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作者:島裏天下      更新:2022-07-24 16:53      字數:4327
  第129章

    秦中十萬火急,急慌慌從縣府後門出去,同馬車夫吩咐了幾句,正欲要上車,隱覺得有人暗中窺探,抬頭間一個影子從巷子對麵拐角處一晃而過,秦中瞧了一眼,心有大事未曾深究,隻以為是自己看晃了眼。

    “走,回宅子。”

    秦家馬車駛遠後,晃過的人影複又出現,探頭探腦的看了馬車幾眼才離開。

    ……

    張放遠回了宅子同許禾說了今日的奇遇,一時間結果倒是次要了,許禾感慨:“駱夫子不愧是國子監祭酒,這隨意的故友結交竟都是些大官兒。”

    “可不是,那日在宴上我聽駱夫子說談,鹽政大人與他是同窗,年少之時便是相識,後頭高中駱夫子為一甲進了翰林院,又調國子監,一直便是清流之士。”

    “餘大人高中三甲,去了地方上做官兒,也是風生水起,我以為兩個老人家都已經辭官養老了,沒成想餘大人竟是此次的鹽政,這可是個肥差。”

    許禾挨著冰盆打著搖著扇子,扇出來的風也是涼的,今年入夏的早,五月的天氣本是算不得炎熱,但是到了午時卻也是毒辣,有條件的人家納涼便早早用起了冰,現在街市上已然隨處可見的冰飲冰酪。

    “便是曉得了駱夫子的威望與人脈,我倒是為咱們家瑞錦捏一把汗。”

    張放遠知許禾的心意:“咱們商戶之家對駱家而言著實是高攀了,我從未有要讓瑞錦攀附權貴之心,隻是這些年小孩子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有情義,也是沒法子。”

    許禾道:“他們倆的心思我倒也瞧得出來,雖瑞錦從未明言過什麽,昔時我還有些不解,今朝到能明白些他的心思了,怕是覺著自己無所功名言多耽擱了小星哥兒。”

    “他自小心思沉穩,不像小鯉哥兒跟個缺心眼兒一般。”

    張放遠說笑著:“要是瑞錦真有那意思,我這個做爹的定然會替他多準備些聘禮,如此也不委屈了星哥兒。”

    “也隻是咱倆私下說個閑話,孩子年紀也不大,不著急成親。”許禾道:“我雖是想瑞錦早些成家立業的,可是他一腦門子栽在科考上,說不準兒還沒有成家的心思,不逼他。”

    張放遠一直便很喜歡孩子,當初一生結果就生了倆,帶著也是沒少辛苦,等著孩子大了能脫手了,許禾也想過和張放遠再要兩個孩子,但大抵是生雙生胎已經用盡了運氣,後頭一直沒能再養上孩子。

    而今年紀大了,他倒是不怕被人說笑是老蚌生珠,隻是張放遠覺得年紀大了不如年輕的時候強健,隻怕懷了孩子兩廂折損,城裏這般事情不是一樁兩樁,也不怪張放遠小心忌諱。

    看著兩個孩子如今都養長的這麽好,雖不如兄弟姐妹多的人家,但是吵鬧也少,又沒有氣死父母的逆子,他慢慢的也就放寬心了。

    這麽一來張家香火的重擔現在就放在了瑞錦身上。

    瑞錦小時候不喜歡熱鬧,不喜歡說話,就喜愛讀書騎馬,倒是喜歡的東西都比較正常,隻是性子太沉悶了些。

    他聽人說人無完人,一頭若是過於出彩拔尖兒了,那另一頭必然有所缺憾,許禾就怕瑞錦會長成萬年不開花的鐵樹,以後勢必成催著成親的典型,張家香火堪憂,這才想著和張放遠要再養兩個孩子。

    後頭見他待駱予星不錯,感情正常時不知有多高興。他不怕瑞錦成親早,獨是怕人不成親。

    理了理思緒,他又改了主意,同張放遠道:“等瑞錦從京城回來,要是再對小星哥兒沒有什麽表示,我還是開口提一提,讓他有個醒好了。”

    “得,等著兒子回來便是。”

    兩人正商量想著好事兒,下人進來稟告道:“老爺,齊雨巷的王老爺說請您望春樓一聚。”

    許禾聞聲看向張放遠:“王老爺最是喜歡宴飲請客,王家不達取鹽引的資格,曉得咱們家此次參與了競選,定是等著你前去同他說熱鬧。”

    張放遠無奈笑笑:“那個人便是這麽愛湊熱鬧。”

    話畢,他又咂摸了下嘴,問下人:“你確定王老爺說的是在望春樓一聚?”

    仆役道:“前來傳話的人便是如此說的。”

    許禾心有疑惑:“怎的了?”

    張放遠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隨口問一嘴。”

    言罷,他站起身:“左右是在家裏等著出結果難捱,出去吃點水酒時辰反倒是過得快些。外頭天兒熱,你在家裏好好歇著,今日便不帶你一同前去了。”

    許禾眉心微動,往時王老爺有宴請張放遠都想帶他一同前去,因著王老爺也是夫妻恩愛之家,時常出門宴請都帶了自己夫郎,雖是客友到了分桌或者分屋而坐,他還是樂得帶家眷出門,為此張放遠也喜愛帶他一起,今日竟是不讓他一道。

    不過他也未曾見怪,天氣熱是實情:“一群糙老爺們兒侃話吃酒,我也不喜得去。”

    張放遠起身捏了捏許禾的手:“那我去了。”

    “好。”

    張放遠出門去,見下人已經套好了馬車:“去換頂小些的馬車,今日夫郎不出去。”

    “是。”

    張放遠在門口等了會兒,馬車換好後才上去,車身小內裏也炎熱不少,不過夏時出行不少人家就喜愛坐小馬車,內裏放上個冰盆兒,放下車簾子,空間小反而更是涼爽。

    青山巷到望春樓要從城西到城北,近來從城西到城北的一條主路兩旁的宅樓正在維修,前陣子天氣熱起來走了水,房舍密布,一連燎了好幾座房樓。

    路過這截路時常都能聽見劈劈啪啪維建的聲音。

    馬夫慢悠悠的趕著馬,整個馬車都甚是輕鬆。

    “讓開,讓開!馬匹受驚了!”

    忽而一聲烈馬嘶鳴聲,路邊的小攤子一路被掀翻著過來,盡數是人慌亂的避讓聲。

    眼見高壯的馬像是脫韁一般直衝衝的來,趕著馬車的人眼看不可及時扯開自家拖著車的馬匹,隻好連忙勒住馬兒,以防止兩邊跑著衝撞。

    烈馬徑直撞上馬車千鈞一發之際,馬夫躍身直接從車上跳了出去,一個咕嚕滾到了路邊的手絹攤底下。

    未得死裏逃生的喜悅,隻聽嘭嘭幾聲悶響,主道兩邊連接的天橋上墜下了一籮磚瓦,不偏不倚徑直砸到了被馬撞擊的馬車上。

    現場一片混亂,路邊的人下意識偏頭躲避,待巨大的聲音響過後,諸人才看向事故地。

    隻見受驚的馬和拉馬車的兩匹馬相撞已經是受了重傷,馬車側翻在地,砸下來的磚瓦墜進馬車,砸出了幾個大窟窿,夏日的塵灰把事故地籠上了一層灰霧。

    場麵甚是慘烈,一時間站在路邊的人甚至不敢上前去觀看。

    “這好像是張家的馬車……”

    “是張家的馬車!”

    ……

    許禾正在後廚裏看鮮魚,下午些時候村裏的魚塘起了魚,許禾喜愛有卵的鯉魚,這回村塘裏正好捕捉到了幾尾,運送到城裏的鋪子來時,順道就送到了宅子裏。

    他瞧著魚不多大肚身圓滾滾的,甚是肥美,想著張放遠晚宴不回來,他和小鯉哥兒也不能委屈著,夜裏下廚做碗魚羹。

    下人去鱗宰了魚,他正要燒湯,甘草急衝衝跑進了廚房:“夫郎不好了!方才外頭來了信兒,北交路上馬兒受驚撞了馬車,正是咱們張家的馬車!”

    哐當一聲,許禾聽到消息手裏的大湯勺徑直便砸在了灶上。

    他一把扯下腰間的圍襟,臉色發白:“老爺呢?可有老爺的消息!”

    甘草紅了眼睛:“馬車傾倒,路上的宅樓又在維修,許是馬匹受驚橫衝直撞也驚著了建樓之人,不留神間磚瓦砸落到了咱們宅子的馬車上。”

    說著甘草已經哭了出來:“壯著膽子上前去的百姓見著馬車裏趟出了血來。”

    許禾一口熱氣堵在了喉嚨,險些摔倒在地,他盡可能的維持著理智:“這件事先、先不要讓小公子知道。”

    言罷,許禾徑直便衝了出去。

    待到匆忙趕到事故地時,道路兩旁還是亂糟糟的,擺攤做生意的小販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攤子一邊罵罵咧咧,而主道中間被撞砸壞了的馬和車都已經被清理了,依稀還能見著幾塊碎木。

    許禾眼睛血絲遍布,導致整個眼珠都有些赤紅,他哽著聲音顫抖著身子走到路邊的手絹攤子前,聲音零碎不堪的問道:“大娘,方才事故的車馬和人呢?”

    正在拾掇自己攤子的婦人本就揣著一肚子的火氣,馬匹受驚壞了大家的生意不說,也沒個人來賠償,小本生意不易,心裏的火正無處發,怒而道:“通通拖走啦,作孽的!”

    許禾登時眼睛就包了一眼眶的淚水,那婦人一抬頭見著人傷心成這樣,心一軟:“你是方才出事人的家眷吧?哎呀,老婦不會說話,夫郎別往心裏去。都已經送神草堂去了,那人可矯健,一下子就躥到了我的攤子底下,想來沒有大事。”

    “當真?”

    “哄你作何,快去瞧瞧吧!”

    許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爬上馬車徑直就坐在了外頭,連內裏都不想多挪動一步去坐,急讓仆役驅車去了神草堂。

    馬車尚未停穩許禾便跳了下去,他直衝跑進醫館,在門口看見堂子裏背對著門口叉腰站著的熟悉背影,登時淚水像洪水決堤般湧了出來。

    “禾哥兒來了!”

    張放遠正扯著脖子看大夫給車夫縫線,雖說馬匹相撞的時候及時棄車保人了,但是滾到地上時還是磕破了腦袋。

    莊棋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回頭間,看著門口淚雨滂沱的人,他趕忙衝了上去。

    許禾徑直過來撲到了他懷裏,聲音嗚咽又驚喜的不成樣子:“你沒事,你沒事!”

    張放遠曲肘摟住懷裏人的肩背:“我不是讓人回去給你傳信兒了嗎,一點事情沒有,就在神草堂裏。”

    “我隻聽說家裏的馬車出了事故,以為你……”許禾緊緊抱著張放遠,臉埋在人勁瘦的腰間,左右是不會被人看見狼狽相,他便也不顧別人的眼光了。

    張放遠眉心一凝:“我是讓武館的人回來告訴你消息的,都反複交待了無事,怕是家裏仆役道聽途說了,你急趕著過來錯過了武館的人。”

    不過究竟怎麽回事也不要緊了,隻要人好好的就行了。

    張放遠輕輕拍著許禾的背,安撫著受了驚嚇的人,莊棋走過來看著兩口子這樣,倒是讓他不好開口了。

    “那幾個狗雜碎……”

    許禾聞聲,在張放遠胸口蹭了蹭,抬起頭又再擦了擦沒有蹭幹的眼淚:“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放遠摸了摸許禾的頭,先答複了莊棋的話:“你先把你幾個人給關著,錄下口供畫押,趁著鹽政還在,一並扭送衙門。”

    “成。”莊棋道:“那我便先回去了,你整理好就過來。”

    瞧著莊棋走了,許禾攥緊張放遠的袖子:“究竟發生什麽了,不準瞞著我。”

    “我沒有要瞞你的意思。”

    張放遠徐徐道:“下人通傳王老爺請我到望春樓我便察覺有些不對。”

    前陣子他和王老板吃酒的時候便是在望春樓,那樓裏的夥計不懂事得罪了王老板,掌櫃的未曾訓斥夥計,反倒是護著自己的人,兩廂起了齟齬,王老板便說不會再去望春樓。

    事情發生並不久,就算是私底下兩廂又和好了,但當時王老板放了狠話說不會再去,而後自己去也就罷了,再叫上朋友豈不是跌麵子。

    王老板愛臉麵,斷然不可能如此。

    想著鹽引一事城中風聲鶴唳,也不是他心眼兒多,實乃是不得不防。

    若是真如他猜想的不對,那就是有人故意想引他出門。

    前往望春樓必經北交路,而那一帶是秦家的天下,這些年與秦家勢同水火,他很難不往秦中頭頂想,即便是他不知是為著何事。

    於是他不讓許禾與自己一起出門,出發前同馬夫打了招呼,路過集安武館時他便悄無聲息下了馬車去武館叫人,緊隨著馬車前去。

    果不其然在秦家的地界上出了事兒,他當即便和武館的人把縱馬和拋磚石的人給扣了下來。

    許禾心中後怕:“幸而是你有所覺察,提前小心防備。”

    “沒事了,此次秦家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人證物證皆在,他還能作何狡辯,知縣想護著他也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