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桂蘭的話說出來後, 現場出現了幾秒的鴉雀無聲。

  　　那純屬是被她無語到了。

  　　什麽？

  　　李桂蘭竟然不願意跟明秋分獎勵？

  　　她腦子沒壞吧？

  　　先不說人家明秋確確實實擊敗抓到逃犯，就說人家救了她和她孫子一命，光這一點, 有點良知和懂得知恩圖報的人都會主動給錢的吧？

  　　結果她竟然不願意？

  　　李隊也被李桂蘭的語出驚人震到了, 還以為自己聽錯, 不確定的追問道：“這位大娘, 你說什麽？你不願意跟明秋同誌分獎金？”

  　　李桂蘭一副鑽錢眼子裏的道：“當然不願意了，你們公安局說了的, 誰發現了線索就給一百塊錢，那我就是發現線索的人啊, 明秋在我後麵, 當然不能分我的錢了！”

  　　那可是一百塊啊，她兒子兩個月的工資啊！不是一塊錢！

  　　而且對於他們這些農民來說, 一年到頭省吃儉用，賣糧食賣蔬菜，再賣點其他的手工活，都難以攢到這麽多錢，憑什麽要她分出去！

  　　她絕不允許！

  　　李隊皺起眉頭，“大娘, 你可能有點誤會, 我們指的發現線索, 是要確確實實讓我們抓到犯人的, 你第一次提供的線索, 並沒有準確指向逃犯的動向，反而是這位明秋同誌一下子發現逃犯的蹤跡並抓到, 而且她還救了你和你孫子。”

  　　“就是啊, 李大娘, 你不能忘恩負義啊。”村民們再也憋不住，站出來幫明秋說話。

  　　倒也不是百分百的好心，而是有些人嫉妒李桂蘭一個人拿一百塊，有點看不慣，現在得知她要和明秋分，那麽一人可能就五十，大家心裏瞬間舒坦多了，也就更願意幫明秋說話。

  　　“李大娘，你是覺得你和你孫子的命不值得跟明秋分一點獎金嗎？也太那個了吧，做人還是不要太摳門了。”

  　　“李大姐，你這就做得有點不對了，我們剛剛都是親眼看到了明秋怎麽救你和小虎的，若不是她，小虎可能都被逃犯綁架了。你想想看，如果真那樣了，你就算有一百塊你也開心不起來吧？”

  　　李桂蘭被大家說得有點麵子上掛不住，她知道自己不願意分錢，大家肯定指責她，但她也是沒辦法啊，一百塊誰願意拿出去分？

  　　再說了，她又沒叫明秋救她。

  　　李桂蘭完全被金錢迷住眼，她理直氣壯的低吼道：“明秋救我是她的事，我又沒叫她救。再說了，這完全跟我發現線索是兩碼事，大不了我一會兒拿一斤玉米麵給她，但這一百塊必須是我的！”

  　　明秋拳頭捏響，她第一次知道一個人的市井可以討厭到這種程度，這個李桂蘭真的惡心到她了。

  　　陸珩察覺到明秋動怒，溫熱寬厚的大掌包裹住她攥成拳的小手，輕輕對她搖了下頭。

  　　他相信現場的警察和書記會公正的裁決這件事的。

  　　反倒是她動怒打人，容易占據下風。

  　　明秋明白這個道理，抿了抿唇，勉強壓下怒火。

  　　李隊這下子確確實實被李桂蘭惡心到了，她怎麽說得出口人家救她不關她的事？

  　　真就是為了錢命都不要了是吧？

  　　李隊剛剛還對李桂蘭很尊敬的，現在直接拿出公家人的做派，沉聲嚴肅道：“這獎金的分配不是你我說了算的，要領導來做決定，你跟我在這裏說這種話也沒有用，但我明確的告訴你，明秋今天的功勞就是比你大，她肯定是要分錢的，或許還分得比你多。”

  　　“什麽？”李桂蘭如遭雷擊，她還以為分錢頂多是分一二十出去，結果明秋還可能分得比她多？

  　　所以說，她自己可能才是分一二十塊錢的那個？

  　　“不不，警察同誌，這不對啊，不能這樣啊，我是第一個發現線索的，錢怎麽著都該給我啊。”李桂蘭急得不行，她的錢啊，這些都該是她的錢啊。

  　　大隊書記趙衛國再也聽不下去了，李桂蘭的做派真是把他們大隊的臉都丟盡了，他拉著臉站出來道：“警察同誌，你們就先回去吧，李桂蘭和明秋之間的矛盾我來解決，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你們隻需要按照你們的章程走就行。”

  　　李隊聞言，感激的點了點頭，他的確不想在這裏繼續跟李桂蘭拉扯一百塊該怎麽分了，本來是很好的立功機會，她不珍惜，搞得場麵如此難看，實在是目光短淺。

  　　他看向趙衛國道：“好，這裏就交給書記你，我先回去了。”

  　　他的兩個屬下已經先押著逃犯坐進車裏，都在等他，他趕緊和書記握手道別，又和明秋以及她身邊器宇軒昂的陸珩握了握手，然後跟其他村民揮手再見，和另一個同事坐上小轎車離開。

  　　明秋羨慕的看著那輛越野車，小聲對陸珩道：“咱們什麽時候也能買一輛啊。”

  　　陸珩目光堅定道：“隻要我們努力，會有的。”

  　　現在是1980年，剛好改革開放兩年，正是個體戶和公司爆發的時間段，很多未來的富豪都是在這個時間段發家的。

  　　他爺爺奶奶就是，所以他相信他和明秋也會的，隻要膽子夠大，眼光夠用，賺到第一桶金後，錢滾錢，就會快很多。

  　　不過這第一桶小小的金……

  　　陸珩側眸看向又在跟書記鬧的李桂蘭：“書記，你要公平處事啊！我第一個發現的線索，這錢怎麽能分出去？而且剛剛警察同誌還說明秋會分得更多，這不合理啊，是你親口說的，發現線索的獎勵一百塊，現在不能說不給就不給了啊。”

  　　大隊書記趙衛國沒好氣道：“說了不給你嗎？你怎麽那麽無理取鬧，你和明秋都發現了線索，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全村的人都看到了的，你難道還想抹殺人家明秋的功勞不成？”

  　　“可我是第一個！”李桂蘭非要逮著這一點說事。

  　　趙衛國道：“我可從沒說過第一個發現就會給全部的獎金，我隻說過發現線索會有獎金一百塊，但具體怎麽獎，我從來沒說過，你不要自己臆想一些不該有的就在這鬧。還有人家明秋救了你和小虎，你們家難道一點表示都沒有？秀梅，學城，還有陸二叔你們說呢？”

  　　陸建輝陸學城王秀梅三人沒有一個出聲的，實在是他們沒有李桂蘭那麽豁得出去，他們還是要臉的。

  　　當然，不是說他們願意分錢給明秋，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畢竟一百塊啊，那可不是小錢。

  　　所以現在被大隊書記點名，幾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李桂蘭拚命給自己的兒子使眼色，讓他站出來說兩句。他是家裏讀書最多的，又是他們隊唯一一個在廠裏上班的工人，李桂蘭非常相信兒子可以幫助她保住屬於他們的錢！

  　　陸學城接收到母親的暗示，有點為難的抿了抿唇，但眼珠子卻是精明的在陸珩明秋和自己娘之間轉。

  　　最後沉思片刻，他也沒經受住一百塊的誘惑，自認肚量大的站出來，看著陸珩親昵道：“弟弟啊，你媳婦兒今天救了我娘和我兒子，我非常感激，但我娘好歹是你們的二嬸，我兒子是你們的小侄子，明秋救她們也相當於是救自己。所以我覺得吧，咱們兩家有些事情就別分那麽清楚了，不如這樣吧，到時候一百塊錢下來，我們家分你二十，再給你們十斤玉米麵和十斤麵粉怎麽樣？”

  　　陸學城此話一出，陸珩和明秋同時笑了。

  　　他們兩個看起來像是腦子不好的人嗎？

  　　陸學城是怎麽一本正經的在那套近乎坑他們的啊？

  　　人家警察明確說了，明秋分的錢更多，那她為什麽要同意自己隻拿二十塊錢？

  　　周圍的村民也聽笑了，有看不慣他們家做派的鄉親出聲道：“學城啊，你這當工人的是不一樣啊，腦子就是精明，不過你也別以為咱們農民就傻，人家警察同誌可是說了，明秋得的錢很可能比你們家多，所以你哪來那麽大的口氣說你們家得八十，明秋得二十？”

  　　“就是嘛，現在就親切的喊人家弟弟了，那早上開會的時候，你們家不是凶神惡煞得很嘛？”

  　　陸學城被鄉親們說得臉皮一紅，但一百塊真的太多了，分出去就是剜他的肉啊，便又厚著臉皮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們兩家都是親戚，不該算得那麽清楚，畢竟以後要是弟弟和弟媳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話，我們家肯定會幫的嘛。”

  　　他這意思就是暗示陸珩明秋，若他們以後想要得到他們家的幫助，今天這件事就自覺吃虧，別拿大頭。

  　　然而，上輩子一個比一個有錢的陸珩明秋又怎麽會因為這種話心動呢？

  　　他們未來穿越過來的，還需要他們家幫忙？

  　　別以後他們家死皮賴臉貼上他們就阿彌陀佛了。

  　　明秋噗嗤一笑，明媚的桃花眼像看智障一樣看著陸學城：“大哥啊，你既然說兩家別分那麽清楚，那要不我們家全拿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和陸珩窮得很，身無分文，吃飯都要借糧食，而你是在工廠上班的，有固定工資，所以這次不如就讓我們家全拿吧？畢竟大家都是親戚嘛，互幫互助正常，你就先讓我們家度過這次難關。好嗎？我善良的大哥？”

  　　最後一句簡直笑死鄉親們。

  　　善良的大哥？

  　　哈哈哈，明秋可真會諷刺啊！而且她嘴皮子是真的伶俐了許多。

  　　陸珩也被逗笑，薄唇微翹，斂眸看了看明秋，順著她道：“是啊，大哥，你說我家的大寶小寶也是你親侄子，但你看他們兩個瘦得跟猴一樣，你這做叔叔的，不該有點表示嗎？”

  　　陸學城接連被明秋陸珩噎得慪血，這兩人比他還狠啊！他還大方的說要給他們二十呢，結果這兩人是一分錢不想給他們家！

  　　心腸真是太黑了！

  　　李桂蘭第一個不答應的揚聲道：“想一分錢不給我們，你們想得美！人家警察同誌說了，他們領導會分配的！你休想私吞我們的錢！”

  　　明秋無辜的攤手聳肩：“那就讓警察同誌分吧，你也別在這煩書記了，我和陸珩也不想跟你扯這個，反正到時候警察給我多少我就拿多少。”

  　　“我我我……”李桂蘭氣得說不出話，她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明秋牽著鼻子走了。

  　　本來她是想跟書記理論讓他們家多得錢的，結果現在被明秋繞進去，成他們家也同意坐等警察分配了！

  　　這可怎麽行啊！原本該都是她的錢的啊！

  　　那可是一百塊啊！

  　　李桂蘭氣得那叫一個抓心撓肺，怒急之下，她脫口而出：“好，既然你們家要跟我們家分得這麽清楚，那就把你們曾經借我家的糧食還回來！”

  　　陸學城一聽這話，沒多想的跟著母親道：“還要加上利息！”

  　　這下子，兩人徹底把明事理的鄉親們惹怒了，紛紛抬起手指著他們數落。

  　　“你們這樣真是昧良心啊！人家明秋今天可是舍命救你李大娘和小虎的啊！”

  　　“既然這些都要分清楚，那人家的救命之恩，你們家要怎麽還？正好書記主任、大隊長都在這裏，就讓他們來斷一下這份恩情值多少糧食！”

  　　“李大娘，你這事就做得太不對了，哪有你們家這樣的啊，要是這樣算的話，那陸珩他爹從小還賺錢供你老公讀書呢，你是不是要把這份錢按利息還給人家啊？”

  　　李桂蘭被父老鄉親們左一句右一句的批評，臉紅成猴屁股，心裏麵其實也有點慌了，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她隻能硬著頭皮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鄒大爺，你還拿出來說什麽說？又不是我孩子他爹要陸珩他爹供養的，今天的救人，也不是我非要明秋來救的，這些都是他們自願的，關我們什麽事？”

  　　“天老爺啊，真是喪良心，沒想到你李大娘是這樣的人。”

  　　“寒心呐，我竟然和這種人同一個村。”

  　　鄉親們紛紛搖頭歎息，看著他們一家人的眼神仿佛看到洪水猛獸，眼睛裏都透露出以後絕對不跟這家人來往的意思。

  　　陸建輝尚存理智，又最要麵子，眼看事態嚴重，若繼續下去，估計他們家要成為村裏的眾矢之的，便終於肯站出來說話。

  　　這個老太婆，真是不會講話！

  　　頭發長見識短！

  　　沒讀過書就是沒用！

  　　陸建輝一邊在心裏責罵李桂蘭，一邊抱歉的當著鄉親們開口：“大家誤會了，誤會了，我們家沒那個意思，以前借的糧食，那都是我送給陸珩的，好歹我們兩家是親戚，我們家哪裏會計較這些？今天的救命之恩，我們家也很感激，這樣吧，不管獎金的事情警察怎麽分配，我們家都單獨多拿出十斤玉米麵和十斤小麥粉給他們，這可以了吧？ ”

  　　“什麽？孩子他爹，你怎麽這樣說！”李桂蘭狠狠皺眉，不讚同的看向陸建輝。

  　　陸建輝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給我閉嘴！這件事我來做主，誰都不準說話了！”

  　　陸建輝一發起怒來，家裏人沒誰敢反駁。李桂蘭當即不敢說話了，委屈的咬著嘴，心不甘情不願，氣得不輕。

  　　陸學城也被發火的父親嚇到，縮在一邊不敢講話。

  　　陸建輝看他們娘倆安靜下來，稍微滿意些許，繼而，堆著討好的笑看向趙衛國，“書記，你看我這樣安排可以嗎？”

  　　他現在隻希望大隊書記出麵壓一下輿論，得罪陸珩不可怕，可怕的是把村子裏的人都得罪了，那樣的話，他們家以後還怎麽在這個村裏生活？

  　　趙衛國似笑非笑的瞧著陸建輝。

  　　終於知道服軟了？還以為他們家多硬骨頭呢！

  　　真是一家子見識短，心腸又黑！

  　　若是換成旁人救下自己的命和孫子的命，估計早感恩戴德的奉上金錢或者糧食道謝了，結果就這家人還在跟明秋爭論，什麽都不想出。

  　　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情嗎？稍微有點良心的人都看不下去吧？

  　　這不，村子裏的人都出聲幫腔了。

  　　趙衛國剛剛就是故意不出聲，讓鄉親們給陸建輝一家人施壓的。

  　　效果，果然不錯。

  　　他一臉你們還有救的開口道：“陸二哥還算明事理，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做吧，錢的事，公安局那邊會分配，輪不到我們來左右，不過今天明秋和你們家都立了功，我也會如實跟公社那邊反應的，看看公社會不會給你們一些獎勵。”

  　　說到如實二字的時候，他刻意加重語調，意思不言而明。

  　　陸建輝一家人全部僵住臉色，非常尷尬。

  　　陸建輝趕緊又諂媚的說：“書記，剛剛是孩子他娘糊塗了，還希望你不要見怪，我們家是特別感激明秋這個侄媳的，要不這樣吧，我們家再出十斤大米怎麽樣？”

  　　他這是亡羊補牢，希望書記看在這一點糧食的麵子上，不要如實告訴公社書記，反而多給他們家說說好話。

  　　趙衛國心裏討厭歸討厭他們，不過管理一個大隊，最重要的是讓鄉親們彼此和諧，而不是真成世仇，那樣整個大隊的氛圍都不會好，也對他管理不利。

  　　所以看陸建輝願意這樣子補救，他還是鬆口道：“你問我有什麽用，是人家明秋幫了你，你要問她願不願意啊？”

  　　陸建輝連連點頭：“是是是，是這個理。”

  　　他轉頭看著明秋道：“侄媳，剛剛多謝你救你二嬸和侄子了，我們家特別感激，虛的都不說，錢的事情也不說了，我們家單獨再給你們十斤玉米麵十斤小麥粉和十斤大米，你看可以嗎？”

  　　明秋和陸珩方才一直沒有說話，他們知道這種時候扮演弱者就行，讓輿論來幫助他們。

  　　果不其然，他們大獲全勝。

  　　隻不過明秋還是不理陸建輝，而是側頭用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人聽到的音量說：“老公，我們家是不是沒有紅薯和土豆了？我突然間好想吃這兩樣哦，還想吃綠油油的蔬菜。”

  　　陸珩是何等聰明的人，瞬間領會明秋意思，眸底滑過笑意，配合的道：“是沒有了，你忍一忍好不好？等我們領到錢就可以去買了。”

  　　“可是也不知道多久能領到啊，我聽說這種公家的錢要走好多流程的，發下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但我今天就想吃嘛！老公，你想想辦法好不好？”

  　　“這……我也沒辦法呀。”陸珩摟著明秋肩膀，一臉無奈的說：“我們家工分都用完了，我總不能叫二叔再給我們一點紅薯土豆和蔬菜吧？”

  　　“也是啊……”明秋失落的微垂下頭，忽而抬起左手撫上右肩，一下一下的揉，“我也就是自願救了一下人家而已，肩膀痛又怎麽樣呢，手痛又如何呢，心裏害怕了又能說什麽呢，終歸是我自願的。”

  　　周圍的鄉親們：“……”

  　　牛！太牛了！

  　　明秋這小媳婦原來這麽厲害啊！

  　　看戲的大夥全都不約而同的抿嘴偷笑起來。

  　　可苦了陸建輝一家人憋紅臉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一說不願意吧，鄉親們肯定又要說他們心腸歹毒、昧良心，到時候書記也不幫他們說好話。

  　　那還能怎麽樣呢？

  　　還不是隻能咬牙同意！

  　　陸建輝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的話：“既然你們家還缺土豆紅薯和蔬菜，那我們再給你們一些吧，隻是我們家也沒多少了，可能給不了太多。”

  　　“哎呀，二叔，你這人真是太好了，那好吧，我們這就去你們家拿。”前一秒還在哀傷柔弱的明秋，下一秒，笑容明媚的看著陸建輝道：“為了確保公平公正，咱們就請大隊長跟著我們走一趟吧？何隊長，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明秋問一旁的何樁。

  　　總不好叫書記和主任陪同，那麽隻有大隊長最合適。

  　　何樁在一旁也早就看不慣陸建輝一家人吃人不吐骨頭的做派，這會兒能親眼見證割他們的肉，他當然願意：“好，我陪你們去。”

  　　他扭頭對趙衛國和林梅說：“書記，主任，我陪他們走一趟。”

  　　趙衛國欣然點頭：“好，你陪著去吧，做個見證。我一會兒吃完飯也趕緊去公社走一趟。”

  　　最後一句話，他是看著陸建輝一家人說的。

  　　那幾人齊齊繃緊後脊背，知道待會兒給糧食的時候，最好不要缺斤少兩。

  　　如此，這一場鬧劇終於結束。

  　　逃犯也抓到了，鄉親們不用再擔驚受怕，各個開心的回去做中午飯。

  　　明秋和陸珩帶著孩子，也開開心心的跟在大隊長身邊去拿他們的糧食。

  　　哈哈哈，穿來兩天還是非常不錯的，都沒餓肚子。

  　　而且很快他們就能有一筆‘巨款’了，這日子眼看是越來越有盼頭。

  　　明秋趁著沒人看見，握拳衝著陸珩挑了挑眉。

  　　陸珩斂眸瞥她小拳頭一眼，懂了意思，淺淺勾唇一笑，同樣握拳和她碰了一下。

  　　明秋腦袋靠近他，小聲說：“合作愉快。”

  　　陸珩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低磁的嗓音緩緩道：“合作愉快。”

  　　徐鬆青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陸珩明秋身後，眼神複雜難懂，剛剛發生的一切，明秋全程都沒看他一眼，好似不認識他這個人了一樣。

  　　這真的是在刺激他嗎？

  　　為什麽他覺得眼前的明秋有點過於陌生？

  　　但卻又過分美麗耀眼，他的視線根本沒辦法從她身上移開。

  　　看來，得抓緊時間和她單獨聊聊了，他得摸清楚她的企圖，這樣才能掌控她！

  　　-

  　　李桂蘭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糧食被陸珩明秋掃蕩般拿走，心都要碎成渣渣了。

  　　他們兩個真是太狠了，紅薯土豆各拿十幾斤走這也就不說了，畢竟這種粗糧不怎麽值錢，偏偏那兩人還極其不要臉的去他們家門前的自留地裏現摘蔬菜。

  　　新鮮辣椒、茄子、萵筍還有小黃瓜、白蘿卜各摘了好多帶走。

  　　小寶大寶懷裏都抱滿了。

  　　結束時，明秋甚至故意刺激她似的，笑容燦爛的說：“大寶小寶，快謝謝你二叔婆，今天咱們家能吃蔬菜，全靠你二叔婆的努力呢。”

  　　大寶小寶短戳戳的手用力抱著懷裏的茄子萵筍，奶乖奶乖的出聲：“謝謝二叔婆。”

  　　李桂蘭：！！！

  　　謝個屁！

  　　別以為她聽不出來明秋在陰陽怪氣她！

  　　現在冷靜下來後，她自己也是後悔不跌，之前就不該糾結分錢的事情的，不然自家也不會既丟了錢又丟了糧食！

  　　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明秋懶洋洋的欣賞了一會兒宛如變色龍的李桂蘭，然後對孩子道：“好了，大寶小寶，咱們走吧，回家做飯吃咯。”

  　　大寶小寶高興的跳起來，“吃飯咯！”

  　　又能吃飽飯了，好開心好開心。

  　　兩個小孩噠噠噠的跑到明秋身邊，一左一右，像兩個小仙童。

  　　陸珩拿著最多的東西走在他們娘仨後麵，目光柔和。

  　　太陽拉長他們的影子，像定格在時代裏的一幅畫。

  　　待他們走後，陸建輝和李桂蘭不停的拜托大隊長回去跟書記匯報時，多說點他們的好話，他們都沒阻止明秋陸珩肆意摘蔬菜呢，已經夠有誠意了。

  　　大隊長敷衍的應下，匆匆離開。

  　　一直在自家院子裏偷窺的張大柱連忙縮回去。

  　　腦海裏不停的回放剛剛明秋‘打劫’的一幕幕。

  　　他感同身受的同情了一秒陸建輝一家人。

  　　看吧，那母老虎根本惹不得！

  　　不然吃虧的隻能是自己！

  　　-

  　　現在這年代，農民基本還是比較窮的，飯的確能吃飽，隻是質量不高，像地裏種的那種綠色蔬菜，很多農民都舍不得自己吃，都是拿去集市上賣，換點錢買別的，而自己人，常年就吃點玉米糊糊等粗糧。

  　　所以可想而知李桂蘭那一家有多麽心痛。

  　　不過明秋才不考慮這些呢。

  　　終於見到綠色的蔬菜了，她開心的問陸珩：“欸，大廚師，咱們今天中午弄什麽吃呀？”

  　　陸珩看著案台上的綠色蔬菜，想了想道：“吃一個嗆炒茄子，再弄一個小炒萵筍尖，最後煮一個蘿卜湯可以嗎？”

  　　“嗯嗯，可以可以非常可以。”明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大廚師就請動手吧。”

  　　看她這樣，陸珩笑了笑：“那你這位尊貴的大小姐，能不能動動手，燒火煮個飯？”

  　　“啊？你要我煮？我不會啊！”明秋反手指著自己，一臉無辜。

  　　陸珩道：“燒火就行，別告訴我你沒野炊過。”

  　　“有當然是有啊，但都是屬下弄，我又不需要動手。”明秋舉起自己白白嫩嫩的纖纖玉手，對陸珩道：“你看看我這手適合燒火嗎，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陸珩握住她細膩柔滑的小手，翻來覆去的看了下，然後斬釘截鐵道：“我學過看相，你這種手最適合燒火，去吧。”

  　　說完，一臉嫌棄的甩開。

  　　明秋瞠目結舌，二話不說一拳頭攻過去，陸珩敏銳的側身躲開，微驚：“你想這時候打架？”

  　　明秋傲氣的哼道：“收拾你難道還要專門挑時間嗎？竟然敢嫌棄我的手！”

  　　話落，她利落的抬腳踹。

  　　陸珩格擋住，銳利的闔眼，“這可是你自找的，輸了別哭。”說完，握拳回擊。

  　　明秋後仰躲開，不屑的輕笑：“你才是輸了別哭！我可不會哄男人。”

  　　一邊說，一邊用右手去扣男人的手腕，想要反扭過去，但陸珩靈敏的掙脫。

  　　她急追而上，筆直長腿狠狠的踢向他的臉，陸珩大掌用力攥住她纖細的腳腕，正要反擊。

  　　從窗戶處觀察到異樣的大寶小寶手牽手，怯怯的走了過來，縮在門外，不安的探進一個小腦袋，一上一下，軟軟的出聲：“爹爹，娘親，你們不要打了好不好？”

  　　兩不靠譜的新手爹娘終於想起家裏還有兩個小寶貝呢。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紛紛看出對方的尷尬，昨天第一次見麵打架是因為誤會，今天還這樣，就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會給孩子們樹立不好的形象的。

  　　因此為了挽救現在的場麵，明秋急中生智，把陸珩鬆開的腳驀地纏到他腰上，笑眯眯的對孩子們道：“寶貝，爹娘沒有打架哦，我們這是在秀恩愛。”

  　　“啊？秀恩愛？”大寶茫然的反問：“什麽是秀恩愛呀？”

  　　“就是表示我和你爹爹很親近的意思。”明秋環住陸珩脖子，嬌羞的靠到他懷裏，那隻腳依然纏在他腰上，“你們看，這是娘在跟你們爹撒嬌呢。”

  　　陸珩屬實沒料到明秋會這樣和孩子們解釋，感覺到腰上那隻柔軟無骨的腿，他耳朵都紅了，有點羞惱，從齒縫裏擠出細小的聲音：“演過了啊，還不從我身上下去。”

  　　“你急什麽，我這是在拯救我們彼此的尷尬，你配合點。”明秋咬牙小聲回。

  　　陸珩低啞道：“那你的腿為什麽要環我腰上，這有必要嗎？”

  　　明秋被這一提醒，終於發現自己的腿是有點曖昧過度了，她刷地放下來，幹咳兩聲，抱歉道：“失誤失誤。”

  　　小寶在這時候懵懵懂懂的出聲：“啊~~~我懂了，爹娘是又在給我們生弟弟妹妹嗎？”

  　　陸珩：“……”

  　　明秋：“……”

  　　他們兒子有點早熟啊。

  　　兩人更尷尬了，明秋撓撓有點燙的耳朵，快速從陸珩懷裏出來，想到什麽，她眼眸亮晶晶的回：“當然不是啦，寶貝，你們聽過打是親罵是愛這句話嗎？”

  　　兩個孩子齊刷刷搖頭，都表示沒聽過。

  　　明秋走到他們麵前，蹲下來解釋道：“這六個字的意思呢，就代表我和你們爹爹關係很親近，所以我們打架不是因為鬧矛盾，而是一種表達我們感情好的意思，你們懂了嗎？”

  　　陸珩：“……”

  　　吹，他就聽她繼續吹。

  　　小寶歪著小腦袋用力理解，最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懂了，就是爹娘打了架，就會給我們生弟弟妹妹，對嗎娘？”

  　　明秋嘴角微抽：這小寶是有多想要弟弟妹妹啊，他們自己都窮得吃不上飯了，哪還有錢再要孩子啊！

  　　大寶則對人情世故更了解一點，他軟乎乎的問：“娘，你是不是想說你和爹爹越打架，我們家就越……相親相愛？”

  　　“欸~~~~，對了！”明秋讚揚的摸摸大寶腦袋，“真聰明，就是這個意思了，反正你們就記住，以後爹娘打架，你們不用管，我們這是在相親相愛呢，而我們打了架，也會更愛你們的！”

  　　大寶小寶聽著娘會更愛他們，兩小隻眼睛瞬間亮得放光。

  　　激動的點頭：“那娘你繼續和爹爹打吧，我們不打擾你們了。”

  　　兩小隻屁顛屁顛的跑走，繼續去院壩裏撿石頭寫字。

  　　徒留明秋和陸珩大眼對小眼，不知誰先笑出來，不一會兒，廚房裏全是他們的笑聲。

  　　陸珩：“你可真能編。”

  　　明秋：“一個屁都放不出來的你，沒資格說我。”

  　　陸珩：“……”

  　　最後，明秋還是坐到灶門口，開始人生中第一次燒火。

  　　唉，日子真窮啊。

  　　不過一邊燒一邊看陸珩俊挺的背影，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

  　　吃完午飯，陸珩睡了一小時午覺就又出去上工，明秋則帶著孩子們在家讀書寫字。

  　　各司其職，這沒有娛樂的時間倒也過得快。

  　　就是明秋沒想到徐鬆青竟然敢來他們家找她。

  　　聽到石板路外有人喊自己名字，明秋和孩子們默契十足的望過去。

  　　看到是他，明秋嫌棄的蹙緊眉頭，徐鬆青見她望過來，手裏拿著一樣東西走近，到了院門口，他溫柔的笑：“明秋，我是來給你送紙的，咯，給你。”

  　　徐鬆青把手裏拿著的兩卷紙遞向她。

  　　明秋連站都不站起來，直接拒絕：“不用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們家不需要紙了嗎？”

  　　“沒事的，我還有幾天就回城了，這紙我也用不完，放在知青所浪費了，我就想著還不如給你。”徐鬆青看明秋都不起身迎接他，尷尬的眯了眯眼，為了顯得自己不是那麽的形單影隻，他踱步走進來，“你就收著吧，就一點紙而已，也不值幾個錢。”

  　　“那紙當然不值錢了，但我臉麵值錢，你還是拿回去吧，我不需要。”明秋看著男人厚臉皮的越走越近，趕緊抬手做了個定住的動作：“你給我站在那，別再過來了，我和你不熟。”

  　　徐鬆青臉麵徹底掛不住了，他已經讓步到主動來找她了，這女人到底是什麽意思？她還要拿喬到什麽地步？

  　　真以為自己非她不娶嗎？

  　　徐鬆青有點惱羞成怒，他意有所指的加重語氣道：“我還有五天就要走了，以後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回這裏，而且我爸媽在城裏給我找了個國企的班上，我也要繼續參加高考，說不定考一個首都的大學，我就要去首都發展了。”

  　　他在暗示明秋自己未來光明，識相的趕緊給他個台階下。

  　　趁著他覺得明秋這女人有幾分姿色魅力，他還是願意帶著她去縣城的。

  　　然而，在星際時代畢業於頂尖學府的明秋眼皮都沒多抬一下，跟聽了個放屁聲般，臉色平靜到淡漠，“哦。”

  　　徐鬆青：“……”

  　　哦？！

  　　這是什麽意思？

  　　她不想跟自己走了嗎？

  　　還是說等著他開出更好的籌碼？

  　　徐鬆青真覺得這女人太不識好歹了，很想幹脆轉身不理她，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但看著女人嬌美精致的側顏，以及現在沒了風塵俗氣的冷豔清高眉眼，他又邁不動腿。

  　　說實話，明秋這女人真的長得太絕色了，就是城裏姑娘也找不到比她還好看的，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明知她是已婚女人，他也願意和她曖昧糾纏。

  　　絕頂的美色，哪個男人不喜歡呢？

  　　而且他之前沒想過娶她，就是想帶她去縣城，先當個外室養在外麵解悶，等她年老色衰，自己就一腳踹了她，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女人結婚。

  　　就是不知道這想法怎麽忽然間有點動搖了，他此刻真的有點想娶這女人了。

  　　徐鬆青目光貪婪的掃過明秋嬌美的容顏，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明秋，這裏談話不方便，我們要不去你屋裏說說話吧？大寶小寶在這裏，有些話咱們可能不好開口。”

  　　大寶小寶聽徐鬆青提到他們，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他，又看向明秋。

  　　他們自然不懂徐鬆青的暗示，隻是單純好奇那位叔叔為什麽要和娘去屋裏說話。

  　　明秋真想給徐鬆青鼓掌，這男人今天很狂啊，竟然都敢暗示她去屋裏了，這是盤算著自己要走了，就想真跟原身發生點什麽實質性的事情？

  　　嗬嗬——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什麽醜樣！

  　　明秋懶洋洋的斂下眸，似笑非笑：“我為什麽要跟你去屋裏，我一個有夫之婦，你是想讓我名聲盡毀嗎？或者，你回頭看看我二叔那一家呢，王秀梅和李大娘都在偷看你呢。”

  　　徐鬆青大驚，連忙回頭，果然瞧見王秀梅李桂蘭鬼鬼祟祟的躲在牆角偷看他，見他發現，兩人慌慌張張往回跑。

  　　徐鬆青咬了咬牙，知道此刻不是個說話的好時機，他又快速道：“晚上我在小柳河石碑邊等你，不見不散。”

  　　說完，他把手裏的兩卷紙放到地上，“這個給你，我先走了。”

  　　他匆匆轉身離開。

  　　明秋叫住他，“等等。”

  　　徐鬆青腳步一頓，臉上浮出狂喜，她果然忍耐不住了，果然還是想要跟他走的！

  　　徐鬆青激動的轉過身，結果被兩卷紙精準的砸到臉上，他痛呼一聲，本能的抬手去抓，手忙腳亂之下，石板路又窄，一個不小心，跌到旁邊的土裏，狼狽不堪。

  　　偏偏明秋還在這時張揚的笑道：“拿著你的垃圾走吧，我們家窮歸窮，但不是什麽垃圾都收。”

  　　徐鬆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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