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你不想見你大哥嗎莊婧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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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團小芋圓 更新:2022-07-22 21:31 字數:12308
第397章 你不想見你大哥嗎莊婧溪:“……”
人生第一次哄孩子就碰到了滑鐵盧?
她表情差點裂開,嘴角抽了一下,僵硬地扭著脖子看哭得差點斷氣的薛朝,“你……你怎麽了?”
薛朝抬起眼瞼,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莊婧溪。
他生得稚嫩,瞧著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兩歲,人生得瘦,臉蛋卻像一個團子。
隻是他現在哭得這樣傷心,這樣崩潰。
鐵石心腸的莊婧溪都有幾分不忍心。
她遞了張帕子給薛朝,心中微歎,“把眼淚擦幹淨吧。”
薛朝頓了一下,剛要伸手去接,冷不防中間伸出一隻手將莊婧溪給他的帕子截胡,隨後拿了另外一塊帕子給薛朝,“用這個。”
他眉眼疏冷,身上散發著冷冽的氣息,比這大寒的天氣還要叫人覺得涼。
薛朝覺得脖子有些發冷,猶豫了一下,最終沒能敵得過江寒鈺的死亡凝視,僵硬機械地將江寒鈺手裏的帕子接了過來。
莊婧溪有些無語,無奈地掃了江寒鈺一眼。
一塊手帕而已,至於嗎?
何況薛朝就是個孩子。
莊婧溪還沒說話,江寒鈺就掃了薛朝一眼,“你為什麽哭?”
薛朝眼睛溜溜溜地轉了一圈,最後在莊婧溪身上頓了一下,擦幹眼淚道:“爹娘走後,就沒有人再和我說過要好好吃飯了,哥哥也不見了。”
他以前在家中也是這樣,吃不完的東西也是要放著,等能吃得下了再吃。
從前爹娘沒少為此說他,要他好好吃飯,不許這麽做。
那個時候薛朝覺得自己爹娘怪囉嗦的。
但是現在,他大冬天的吃完全冷掉的飯菜,也沒有人會再絮絮叨叨的和他說要好好吃飯,不然會肚子疼了。
直到方才,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姐姐,很溫柔耐心地同他說要好好吃飯。
也沒讓人強行將他的菜撤走。
而是囑咐下人拿銅爐回頭幫他把菜熱好。
從前他娘也是這樣子對他的。
自薛家出事以來,薛朝一直暗中收集證據線索,一邊還要躲避趙家人可能的追殺。
前段時間,趙鴻才被人斷子絕孫,他遠遠地在人群中看了一眼,險些碰到趙家的人。
後來又過了一段日子,趙家人可能是因為一直沒找到他,所以心懷不安,又派出了更多人想要殺他滅口。
薛朝就這麽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
直到被楚王府的人發現。
後麵他就被安置在了楚王府,每天有人管飯,也不必再擔心被追殺。
但薛朝的神經一直是緊繃著的。
一刻也沒有鬆懈過。
而在保全自己之前,薛朝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不是不願意。
而是因為知道哭也沒有用。
直到莊婧溪溫柔耐心地說了這樣一番話。
薛朝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驟然斷裂。
多年來隱忍的淚水,終於在這一刻驟然爆發。
江寒鈺沉默了一瞬,才道:“哭也沒有用,死去的人是不會再回來的。”
這一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莊婧溪突然握緊了江寒鈺的左手。
江寒鈺愣了一下,隨後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他看著薛朝,眉眼依舊冷冽疏離,“你想不想見你大哥薛穆?”
薛朝猝然抬頭,睜著一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的神情過於激動,以至於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我……我大哥他……我大哥他還活著?”
他知道自己大哥入了獄。
他壓根就不敢猜測薛穆如何了。
但是既然入了獄,活著的幾率就是渺茫。
那些人有多惡毒。
薛朝不是不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薛朝才不敢抱任何希望。
可是現在,麵前這個戴著麵具的男人,居然問他,想不想見自己的大哥。
他當然想。
可是,他大哥當真還活著嗎?
還是說,這不過是對方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江寒鈺淡淡地掃了薛朝一眼。
薛朝雖然沒有將心事寫在臉上。
可到底還不太會控製情緒。
對方在想什麽,江寒鈺都一目了然。
不過江寒鈺是沒有時間去騙薛朝的,他淡聲道:“活著是還活著,隻是情況不太好。”
“你見了他,他也未必認得你。”
薛朝抖著雙手,閉了閉眼,而後顫聲問:“我大哥他怎麽樣了?情況不太好,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已經沒幾天活頭了?
這句話,薛朝始終沒敢問出口。
他怕他大哥原本還好好的,他問出來之後便一語成讖。
江寒鈺大概也猜到了,她想問什麽,便道:“人還活著,暫時也沒有性命之憂。不過長久以來的折磨,讓他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你大哥現在可能是個瘋子,你去見他,他也未必能認得出你,甚至有可能傷到你。”
薛朝連忙去抓江寒鈺的袖子。
有著輕微潔癖的江寒鈺眉心狠狠一跳,還是莊婧溪輕輕地拉了他一下,他才沒有一掌將人甩開。
薛朝激動地道:“讓我見我大哥!我手裏有可以扳倒趙家的證據,隻要你讓我見我大哥,確保我大哥活著,我就將東西給你們。”
莊婧溪挑了一下眉,看著小孩的目光倒是多了幾分欣賞。
她唇角微彎:“你知道我是誰嗎?”
薛朝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永康郡主莊婧溪?”
他語氣裏帶了幾分不確定。
畢竟他也從未見過莊婧溪。
隻是,關於莊婧溪生的十分貌美,偏偏倒了八輩子黴成了活閻王江寒鈺的未婚妻這件事,薛朝卻是知道的。
他見對麵的姑娘生的十分好看,而活閻王江寒鈺對她的態度也是十分好,心中就猜測,這人可能就是從前的莊四姑娘,現在的永康郡主莊婧溪。
莊婧溪眉峰微挑。
她看著薛朝,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怎麽還敢說你手裏有可以扳倒趙家的證據?”
“你不怕嗎?”
薛朝睜著那雙如出生的小狗般黑亮清澈的眼睛,疑惑地問:“我為什麽要怕?”
“我又應該怕什麽?”
莊婧溪彎起唇,“理論上來說,我跟趙家有親,我還是趙老夫人的外孫女。”
“你就不怕我跟他們是一夥的?”
畢竟她理論上的親娘,是那個讓人覺得有些晦氣的趙惠蘭。
,
第398章 暗湧薛朝鬆開拽著江寒鈺袖子的手,撓了撓頭道:“可是你早就跟他們斷絕關係了呀。”
“你不是莊府四姑娘,你是鎮國大將軍府上的大小姐,是皇上親封的永康郡主。”
原本鎮國大將軍府上的大小姐是陸綰綰。
不過自從趙惠蘭他們和莊婧溪斷絕關係之後,莊婧溪的名字就被寫進了陸家族譜中。
所以嚴格來說,莊婧溪現在是陸家大姑娘。
陸綰綰是二姑娘。
薛朝看著莊婧溪,抿了抿唇,然後睜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聲音有些稚嫩,卻堅定:“如果你是那種會和趙家狼狽為奸的人,陸將軍和顧將軍就不會認你做女兒了。”
“我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陸將軍和顧將軍。”
陸家的二位將軍,可是邵京城百姓眼中的英雄。
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
其實薛朝還是有一點點信任莊婧溪的。
但是這麽久以來的顛沛流離的生活,讓他不會因為那一點點感受到溫暖的情緒,就對一個人全方位的信任。
與其信任自己心中的那麽一點點直覺。
倒不如相信陸仲齊和顧寧霜的眼光。
莊婧溪表情有些難以形容。
真是沒想到啊,她這次居然是沾了爹和娘的光。
不過這小孩的理由也相當讓人信服就是了。
她爹和她娘眼光確實是非一般的好。
莊婧溪看薛朝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帶了幾分讚賞,“那你怎麽知道我們是想要從你手上得到證據?”
其實她們想要的是讓薛朝作為一個受害者,去擊鼓鳴冤。
但薛朝手裏竟然還有可以扳倒趙家的證據,這是莊婧溪和江寒鈺未曾想到的。
薛朝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然後眼睛低溜溜得在江寒月身上悄悄地掃了一下,“他們把我關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每天都好吃好喝的帶著我,也從來沒有問過我什麽,更不會被我嚴刑逼供,也沒想過要殺人滅口,那自然就有別的目的。”
“如果你們和趙家是一夥的話,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會把我殺了滅口,以絕後患了。”
“絕對不會留我到今日。”
就像他爹娘,和薛家的幾十口人一樣,個個都不幸的“出了意外”死了。
反正事情過去這麽久了,誰又會在意當初薛家是不是冤枉的呢。
誰又會在意曾經生意場上還有一個薛家。
但有些東西看客可以遺忘,當局者,卻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不錯。”莊婧溪輕輕地嗯了一聲,複又問道:“你挺聰明的,那你應該能猜到,我們想要的不僅僅隻是你手上的證據那麽簡單。”
她這麽跟薛朝說話,一問一答,倒是讓薛朝之前那沉溺在悲傷裏的情緒稍稍散了些。
因為被她的問題稍微轉移了一下注意力。
薛朝點點頭,嗯了一聲,“我知道,你們想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哪怕事後要了我的命都沒事。”
“但是隻有一點,趙家必須遭到報應,我爹娘他們也要沉冤得雪。”
“薛家不應該活在冤屈中。”
莊婧溪看他一眼,心道這孩子果然是心中有執念的。
不僅僅是薛朝這樣。
每一個家中遭到巨變,因著冤屈無法洗刷的受害者,都會有這樣的執念。
都會想親手討回公道。
莊婧溪道:“我要你的命幹什麽?你的命對我來說沒有用。”
“我確實會要你做一件事,到時候我怎麽說你便怎麽做。”
“你手裏的證據我要,你放心,會還薛家一個公道的,趙家也必將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當初趙家仗勢欺人。
仗著背靠王府便排除異己作惡多端。
如今自然也該遵守這一套規則。
欺人者,人恒欺之。
薛朝垂在身側的手指驟然緊攥成拳,那張稚嫩的臉上透出近乎執拗的神情。
那一雙如出生的小狗一般清亮的眼睛裏,迸發出濃濃的不甘和恨意,“我想要的,不僅僅是讓趙家付出代價。”
他說完,又垂下頭,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但是我知道,這個很難辦。”
他想要的,當然不僅僅是趙家為迫害薛家一事付出代價。
有司衙門的那些人也斷然不能放過。
是他們官官相護,是他們狼狽為奸沆瀣一氣,才釀成了薛家的悲劇。
才將薛家逼上了絕路。
薛朝怎麽能不恨呢。
他如今十三歲。
而是薛家出事的時候呢?
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天真到有些不知事的孩子。
薛朝生性不愛拘束,就愛走南闖北。
而薛家出事的時候,薛朝正和隨著親戚出門遠遊了。
後來回京的路上,卻得知薛家滿門五一生還的噩耗。
他和親戚還未行至京城便遭到了追殺。
護著他的親戚死了,摔跤九死一生逃了出來。
這些年來,他從來不敢回頭看。
也很難想象他是如何一個人撐到今日的。
薛朝也是靠著仇恨才堪堪堅持到了今天。
隻是他也十分清楚,有司衙門的人不是那麽好扳倒的。
莊婧溪沒正麵回答他的話,隻是彎起唇了唇角,而後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都察院的人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他們就是要拿都察院的人開刀。
趙家不過是順帶的。
但是這些話,莊婧溪就沒必要跟一個小孩子講得如此清楚了。
但薛朝能在那麽多追殺中活下來,也必然不是一個傻子。
哪怕莊婧溪不說,他也能猜到一兩分。
她伸出手,用帕子替薛朝擦去了臉上的淚痕,“哭過今日之後,以後就別像今天這樣掉眼淚了。”
“不是不可以,而是沒有用。”
“在大仇徹底得報之前,你所有的眼淚,在你的仇人眼裏,不過是他可以用來取樂的笑料。”
薛朝捏緊了拳頭,他也知道眼淚是沒有用的,今天哭過之後,起碼在趙家和都察院的人都遭到報應之前,他是不會哭的。
薛朝看著莊婧溪,重重的點了點頭。
江寒鈺卻垂下眼瞼,瞳色略深了深。
莊婧溪這話是對著薛朝說的,也是為了勸慰薛朝不要過於沉浸在悲傷之中。
但是卻意外地喚起了江寒鈺久違的記憶。
是啊,在大仇得報之前,眼淚隻是為仇人徒增笑料的工具。
這句話,他當年也說過。
第399章 薛穆莊婧溪和江寒鈺,給薛朝披了一件深色鬥篷,光影照過來,也瞧不清他的臉。
三人乘著低調的馬車,去到了一個莊子上。
紀昀舟一直在為薛穆醫治,隻是這麽久了,除了傷口逐漸好了大半之外,薛穆的精神狀態卻未見有過好轉。
薛穆的臉上,還有一個已經結了痂的疤。
但是曾經,他也是因衣袂飄飄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
如今卻雙目渙散,一直盯著地板發呆。
薛朝見到還活著的兄長,嘴唇止不住的發抖,又瞧見兄長如今是這個樣子,一時沒忍住,痛哭出聲。
在親眼見到薛穆還活著的時候,薛朝心中是很高興的。
可是瞧見薛穆現在認不得人,手上臉上都是結了猙獰疤痕的傷口之後,他心裏又是止不住的恨。
他的哥哥,原不是這樣的。
他原本幸福健全的家,就這麽被那些人給毀了。
薛朝抱著薛穆,聲音都嘶啞著,手在抖,眼眶血紅,“大哥,我是阿朝……”
一直以來都愣愣的,沒什麽情緒的薛穆,聽到阿朝這兩個字後,眼神裏慢慢有了一點神采,“阿朝……”
薛朝一愣,隨後驚喜的抬起頭,滿眼希冀的看著自己的大哥,“對,我是阿朝!”
“大哥,你看看我,我是阿朝啊!”
可惜,薛穆隻是反複呢喃著阿昭這兩個字。
並沒有真正認出薛朝來。
薛家出事的時候,薛朝還是個愛吃愛玩的孩子。
如今他也長成一個少年了,人雖然清瘦,那雙眼睛卻是黑亮清澈。
倘若是從前的薛穆見了,也不會覺得薛朝長成了讓他失望的樣子。
可惜,如今的薛穆,就站在薛朝麵前,卻一點也認不出眼前的人就是他身陷牢獄之時,日日夜夜都擔憂著的幼弟。
薛朝紅著眼睛道:“我就是阿朝,大哥,你一點都不認識我了嗎?”
莊婧溪歎了一口氣,伸手替將薛朝拉開,然後拍了拍他的背,“冷靜點,沒用的,你現在叫不醒他。”
薛朝整個人特別頹喪,他低著頭,腿腳都有些軟,整個人差點站不住。
他拉了一下莊婧溪的袖子,眼神執拗,“姐姐,我要報仇!”
“我把我手裏的證據都給你們,我要報仇!”
薛朝手裏不是沒有證據,就連最開始的薛穆,手裏也不是沒有。
所有的線索,所有對他們有利的東西,不是不能用。
不過是在他們手裏用不了。
這就好像同樣的一塊木頭,落在普通人手裏,或許就隻能當柴火燒。
倘若落在一個雕刻師手裏,卻能成為被受人追捧的精致木雕。
薛朝自己家就是做生意的,曾經也見過普通的竹子落在手巧的人手裏,能被編織成瓊樓宮闕。
就如同指向趙家和都察院的證據一樣,落在薛朝自己手裏,倘若他用了,這便是他的催命符。
可落在莊婧溪和江寒鈺手裏,不過是恰好能將星火吹得燎原的東風。
他們能找到自己,必然是什麽萬全的準備都做了。
不過就是缺一個可以打開這個口子的人。
這個人可以不是薛家的人,甚至都可以不用是當年受害者中還活著的幸存者。
隻不過用了薛家人,會更有說服力罷了。
莊婧溪彎起唇,目光落在薛朝身上,“你放心,你的仇會得報的。”
一直都神誌不清的薛穆,突然之間眼眸猩紅,神情都變得激動起來,咬著牙喊:“報仇!報仇!”
莊婧溪目光微動。
看來這薛穆,也不是完全瘋了。
至少他還能聽得懂她們說的話。
莊婧溪和江寒鈺對視了一眼。
薛朝握緊了薛穆的手,眼中迸發出執著的光,“大哥,我會替你們和薛家報仇的。”
薛穆盯著自己的鞋尖,隻反複念叨著‘阿朝’反複念叨著報仇。
江寒鈺目光落在薛穆身上,他目光疏冷而淡薄,“現在薛朝就站在你麵前。”
“你要他肩負起為整個薛家報仇的責任嗎?”
“薛穆,你如果一直醒不過來,薛朝就永遠活在危險之中。”
他輕嗤一聲,笑容一哂,慢慢地道:“你又怎麽確定,報完仇之後,他就能安安穩穩的活在這個世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破船也有三千釘。薛穆,你又怎麽確定他不會被仇人殘餘的勢力所報複?”
江寒鈺沒有莊婧溪那麽有耐心。
他不會溫柔地安撫一個同他沒有關係的人。
薛穆也好,薛朝也罷,都是棋子。
他把薛穆從牢獄裏撈出來,不過是因為這個人對莊婧溪有用。
倘若薛穆就一直這麽瘋下去,江寒鈺就不見得能有這麽有耐心了。
楚王府從來就不養無用的人。
薛穆手抖了抖,嘴裏呢喃著阿朝兩個字。
卻抬起頭愣愣的看著江寒鈺。
他雖然瘋了,神智還有些不清醒。
可他一定能聽得懂將韓愈在說什麽。
薛穆之所以能活這麽久,除了趙家和有司衙門的人想要以折磨她為樂之外,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不管是趙家還是都察院的人,到今天都沒找到薛朝。
常言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隻要一天找不到薛朝,薛穆就能多活一天。
因為不管是趙家還是都察院的人,都要借薛穆這個做兄長的,將還有可能活著的薛朝引出來。
他們無非是想著,薛朝這樣小的一個孩子,知道自己兄長入了獄,一定會想法子去獄中看看薛穆是不是還活著。
但凡薛朝想法子去探了監,等待他的就是必死的結局。
這些人早就挖好了坑,就等著薛朝往裏頭跳。
但薛朝顯然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沉得住氣。
江寒鈺看了一眼薛朝,淡道:“你也不用跟我們回去王府,你就在這裏,守著你的兄長,看他幾時願意清醒過來。”
他們也要暗中做準備,就等著砍下沈從安的左膀右臂。
薛朝點點頭,他也希望能好好留在這照顧自己兄長。
如今薛穆這個樣子,他實在是不放心。
江寒鈺握住莊婧溪的手,側過頭看她,光影照在她臉上,將她的神情都襯得深邃起來,“我們走吧。”
莊婧溪輕輕地嗯了一聲。
第400章 讓妾身去勸勸六姑娘吧莊玉瑤這幾日,被趙惠蘭和莊崇山逼著相看了好幾個男子,她又是委屈又是不解,因此和趙惠蘭和莊崇山大吵了好幾次。
她心中是隻喜歡沈從安一個人的。
任憑趙惠蘭和莊崇山將那些人誇出了花,她也是一個都看不上。
她知道莊崇山是下定了決心,不願意讓她嫁給沈從安的。
她隻能求趙惠蘭。
可是這個一向百依百順對她有求必應的母親,這一次卻鐵了心,任她又哭又鬧,哭得眼睛都腫了,也不為所動。
莊玉瑤為此甚至做出了懸梁自盡這種事。
也幸好她的貼身丫鬟迎春發現的早,趕忙將她救了下來。
但就算是這樣,趙惠蘭和莊崇山也未曾因此心軟過半分。
眼見趙惠蘭和莊崇山都勸說無果,莊玉瑤依舊我行我素。
莊崇山也不可能真的看著莊玉瑤為了一個男人去死。
若說莊府的孩子當中,他真心最疼愛的那個,必然是莊玉瑤無疑。
否則也不會在自身都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還要想法子替莊玉瑤籌謀。
很多時候,趙惠蘭和莊崇山也不是不能做一個好母親好父親。
不過是他們隻能做莊玉瑤的好爹娘罷了。
莊崇山頭疼地摁著眉心,秋側夫人秋屏端上一杯茶過來,秀眉微皺,“老爺,什麽事都比不上您的身體重要,您這幾日寢食難安,吃得少睡得也少,再這樣下去,身子骨會出問題的。”
莊崇山歎了一口氣。
他伸手接過秋屏手裏的茶,確定沒有喝,隻是將其擱在了一點。
他將秋屏拉到身邊坐下,而後擰著眉道:“你莫要一直憂心我,眼下,你該顧及著自己的身子才是。”
如今月份大了,秋屏的肚子也開始顯懷,莊崇山對這個孩子的出生充滿了期待。
就好似他是頭一次為人父一樣。
秋屏溫柔的笑著,將腦袋枕在莊崇山的肩上,“老爺是妾身的夫君,妾身無論什麽時候,都心係老爺。”
她聲音很輕,目光也十分柔和。
秋屏身上本身就有一種沉靜的氣質,懷了身子之後,這樣的氣質就更明顯。
叫人瞧上一眼,隻覺得心裏頭的什麽煩難苦悶都被排解了。
她今日穿著雨過天青色的衣裳,在這樣的雪天,顯得清雅又溫柔。
而莊崇山最愛的,也是她這溫溫柔柔的模樣。
他握著秋姨娘手,隻歎聲道:“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懂事,我又怎麽會為了一些事發愁。”
到了如今莊崇山才發現,趙惠蘭所生的兒女,竟然沒一個是省心的。
而從前那些讓他覺得省心的孩子,都死在了趙惠蘭手中。
莊子逸和莊明禮多久未回來就不說了。
莊謹之成日裏早出晚歸,也不知是在做什麽。
便是警告他莫要再與周王來往。
他也是陽奉陰違。
莊素素已經出嫁了。
既然出了嫁,那就不再是莊家人。
而從前最是溫和敦厚的莊雲衍,現在一整天都失魂落魄,就跟丟了魂一樣。
莊玉瑤就更不消說,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甚至還頂撞爹娘。
簡直是越來越不像話。
偏偏她又是他莊崇山的女兒。
如今莊玉瑤長大了,不像小時候犯了錯誤打得也罵得。
如今卻是打不得也罵不得。
真要打她,她又要一哭二鬧三上吊。
罵?嗬,莊玉瑤哪裏是那種能承受得了被罵的性子。
話都未說兩句,她便會哭著含著說爹娘也不要她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簡直是讓人頭疼。
莊崇山將這些煩惱都跟秋屏說了。
秋屏也跟著歎了一口氣,“妾身從前瞧著六姑娘也不是這個性子,如今怎麽……怎麽這樣了?唉——”
“姑娘家情竇初開喜歡一個人原也沒錯,隻是不該為了一個男人連爹娘都忘了。”
“六姑娘這個性子,日後定是要吃大虧的。”
莊崇山自然也是這麽想的。
隻是莊玉瑤就跟魔怔了似的。
那麽多優秀的兒郎她都看不上。
偏偏就隻盯著沈從安一人。
分明從前她和沈從安瞧著也不是這般。
莊崇山也不知道沈從安究竟給他女兒灌了什麽迷魂,竟然將莊玉瑤迷得七葷八素。
秋屏想了一下,然後直起身子,看著莊崇山道:“不若讓妾身去勸勸六姑娘吧。”
“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莊崇山擰眉,瞬間就握緊了秋屏的手,“她脾氣那般暴躁,你去勸她做什麽?”
“你如今懷著身子,萬事要以自己為重,可莫要因為她而影響了心情,何況她是個什麽性子你不知道嗎。”
“萬一出了什麽事——”
莊崇山不敢再繼續說,他一語成讖。
也怕莊玉瑤發瘋,真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
萬一傷著秋屏可就不好了。
秋屏搖搖頭,表情有些無奈,笑著道:“老爺這話說的,隻將六姑娘說成什麽可怕的魔鬼了。”
“這就是一個小姑娘鑽了牛角尖,勸導勸導也就好了,老爺莫要將這話在六姑娘麵前說,她若是聽了會傷心的。”
“何況此事一天不解決,老爺就一天不能展眉,妾身瞧著也憂心啊。”
莊崇山連日來都因為這件事睡不著。
有時候半夜都從床上起來,到院子裏盯著雪,然後摁著眉心歎氣。
他連著好幾日都半夜裏就醒。
醒了之後,就橫豎再也睡不著。
要麽看雪,要麽看沒有月亮的黑夜。
秋屏將這些都看在眼裏。
卻不動聲色,什麽也沒說。
莊崇山歎了口氣,“你雖這麽說,可我到底是不放心。”
他不放心的不僅僅是莊玉瑤。
更不放心趙惠蘭。
畢竟趙惠蘭這個女人有多惡毒,莊崇山是知道的。
他絕對不會再讓趙惠蘭傷著了秋屏肚子裏的孩子。
隻是秋屏這話原也沒錯。
莊玉瑤確實鑽了牛角尖。
有確實該有人勸一勸她,最好是能將她勸清靜了。
而秋屏在勸人這一事上,確實有極高的天賦。
至少他每一次被秋屏一勸,心裏的煩悶就解了。
莊崇山思忖片刻,在秋姨娘溫柔目光的注視下,做了半點讓步,“這樣吧,我陪著你一起去。”
“你在裏頭勸她,我就在外麵等著,有什麽事,一定要叫我。”
第401章 丫鬟也狗仗人勢莊玉瑤坐在屋子裏抹淚,迎春看著直歎氣,端了一碟子點心過來,“姑娘已經連著幾日吃什麽吐什麽了,今日就多少吃點吧,莫要折騰壞了身子。”
莊玉瑤眼皮浮腫,眼下一片青黑,瞳孔有些渙散,哽咽著道:“拿走,誰要這些東西!我不吃!”
“橫豎我是死是活,她們都不在意,還管我吃不吃東西做什麽,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如今兄長和爹娘都不要她了,她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
若是還嫁不了自己心愛的人,那她還活著做什麽?
不如死了算了!
迎春抿了抿唇,痛心自家姑娘如今的遭遇,也厭倦對方為著個男人什麽都不要了。
她又氣又急,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隻眼珠子轉了一圈,而後道:“姑娘,話不是這麽說的。”
“從前您是府中最得寵的姑娘,大姑娘和五姑娘誰能越得過您去?四姑娘就更不消說,除了老太太都無人疼她的。”
“可如今大姑娘和五姑娘都嫁的了如意郎君,那四姑娘更借著鎮國大將軍府的東風直上了青雲。”
聽到這話,莊玉瑤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袖子一甩,抬手便將桌上的糕點拂在了地上。
裝著糕點的碟子瞬間四分五裂,碎末飛濺,有的甚至濺到了迎春腳邊。
莊玉瑤臉色陰沉沉的,她現在最恨別人提起莊婧溪這一幹人,隻覺得自己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有了這樣做什麽都要同自己爭搶的姐姐。
她手腕上青筋綻出,一雙眼睛布滿怨憤和陰霾,“怎麽,現在覺得跟著我這個六姑娘委屈你了?是想要換主子了?”
她可不留什麽吃裏扒外的奴婢,像這樣的丫頭,有了二心,她是直接將人發賣出去的。
莊玉瑤冷笑道:“看來我這裏是容不得你了,改明兒我就回了母親,讓她找人替你選個好前程!”
莊玉瑤此刻正在氣頭上,說話也是較起尋常沒了分寸。
壓根就沒注意到迎春的話還沒說完。
迎春心裏一抖,甚至忘了收拾地上的碎瓷片,隻連忙向莊玉瑤表衷心,“姑娘說哪裏的話,奴婢就是死也不敢有二心啊!”
“奴婢這麽說就是為了勸姑娘想開點,眼下四姑娘大姑娘她們那一幹人就等著看您笑話呢。”
“你若真的尋了死,豈不是正中她們下懷,教那些賤人得意嗎?”
她一個丫鬟,背地裏提起府中其他的主子姑娘,卻一口一個賤人。
足見平時是有多囂張。
也難怪當初是不將莊素素放在眼裏。
迎春始終是記著自己當初因為莊素素挨打的事的。
更別提莊素素事後還將銀杏升做了一等丫鬟,連出嫁都帶著。
迎春都恨死莊素素了,所以每每找著機會,就在莊玉瑤麵前上眼藥。
莊玉瑤捏緊了手裏的帕子,恨聲道:“她們若是能知道我的處境,隻怕現在都得意死了!”
“我沒有姐姐!她們都是賤人!”
“都是她們害的我!一定是她們在爹娘麵前說了什麽,爹娘才不要我了!”
莊玉瑤理所當然地,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了她的幾個姐姐身上。
銀杏連連點頭,“是啊,姑娘,所以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至少不能讓那些個賤人得意才是。”
莊玉瑤目光陰沉,半晌沒說話。
迎春見莊素素不接茬,還要說話,自她身後便響起了一道輕柔的女聲。
那聲音很輕,卻帶著幾分不讚同,像是一根刺,直刺到了人心口中,“六姑娘身邊的丫鬟,未免太不知規矩了些。”
迎春猝然回頭。
莊玉瑤也擰著眉抬起眼瞼,想要看看是誰這麽不知死活,竟然還到她的地方管教起她的丫鬟來了。
主仆二人便瞧見秋側夫人秋屏打著簾子進來,身後還跟著麵色森寒冰冷的莊家家主莊崇山。
迎春趕忙行禮。
莊玉瑤不情不願地同自己的父親莊崇山行禮問安,“爹。”
對於秋側夫人秋屏,她卻是連一個正眼都懶得給對方。
秋屏也不惱,隻是掃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唇角慢慢浮現出了一個笑。
她瞧著溫和,那雙如秋水一般的柳眉,卻蹙了起來,“六姑娘身邊的丫鬟,也該好好調教調教了,這樣不知規矩,日後保不齊會出事。”
迎春還沒說話,莊玉瑤先一個眼刀掃了過去,完全看不上秋屏,“關你什麽事!”
“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竟然管起了我屋裏的人,別忘了我是主子,你不過是——啊!”
莊玉瑤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麵色陰沉的莊崇山,“爹,你打我?”
從小到大,父親都未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如今竟然為了一個賤人打她!
莊崇山臉上如被糊上了一層濃濃的黑霧,看莊玉瑤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莊玉瑤被這樣的眼神嚇了一跳,隻覺得害怕又傷心,“爹爹果然是不要我了,如今竟為了這樣的人打我!”
“我有什麽錯!分明就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分明就是她狗仗人勢狐假虎威!”
她一字一句說的十分難聽。
儼然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模樣,完全不將秋屏當做人看。
秋屏卻沒有哭哭啼啼撲在莊崇山懷裏說著可憐兮兮的話。
而是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莊崇山,摁著眉心道:“妾身從前不明白,分明都是親姐妹,何以六姑娘和其她姑娘的關係如此的差。”
“如今妾身卻是明白了。”
她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秋屏身上,“有這樣的丫頭在背地裏挑唆主子挑撥是非,常年累月的,六姑娘和其她姑娘的關係又怎會好?”
“何況一個丫鬟,提起其她的主子姑娘,卻一口一個賤人,這也實在是太囂張跋扈了些。”
迎春仗著自家主子得寵,在府中興風作浪,從來都是狗仗人勢,囂張跋扈。
這件事,在莊府的下人圈子裏,並不新鮮。
隻是從前並沒有人管。
一來迎春並不會在主母趙惠蘭麵前暴露出這等跋扈的模樣。
二來打狗也得看主人,迎春的主子是莊玉瑤,誰又敢說這位差不多就是半個主子,地位相當於副小姐的人什麽呢。
第402章 毀容但眼下,秋側夫人秋屏就這麽大剌剌地點出了迎春的囂張跋扈。
偏偏她說的都是真的。
迎春作為一個丫鬟,背地裏挑唆主子的言論,恰巧就被聽了個正著。
辮都沒得辯。
而這個時候,秋側夫人又伸手一指地上的碎瓷片,眉眼中皆是不讚同。
她目光落在迎春身上,“你身為丫頭,自該將主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可你偏偏白長了一雙眼睛,地上這麽多的碎瓷片,你全都瞧不見。”
“倘若六姑娘被這碎瓷片傷著了,你又如何擔待得起?”
“你一個丫頭,在盡自己的本分一事上道還有限,偏生就隻知道搬弄是非挑唆主子,真是……”
說到這裏,她像是被氣著了一樣,撫著胸口給自己順了下氣。
秋屏沒再繼續往下說了。
但該聽的話,莊崇山全都已經聽見。
他冷冷地看了迎春一眼,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從今以後,你不必在伺候六姑娘了。”
難怪瑤瑤的脾氣會越來越差,也越來越不知道規矩。
原是身邊都是這樣的下人。
他好好的女兒,都被這些個刁奴給帶累壞了。
看來還得查一查,若是這屋子裏其他的丫頭婆子也如此刁鑽的話,那瑤瑤身邊的人就得全換了。
莊崇山寧願多出些銀子從外頭采買一些丫頭回來。
也不願這些個刁奴將他好好的女兒給教壞了。
誰曾想莊玉瑤騰地一下就把迎春拉起來拉到了自己身後,眼睛血紅,“誰都不許把迎春帶走!”
迎春是她房裏的人,是走是留都是她說了算。
什麽時候輪到旁人來指手畫腳了?
何況迎春說的本身就是事實。
莊素素莊婧溪等人本身就是賤人。
她恨不得這些個賤人死。
現在又加了一個下賤的奴才來著礙眼。
莊玉瑤怒視秋側夫人,眼神裏滿滿的都是厭惡,“誰允許你進我的屋子了?滾出去!”
這個賤人害得她爹和她娘離心還不夠,現在還要把手伸到她的屋子裏來嗎?
做夢!
她是莊府正兒八經的主子姑娘,秋屏就算是從姨娘抬為了側夫人,在她眼中依舊是個奴才。
秋屏搖搖頭,看莊玉瑤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六姑娘,你別鬧了。”
“這幾日為著你的事,老爺整宿整宿地睡不著,你瞧瞧他的鬢邊都生了許多白發。”
“不為別的,你就當是心疼心疼自己父親,六姑娘,你好好聽話,別再讓老爺為你操心了好嗎?”
她那溫柔好看的眉尖輕輕蹙著,麵上也是布滿愁容。
仿佛她真心為莊玉瑤操心似的。
莊玉瑤卻恨透了她這樣的語氣,眉目一立,纖指漂亮的玉指指著秋側夫人便罵道:“誰要你在這裝好人!”
“下賤的東西,滾!”
莊崇山臉色陰沉,語氣裏是濃濃的怒意,“莊玉瑤!”
他抬腳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就要往莊玉瑤臉上狠狠一扇。
秋屏趕忙攔在了他跟前,蹙著眉勸道:“老爺冷靜啊,姑娘家是不能打的,莫要為了這點子事傷了你和六姑娘的父女情分。”
莊玉瑤氣紅了眼。
隻覺得現在的秋屏惡心透了。
大家都是女子,這賤人裝溫柔善良給誰看?
但真以為她不知道秋屏這張看似溫柔的麵皮
莊玉瑤氣急,手比腦子更快,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抬手將秋側夫人推到了一邊,“滾開!誰需要你這個賤婢在這裝好人!”
這一推,秋屏的肚子就正好撞上了堅實的花梨木桌。
豆大的汗珠瞬間就從額頭上湧了出來,秋屏麵無血色,捂著自己的肚子,身子卻癱軟地往邊上栽去。
莊崇山立刻將人攬住,就見秋側夫人的臉色慘白如紙,他心中發寒,手甚至不受控製地有些發抖。
莊玉瑤和迎春也完全傻了眼。
莊崇山趕忙將人打橫抱抱起,手下卻摸到了一片濡濕。
他的心瞬間就涼了好幾分。
莊玉瑤麵色發白,手一抖,立刻哭出聲來。
她下意識地拽著莊崇山的衣袍,蠕動嘴唇為自己辯解,“我……我沒有……我沒有用很大的勁。”
“我就是輕輕一推,根本就推不動她,她是故意撞上去的!”
“她在陷害我!”
秋屏眼下已經暈了過去,眼睛閉著,聽不到她的喊冤。
更不能為自己辯解。
然而,莊崇山卻扭過頭,麵色不帶一絲感情地一腳將莊玉瑤踹開,“滾!”
他看莊玉瑤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
更像是在看一個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莊玉瑤本就好幾日都未曾好好吃過飯,哪裏經受得起莊崇山這樣毫不留情的一踢。
她如一隻斷線的風箏般狠狠摔在地上,唇邊猝然吐出一口血。
莊玉瑤就那麽摔在了迎春來不及收拾的碎瓷片上。
右臉頰瞬間一片濡濕血紅,有幾顆小小的碎渣子,甚至狠狠地嵌進了莊玉瑤的肉裏。
莊玉瑤尖叫著哭喊:“我的臉!”
然而眼淚落在傷口上,隻會讓臉更痛。
整個屋子裏都是她尖叫的哭喊聲。
可她的父親莊崇山,隻是抱著秋側夫人走遠。
莊玉瑤哭的那樣子悲戚無助,哭的那樣聲嘶力竭,那般淒慘可憐。
莊崇山卻始終連頭都未曾回過一下。
甚至連腳步都未曾有過片刻的停頓。
迎春嚇得整張臉都白了,慌亂的將莊玉瑤扶起,瞧見對方臉上那樣淒慘的傷口後,瞬間嚇得三魂沒了七魄。
迎春手抖著。
外頭下了雪,簌簌落下的雪聲在她耳邊響起。
迎春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今年的冬天竟然這樣的冷,冷到她遍體生寒。
冷到她哆嗦著唇齒,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姑……姑娘……你……”
她鬆開莊玉瑤的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步子不自覺地往後退。
太可怕了!
這樣的傷口實在是太過駭人!
“我的臉怎麽了!”莊玉瑤尖叫著,心中升起無限的恐慌。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鏡子麵前,就瞧見那張布滿碎瓷片渣,麵目猙獰布滿血汙的臉。
頓時痛苦地悲啼出聲,整個人經受不住打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