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好厲害的一張嘴莊婧溪分明是笑著的。
作者:白團小芋圓      更新:2022-07-22 21:31      字數:8510
  第135章 好厲害的一張嘴莊婧溪分明是笑著的。

  可莊子逸分明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心死的麻木。

  他想說些什麽。

  可是他嚅動嘴唇,卻發現什麽話也說不出。

  他該說些什麽?

  替趙惠蘭分辨嗎?

  嗬,趙惠蘭為了權力,去算計一個小姑娘,完全不顧對方的死活。

  她甚至還想將一切的罪責推到阿婧頭上,讓阿婧代她受過。

  權力二字迷人眼,人心不足蛇吞象。

  趙惠蘭做出這種事,他又有什麽好為她分辨的呢?

  有那麽一瞬間,莊子逸甚至希望趙惠蘭沒生過他。

  也許這樣,他就不會有一個這樣刻薄惡毒的生母。

  最可笑的莫過於,他的好母親費盡心思挑選的好女婿,不過是個朝秦暮楚見異思遷的下作小人!

  莊婧溪垂下眼,低低地歎了口氣。

  羽睫掩飾了她眸中的情緒。

  因此也無人知道她是歎息多一些,還是嘲諷的情緒多一些。

  她抬眸去看莊子逸,好看的眉眼卻皺著,“我知道,你也不是從生下來開始就對我厭惡有加。”

  “是有人告訴你要這麽做,你是有樣學樣,你不過是聽了你母親的話。”

  她並不是打算替原主原諒莊子逸。

  她是想在莊子逸的心中再添上一把火。

  她側過頭,光影照過來,莊子逸隻能看見她模模糊糊的側臉。

  她道:“你和莊明禮莊雲衍他們不一樣,你坦率直接,他們卻是利益至上。”

  “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然而你們是至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為了將莊玉瑤送上皇後之位,趙惠蘭今日可以想法子毀了陸綰綰的臉,他日她又會如何?”

  莊婧溪揚起唇,眸中的諷刺清晰分明。

  她扭過頭去看莊子逸,一針見血地問:“可是你看,沈從安值得嗎?”

  “倘若他隻喜歡莊玉瑤,對她忠心不二。我倒也佩服他,然而你們捫心自問,他是這樣的人嗎?”

  沈從安自然不是。

  若他是,他也就不會和莊玉瑤是一對了。

  正如莊玉瑤不是真正的單純善良天真爛漫一樣,沈從安也不是真正的情深義重。

  莊子逸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莊婧溪的問題卻還在繼續,“他接近陸綰綰,是為了她背後的陸家,那他接近莊玉瑤,又是為了什麽?”

  自然是為了趙家的錢財。

  也為了將他那幾個年輕有為的哥哥收入麾下。

  莊子逸不是傻子,莊婧溪稍加比喻,他就能看透事情的本質。

  莊婧溪彎起唇,輕笑道:“這邵京城的貴女不止陸綰綰一個。”

  “沈從安今日能為了兵權接近陸綰綰,明日也能為了別的去接近旁的女子。”

  沈從安還未娶妻。

  隻要不逾越了禮數,他和旁的女子走得近一些,也無人會說他什麽。

  不得不說,在算計女子這一方麵,沈從安還真是個中翹楚。

  莊子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捏緊了拳頭,咬牙道:“他這個渾蛋!”

  莊婧溪眸光一動,魚兒上鉤了。

  她唇角緩緩綻放出一個笑,笑容端的是明媚無邊,卻也諷刺無比。

  她帶著一種近乎刻薄的嘲諷問:“若是有人上鉤,而對方的身份又比莊玉瑤高,莊府又能如何?”

  “難道要把莊玉瑤塞過去給沈從安做妾嗎?”

  莊府投注了這麽多。

  可不是為了送自家如珠如寶,捧在掌心寵著長大的寶貝嫡女去做妾的。

  皇家的妾,地位再尊貴也是妾。

  而做妾是個什麽下場,看莊府後院的女人就知道了。

  若主母是個好說話的,還能安生活著。

  若碰上了趙惠蘭這樣的主母,怕是隻有死路一條了。

  這一點,莊婧溪想得到。

  莊子逸自然也想得到。

  想到古往今來那些妾室的下場,莊子逸不由得渾身發冷。

  莊玉瑤就算再表裏不一,再怎麽讓他失望,那也是他莊子逸的妹妹。

  他護了她那麽多年,寵了她那麽多年。

  不可能一夕之間,就全然不顧她的死活。

  他再如何,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妹妹去送死啊!

  莊婧溪一瞬不瞬地盯著莊子逸。

  她將他的失魂落魄看在眼裏。

  也將他額頭上的冷汗盡收眼底。

  她步步緊逼,又咄咄逼人地問:“以莊玉瑤的心性,你真的覺得,她能在後宅中廝殺出一片天嗎?”

  自然不能。

  莊玉瑤是有些小聰明。

  她能不動聲色地挑起莊府眾人對原主的排斥。

  足以證明這人不是個蠢的。

  可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那是因為,莊家四兄弟都對莊玉瑤寵愛無比,他們都護著她。

  也正好他們眼裏都沒有原主這個妹妹。

  若換成原主,挑撥的話就算說了一千遍一萬遍,也影響不到莊玉瑤分毫。

  可沈從安不是莊玉瑤的哥哥。

  他這樣的人最看重的也是他自身的利益。

  “後宅裏的硝煙彌漫是看不見的,高門大戶中,想要逼死一個人的方法不計其數,更何況皇家。”

  莊婧溪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講給莊子逸聽。

  夏日裏的天,明明這樣的熱。

  莊子逸卻覺得渾身發涼。

  莊婧溪看著他,又問:“你能保證,莊玉瑤有本事擠掉沈從安的那些女人,最後平步青雲嗎?”

  “你能保證,她可以安然無恙的在那女人的廝殺中活下來嗎?”

  “萬一她在那些女人的手裏送了命,你該如何?你舍得這個妹妹嗎?”

  她說的每一個字。

  都踩在莊子逸的命脈上。

  莊子逸不敢往深處想。

  他甚至不敢閉上眼睛。

  他怕閉上眼,就會看到莊玉瑤慘死的畫麵,就跟莊府後院那些無緣無故就死了的姨娘一樣。

  莊婧溪最後看了他一眼。

  隔著日頭的光,她輕聲道:“你好好想想沈從安到底是不是良人,好好想想他會護著莊玉瑤到什麽程度。”

  “不過,事情也不可能像我說的這麽壞,沒準莊玉瑤是可以做周王妃的。”

  然而做了周王妃又怎麽樣?

  能保證沈從安的後院,不會再有別的女人嗎?

  倘若不能,就又繞回到了女子如何在硝煙彌漫的後宅中活下來的話題內。

  莊子逸渾身發涼,直愣愣地看著莊婧溪。

  他感覺自己其實也沒有認識過這個四妹妹。

  他能不知道莊婧溪這話,其實也有挑撥離間的成分在嗎?

  可她一字一句正中要害,令他心甘情願地咬了她的鉤子。

  莊子逸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莊婧溪一眼,道:“我知道該怎麽做。”

  隻是結果如何,他心知肚明。

  莊子逸的身影逐漸遠去,莊婧溪收回目光,眸光平靜得仿佛就沒發生過此事。

  耳邊,響起了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

  江寒鈺好整以暇,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揚眉道:“好厲害的一張嘴,論起離間挑撥,誰也及不上你。”

  第136章 本王娶誰都不會娶你莊婧溪轉過頭,瞥他一眼,“你倒是耳力超群。”

  江寒鈺仿佛沒聽出她夾槍帶棒的嘲諷,眸光清清淡淡地從她臉上掠過。

  他身姿欣長,於矜貴中透著冷淡沉斂,銀白色的麵具在陽光下透著微光。

  教人無端生了幾分窺探之心。

  想要撥開雲霧,看看麵具下的那張臉,究竟是如傳言般慘絕人寰,還是容色無雙。

  江寒鈺輕笑,眸色稍深,“前朝開國之君文帝,繼位時,南邊突厥虎視眈眈。”

  “有臣子獻策,不如利用突厥王室的內亂,引得突厥王室互相猜忌提防。文帝欣然采納,此計果然奏效,突厥內鬥不斷,王室子弟互相殘殺。文帝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

  這個故事並不新鮮。

  莊婧溪自然也是知道。

  於是她麵無表情地掃了江寒鈺一眼,眸光微涼,“你有話可以直說。”

  江寒鈺眸色深了深,好整以暇地看著莊婧溪。

  他很誠懇地給出了評價,“挑撥離間這一招,算是被你玩得爐火純青。”

  莊婧溪盯著他,唇角溢出一絲譏諷,她反問道:“是又如何?”

  “我是在挑撥離間,然而我從頭到尾,可有半句在信口胡謅?”

  不隻是江寒鈺聽出來了她在挑撥離間。

  莊子逸也聽出來了。

  然而那又怎麽樣呢?

  江寒鈺唇角的弧度緩緩往上揚,他看了眼莊婧溪,眸中掠過一絲看好戲的光,“這便是你的高明之處了。”

  “讓人心甘情願地成為你手上的一把刀。”

  莊婧溪的麵容清晰地倒映在他眼底。

  外頭的人說莊四姑娘貌似狐仙,這話原也沒錯,卻也談不上對。

  江寒鈺的眸中泛著幽深的寒芒。

  他倒覺得,她就是隻狐狸。

  莊府的那群人,如何與這隻狐狸鬥?

  莊婧溪瞥了一眼江寒鈺,抬腳往浮萍居的方向走。

  不出意外地,江寒鈺不動聲色地與她並肩而行。

  回楚王府也是這條道,她也不能說是江寒鈺跟著自己。

  落葉吹到莊婧溪的肩膀上,她麵無表情地將它掃開,卻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江寒鈺。

  她道:“莊府那樣的家族,從外頭動手,遠不如先讓他們裏頭先亂起來。”

  她不會忘記陸家上一世的結局。

  看在莊老夫人和莊素素的麵子上,她不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莊府也落得個被滿門抄斬的結局。

  但莊家和沈從安是不能夠再繼續攪和在一起了。

  她是可以一點一點地瓦解莊家人的美夢。

  是可以溫水煮青蛙般,一點一點地擊垮莊家人對沈從安的信任。

  可是沒這個必要。

  那樣太慢了,也收效甚微。

  她可以從裏頭將這一池平靜的池水攪得風雲湧動。

  就像江寒鈺剛才給她講的那個故事一樣。

  文帝利用突厥王室的內亂,將王室的矛盾無限放大,令整個突厥內鬥不斷,無暇顧及中原這邊。

  她也要將莊府和沈從安之間隱藏的矛盾調到明麵上。

  莊玉瑤是維係和周王府關係的紐帶。

  沈從安為了讓莊玉瑤喜歡上他,費了不少心思。

  莊崇山本就有野心,而沈從安看起來勢頭最好。

  恰好自己的女兒也喜歡對方。

  於是沈從安便以心疼女兒為借口,順水推舟地站在了周王的隊伍中。

  步步為營,費盡心思地讓一個女子喜歡上自己,隻要有情深二字做擋箭牌,便是之後美人知道真相,也很難責怪他。

  誰會忍心責怪這樣的一個人呢,畢竟對方沒什麽惡意,僅僅隻是喜歡自己罷了。

  可倘若,所有的情深和喜歡不過一個借口。

  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呢?

  所有的喜歡和情深一旦變質,摻雜了利用野心。

  這個時候,被利用的美人知道了真相,還能感動得起來嗎?

  會不會惡心的想吐呢?

  且看吧,一場好戲就要開始上演了。

  這場戲,莊婧溪想看,江寒鈺也想看。

  江寒鈺眸色深了深,倏地轉過頭,笑意頗深,“說起來,你也姓莊。”

  “莊婧溪,按理來說,你其實沒道理和莊家過不去,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算是你的家人。”

  當然,也隻是某種程度罷了。

  還有一點江寒鈺很好奇。

  莊婧溪分明看著對莊府的人有很深的成見。

  但這種成見好像與她己身無關。

  更像是一種利益上的爭鋒衝突。

  若說她這麽做,是因為對莊府這麽多年的無視和苛待感到懷恨在心,所以非得毀了莊府。

  倒也不見得。

  因為她看莊子逸莊明禮等人的目光是格外平靜的。

  平靜得仿佛是對待一個陌生人。

  江寒鈺查過。

  莊婧溪並沒有被調包。

  她就是活生生的莊府四姑娘。

  然而任誰也想不到,如今巧舌如簧殺人不眨眼的女子,從前是柔柔怯怯,連話都不曾高聲說過,連隻雞都不敢殺的小姑娘。

  直覺告訴江寒鈺,她身上似乎藏著很深的秘密。

  莊婧溪瞥了江寒鈺一眼,眸色冷淡,“希望你也有一群這樣的家人。”

  “對你非打即罵,好的從來想不起你,一有禍事就想著把你推出去。”

  “還想著把你嫁給一個,殺人如麻命不久矣天生貌醜的煞神,甚至還巴不得你死在對方手上。”

  前麵的那一段,江寒鈺姑且可以認為她是在諷刺莊家人。

  後麵這幾句就是在當著他的麵陰陽怪氣地罵他了。

  江寒鈺遞給莊婧溪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目光挑剔地看著對方。

  他微微轉動著手裏的玉扳指,笑意微冷,戲謔道:“莊婧溪,你放心好了,我娶誰都不會娶你。”

  “你沒機會死在楚王府。”

  莊婧溪翻了個白眼。

  心頭止不住地冷笑。

  他這話,她怎麽就聽著這麽不順耳呢?

  什麽叫你沒機會死在楚王府?

  搞得好像她巴不得自己死在他手底下一樣。

  她又不是腦子抽了。

  莊婧溪微微一笑,非常誠懇地回敬道:“那就多謝楚王殿下不殺之恩了。”

  她說完,還非常客氣地祝福道:“殿下一定會娶到一個,美若天仙善解人意溫柔賢惠的王妃的。”

  江寒鈺冷眼看她,目光似有嘲諷,“客氣了,莊四姑娘定然也會嫁得一個貌似潘安長命百歲的夫君。”

  第137章 莊府可不能從裏麵開始亂啊莊婧溪麵上端著假笑,在自己給江寒鈺的祝福中默默往心裏加了一句,除非對方眼瞎。

  很不巧,江寒鈺也是這樣對她的。

  這場談話,最後終止於兩人的商業假笑。

  莊婧溪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畢竟江寒鈺那個家夥,主要是想看戲。

  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江寒鈺怎麽樣,她是不會在意的。

  夜深人靜,莊婧溪忙完手頭的事,順手將燈芯一剪,閉上眼睛,等待明天的好戲登場。

  第二日清晨,莊崇山下完早朝回來,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整個莊府仿佛都被愁雲籠罩著。

  趙惠蘭身子踉蹌了一下,還是身邊的丫鬟扶住她,才避免了她失態摔倒。

  趙惠蘭抓著丫鬟手腕的手那隻手,不自覺地用力。

  那丫鬟吃痛,卻不敢叫出聲來。

  趙惠蘭仍未察覺,隻是有些惶恐不安地看著莊崇山,“陛下命你押送冬衣藥材,巳時就隨著護送軍隊出發?”

  “這樣的事怎麽會交給你來做?這京中的武將都死絕了嗎?”

  話音才落,莊大公子莊謹之便蹙起了眉頭,“母親慎言!”

  趙惠蘭自知說錯了話,趕忙閉上嘴。

  莊崇山滿目陰沉,冷冷地瞥了趙惠蘭一眼,“京中防衛何等重要,陛下既然這麽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一介婦人,不可妄議聖上。”

  若不是孩子們差不多在場。

  莊崇山恨不得給趙惠蘭一個巴掌。

  這個蠢貨居然還有臉問他,陛下怎麽會突然派他去押送這些東西。

  還不都是這個惡毒的蠢婦惹的禍事!

  莊雲衍也是滿目愁容,“爹,咱們向來與陸家沒有過節,陸將軍怎麽會突然向陛下提議此次由您護送這批東西?”

  他想不通。

  按理來說,有阿婧在,不管怎麽樣,陸家都不該針對莊家才對。

  可是為什麽這才沒多久,陸家就開始明晃晃的針對他們了?

  莊謹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兄弟倆對視了一眼,均是沒說話。

  莊明禮知道內情,他看了一眼身邊空蕩蕩的位置,藏在袖下的拳頭不由得緊了緊。

  從前,莊子逸都是站在他邊上的。

  可是昨兒個,他的那個四弟,自從出去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這還是莊子逸第一次賭氣不回家。

  竟然是因為莊婧溪那個白眼狼。

  趙惠蘭在聽到陸家兩個字的時候,心下狠狠一抖。

  在觸及到莊崇山那陰沉至極的目光時,她的心更是涼了一截。

  完了。

  莊崇山本就因為那些狐妹子和那幾個庶子庶女的死,對她成見頗深。

  如今更不必說了。

  趙惠蘭臉色蒼白,唇齒有些發抖。

  她不敢去看莊崇山的眼睛,隻是道:“路途遙遠,我先去替你準備東西了,你此去,務必小心。”

  趙惠蘭雖然對朝中之事不甚了解。

  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這一路上,又是要諸多打點。

  一想到這些,趙惠蘭就有些頭疼。

  隻盼望著此行能夠順利吧。

  趙惠蘭心中又有些怨懟。

  她怨恨陸家人如此不依不饒。

  也怨恨二皇子沈從安就這麽作壁上觀,就這麽看著她夫君接下這樣一個燙手山芋。

  趙惠蘭對朝中之事再怎麽不了解,也知道陸仲齊提議讓她夫君押送這些東西,就是不安好心。

  可沈從安就不會幫忙阻止一下嗎?

  再怎麽說,莊府和他也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可他居然就任由陸家針對莊家!

  這樣的人,以後真能夠護瑤瑤平安嗎?

  又真的能一心一意的對待瑤瑤嗎?

  趙惠蘭還未發現,自己已經對那個,從前怎麽看都十分滿意的“女婿”有了幾分不滿。

  莊崇山又何嚐不是呢?

  隻不過莊崇山到底也知道,陸家勢大,沈從安不好出麵得罪。

  何況沈從安不知事情原委,不貿然出手也是對的。

  但知道歸知道。

  想讓他心中毫無芥蒂,這也是不可能的。

  莊崇山幾個孩子打發走,獨獨留下了莊明禮。

  莊崇山滿麵愁容,他拍了一下莊明禮的肩膀,歎聲道:“我就知道,事情不會就那樣算了。”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希望陸家不要揪著此事不放才好。”

  莊明禮的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蒼蠅,“四妹妹和陸家此舉有些過了。”

  “她全須全尾的,沒有受到半點損害,為何偏偏要這麽不依不饒?”

  莊崇山又是沉沉地歎了口氣。

  他擺擺手道:“現在再說這些,也毫無意義。”

  莊崇山目光變得悠長深邃,轉頭問莊明禮,“你四弟昨夜一夜未歸,是嗎?”

  莊明禮沉默了一下,心中對於莊子逸的行為很是不滿。

  他道:“自從四妹妹回京,四弟就開始性情大變。這一次,也是因為她。”

  莊崇山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覺得頭疼的很。

  孩子們的事他向來不怎麽管。

  畢竟教養兒女,是趙惠蘭要做的事。

  他不過偶爾問一問孩子們的功課。

  後來幾個孩子大了,他就連功課也很少問了。

  畢竟除了莊子逸,他的其他幾個孩子也在慢慢步入仕途,他相信他們日後定然有大作為。

  然而他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的風向開始有些變了。

  整個莊府似乎已經有了分崩離析的前兆。

  莊崇山心中立刻警惕起來,趕忙叮囑莊明禮:“我今日就要啟程,沒有那麽多時間操心別的。”

  “明禮啊,你四弟他年紀小,最是容易受人挑唆。你可千萬要勸著他點,莫要讓他走了歪路。”

  “突厥王室是怎麽不成氣候的?前車之鑒擺在這,咱們莊家可不能重蹈覆轍啊。”

  莊明禮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莊府若內部開始分崩離析,屆時外麵的人,稍微做點什麽,莊府就會被一擊即潰。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莊明禮臉上頭一次顯露出焦急的神情。

  他眉頭狠狠地一擰,“父親,孩兒知道了。我立刻去尋四弟,父親放心,您所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他絕不允許有人妄圖從裏麵瓦解莊府。

  莊崇山欣慰地點了點頭。

  莊明禮麵色沉肅,轉身出去了。

  他得找到莊子逸,要勸慰幼弟莫要聽信了小人的讒言。

  第138章 人在家中坐好感天上來整個邵京城,與莊子逸最要好的人便是韓彥。

  莊明禮一向是不怎麽看得上韓彥這個人,對方平日裏放浪形骸無所事事,瞧著實在是太過不守規矩。

  在莊明禮看來,莊子逸的恣意散漫,都是跟韓彥學的。

  然而他要找到莊子逸,就得去尋韓彥。

  是以莊明禮不情不願地走到韓宅門口,卻聽得小廝說,韓彥出去了,不在府中。

  莊明禮隻能忍著脾氣溫聲問:“你可知你家公子去了何處?”

  小廝想了想,撓頭道:“公子一向行蹤不定,不過這兩日,他總愛往城北的石川巷跑,莊大少爺倒是可以去那邊瞧瞧,興許就碰上了呢。”

  城北的石川巷,住的都是些貧苦人家。

  韓彥沒事跑那裏去做什麽?

  莊明禮看了一眼自己的錦靴,又看了看自己的石青色錦袍。

  他不由得伸手捏了下自己的眉心,心道這身衣服怕是要廢了。

  偏僻的裏巷,入眼皆是土階茅屋,隻有寥寥幾家是白牆黑瓦。

  說是白牆黑瓦也不對,經過這麽久以來的雨打風吹煙熏火燎,白牆早就被刻染上了一層濃濃的灰。

  一眼望過去,仿佛頑固難消的汙漬。

  路過的百姓,均是粗布麻衣,穿著蒲草鞋。

  錦衣錦靴的富貴公子莊明禮往那一杵,不用旁人說,他自己也察覺到了他本人與這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鋪在地上的青石,已經有些鬆動了。莊明禮一個不慎踩了個空,身子不穩往邊上一晃。

  那雙瞧著價值不菲的錦靴就踩入了淺淺的水的泥坑中。

  在陽光下會閃著漂亮光澤的衣擺,濺上了好幾個泥點。

  瞧著真是好不狼狽。

  韓彥穿著瞧著不甚特別的黑色常服出現在他麵前。

  見到莊明禮,韓彥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眼下莊子逸不在,韓彥也就懶得維持表麵上的和諧,不鹹不淡地問:“你怎麽來了?”

  莊明禮這樣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何不食肉糜的富貴公子,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在石川巷?

  石川巷是貧苦百姓才會待的地方。

  從來就跟莊明禮這種王孫公子不搭邊。

  莊明禮見著韓彥,眉頭皺得更深,他開門見山地問:“你沒事跑來這裏做什麽?我四弟呢?”

  韓彥這暴脾氣差點沒控製住給莊明禮一拳。

  他笑意微冷,“不知道,你四弟不見了,你不去找反而跑過來堵我?”

  莊明禮表情更冷,他又低頭看了一眼髒汙的衣擺,眉頭皺得更深,“倘若不是想知道我四弟下落,你以為我會願意來這種地方?”

  莊明禮眼中的嫌棄,被韓彥看得分明。

  韓彥雙手抱胸,他瞥了一眼莊明理髒汙的衣擺,忍不住刺了對方一句,“嫌髒,就不要過來。”

  他又冷聲道:“昨天莊子逸沒來找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他說完,再不理會莊明禮,轉身就走。

  莊明禮隻以為韓彥是在敷衍自己,耐著性子跟上。

  卻在拐角處,遠遠地瞧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個子高挑的姑娘,戴著麵紗,衣衫素淨,頭上隻簪了一根素銀的簪子,正側著臉給一個老嫗診脈。

  她身上衣裳的料子很簡單,是尋常百姓也能買得起那種。

  不像他,瞧著就與這裏格格不入。

  這個姑娘,便是化成灰,他也認得。

  是那個在他眼中離經叛道,忤逆不孝,刻薄惡毒的四妹妹莊婧溪。

  莊婧溪在他麵前,是盛氣淩人,飛揚跋扈。

  是表裏不一,慣會倒打一耙裝可憐。

  可她現在,卻收起了那副令他覺得十分討厭的麵孔,顯得十分平易近人。

  縱然他離得遠,可他還是能瞧見,她眼睛微微地彎著,也不知她說了什麽,旁邊的老翁幼童,均是露出了笑容。

  韓彥停下腳步,扭過頭看莊明禮,伸手將對方推得遠了些。

  莊明禮被這麽一推,瞬間有些惱怒,“你要幹什麽?”

  韓彥冷眼看他,“應該是我問你要做什麽才對。”

  他目光頗有些咄咄逼人地凝視著莊明禮,“怎麽,你又想同上次一樣對你妹妹大打出手麽?”

  韓彥尖銳的態度,令莊明禮從方才的恍惚中回過神。

  莊明禮眉頭狠狠地擰著,用打量的目光看著韓彥。

  他覺得韓彥的態度有些不正常。

  這人似乎有些過於護著莊婧溪了。

  莊明禮表麵上壓抑著怒火,實則藏著試探,“我要不要教訓妹妹,與你何幹?你是她什麽人,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

  韓彥扭動了一下手腕。

  他看莊明禮這廝不爽很久。

  麵對莊明禮如此挑釁的話,他也不生氣,而是下巴高抬,冷道:“你可以試試,你若敢動她半根頭發,且不論她會如何教訓你。你且算算,你能扛得住我幾招?”

  韓彥隻是個紈絝子弟。

  並不代表他真的是個驕奢淫逸的繡花枕頭。

  莊明禮這樣弱不禁風的讀書人。

  他一拳就能打趴下。

  莊明禮倏地冷了臉。

  他若是還聽不出來韓彥話裏對莊婧溪的維護,那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難怪韓彥一個驕奢淫逸的紈絝子弟,突然一反常態地跑來石川巷這種無從下腳的地方。

  原來是衝著莊婧溪來的。

  莊明禮冷笑,眸中掠過了一絲諷刺,視線遠遠地落在正在給人看診的莊婧溪身上。

  他又收回目光,挑剔地看了一眼麵前的韓彥,“你是因為被她吸引,才跑來這裏的吧?”

  被人這麽直截了當地戳破了心思。

  韓彥也不尷尬,也不惱羞成怒。

  而是要笑不笑地看著莊明禮,“是又怎麽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與你何幹?”

  他承認,他是對莊婧溪有了一種微妙的好感。

  雖然他和莊婧溪隻見過兩次,連話都沒說上兩句。

  但誰讓她長得好看呢。

  他是個審美正常的男人,每每瞧見她,他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但若是因此心動,倒也不至於。

  實在是他家裏有個上了戰場立下軍功的大哥,一天能八百遍不重樣地誇讚莊婧溪。

  他大哥是陸將軍手底下的兵,之前在戰場上差點送了命。

  是莊婧溪一劍挑開了北狄人的刀,讓他大哥活了下來。

  他大哥對莊婧溪的景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這也就讓見過莊婧溪兩次的他,不由得在心中對她有了幾分好感。

  【作者有話說】

  莊婧溪:強行安利到也沒必要,這一波屬實是人在家中坐,好感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