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作者:荷風送      更新:2022-07-29 15:00      字數:8179
  第四十六章

    方母和那邊的媒人一唱一和, 自己就把時間給定了,王嬸子接不上話來。

    水都沒來得及喝上幾口,更消說吃飯了。因定了下午未時正就來女方家裏相看, 王嬸子出了方家門後, 又即刻趕回了溪水村。

    家也沒回, 直接就奔餘秀才家來了。

    餘秀才一家才吃完飯,突見王嬸子氣喘籲籲跑進來, 滿臉疲態。且如今已快入冬, 她還熱得一頭一臉的汗, 不免心下好奇, 都問她這是怎麽了。

    餘喬氏也奇怪:“你是做什麽去了?怎麽就累成了這樣。”餘喬氏也沒想到隔壁的王嫂子會熱心成這樣, 她同她說了秋穗的意思後,她當即就去了鄰村。

    更是沒想到那男家這麽著急,下午就要帶著人登門來見。

    王嬸見餘家一屋子男人也在, 一時張不開這個口, 隻拉了餘喬氏去廚房說話。餘秀才父子三個並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麵麵相覷,三臉狐疑。但秋穗知道, 於是秋穗笑著對父親和一兄一弟說了句沒事, 她去看看後, 也跟著進了廚房去。

    誰知才走至廚房門口, 就聽裏麵王嬸急躁的同自己母親說:“我今日去,原是想探探那邊的意思的, 畢竟那方家郎君自中了秀才後,登門提親的人家就不少。我怕稍遲一步, 人家就能先定下了。誰想到, 他們那邊一聽是你們家, 立即就同意了,還說也不必擇日子了,什麽擇日不如撞日,下午就來相看。”

    “那方寡婦嘴皮子利索得很,我說不過她,她三言兩語就堵住了我的口。那邊一唱一和的,自己都把時間定了,我隻能又急急趕回來,想討你們的意思。”

    餘喬氏聞聲蹙起了眉,心裏是有些不高興的。男女方相看也是極要緊的事兒,怎能匆匆忙忙的隨便就定了日子呢?

    而且還是他們自己的一意孤行,都不曾同女家這邊商量一下。

    餘喬氏不免覺得,那方家這樣做,是對她女兒的不尊重。是不是覺得他們家郎君是個秀才,想把女兒嫁去他們家的也多,就不把秋穗放眼裏了?

    如今都還什麽事都沒有呢,就來這麽大個下馬威,日後若真成了事兒,還了得?

    餘喬氏當即就有些不太願意了。若不是顧著王嬸的麵子,隻依她自己的意思,索性直接婉拒了的好。

    連這相看也不必了。

    秋穗大概聽明白了點意思,便走進來了說:“王嬸是好心,想為我保媒的。既然人家定了下午相看,我看也無妨。左右還有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來得及好好備些茶水點心了,應該不會怠慢了貴客。”又看向母親,安撫道,“隻是相看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秋穗沉得住氣,事情到了她口中,仿佛根本不是什麽大事。三言兩語的,就直接替母親做了決定。

    她言談間落落大方,氣定神閑,一番話說下來,倒叫本又急又氣的王嬸和餘喬氏都安定了下來。

    見女兒都這樣說了,餘喬氏也再沒不同意的,便點頭說:“那就依你的意思辦。”

    王嬸見狀,倒也著實鬆了口氣。

    秋穗則拉著王嬸坐下說話,又細細打探了那郎君的好些消息。比如說,年初時中了秀才後,家裏便開始張羅著相看了,但這都大半年過去了,親事卻仍沒能定下。

    對此,王嬸倒也能理解,解釋說:“畢竟是秀才,又是那方寡婦一手拉扯大的,親事上不免鄭重了些。你家安兒之後說親,肯定也得多挑一挑。”

    那方家母子心中的盤算,秋穗即便還沒見到人,也儼然能猜出了個大概。不過她卻沒在王嬸跟前挑明了說,隻笑著答她話道:“姻緣之事靠的是緣分,很多時候挑來擇去的,反而會錯失了緣分。”又說,“我家安兒還小,要先以學業為重,不過就算之後家裏要為他說親了,想也不會挑來揀去的選這麽久。說親又不是買東西,人也不是物,比來比去的,可就沒意思了。”

    秋穗一番話說得王嬸一愣,似懂非懂的,隻跟著點頭。

    不過她卻覺得秋穗這番話說得似是很有深意,不免在心中來回品咂了一番。

    到了下午,從未初時分餘家一家就開始在家等,隻等也不見那方家母子來。差不多到了未末時分,與約定好的時辰過去了半個時辰了,那方家母子才姍姍來遲。

    餘家一家人都在,但此刻沒一個臉上高興的。隻見王嬸一人起了身,親自迎去了外麵院子。秋穗見狀,轉身先回了自己屋裏。

    方家母子和那邊的媒人被王嬸請進門時,餘家四口人這才站起來相迎。方母一進來目光就四下探視,沒瞧見姑娘家,她壓了下唇。

    方建安扶著自己母親,他性格有些木訥,也不說話。

    還是餘秀才先開了口,叫他們都坐。待方家母子坐下後,餘家人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坐下來後,方母就笑著說:“安兒守時,一到時辰就催著要走。是我不好,我拖累了他,這才耽誤了些時間。我呢,這些年含辛茹苦一手拉扯大了這個兒子,身上難免就累積了些毛病。飯後突然不舒服起來,隻心裏著急,但卻起不來身。安兒孝順,到底顧念著我,不肯叫我受累,這才生生遲了半個時辰才出門。初次見麵,是我們家失禮了,還望你們大人大量,莫要計較我們的失禮之處才好。”

    秋穗就呆在房內,堂屋人說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聽完後,不免笑了。直歎這方母實在是位高手,日後誰若做了她兒媳婦,少不得要受些磋磨。

    這方母話說得讓人挑不出一點理來,但儼然氣勢已經壓了餘家一頭。

    才相看就給了這樣大的一個下馬威,日後還能有安生日子過嗎?

    隻因有這樣一個娘在,秋穗都多餘再去考量那方秀才,直接就把這個人給否決了。

    她想要過的是舒心日子,而不是婚後烏眉灶眼的數不盡的婆媳之爭。

    人活在這世上本來就是十分可貴之事,連一時一刻都是珍貴的。那麽這麽可貴的時間,當然是要拿來做些開心的事,而不是去彼此消耗,過得又累又不開心。何必呢?

    餘家其他人性子都有些迂回,就隻餘歲安脾氣最直。他本就對方家急急定下相看的日子沒好感,沒想到來了後還這樣囉裏囉唆的一通廢話,話裏話外都是要拿大的意思,打量誰是傻子麽?

    爹娘和兄長都是好脾氣,或許聽出來了,也隻顧著體麵並不戳穿,但餘歲安卻不買賬。

    他聞聲隻涼涼一笑,便道:“大娘既身子不好,就不該這般急匆匆定下相看的日子。又或者,直接叫媒人帶了令郎來見也未嚐不可。再或者,直接打發個人來我們家說一聲,交代一下您的情況,我們家都是知書達理之人,斷然不會挑錯的。您這樣托著病體過來,萬一路上出個什麽事,您說可怎麽是好呢?令郎還沒娶媳婦,他自己又要讀書繼續考功名,回頭誰來照顧您?我們家可萬擔不起這個責任。”

    餘歲安一席話說下來,堵得方母啞口無言,竟接不上一句話了。

    秋穗躲在屋內,見那母子吃了癟,威也並未立下,不由捂嘴默聲笑了起來。

    方母是個能屈能伸的,隻臉上抽了兩下後,又恢複了方才的一張笑臉。她也不接餘歲安的話,隻問:“相看的女郎呢?怎麽不見?”

    這回是餘喬氏答的話,她說:“萬不好叫女郎一直巴巴呆這裏等你們來,倒顯得我們多急一樣。方才你們一直沒來,我叫她屋裏呆著去了,這會兒既然來了,叫她出來見見也無妨。”說罷衝屋裏說了句,“秋穗,你出來見一見貴客吧。”

    秋穗沒立即就出來,是過了一會兒才出來的。

    而方母呢,則趁了這空當又笑說了幾句道:“其實咱們都是村戶人家,倒沒必要學大戶人家那些規矩。我知道你家女郎在大戶人家呆過,有些體麵,但如今既贖身回家來了,日後也就是村裏人……我的意思是,村裏的姑娘都是下地幹活的,生活瑣事上也得是一把好手。若還一直記著自己曾在侯府做過事兒,怕也……”後麵的話,方母沒再繼續說,但意思卻足夠明顯了。

    她的意思是,婚後該孝順婆母孝順婆母,該下地幹活下地幹活,可千萬別擺什麽千金大小姐的架子。

    餘喬氏冷看她一眼,輕輕哼了聲,並沒搭理她。

    那邊的媒人見氣氛似有些冷下來,正要幫襯著說幾句,卻突然見屋裏走出來個天仙兒似的美人。她一時望得呆住,隻張著口,話卻忘了說。

    而與此同時,方家母子也盯著秋穗看得愣住了。

    秋穗卻沒多看方家母子一眼,隻朝那二人略福了下身後,站去了自己母親身後。

    方建安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直直望著秋穗,駁了自己母親方才話道:“餘娘子也算是書香人家的小姐,自和村裏別的女郎不同。什麽下地幹活……我看餘娘子的手也是拿筆的,幹不了那些粗活。”

    方母咳嗽了一聲,方建安這才訕訕閉嘴。

    方母笑著挽回:“果然是好生貌美的一個小娘子,想必在京城侯府當差時,主家沒虧待過你。”又突然問,“既在侯府日子過得那麽好,怎麽突然又回來了呢?”

    秋穗懂她的意思,她這是想在這件事上從自己身上挑出點錯來。不免覺得這方家母子也是好笑,既是看中了他們家,有結親的意思,又為何不修好,反而諸多挑剔呢?

    但隻稍稍想想,就又能明白。他們家這是想軟飯硬吃。

    既想貪圖他們家能給方家帶來的好,又不想為這個好付出什麽代價。比如說,讓渡出日後媳婦不必伺候婆母這樣的權利。既想得這個好處,也要抓那個好處,一樣都不肯落下,於是就一直尋對方的錯,想叫他們一家都心甘情願去供奉他們母子,讓他們家占盡便宜。

    秋穗覺得實在好笑得很,但卻沒失態,仍大大方方回說:“夫人許是不知,在大戶人家當差,能得主家放良的是極少數。隻有特別得主家心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恩赦。”又說,“侯府榮華富貴是好,可若沒有爹娘兄弟在身邊,又有什麽意思呢?”

    秋穗說的極好,但方母卻反應平平,並不順著她話說,隻微點頭,淡淡道:“原來如此。”好像生怕又叫秋穗的好品性壓了她兒子一頭一樣。

    既已看透了這母子二個,秋穗也懶得再費時間同他們周旋下去。

    隻開始反客為主,問道:“方公子呢?聽王嬸說,他早早就開始相看了,怎生如今都還沒定下來?依公子的條件,該是願意相看的女郎很多吧?”

    方母無形中坐正了些身子,十分自豪:“但也不是什麽樣的人我們都肯見的,也隻有小娘子這樣人家的姑娘,我們才願意來見一見。”

    秋穗笑道:“可我怎麽聽說,方公子這大半年來相看的女郎不少呢?”又道,“我是才回家來的,也不知什麽實情,隻是聽來的。或許,是我聽錯了也未可知。”

    方母隻能又說:“見是見過幾個,但都不如小娘子你出挑。我的意思是,既今日你們二人也相看了,若是彼此都覺得尚可,不若就此定下,之後的事也好繼續操辦下去。”

    那邊的媒人也連聲附和:“方公子如今是秀才身份,這十裏八村想嫁他的人可不少。你們家……你家三房那個叫秋葵的姑娘,她自己和她爹娘都十分中意方公子。但方公子說了,他看中的是姑娘的品質,不看旁的。小娘子你是大戶人家呆過的,最是知書達理了。”

    聞聲餘喬氏忙朝一旁王嬸看去,王嬸衝她搖頭,表示此事自己並不知。

    那邊媒人瞧見了餘喬氏同王嬸之間的眉眼官司,一時斷了話,不知自己方才提此事是不是提錯了。

    因她打聽到這餘家二房三房的關係不好,這才這麽說的。原是想著捧一個踩一個,哄這邊高興的。

    餘喬氏並未答那媒人話,隻笑著站起了身來,送客說:“今日也相看過了,我們也不虛留客,就此先作別吧。”又道,“畢竟是女兒家的終身大事,萬要慎之又慎的,今日怕是給不了你們答複。但你們也放心,最晚明天,明天我們必會給你們家一個答案,不會拖著你們家郎君。”這話的意思明顯就是此事就此打住,作罷了。

    方母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要飛了,不免有些急。但餘喬氏攆客的意思堅定,談笑間,就已經將那三人推搡到了門外,然後她擋在門口,臉上仍是堆著笑意,道:“一路勞累,你們慢走,我就不再相送了。”

    王嬸既看出了餘家人的意思,自然也幫著道:“方嫂子既然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如今天兒冷了,晚上天黑得也早,你們若不早早回去,趕上了上凍的時候上路,豈不是不好?先回吧,明兒我定把消息給你們遞去。”

    有王嬸的幫襯,餘喬氏順利關上了自家院門。

    方寡婦不肯走,仍站在餘家門前,這會兒臉更是冷了下來,她問王嬸:“什麽意思?”

    王嬸也不太喜歡這方寡婦的為人處事,隻虛堆著笑道:“嫂子何必叫我們立刻就把話說得這麽直白呢?本來相看就是看眼緣的,合則皆大歡喜,不合各選下家,你又何必掛臉?”又道,“再說,你家公子雖是極好的,但人家孩子也是百裏挑一的出挑。你剛剛沒瞧見嗎?就她那模樣,配你家公子那是綽綽有餘的。”

    “我家可是秀才公!”方母氣極,自覺自打兒子中了秀才後,她還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王嬸虛笑得累了,便垮了臉,敷衍道:“可人家一門父子兩個秀才呢,一個還是遠近聞名的少年天才。不是我說,人家這樣的門第,女兒就是配個官兒,也不是不行。”

    方寡婦眼神都有些變了,她陰陽怪氣哼哼了兩聲:“原是沒瞧上我們家啊!也是,畢竟大戶人家呆過的人,眼光高。那我倒要等著看,看她最後能嫁個什麽官兒。安兒,我們走。”

    方建安還有些不肯,有再爭取之意,但方寡婦已知道此事不可能了,便一把拉了兒子就走。目露凶光的樣子,嚇得方建安都不敢再多言語一句。

    見這母子竟是這樣的人,王嬸也輕哼了聲。忽然想起了秋穗之前說的話,她便衝那母子二人背影道:“姻緣之事靠的是緣分,很多時候挑來擇去的,反而會錯失了緣分。說親不是買東西,人也不是物,差不多就得了。比來比去非要擇個最好的,可也看看你家配不配。”

    放寡婦聞聲腳下頓了下,緊接著,越發快速拉著兒子走。

    *

    雖然這次相看最終以失敗告終,但餘家的意思是,此事還是得提上日程來。自然不是要急著把女兒嫁出去,但若有合適的,相看著也未嚐不可。

    而對此,秋穗自己心裏也是同意的。

    相看而已,又不是要急急定下。若有合適的自然可結為夫妻,但若沒遇到合適的,她想家裏也不會非逼她嫁人不可。

    餘豐年見妹妹在議看親事上並沒什麽異常,心裏也稍稍鬆快了些。她願意相看,就表明她同傅提刑之間的確不存在什麽約定和盟誓。

    擔心妹妹之餘,餘豐年不免也想到了自己。

    想到回家前,梁夫人找他時,他對梁夫人說的話。

    餘豐年從沒想過要攀附高門,所以,他那日對梁夫人所言,句句都是發自肺腑的實話。再考慮到如今自己也快二十三了,的確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紀,於是趁著父母提起妹妹之事時,他也提了一嘴,道:“兒子想……如今妹妹回家了,兒子心裏也再沒了什麽大事。又到了年紀,所以,若有合適的,兒子也想先把親事定下來。”

    餘喬氏很高興,立即就問:“可是真的?”她早有這個意思了,可之前兒子一直推說不急,如今他自己提出此事來,可真是太出乎餘喬氏的意料了,“這可太好了!”又說,“也正好,到時候先辦你的事兒,再辦你妹妹的事兒。這樣一來,你妹妹還能再多留家些日子。”

    但餘秀才卻明顯更深思遠慮些,他對長子說:“你的事,再等等不急。”見妻子那急性子立即就要問他為何不行了,餘秀才轉眼看過去,以眼神示意她先別著急,他則解釋,“我這樣說,是有我的用意在的。如今眼瞅著就要入冬了,再有兩個月,就要過年。等過完年一開春,你是要開始忙考試的。左不過就幾個月的事兒,你至少得先等開春縣裏那場試考完再說。”縣裏的考試通過才能去考州裏的那一場,州裏的也過了,才能是秀才的身份。

    有了秀才身份後,才能參加八月裏的鄉試。這幾場都是一場接著一場的,時間咬得很緊,片刻都鬆懈不得,是萬不能分一點心的。

    “如今你無功名在身,之前又是仵作的行當,怕有些人家會不願意。若能先考中秀才,我想屆時你說起親事來,也能順利許多。倒不是說有了功名傍身女兒家就可以任我們挑選,我的意思是,你若有個還算像樣點的功名在,人家看到了你的好,也能放心把女兒交給你。”

    “這是其一。其二,相看說親也會分神,你既決定了要考仕途,這幾個月還是專心看書,不要分神的好。你雖這幾年都未曾丟下過書本,可畢竟沒有一門心思都放在書本上,多少欠缺了點什麽。考試不是兒戲,既決定了選擇走這條路,還是得重視起來才行。”

    “當然,這隻是我的意思,你看呢?”

    餘喬氏見丈夫說得句句在理,立馬又改了主意,立即同丈夫站一邊去了,也反過來勸兒子:“你爹爹懂得多,聽你爹爹的。反正就幾個月的事兒,不急這一時。”

    餘豐年自然也是不急的,他隻是想自己向自己證明一下,他並無攀高門之心。對梁娘子,他也無覬覦之意。所以,方才才趁著談及妹妹之事時,也提了自己的事兒。

    如今既然爹娘都這樣說,餘豐年自不會再堅持一定要即刻就相看,自然也就順著父母的意思點了頭,表示一切都聽他們的安排。

    *

    餘歲安請了三天的假,到了第三天下午,他不得不收拾收拾,要往縣學裏去了。

    才同姐姐相聚不久,又將要作別,餘歲安依依不舍。

    秋穗給他做了好些吃的帶上,又寬慰他說:“再有幾天你就又能回家呆一天了,幾天一眨眼功夫,很快的。”又說,“回去後好好讀書,落了三天的課,千萬要補上才好。”

    餘歲安從小就最聽姐姐話,姐姐說的什麽,他都一一牢記在心中。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讀書。”但遲遲不肯上驢車,猶豫著,最終還是問,“不會我下次回來,你又走了吧?”

    年幼時的陰影在心裏種了根,這幾天餘歲安一直都有這個顧慮在。

    秋穗笑著翹起了自己右手小拇指來:“姐姐和你拉個鉤,這樣就肯定不會走了。”

    秋穗一直都記得小時候哄弟弟的方式,但餘歲安卻臊得臉紅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拿對孩子這套對他?

    抬手撓了撓頭,餘歲安立即跳去驢車上坐著,然後才說:“我信你不會走了,但拉鉤就算了吧?我走了,過幾天再回來。”

    秋穗笑著,站在太陽下,笑容明媚。驢車慢慢駛動起來,秋穗沒即刻轉身回家去,而是一直衝弟弟揮手。

    *

    又隔一日,秋穗就得到了三叔家的秋葵親事已定下的消息。郎君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同她相看的方秀才。

    秋穗聽後,並沒怎麽放在心上。都是無關緊要的人,他們定不定親,都和她沒有半點幹係。

    但王嬸過來串門,卻高興的說著這事兒,她對餘喬氏道:“你那弟妹素來是個厲害的,如今可算是碰著個更厲害的了。你弟妹素來潑辣,但依我看,她絕非是那方寡婦的對手。那方寡婦陰著呢,磋磨人的本事很大,她那兒子看著也不像個能拎得清的,日後怕是有秋葵的苦頭吃。”

    餘喬氏一邊往灶膛裏加柴火,一邊輕哼說:“吃苦頭也是自找的,誰叫攤上了那樣的爹娘?找女婿隻顧著表麵好看,也不看看郎君品性如何,婆家好不好相與。他們家的意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不過就是憋著心思要同我家比呢。自己兒子沒出息,就想找個出息點的女婿,這樣不至於在我們這房麵前太抬不起頭。”

    王嬸子連聲附和,又提起了秋葵那不爭氣的哥哥,說是老爺子那點家財,怕遲早要被這敗家子給敗光了。

    餘喬氏眯了眯眼,然後笑著:“方家母子那麽精明的人,既最終選了秋葵,看中的肯定是她的嫁妝。若嫁妝談不攏,我看這門親事遲早也得黃。”

    “你是說……那方家會要了半數的家財去?”王嬸瞠目結舌。但回神細琢磨了下,又覺得不無可能。

    餘喬氏並沒太當一回事,隻隨口說了句:“且看著吧。”

    *

    秋穗走後,傅灼的日子照常過。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上早朝,散朝後,照例去衙門裏點卯。若外麵無應酬,回來得早的話,他會去閑安堂請安,或是陪著母親用個晚飯。

    晚上仍在書房歇下,近陣子衙門裏沒那麽忙了,公務基本上不需要帶回家來處理。所以,閑暇時,他會坐在秋穗平時慣坐的炕沿邊看書。

    偶爾的,夜深人靜之時,他也會出個神,回想起之前秋穗在他這裏當值的一些事。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適應了秋穗的侍奉和陪伴後,如今她突然就走了,傅灼好幾天都沒再適應回來。最初幾天,夜間要茶時還是會錯口喊成秋穗。每天再吃不到熟悉的菜肴,他也會想到秋穗在時,侍奉在他身旁給他夾菜布菜的情景。

    當然,傅灼心裏也在算著時間。他托餘豐年帶了書、銀票和信給秋穗,應該最多不出五天,就能收到秋穗的來信。或是原封不動退了他給的所有東西,或是回信一封表示對他的感念。

    不管怎樣,都應該會給一個回應才對。

    但如今距餘豐年回家已有七八天過去,卻仍不見絲毫消息從葉台那邊傳來。

    傅灼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他也不怎麽有耐心。等了七八日後仍不見有回音,心裏自然不高興了。

    其實他現在很好奇,他想知道秋穗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兩人相處月餘時間,日日同室而處朝夕相對,他有對她的眷戀和依賴,難道她一點都沒有嗎?

    他想知道,在他夜深人靜回味著過去時,她又在想什麽?

    作者有話說:

    秋穗:忙著相親~忙著搞事業~反正沒空想你~~~~~

    繼續掉30個紅包~

    ……

    小劇場:

    “久”別重逢,傅叔問秋穗:想我了嗎?

    秋穗:想的。

    傅叔喜:想我什麽了?

    秋穗:想你趕緊放過我~

    傅叔:嗬~你就繼續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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