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盛世一統16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5660
  第231章 盛世一統16

    且不說那位嫌顧首輔沒風骨的舉人當時是嚇得跌坐原地,久久起不來,客棧眾人有發笑的,也有同情的,還有都是舉人便上前扶一把,好聲安慰說:“你也莫怕,真假先不說,老太爺也沒問你名諱籍貫,怎麽知道你是誰?”

    “再者說,應當不至於找你報複的。”

    誰知這安慰沒安慰到,反倒讓那人嚇得膽子破了,心想他住店,當時張揚,大聲嚷嚷店家小二都知道他叫什麽籍貫在哪裏了,沒準那老太爺的護衛已經打聽到了,到時候進了京,這位老太爺給首輔大人一告狀——

    不敢深想不敢深想。

    當天夜裏此人就發了風寒,開始發熱,又吐又泄,同行租車的舉人看不下去,怕耽誤了他們進京時間,便說:“要不先堅持堅持,去了京裏請了郎中看,那邊郎中應當更好一些。”

    這人是躺在床上痛苦哎呦哎呦叫喚,直到有一人不耐煩說:“你當時不是挺神氣的麽,老太爺最後也是不願同你多說了,現在自己嚇壞了肚子,你不去,別耽誤我們一行人。”

    “你們若是願意守著他那邊守著,我明日先啟程去京裏了。”

    “到時候去晚了沒地方住,東西不知情,可別怪我沒提醒各位。”

    頓時房間裏其他人都不再猶豫,說一起去。床上這位看著大家離他而去,隻能氣得頭昏腦漲,可別說,同行車馬走了後,這位病不藥而愈,住了幾日,最後是蹭了後頭來車去京裏的,隻字不提客棧發生了什麽,他得罪了誰。

    黎大是上了車就不記事了,本來就是掰扯兩句,說完就算了。

    馬車又行了七八天終於到了京城大門。之後一路暢通無阻,黎大坐在車裏,掀開簾子看外頭景致,路過一處是,指著說:“這招牌可變了,以前是老王家的麵館,現在改成了燒餅了。”

    “那時候起得早了,我同嚴老哥先吃一碗熱乎的麵,再走到天橋街道那兒聽評書,回來再捎一塊糖人,福寶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他爹嫌吃多了牙疼,給管著。”

    “車停了,我先去買個糖。”

    親衛便說:“老太爺您指路,我架過去。”

    “也成,在外前頭走一些,有條巷子進去後就是二街了。”

    太平正街上,普通小老百姓哪裏開得起鋪麵。買了糖人,這次黎大是花樣買的多,看什麽都稀罕,“福福吃不了了,給嚴家、鄭家的小子丫頭吃。”

    再次上車,這次就沒停了,隻是黎大看著太平正街,離著皇城越來越近,想到第一次送兆兒當差,當時他和老嚴各送各家孩子,大清早的天黑烏烏的,路上沒什麽人,越走近,那些穿戴官服的大老爺,那些說話避讓他們都不懂,嚇得是不敢往前,一身冷汗。

    沒成想,這次回來家離皇城這麽近。

    爹回來了。

    黎周周算日子不該這麽早的,那就是路上趕了沒怎麽歇,聽到下人來報,趕緊起身去接,一走到前院中原,看到下人抱著醃菜壇子走下人走道往灶屋去,就知道爹拿回來的。

    “爹。”

    黎大正喊讓灶屋下午烙餅就醃菜吃,聽見周周聲,樂的開懷,“回來了回來了,路上平安著沒啥大事。”

    “爹。”黎周周叫了爹,笑說:“我還想去接您,您得在村裏耽擱幾天同鄉親們好好敘別,比我算的日子還快,這是路上趕路,還是走的早?”

    黎大:“……”難得想說兩句八卦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人在院子裏,你嶽母還有二嬸帶著村裏婦人,整天往咱家院子來,坐著一聊就是個把個時辰,有時候吵起來了,還要我斷理。”

    他愁的頭都大了。

    黎周周壓住笑意,他就說怎麽比他算的回來早。

    “您回來清靜清靜。”黎周周跟爹說話,一道往後院走,“福寶去梁師兄府上了,他最近認識個小弟弟,這弟弟性子有些靦腆,黎照曦愛同人家玩。”

    大白太端正,小黑又年紀小太皮。黎照曦是偶爾陪玩還成,時日久了就得抓狂,梁師兄的孩子性子文靜靦腆害羞,於是黎照曦就想了天才主意,他同大家都玩,隻是看他心情選擇今日同誰玩。

    按照相公說法,那真跟翻牌子似得,全看黎照曦今日想翻誰了。

    至於鄭家一雙兒女,也來串門玩,不過不勤。

    黎周周注意到了,黎照曦愛同瑩娘嘀嘀咕咕玩,不是很喜歡和光兒玩,問起來就是說:“光兒弟弟沒自己主意,我問什麽聊什麽,他就看瑩娘阿姐,讓阿姐幫他回答,要不就說‘我得問問阿娘’、‘問了奶媽媽才行’。”

    “他性子軟和,年幼成長時他爹沒在身邊,你多包容一下。”黎周周說道。

    福寶先是點點頭,而後又說:“要是能包容的那就包容了,要是跟我意見不合,我不開心的事情,那我就不包容了。”

    黎周周還沒說話,顧兆先嗯了句,回頭黎照曦出去了,顧兆就跟周周解釋說:“交朋友都是秉性相投的,要是黎照曦因為同情一直包容遷就二郎,這不是長久之計,黎照曦自己不痛快,壓抑了孩子性子。”

    “……是,我就是可憐孩子。”

    “放心,黎照曦有分寸。”顧兆很信任福寶。

    就說今日,黎照曦‘翻了’梁思源的牌子,兩人一起描大字去了,寫完了功課,黎照曦還要給梁思源撫琴,梁思源會吹簫,說是要排練一首曲子。

    黎大驚詫:“兆兒梁師兄不是妻子去了多年,另娶了?”

    “不是,是族裏邊緣的小哥兒,沒人要撫養送了梁師兄跟前,梁師兄便給過了戶籍,成了他的孩子,如今十一歲。”

    “那比咱家福寶小,福福就愛當哥哥當長輩。”

    可不是嘛,昭州陳府那麽多的侄子侄女們,福福做‘長輩’是已經有經驗了。

    黎周周同爹到了後院,“這院子爹您看看,我和相公想,離著湖邊遠點,這裏旁邊還有一處花園,您飯後能散散步……”

    黎大自然是住哪都成,說好,問福福住哪,聽了離他們院子都不遠,便更高興了,說:“比昭州府邸小了些,不過住的近了。”

    “是啊。”

    之後就是搬行李,安頓,這些都有下人做。黎大洗了澡換了身新衣,吃了飯,才舒坦的不成,到家了到家了咯。

    傍晚黎照曦坐車回來,先到阿爹院裏報平安,聽爺爺回來了,當即是拔腿就往爺爺院子裏跑,黎周周在後頭跟著一起去,還沒走進院子,就聽見祖孫倆樂嗬嗬的在肉麻。

    “爺爺福福好想爺爺哦~”

    “誒呦爺爺的寶貝福福,爺爺也可想福福咯。”

    一家四口終於團聚了,下了差的顧兆到家,在爹的院子吃接風宴,桌上就有一道烙餅和醃菜,還有蔥絲、裏脊肉絲,裹著醬卷餅子吃。

    京醬肉絲嘛。

    分明是黎大點了要吃醃菜的,不過真下手捐餅時,特別愛吃肉絲裹著蔥絲,反倒是顧兆吃了兩張卷醃菜的。

    “爹是在村裏吃膩味了,我現在嚐還不錯。”顧兆說。

    “什麽東西都是量,多了就不成了。”黎大感歎,還是卷肉好吃。

    自然說起這次恩科,村裏孩子們情況。

    “元元考上了秀才,他妻弟木二郎沒考中,就留在村裏繼續念,元元同家裏人商量了下,去府縣念官學,到時候好跟木二郎說說,村裏的院子借給木二郎住了。”

    “互相交流交流挺好的。”顧兆道。聽到顧晨考中童生,爹給包了紅包,便笑笑,說:“謝過爹為我費心了。”童生不過才入門檻,回頭他寫了信送回村裏,讓兩家孩子別掉以輕心。

    他後娘那個秉性,真的是家裏剛見個喜事就要張揚,穩不住,旁的倒好,讀書科舉這條路上,不能讓倆小孩也帶的自得忘形坐不住了。

    倒是二叔家的,顧兆聽周周說起村裏事,此時說:“光宗雖是沒怎麽念過書,但道理根骨不錯,二叔二嬸也能聽進光宗的話,不會太放縱倆孩子的。”

    這倒是。黎大點點頭。

    “再說還有元元在前頭吊著。”黎周周補充,二嬸高興一陣肯定就緊了緊倆孩子學業,不敢太輕飄飄慣著了。

    元元中了秀才,那是王家的。

    黎照曦還在桌上,大家就聊了些村裏熱鬧事,回頭吃完飯,黎照曦得了爺爺買的一匣子糖人,黎大在旁邊打眼色,說:“福寶可不敢全吃了,不然壞牙,你分著吃,明個拿去給弟弟們散一散,還有鄭家的阿姐,那小姑娘小時候可乖可討喜了。”

    “好呀。”黎照曦抱著糖匣子跟爺爺打配合,“爺爺放心,我慢慢吃。”

    他慢慢吃兩個不過分吧?

    黎照曦都大了!不再是小時候二三歲了!

    顧兆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不戳穿罷了,小孩子同爹高興高興,一天兩三個糖人又不是天天吃。

    天色不早,黎照曦又同爺爺說了會話,就抱著糖匣子回自己院了。

    黎照曦一走,顧兆和周周坐了會,說了些京裏的事,像是鄭輝納了妾室,瑩娘有了個庶出的弟弟,黎大聽得直皺眉,“這、小鄭那孩子我以前看不像是這般的。”

    “時日久了人心易變。”顧兆感歎了句,但他其實心裏對鄭輝還是抱有希望的,希望如爹所言,根子骨是正的。

    又說了嚴二哥奶奶去世消息。

    “當時打仗的厲害,二哥他家便沒跟咱們報喪。”

    黎大說:“那咱們回來了,得給規矩補上,拿些白事的禮過去看望看望。”

    “好。”黎周周就點頭。

    黎家一家團聚上了,孟見雲的親衛們便起身返程了,這也不是去昭州,而是去前線陣前,不過顧兆黎周周乃至福寶都給寫了信,讓捎回去。

    “我得給我親親侄兒寫信問問他想不想我這個叔叔。”福寶提筆的時候可是好好琢磨了,自言自語說:“叔叔可是很想元寶的,元寶也不知道胖了沒,長牙了沒。”

    還真是小大人一般。

    京裏入秋天冷了,發生了件大事——聖上決定要禦駕親征了,他不在的這些日子,京中所有政務皆交給首輔全權管理負責。

    滿朝文官驟然一聽,當即先是不同意,有兩個是站出來強烈反對的,就差一頭撞死在太極殿正殿裏的柱子上了。

    武官可能沒反應過來或是無所謂,畢竟係統不同。

    撞柱子的自然是被攔了下來,顧兆還沒說話,曆無病先是輕描淡寫說:“兩位血氣方剛的,用來撞柱可惜了,回去打包行李,隨朕一同去親征。”

    哈?

    “誰還要去,撞吧,朕看著。”曆無病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底下那些官。

    顧兆打在前排,看到了聖上眼底的冷嘲譏諷還有一絲得逞的快感。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招。

    讓文臣,還是言官去邊關打仗,聽話裏意思不像是嚇唬像是真去而且還是去前線——這不得誰還敢啊。

    後來退朝後,曆無病同容燁其實早說了一波,等著挨誇,後見到顧子清進來,擺擺手先免了禮,說:“今日這招,朕還是學的顧首輔的,果然是好招。”

    顧兆:“???”

    “聖上,臣可沒有說過此招。”這話傳出去了,他顧兆不得被文臣恨死,別給他套鍋,他真沒說過!

    曆無病則說:“不過是聽我哥的,化用化用,當初不是有老匹夫奏你麽,你直接把人調到你跟前,一樣的道理。”

    “……”顧兆自閉中。

    等緩衝過來,顧兆說:“蔣大人、孫大人皆是年事已高,都是文臣,從未動過武,想必是不會同聖上去親征的。”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倆老頭要是恰逢‘風寒’了、‘斷腿’了,曆無病還真能帶上嗎?這要被罵的——

    “帶上啊,隻要還有一口氣,就都帶上。”

    “不是說皇帝一言九鼎麽。”

    顧兆說:“聖上此做派,怕會被史官詬病。”

    “朕知道你什麽意思,不過朕挨罵還少嗎,朕坐這個位置上,那些老匹夫便看不上朕,那就索性怎麽痛快怎麽來。”曆無病越說戾氣越重,而後壓了幾分,換了話題,“不是加了恩科麽,等明年選一批聽話的就好。”

    顧兆想了想還是沒再說,聖意已決,他信聖上。

    曆無病去親征這事顧兆早知道,畢竟他要‘手握大權’、‘第二個輔政王逆賊’,當初乍一聽,真的有些措手不及和惶恐——惶恐隻有一秒閃過,然後就接住了。

    “朕就知道你成的。”曆無病可痛快了。他覺得顧兆是文臣卻不是那種他討厭的文臣,看著繡花枕頭,卻不墨跡,不瞻前顧後猶猶豫豫,越來越對他胃口了,不愧是他看中的朋友。

    容燁心中則想,顧大人此等魄力果決,非常人能比的。

    此次小朝會後,君臣是一道挨罵,罵曆無病就是血統不純壞我大曆根基這類話,罵顧兆也是那幾套,說逆賊第二,想稱王稱霸這類。

    罵就罵吧。

    到他跟前還不是乖乖的。顧首輔批奏章時想。

    這一聖旨下,顧首輔家的灶那是燒的越來越旺了。之前京裏門閥士族還自持身份,不願意折節下交,往黎府遞帖子多的,大多都是三品以下女眷貴婦。

    像是皇族、百年世族都是在觀望。

    如今遞了帖子,包括林家還有公主府。

    其實這段時間,黎周周收了不少帖子,顧兆下班回來,飯後活動就是夫夫倆一起看帖子,顧兆給周周科普下,哪家能去,哪些是隨便,但最終一點就是:“看你,你不想去了都推了也成。”

    黎周周便笑,“都推了不怕得罪人?”

    “不怕,你相公我現在是誰家都來巴結,等哪天要是真有事了,這些人也不會保全我的,所以就隨性,你要是無聊了,那就去玩,哪家不痛快了就不去了。”

    顧兆看的清醒,要真是他倒台,那就隻有一個,聖上不樂意他幹了。到時候讓這些官員來替他站台說話,一是不可能,因利結交的。二則是,到了那個局麵,官員替他求情越多,那就是死的越快。

    所以活瀟灑自在些。

    這日下值後,又是飯後說帖子活動。

    “今個順親王府遞了帖子,還有長泰公主府……”

    黎周周看兩府沾了皇家關係,便思忖拿不定主意,誰知顧兆看了帖子,跟看其他人差不多神色,說:“你別看他們皇親國戚,還是以往,想去哪家去哪家,這些皇族,在聖上心裏,沒什麽分量。”

    其實顧兆沒說全,要是以前這些人在後宮欺負過曆無病,現在曆無病沒把這哥哥砍了都是有容燁拉著。

    黎周周聽聞想了下,說:“那就都拒了。順親王府那兒我們都不認識,過去了,也沒什麽好說的,倒是長泰公主府那兒提了當年咱家救康安的事,還說許久沒見想福寶了。”

    “嗬。”顧兆聽了先笑了,發動了父親攻擊:“就是不愛說話那個?都不愛說話了,誰知道是小孩想福寶還是他爹媽想我,再說了,咱家福寶用的著他惦記?”

    “兔崽子沒按什麽好心。”

    黎周周:“……那時候多小啊,肯定忘了,就是麵上話,你還來氣了。”

    “反正咱黎照曦年紀小,才是初中小屁孩,怎麽說也得大學畢業,工作幾年再找對象……”顧大人絮絮叨叨念叨。

    黎周周早習慣相公說些他聽不懂的詞,但意思明白了,想福寶晚一些再說親事。說到親事這茬,便說:“之前大嫂還來同我說話,該給瑩娘看夫家了。”

    “她過去也沒什麽圈子,如今相看晚了,是兩眼黑,我想著不如咱家擺個宴席,我做東,請一些大嫂相看合適的人家來……”

    顧兆對鄭家內宅事其實不太想插手,但孩子真是無辜的,尤其是老大瑩娘,當年三家都是小官時,這孩子他也抱過哄過,小丫頭過了年就十八,放在京城是大姑娘了。

    在昭州倒是無所謂。

    “那就辦一場,不過你問清大嫂意思,多年沒見,事關孩子婚事,就讓她別太委婉了,說直白點,好好分析分析。”顧兆道。

    上次那頓飯吃的,大嫂性子更是‘迂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