲安心中有敬佩,也就沒多細想,激動之下就提了個有些無理的請求來。他們書院裏也教些騎射,但那些教騎射之術的老師身手肯定比不上這樣的將軍,所以餘歲安就想看看這樣的軍武之人身手究竟如何。

    餘歲安話才出口,餘豐年就立刻清了下嗓子。餘歲安見狀,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忙起身致歉。

    江平西倒並不在意這些,若餘家小郎君想看,他也不介意施展一些拳腳。但這會兒餘家大郎又把話頭帶了回去,江平西也就沒再繞回來。

    醒過神來後的傅灼,望了餘歲安一眼後,就又把話頭帶了回去,他看向江平西道:“家父在世時,常在我們兄弟跟前提起江老將軍,言辭間也盡是欽佩之意。將軍自幼便跟隨在老將軍身邊,想必是遺傳了老將軍的風骨。今日得此機會一見,我倒也想請教一二。”

    傅灼雖是文官,但傅家祖上卻是靠軍功受的封蔭。當年老侯爺在世時,傅灼也是跟在父親身邊習武的。

    而對傅家老侯爺,江平西心中也有敬佩之情。如今傅灼有此提議,江平西自然不會拒絕。

    更甚至,他也很期待同這位傅家五郎的切磋。所以,立刻起身應了“戰書”。

    雖說是切磋,但畢竟是動武。且這二位郎君還都是衝自家女兒來的,餘秀才生怕他們一個急眼,就會真打起來。所以,便有勸阻之意。

    “隻是……如今天氣如此炎熱,怕二位郎君會受累吃了苦頭。”還是不要打了,坐下來和和氣氣吃些茶水多好。

    傅灼卻難得的駁了未來嶽丈的提議,他說:“習武之人素來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越是烈日當頭,越該勤加練習。”但多少也知道餘家的意思,於是傅灼抱手道,“餘公放心,晚輩同江將軍較量,彼此都會點到為止,不會動真格。”

    江平西也抱手說了同樣的話。

    如此一來,餘家三父子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作者有話說:

    繼續掉30個紅包~

    孔雀開屏~~~

    哈哈哈,這下是真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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