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建設昭州28
作者:
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088
第128章 建設昭州28
昭州原先就有人賣麻布的,不過多是粗麻衣或是麻包麻繩,穿衣上也有,不過百姓窮,粗麻布不講究,用的多是亞麻,優點便是好染色等,缺點也多,布料沒彈性不說,更容易皺,不易恢複。
招商會上,八位商賈進門的時候個個喜氣洋洋的,麵上有光——被顧大人黎老板邀請到這裏,其他家可是沒有,能不高興嘛。可聽到要賣的貨,這大家夥,尤其是來人大多是做布料生意的,頓時猶豫起來。
“這麻布是下等窮人才穿的,這能賣出去嗎?”
“是啊,沒人會花大價錢買麻衣穿的。”
也有人是給黎老板捧場,仔細一想說:“其實麻類種的也多,不占什麽好地方,隨便一個角一把種子下去,咱們這兒天氣不用多經營就漲勢喜人。”
“漲是沒得問題,後頭做就麻煩了。”
其實也不麻煩,要是賣麻包麻繩,那好做,沒什麽費心的,就是麻衣也成,他們昭州城外的百姓已經熟能生巧了。說麻煩的這位,是覺得沒人會買麻布,不劃算,一道道工序又運到外頭,能賺幾個錢?
麻布上繡朵花,往精細裏打扮,那也是麻布啊。
中原那些富貴人家,總不可能披麻戴孝還要挑好的麻衣穿不成?
“這能賣出去嗎?”話題又繞回來了。
黎周周不急,一回生二回熟,之前做椰貨招商也是如此,等大家討論一二,這才說:“我是想第一批試試做苧麻。”
“苧麻是好些,出來的料子白的漂亮,不比棉花差,還十分涼快輕便,不占什麽地方,也不怕發黴蟲蛀,就是做的手續費了些事,十二道一道都不能少。”王老爺說。
他家是做絲綢生意的,之前四哥兒還回來問他莊子布料生意,說到了苧麻上,王老爺心裏就琢磨,黎老板的生意肯定和布扯上了關係。
果真是沒猜錯。
“……那也是麻布啊。”有人看王老板湊上去說好話,先嘴快潑了冷水。
再好那也是麻。
苧麻出的料子輕薄,可也一點,不好上色,上色難不穩定。這也是為何,送來的一箱樣貨中,多是用重色,還有染色不均勻的問題。
當然這個要在琢磨,還有混麻也成。
“麻是不好賣,若是麻和絲混紡起來,成了絲麻料子呢?”黎周周問。
大家夥愣住了,混了絲啊,這成嗎?
“王老板家的絲綢生意,一批最低等的絲綢多錢?多少費時?”
“我家絲綢做得好,在昭州算是貴價的了,最便宜的一匹要二兩銀子,織娘費時五天。”王老板答。
還不說剿絲,這剿絲比搓麻線更是麻煩,太過矜貴,動輒就廢了。要是黎老板這麽說,絲麻混起來織,用的絲少了一半,確實是比較方便,更好做一些。
王老板心裏打起了鼓,覺得好像生意買賣能成?就是不知道出來布料是什麽樣?
“四哥兒,給各位老板瞧瞧樣貨。”黎周周道。
王老板見黎老板看重四哥兒,這招商會都讓四哥兒上,他做孩子爹的,臉上也有光,十分高興。他知道,昭州城的商賈們背地裏都笑話他,把自家孩子送到黎府當下人。
現如今好好睜大了狗眼瞧瞧,他家四哥兒是幹啥的?
就不是端茶送水的下人,那是黎老板手邊信賴的親信掌事。這些人,他瞧著都是說酸話,羨慕嫉妒的,沒看吉汀的李家也把嫡親的哥兒送過來了,若是真如那夥人說的那般,送哥兒到黎老板身邊不是個好差事,為何還要掙著想生哥兒?
還是他有眼光。王老板心裏高興。
四哥兒也爭氣,買賣這事隨他了。
眾人拿到了樣貨料子,上手一摸就知道這買賣能做,隻是不知道利潤賺頭如何?不由一個個看向黎老板。
“我也不清楚,做絲麻生意我是門外漢。”黎周周如實說,緊跟著話鋒一變,“就跟我當初開椰貨廠,第一次做椰貨,送到中原,定價都是我前一天定的。”
在座的不由想到了那一百文一塊的椰皂,一顆椰子在吉汀都是沒人要的東西,結果這沒人要的搖身一變就是一百文了。眾人可眼饞羨慕壞了。
如今聽黎老板這般說,頓時再看手裏的苧麻混絲料子,頓時也覺得成啊,那沒人要的椰子都能賣個好價?苧麻便宜了,混絲織成布料,賣到外頭應當是有得賺吧?
“我不敢給諸位打什麽保證。”黎周周見八位眼底是火熱,便說:“兩浙沿海十分富饒,那邊養蠶織錦繡緞子很是厲害,咱們這買賣不能跟人家老手藝比,比不過。”
眾人剛起的火熱頓時涼了些。
“算不得最頂尖,我想的是尋常百姓家中也能穿的起,料子輕薄,做為夏衣,出貨也輕便,在路上好走,折損不大,定價的話,如今這一批樣貨,人工、成本種種算起來,一匹絲麻布在三百二十文左右。”
“最重要的一點,顧大人前段時間著人琢磨出了十六根絲線一起紡的楊氏紡紗機——”
“什麽!”
“十六根絲線一起紡?”
“真的假的?”
顧大人對說‘真的假的’這位露出個微笑。那位質疑的頓時一個寒顫,覺得咋可能是假的,黎老板如今都這般說出來了,那肯定是真的了,怎麽能質疑顧大人呢。
“是真的,最多能紡十八根,不過十六根是最快最便利的。”顧兆微笑做答,“諸位還有什麽問題沒?”
諸位是連連搖頭,沒了問題,隻是心中驚天駭浪的,以前紡紗機隻能紡一根,如今自然不同,這樣一來出貨的時間可不得快了許多,那賺錢自然也快!
這樣本在三百二十文錢,他們便是便宜賣,賣七百文也是有的賺的。
隻要利潤大了成本一半,那這買賣就是好買賣。不過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有沒有人買?應當能賣吧,畢竟加了絲的。
生意人各自肚中扒拉著算盤珠子,很快一個個眼底、臉上就定下了主意——能做!
商賈們要的就是膽子大,若是畏畏縮縮的膽小怕事,那還做什麽買賣?還如何賺錢?即便是這一批賠了,本兒小,他們八家一合計也賠不了多少。
買賣定下了,捧了銀錢,規矩尊重的詢問黎老板,這股份怎麽定?
陳家財大氣粗,說出的話倒是軟,“我家不怕,這次多出一些,能不能占了個大頭?自然黎老板先一步。”意思是屈居黎老板第二。
“如今麻類、桑樹、蠶都沒養的太多,養蠶剿絲的在播林安南兩府縣,昭州城十分適合種植麻類,開了兩廠,一廠是紡紗,一廠是織布……”
黎周周把話說清了,看是幾人分開了兩廠投資,還是一起做,更或者第一批貨現在用不了這麽多銀錢,若是賣的好,第二批再蓋廠優先之後幾位。
他話還沒說完,八位商賈先急了,個個都不想拖,當什麽第二批蓋廠的股東。萬一這生意好了,後頭眼紅塞銀子塞得多了,現如今黎老板顧大人還想著他們八位,隔個半年生意起來了,萬一有更好的人選,他們咋辦?
肉要吃到嘴裏,那才是肉。
擱前頭,遲遲不進嘴,那就是吊著,就是跟他們沒關係。
“要我看,不如再蓋兩廠,貨還是分一批二批,就跟那椰貨出的一般,第一批貨出了,咱們第二批貨也能趕上,正好對上了,不用這般耽誤時間,要是看賣的好了,再蓋廠子,那不是白白耽誤浪費了時間嗎?”陳老板是財大氣粗一言堂慣了,嘴快說完了,末了又恭敬添了句,“黎老板您瞧呢?”
黎周周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苧麻和椰樹不同,椰樹得栽個四五年才能結了果子,而各類麻生長的快速,一年就能見到利益,且不是說栽種一年收了就沒了,起碼能收個四五年。
“陳老板有魄力,我也覺得好。”黎周周順勢道。
他其實也有意陳老板說的這般,直接蓋廠做大,相公也說好,又說了個‘不過’,黎周周便問不過什麽?
顧兆是笑的促狹,說周周親我一下我就說。黎周周還沒動嘴,顧兆先湊過來了,抱著老婆親了口,之後話說的痛快,也沒打謎語。
要是周周提議做大做強,這八位肯定要猶豫,都說不見兔子不撒鷹,還沒見利益呢,鋪的太大太開了,都害怕。可要是周周說分批入股投資,那肯定有人害怕被甩下去,急忙先上了船再說。
如今招商會上一說,果然準了。
顧大人親自寫了契書,眾人簽字畫押,一式二份。
“成了,各位昭州絲麻老板。”顧兆是笑著打趣。
八個商賈紛紛拱手,腰都矮了一截,紛紛行禮。
顧兆擺手說:“不必這麽見外,諸位同黎老板做買賣,開了廠招了工,崗位多了,工錢也是流進了咱們昭州百姓的錢袋子中,安居樂業,定要民富。”
“隻要是有利昭州百姓富裕的買賣,本官自然是大力支持扶持。”
眾位自然是稱顧大人愛民如子,乃是昭州百姓福祉雲雲。這馬屁話聽一聽便罷了,顧兆讓開了一瓶青梅酒,黎周周說:“買賣還沒成,先薄酒敬諸位,等明年收成下來了,黎某請諸位吃飯。”
夫夫倆是一唱一和,一瓶三十多文的青梅酒,換了幾千兩銀子。當然這是蓋廠招工種植用的銀錢。
黎周周開始算賬,選址,然後動工蓋廠。
“幸好是在昭州,若是在咱們西坪村,冬日裏大雪,土都凍得結實,要是想蓋廠了,那得等來年開春,雪化了土鬆軟了才成。”黎大是感歎,如今越來越覺得昭州好了。
雖是雨天多些,可也就那幾個月雨水充足了。如今府裏,外頭街道都是水泥路,也沒有泥濘難走。好著呢。
工廠是挨著昭州城不遠地兒建的,處於播林、安南方向,之前建了兩個,如今又要蓋兩個,位處西南方向,出了昭州城外走個五、六裏路,建在大路旁與各個村道連上,最遠的村子到最近的廠差不多六、七裏路。
更近的自然也有。
若是南邊、東邊的村子,那肯定是遠了。
沒辦法建廠自然是建在離原材料近的地方。
黎周周聽相公說,以後吉汀、容管、岷章三個府縣對應的位置,昭州城外也要建廠,隻是有快有慢,到時候東南方向的村民也能做工了。
銀錢到了,加上農閑時,百姓們聽了招工蓋廠,紛紛前來報名。
不管別的如何,顧大人上來這一年多,修路蓋廠不停,他們百姓先是賺了一波又一波的銀錢,加上秋來稻米收成好了,今年娃娃們早都盼上了,說要吃肉。
吃!
家中勤快的,手裏是富裕一些,跟娃娃們保證,“不僅吃肉,還買雞,到時候燉雞吃。”
孩子們饞的流口水,天天盼著何時能過年。
也有那些好吃懶做的懶漢,全家就指望媳婦兒出去幹活,可女人家力道小,賺的銀錢也少,娃娃也沒人幫忙看,之前村中說做肥料,她家沒錢出不起,如今秋來收成好了,隻有她家的地兒還是以前一般的收成。
填肚子都艱難。
“花娘啊,你說說你家漢子吧,這樣下去,別的不說,你家大娘先得餓死了。”村中婦人說。
另一人則說:“花娘要是能說得動,還用等到現在?那懶三他爹媽都管不動說不了,被活活拖死氣死,如今花娘咋說。”
這倒是。
可靠花娘一人扛一個家,這咋成嘛。
“若是我嫁給懶三這樣的懶貨,我寧願一頭撞死,這日子沒法過了。”
“誒呀你說這話幹嘛,花娘別聽心裏去了,這要是死了,你家大娘也得後腳跟上,難不成讓懶三照看大娘不成?咱們做女人的就是命苦,熬吧。”
“要我說還是得再生個,生個兒子了,沒準懶三就勤快了。”有人提議。
“是有些道理,你家大娘嫁出去了就是潑出去的水,沒準懶三現在不動彈那是不樂意給外家人養孩子,生個男娃娃傳宗接代是自家的根兒,花娘你加把勁。”
有人嘲笑,“讓花娘加把勁有個屁用,你瞧瞧花娘這瘦的,要是懷上了,你給拿蛋拿肉補身子?要是生了個兒子,懶三還是懶,你給養娃娃啊。”
“我養啥,懶三的娃兒又不是我家的。”
眼瞅著要吵起來了,在一旁默不作聲木訥的花娘說:“別吵了,他懶得碰我,生不了。”
“啊這……”
都給愣住了,見過懶得,沒見過這般懶得,連碰都不碰花娘,這還咋生娃娃?剛拱起的火沒了,眾人隻剩下對花娘的可憐,可她們可憐沒用啊,可憐了這麽多年,花娘日子過得可是越發的窮酸緊巴了。
“聽說了沒?人家西邊都蓋廠,南邊也蓋起來了,年後了不會要招工吧?”
“南邊也蓋起來了?”這婦人眼一亮,之前在西邊蓋廠她們都曉得,可離她們村裏遠,走路要大半天,聽說上工要傍晚前才放,這要是回來,路上天黑,容易出事。
家家戶戶門都拘著自家媳婦兒、姑娘、哥兒,不許去報名上工。倒不是不想掙工錢,可路太遠,早上天不亮,回來都是夜裏,這像話嗎,要是有歹人打劫或是占了清白呢?
要是走個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大家夥都結伴去,天不黑回來,那當然是最好的。
因此花娘村裏的婦人都羨慕西邊開廠子羨慕的不得了。
現如今南邊也蓋廠了?南邊離她們近啊,不過咋沒聽見動靜?
“是西南邊,跟咱們還有些距離,最近的我聽說,走過去要一個多時辰。”
“一個多時辰也不算遠,這進一趟城裏也差不多。”
有人來了精神了。
“招工咋招?是招男人呢還是女人哥兒都要?”
“一天多少錢?我聽說吉汀那兒招女人一天就給八文錢呢。”
“這般多!那豈不是月月都能吃到肉了。”
如今地裏莊稼好,米糧芋頭雜糧填肚子不愁,一天八文要是真放開了吃,還真是天天能吃肉,這擱以前想都不敢想。
“不知道,反正吉汀那邊也招男人。”
“啊,這樣啊,我阿媽肯定不許我去了。”這家裏略殷實些。
另一人瞧不慣,說:“你還不想去?多得是人想去,不說咱們村,就是離的近的那些村,還有昭州城裏頭的人,誰家不想去?怕是輪不到你。”
還挑肥揀瘦的。
年輕女郎被氣得臉紅,卻也沒法反駁出來話。
“成了成了別吵了,回頭咱們打聽打聽,都去報名試試。花娘你去不去?”
花娘反應了一會,才說:“我家大娘沒人看,我要是去了孩子要餓肚子。”
“指望不上懶三,還不如你花兩文錢給隔壁阿嬸看著,大娘人小小的一天能吃多少糧?這樣也能落下六文錢呢。”
“說起來還早,到時候開廠招工了,我喊你,沒準不要咱們這路遠的。”
不管是城裏城外都是再說工廠,有的更是天天巴著問工廠蓋的怎麽樣了?什麽時候招工?有人說,影子都沒瞧見,蓋屋怎麽說也得個把月,急什麽。
可沒想到這廠子蓋的飛快,另外兩間蓋好的已經開始招工了。消息自西邊先傳開,等傳到了花娘村裏,已經是好幾天後了。
“隻收女工和哥兒,學習期一天五文錢。”
“啥叫學習期?”
“就是你們剛進廠什麽都不會,有人給你們教咋幹活。”
“學本事還一天給我五文錢?這般的好?”
“真的假的不收男的,隻收女工和哥兒?”
“男的也收,不過是看門的運貨的,招的少,要女工哥兒多,聽說是幹細發的活,男的做不來,手太糙了。”
女人們高興起來了,私下裏有人還笑說:“以前是嫌棄咱們,如今啊廠裏不要男的了。”
“我家阿奶最近給我打飯都稠了些,見天讓我去看看廠裏,巴著我去。”
誰不想去啊,這一天可八文。
“我聽說了,吉汀那邊還有年禮,兩斤肉一隻雞還有半兩銀子。”
自打昭州城開始建廠,傳出要招工,家裏有親戚在吉汀的,或是要去吉汀的,多是拖人打探吉汀廠的情況,如今傳回昭州來,原先嘴上說她阿媽不讓她去的年輕女郎,如今都心動。
幹幾個月,這可賺了一年全家的花銷呢。
村裏家裏光景再好再殷實的,也沒聽過誰家給自家丫頭能一年花一兩銀子的,這都是放屁。
於是個個急著盼著,終於到了新廠招工了。
這天花娘是天還黑著便起來,昨個兒已經跟隔壁阿嬸說好了,幫忙看一天大娘,她要是不成了,下午早早就回來。阿嬸見花娘可憐,這些年也是能幫一把是一把的,當下應了,讓花娘去試試。
一村婦人、女孩、哥兒、夫郎摸黑著天結伴去。
等到了天才麻亮,廠子外頭已經排了好多的人,看穿的就知道,有的是臨近村裏的,也有昭州城裏出來的,個個眼底亮光,望著前頭,啥都看不見,可還是伸著脖子看。
廠子門口有人登記,什麽名字年齡家住哪裏,隊伍排的長長的。
花娘在後頭,一點點的往年挪,想著家裏的大娘,又想著這工要手巧、細的,她把手伸出來,十個指頭皴裂的皺巴巴的腫的像蘿卜條,肯定沒她的分,唉。
快到她們村裏的了,裏頭出來個人說:“去後頭數個一百,卡住了,之後就不要了,人招的差不多了,讓趕來的早早回吧,別排了。”
男人得令,說:“四掌事我現在就去。”巴巴跑的飛快,到了後頭大嗓子喊:“後頭的別排了,來晚了,不招了,快回去吧。”
正好是過了花娘一村人,花娘先鬆了口氣。
“剛說話吩咐事的好像是個哥兒?我瞧見他鼻子尖尖旁的紅痣了,定是哥兒,年紀又輕,沒想到說話,那高頭大漢真聽了。”
村裏年輕女郎小聲說,眼底是好奇是豔羨。
咋就這般的威風。
另一人唏噓說:“我還真沒見過,有一天哥兒能爬到男人頭上把男人管了。”
“……我也想。”女郎小聲呐呐說。
其他人沒聽見,站在後頭的花娘聽見了,心想女子咋能爬到男人頭上,這不是翻了天了嘛,咋可能呢,這輩子都不成。
就算是她家的男人,樣樣不成了,那也生來管女人的,誰讓人家托生成了男人,要是想管事威風,這輩子吃苦受罪贖了上輩子罪孽,沒準下輩子能托生成男人。
這輩子她是沒指望了。
輪到了花娘,花娘木訥的報了名字,因為口音重,不常和人說話聊天,剛說出口結結巴巴的,還是同村人替她答了。那登記的有些不耐,花娘畏縮的退了半步。
“她叫花娘,我都聽明白了,不過你今年才二十七?”四哥兒覺得不像,他姨娘三十一了,比這花娘年輕許多呢。
但好像不能這般比。四哥兒想到老板說的,這花娘一看就下了苦力,受了磋磨,整日為了營生風吹日曬的,不能隨意看輕努力活著過日子的人。
四哥兒端正了態度,說:“你進去吧,好好幹活好好學,要是學不好了,那肯定要刷走的,就是不要了。”
“還會不要?”前頭的驚訝。
四哥兒耐心解釋說:“先教你們做工,有的人實在是幹不來這個學不會,那也沒辦法,我們得出貨,不過放心吧,學習這段時間一天五文,當天領錢,等入職了那便是半個月領一次。”
“快進去吧。”
臨時工人便心裏安慰了,幹一天領一天錢多好。等進了廠,有人帶她們,膽子大的攀交兩句,“嬸子,剛才門口說話的是誰啊?”
“你要叫我領隊,你們這三十人是我帶著教習。”領隊看了眼問話的,“以後說話要打報告。”
“啥是報告?”
領隊舉手,喊:“報告。會了嗎?”
“會了。”
沒想到進廠做工有這樣的規矩,大家覺得好嚴,也覺得新奇。這領隊教完了,才說:“剛門口站著說話的是四管事,咱們黎老板身邊的人,黎老板是這四個廠的大老板。”
這黎老板就有四個廠!!!
這般的厲害。
“那四掌事——”說話的立刻捂嘴,舉手打了報告,領隊允了,這才問:“那四掌事莫不是黎老板的哥兒吧?”
不然放著男子不要,幹嘛要個哥兒做管事?
領隊說:“瞎說什麽呢,四管事是王老板的孩子,咱們黎老板也是夫郎,小少爺如今才五歲大,莫要亂攀扯關係說些是非。”
“是,知道了。”
眾人見領隊麵容嚴肅,頓時不敢再說閑話,個個都乖覺起來。
昭州城裏城外的百姓動了起來,外頭百姓收苧麻,收好了運送去廠裏,廠裏開始教大家夥怎麽出漿、怎麽取絲、怎麽晾曬……
一道道的工序,還有染。
另外播林、安南兩府縣,每隔十天半月就會送來一批絲線。紡織廠裏的工人也開始動起來,先教如何織——
這些教傳家本事的工人也不是白教的,黎周周花了心思,與對方簽了契書,教工人本事的便是領隊,每個月一兩銀子,隻要肯幹用心幹,廠裏跟其簽長年的契書。
五年一輪。
若是這些領隊不自己犯錯,那廠裏是不會辭退的。
一月一兩,一年就十二兩銀子,這對與這些領隊來說可是一筆大款子,之前在家中織布紡線,累死累活,熬得眼睛快瞎了,最多也不過半兩銀子,現如今多好,她們隻管教,手底下管人,也不用真的每日日的熬著,廠裏給發錢不說,幹得好教的好了,年禮便五兩銀子。
誰能不心動?
這手藝若是顧大人拿了全家老小威脅,她們又能如何?還不是乖乖的聽話了。可顧大人沒出麵,黎老板又是如此厚待,皆是感恩戴德的。
過年,廠裏停了幾日,發了些年禮。
因為這些工人才來,年禮並不像吉汀廠那般,每人一隻雞或是兩斤肉,沒有半兩銀子。可眾人是高興的不得了,凡是去昭州絲麻廠做工的,不論是女郎還是哥兒,如今在家中地位可是不一般了。
就是花娘家,以前過年桌上不見肉,如今也能燒個雞腿嚐嚐葷。
沒進去的,便巴望著黎老板啥時候又辦廠,這廠子辦的越多越好。
“咋可能想開多少開多少?還是得黎老板有的賺,那肯定能再開廠,現如今沒賺錢指定是黎老板貼著錢呢,要是賠了那不得關門——”
“呸呸呸,你那嘴少亂說,黎老板定是能賺大錢的,生意紅紅火火、長長久久的才成。”在廠裏幹活的妹子第一次硬脾氣頂撞了大哥。
這次全家沒幫著大哥說話,爹媽阿奶爺爺皆是罵大哥。
“吃你的飯,少說話。”
“大過年的不許說晦氣的,狗嘴裏冒不出什麽好話。”
“不許氣你妹子了。”
“二娘,來多吃肉,辛苦了多補補。”
大郎撇嘴,抱著碗扒飯,隻是心裏也想,要是黎老板開廠子招男工那就好了,他指定天天說黎老板的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