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建設昭州26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206
  第126章 建設昭州26

    李家又把李霖送過來了。

    霖哥兒的阿奶坐在下位處,正奉承捧著顧夫人說話。老人家,年紀大了,觀念十分傳統,口中尊重的叫著顧夫人,雖說心裏也覺得夫郎出門在外做買賣不好,丟了官夫人的身份,可尊卑李家阿奶是知曉的。

    李家商賈位卑,顧夫人是官夫人,那便是比李家強不知道多少個頭,她心裏怎麽看顧夫人做買賣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尊重敬著顧夫人。

    “……我家霖哥兒自幼是在家中嬌寵了些,這次做買賣霖哥兒沒去中原,他爹回去說了一通,都是我這個老不死的心疼孩子護著,唉,我也知道這是害了霖哥兒了。”

    黎周周見李老夫人鬢角發絲花白,知曉對方來意是何,隻是說:“霖哥兒年幼,家中疼惜孩子自然是好的,做父母的誰不疼惜?隻是他在我這兒怕是學不來什麽東西,他並不愛做買賣營生管人。”

    “可以學,霖哥兒打小就聰慧,比他幾個哥哥學字還要快。”

    “求夫人再給霖哥兒一次機會。”

    李老夫人哀求動容,眼底渾濁含糊些淚水,拿著絹帕按了按眼底,說:“不怕夫人笑話了,上次夫人說去中原勞累辛苦,我是心疼孩子,一路上都是男人,洗漱不便,霖哥兒自小就愛幹淨愛漂亮,肯定受不了這個苦,夫人下頭傳了話,我便做主接了霖哥兒回來,他爺爺後來回來曉得了,還埋怨我,說我溺愛霖哥兒,人家王家四哥兒能吃苦,怎麽就霖哥兒不成……”

    “這次我豁出老臉送霖哥兒回來,霖哥兒也知道好歹輕重了,隻求夫人再給孩子一次機會,不然我就成了李家的罪人——”

    “老夫人哪裏這般嚴重。”黎周周安慰說:“我這裏也就是尋常買賣——罷了,霖哥兒先暫時放我這裏,不過不久我便回昭州,他要是願意跟著我跑,那便回家收拾了行李,改日出發。”

    “老夫人放心,霖哥兒在我這兒不會當下人使喚,他要是不樂意了寫了信我派人傳回吉汀,你們家中再接他。”

    黎周周把話說得清楚,其實不管是霖哥兒,還是四哥兒,他都沒把人家當下人用,四哥兒在家中不受寵,可也是當少爺長大的,自小有人伺候。

    李老夫人是連連感謝,還讓霖哥兒跪下給夫人磕頭,被黎周周扶起來了,說:“磕頭就不必了,你照顧你祖母先回去,再帶了行李來宅子找我就成。”

    霖哥兒紅了眼,重重嗯了聲,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哽咽哭腔。不是因為要離家,也不是為以後伺候顧夫人,而是阿奶年歲這般大,還因為他嬌氣來哭訴哀求顧夫人。

    幸好夫人心善,留了他,不然家中因他不寧。

    黎周周在吉汀統共就留了五天,把實情處理完了。隔了一天,李霖家送人過來,大包小包的一車東西,一車坐人,還跟了個伺候的小哥兒。

    算是奶兄,李霖奶娘家的孩子,比李霖大半歲多。

    “老板,這是我奶哥兒李沐,求老板別趕走,他可好了,跟我住一起,不會占了地方的。”李霖求情,他一人出門在外害怕。

    黎周周:“都留著吧。”

    又是兩天,四哥兒辦完工人年禮回來了,匯報完情況,隻是一臉氣呼呼的,黎周周見了問:“怎麽還要我看出,問你,你才說?”

    “我是怕氣壞了老板。”四哥兒也不等老板再問,痛痛快快的把話講全了。旁邊霖哥兒越聽是小臉越氣,握著拳頭,“怎麽還有這般克扣的婆母?!”

    四哥兒說:“那是你沒見識,這樣的事不少。”

    說的便是心安廠裏的林巧娘婆母一家。工人挨家挨戶傳話,消息送到了,三天後工人來領東西,這本來是大好事,不少女工人家裏人都跟著,畢竟有半兩銀子還有肉,怕回去路上不安全被搶了或者是被偷了。

    林巧娘家也是,婆母一路跟著,到了廠子發東西時開始挑了。

    “新鮮的豬兩頭拉到廠子裏先殺的,肉不可能一模一樣全給肥的,有的瘦肉多了就給一把骨頭補一下,結果這家婆母是又要肥的又要骨頭,這些想占便宜的其實多著,我在如一廠見識過了,知道這些人欺軟怕硬的,留兩個管事喊一喊就成。”

    “愛要不要不要放那。”

    這話一說幾乎是沒人敢鬧了,因為都怕丟了工的,有的拿不錯啦。

    “誰知道林巧娘的婆母聽了,是不敢跟掌事大小聲鬧騰,轉頭跟林巧娘說起來,林巧娘一一解釋,這老太婆還動起手擰林巧娘……”

    四哥兒氣得半死了,當場就罵了回去。

    “我說:‘你胡鬧跟林巧娘有什麽關係,還動起手打人要不要臉了’,那老婆子對著我還要罵,聽旁人說我是老板身邊掌事才不敢吭聲,可轉頭就當著我的麵打罵林巧娘,還高聲說什麽我打我兒媳天經地義的,管什麽掌事管不到我頭上。”

    四哥兒氣壞了。

    就沒見過這樣沒臉沒皮的,摳搜愛占便宜的也多,吉汀百姓窮,發年禮葷腥總是怕誰家多割一角肉,我家缺了一角肥的,不止是看自家到手的年禮,還要盯著旁人家的瞧,肉肥不肥,雞是不是比我家的大。

    四哥兒再怎麽說也就十五歲,在王家生活跟這些人一比真是富裕到掉銀窩窩裏了,最初也不耐煩這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可想到老板跟他說的,多些耐心,他同霖哥兒一比,那自然是比不得。

    可這些人跟他比不得,他肉是不缺吃了,沒餓過肚子,自然不懂這些人受的苦。因此在兩廠發年禮時,屢屢脾氣上來了,又給壓回去,先是立了威嚴把鬧事的火焰壓下去了,再說道理。

    幾乎都辦妥了,要換肥的,還有那就給換,或是給些肉骨頭。

    總之算是大家夥都差不多的滿意。四哥兒覺得這一趟下去,磨煉的脾氣倒是好許多,他家姨娘要是見了,準說他比身邊伺候的媽媽脾氣還要好了。

    可沒想到最後是栽倒了林巧娘婆母那兒。

    “我罵了那老太婆,還拿了年禮威脅了一通,總算是消停出去了,可我看那老太婆都記著,把在我這兒受得氣,回去就全發泄在林巧娘身上。”

    四哥兒後來聽了廠裏同一個村的女工說起林巧娘的事,越想越是後悔,“那老太婆肯定要刻薄欺負林巧娘,可我私下給林巧娘錢也不是,回去賠禮道歉我拉不下臉,分明不是我的錯,老板,你說我這該咋辦?”

    “那林家男的聽說十分孝順他娘,銀錢全都上交,這些不提,要是起了嘴角磕絆,林巧娘她男人先是動手打林巧娘,護著他娘緊著呢。”

    霖哥兒在旁聽得小臉震驚,“還、還打、打人?”

    “可煩死了。”四哥兒正煩著,不想和霖哥兒說話。

    要是因為他,林巧娘挨了打,那可咋辦。

    “以後發節禮,隻許工人進場,家人攔在廠外不許進來。”黎周周先把規矩立了,見四哥兒是真急,便問:“林巧娘是什麽態度?”

    “知道。”

    四哥兒先是點頭,覺得這主意好。等聽到後頭老板問話,愣了下,仔細回想了下,“林巧娘抱著胳膊藏著臉躲著擰,肯定是覺得丟人了,然後把到手的半兩銀子全都給了她婆母,她婆母才作罷不鬧騰了。”

    “這種事情幫的一時,幫不了徹底。須得林巧娘自己願意站出來,她把銀錢又上交了,其實心裏也知道,她婆母這麽鬧騰讓她沒臉,實則就是想要銀子,交了銀子換了片刻安靜,你越是給林巧娘家送銀子,以後她婆母便鬧騰的越凶,越欺負林巧娘。”

    黎周周想到了在村裏時的王阿叔,他將王阿叔的事簡單說了兩句。

    “最後是怎麽好的?難不成真被磋磨到死嗎。”四哥兒氣得臉都漲紅了,他可太恨了。

    旁邊霖哥兒是嚇得臉煞白。

    “後來王二狗死了,王阿叔送了兒子去學醫,如今日子好了。”

    四哥兒說:“還得等人死啊,林巧娘男人年輕著,還能幹苦力出海撈魚,要是求隻能求老天爺了……”

    “這男人一死,林巧娘不是還要照顧刻薄婆母和公爹,還有小叔子小姑子這一大家子。”霖哥兒覺得不好,“年紀輕輕的還要落個克夫的名聲。”

    “那可咋辦啊。”四哥兒一想也對,不由看老板。

    霖哥兒也看向老板了。

    “和離便成。”黎周周說。

    四哥兒和霖哥兒是兩臉震驚,倆個孩子年歲還小,從小受著長輩的教導,隻聽過孝順父母、伺候公婆、勤儉持家、賢惠度日,可從沒聽過女子/哥兒還能和離的。

    “啊、啊這、這……”四哥兒都說不出話,不知道說什麽,他想說這樣不對不好不成,可仔細一想為何能是不好的呢?

    霖哥兒則是咬了咬唇,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因為要是和離了,林巧娘一人在廠裏賺的錢——他知道尋常百姓家一年花銷才一兩銀子,林巧娘掙得肯定夠自己花了,還不用挨打,受婆母刻薄。

    可名聲不好,傳出去大家都要說林巧娘的。

    霖哥兒是腦子裏拉扯的厲害,因為他想到在家時,阿奶阿娘都同他說,在家聽父親的,出了嫁要孝順公婆,伺候好男人,這才是賢惠好的夫郎。

    要說孝順,林巧娘的男人就很孝順他自己娘,銀錢上交,不許人說自己阿娘半點壞話,可受苦挨打的全是林巧娘了,萬一要是他成了林巧娘呢?拳頭掄到他身上呢?

    “說這麽些,其實第一個做決定的是艱難,人活著便不可能真不聽不受外人閑話影響,大都是磕磕絆絆湊湊合合勉強過日子。”

    “不過有些日子夫妻二人合心能過好,窮了不怕,勤快些就好,婆母刁難了,男人心疼私下裏周旋補貼也可以,孩子沒什麽大才能,那便健健康康平安就可,夫妻二人一體,要互相體諒扶持。唯獨實在是日子過不下去,整日挨打吃不飽飯,命都快沒了,如何過日子?”

    黎周周見過王阿叔,見過府縣裏馬家嫂子上吊,如今見了柳家妹子,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路,就沒幾個婦人、夫郎是有過和離念頭,是寧願死,都不敢有這念頭。

    怕的就是唾沫星子,旁人眼光。

    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和離了,娘家不要,沒了夫家,可不是沒了家嗎,有沒有工,賺不得錢,活下去艱難,還不如死了算了。

    “如今不同,昭州城建了一所救濟院,專門救濟活不下去的婦人、夫郎,被丟了的孩子。”黎周周跟四哥兒說,“帶些肉蛋送給林巧娘同村的女工友,說林巧娘是咱們心安的工人,不許林家的打人了。”

    看林巧娘是沒有站起來的念頭,那他們能做的隻能是這些了。

    四哥兒得了話去辦事,隻是一路上都在想老板說的話。而霖哥兒更是小臉白著,回到屋裏同奶兄李木說起來,李木則安慰說:“霖哥兒你莫怕,林巧娘那是娘家不成,沒辦法才指了個那麽的混賬,李家富裕,老夫人疼愛你,定會給你尋個好親事好夫君的。”

    “那你呢。”霖哥兒小臉緊繃繃的,“不成,你以後的親事我得求了阿奶幫忙相看,你也不能落了火坑裏。”

    李木知道霖哥兒心腸軟,說:“謝謝霖哥兒記得我,那我肯定日後也和和美美的,別想了,想的害怕夜裏要驚醒了。”

    如同以往一般,霖哥兒怕什麽,李木就解決了什麽,都護著霖哥兒,這日子十分和美順心的沒什麽好煩惱的。可不知為何,霖哥兒這次沒以前那副事情解決了就拋開煩惱開開心心的小孩心性了。

    天氣冷了,黎周周回了昭州城,又帶了一個小哥兒回來。

    昭州城的商賈們都打聽到了,是吉汀李家的孩子,還打聽到了今年的椰貨買賣賺頭,個個是眼紅的快滴血了,恨不得回家抓緊了,甭管是夫人還是姨娘肚子裏再生個哥兒出來。

    “現在就算是生了哥兒,那得等到什麽時候?”

    “不是還有福寶小少爺在嘛。”

    這倒是。眾人頓時誇:你倒是有先見之明,想事想到那麽老頭去了。

    說了一幹閑話,可歸根究底是當下。

    “我聽說又要招商了。”

    “真的假的?”

    “那還能有假,顧大人說了黎老板從吉汀回來,選個日子招商。”

    “確實是有消息,這些天黎老板去了吉汀,顧大人不是出城了麽,往播林安南去了,聽說在那邊問了許多當地養蠶的,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那也是播林安南兩地的便利,就跟吉汀一般,大商賈還能露個麵,跟兩府縣商賈當地勢力掙一掙,咱們這些可如何是好,唉。”

    “顧大人想著底下的,也要想想咱們啊,是不是我上次送的銀子不夠多?”

    “什麽送,那是捐,捐來修路了。”

    “不對,我聽說咱們昭州也有關係,之前夏天時,顧大人找了許多木匠圈著,個個嘴巴嚴實,撬都撬不出來什麽話,如今兩府縣養蠶,昭州城外又蓋了兩個廠子,我覺得不對。”

    “你這麽一說,各個串起來了,是有點動靜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麽買賣呢。

    商賈們聞風而動的眼力見還是有的,隻是琢磨不出來,說來說去這場的聚會隻有兩個重點:一家家戶戶生哥兒。這雖是玩笑話但還真有人記下了。

    反正又不是養不起。

    二便是:顧大人有新動靜了可能和吉汀椰貨一般。猜不出來,不過眾人是摩拳擦掌,隻等著顧大人的傳。

    東都布政司的州城滁州城。

    孫府。

    “先生,京裏子致送來的東西。”孫忠手裏抱著一個木匣子。

    孫沐坐在蒲團上,隨性盤著腿,發絲垂落,身上披了件舊衣,臉上消瘦,身上的衣袍空蕩大了許多。

    以前四處雲遊時,孫沐雖然也瘦,但精神矍鑠,十分健朗。

    當初若不是孫忠以性命哀求,孫沐是一身死誌早沒了活下去的念頭。從京裏回到滁州,孫沐便瘦的一把骨頭,到了孫府,孫忠上前敲門,孫沐是無臉見老妻。

    可等見到了,兩人隔空相望,倏然兩雙淚眼。

    至此便回家住了下來。

    明源的死,這些年他沒忘,老妻也沒忘。

    孫夫人搬到了郊外的宅子供起了菩薩,常年茹素,人也寡瘦的厲害,眉宇間倒是祥和寧靜許多。

    兒子早已成家,過年過節帶著孩子前來看望。

    孫沐回來後,孫大郎便攜妻子跪地相邀,請父親母親回老宅,讓他們盡一盡做孩子的孝心。可兩老口皆是不願,哪怕是帶了小孫子過來,孫沐臉上是慈愛幾分,可該如何還是如何。

    不願回祖宅。

    如今便隻能這般。

    孫大郎有時想,阿弟死了,他也傷心難過,可人死不能複生,這麽多年過去了,為何父親母親隻念著明源,而不在意他呢?

    卻不知,他才出生時,他的父親母親也是疼愛至寶一般看重他。

    孫沐是手把手教導兒子念書,孫夫人更是悉心照料兒子長大,挑婚事時更是費了一番心神。孫大郎夫妻恩愛,小家庭和樂美滿,孩子都快挑親事了,而明源則死了。

    做父母的可能總是有些偏頗,之前沒有,那是兩個孩子雖是年歲差的大,但各自都安好,一切順遂,便顯得不明顯了,一碗水也端平。

    可明源一死,夫妻二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喪子之痛,豈是言語能表盡的。加上孫大郎一切安好,無須父母掛心,便就這般放任了思念孩子之情。

    拗起來了,誰也勸不動。

    孫夫人早些年時常歎氣,問自己,當初為何不攔著相公教明源讀書識字……

    把罪攬在自己身上,受了罪,才能略好受一些。

    時間久了,身上那些罪孽便輕了,孫夫人心中平穩了,能忘掉放掉過去的心結,隻是在這裏過慣了罷了。現如今,多了老夫。

    夫妻二人各不打擾,一個繼續供奉菩薩,抄抄經書,另一個在自己院子看書、對弈,也是自在。

    這府邸,除了孫大郎,沒什麽人拜訪了。

    孫沐謝客不願人打擾。

    “子致的信,怎麽還是一匣子,寫了多少。”孫沐放了手上的書。

    忠仆孫忠把木匣子放在矮幾上,打開匣子,先是兩封信,旁邊的東西見都未曾見過。孫沐先拿了信,一看信上署名便笑,“子清的。”

    先拆了顧子清的信。

    “原來這酒盞叫琉璃盞,月明千裏,月明千裏……”孫沐小心拿了琉璃盞,上麵模糊的一團明月,清清亮亮的,“送去夫人那邊吧。”

    孫忠合了木匣子抱了便去了。

    孫沐看完了兩封信,起身便去了夫人院子。孫夫人得了月明千裏的琉璃盞,當下讓人倒了梅花釀,外頭便說先生來了。

    老夫妻相顧無話,對坐飲著梅花釀。

    孫夫人喝了一盞,說:“這琉璃盞名字起得好,做的也好。”

    “是我新收的徒弟,寫起文章總是缺一些風流,詩賦更是木訥不成,起琉璃盞的名字卻好。”

    “一頭好便極好,不可能悉數全占了。”孫夫人道。當年她的明源樣樣好,可……

    又是飲了一杯。

    孫沐也飲了一杯,說:“改日府裏下帖子,我想宴客,子清因我緣故得罪了人,被下放到了窮苦偏遠的昭州,當日我心中無暇顧及他,現如今他在昭州,想蓋官學連個夫子都找不齊。”

    “該辦。”孫夫人摩挲琉璃盞說了幾個名字。

    當年明源出事,她回來後,在宅子裏閉門謝客,隻有這幾位十幾年如一日的定時來拜訪,逢年過節送了禮前來,因為得過丈夫的相助提點,便一直記著恩情。

    雖不是關門弟子,但十分記著恩情。

    孫沐頷首,應可。孫夫人提及,“昭州窮苦,他們願意去便去,莫要誆騙他們。”

    “我哪裏是那般的人。”孫沐玩笑了句。

    孫夫人也笑了。

    年輕時,孫沐才學風流,出身名門望族,底蘊深厚,可隻有親近人才知,孫沐的性子其實也有幾分玩興促狹,不然怎會生的明源也是如此?

    不過那也是年輕時,傲氣有,脾氣大。如今暮年,能前往昭州的,還都是敬重他的,便不好坑人家。

    孫大家名聲遠揚,尤其是在滁州,更是文人心中的‘聖人’了。接了拜帖紛紛前往,或是論文章,或是說詩賦,末了,孫大家說想請各位幫個忙,十分艱苦,請各位三思後行。

    眾人聽還沒聽,先紛紛應聲,孫大家隻管提便可,粉身碎骨渾不怕的。一聽所請,眾人納悶,這有什麽的,不過是去官學講學教秀才讀書罷了,算不得什麽艱苦的。

    不過,昭州是何地?在哪處?

    有人言:“我行過最南便是金都了,還有更偏遠南邊的?”

    “隻是傳道授課,孫大家客氣了,何談請字,折煞我等。”

    眾人應聲。

    孫沐便說:“昭州比金都還要遠南,昭州在我那徒弟子清沒赴任之前,整個州沒有官學,自然不是給秀才講學。”

    眾人:……

    不是給秀才講學?

    之前還沒官學?

    這昭州得窮苦偏遠成什麽樣子了。

    那他們這些人去了,豈不是給六七歲孩童做啟蒙師的?

    今日的來客學問最低的便是進士了,舉人都不好厚著臉過來,怕學問不好,丟了顏麵。這些進士有出身好的,出身不好的,多是做了些年的官,受不了官場風氣,文人風骨傲,便辭官歸隱了。

    如今去一個官學做個教書夫人也好,可再怎麽樣也沒想過不是教秀才,而是教孩童,這、這——

    顏麵折盡的。

    如何使得。

    有人不願,人之常情,有人卻可,攬了活,自願前往。

    孫沐言:“我那徒弟說蓋了兩所,請問還有何人前去?”

    最後定的多了,既然是教孩童,有些舉人便躍躍欲試,反正沒事幹,也沒去過昭州,便是去看看,若是不合適了,教個三五載再回來便是,也算是還了孫大家的情。

    這般想的多了。

    因此不下幾天,報名前往昭州支教的約有八人,五名舉人,三名進士。既然是要去,大家夥便結伴,等過完年開春駕車前往。

    也不知道這昭州到底如何窮苦?

    不過再苦,聖人雲: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諸位用聖人語勉勵自己,讀書人怕什麽苦,隻等去昭州。

    作者有話要說:

    滁州出文豪,文豪咬牙:我定要看看這個昭州有多窮苦!

    等見了後。

    好像、怎麽、和想象的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