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京中翰林21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423
  第93章 京中翰林21

    “我先嚐嚐,要是過期壞了小孩別吃了。”

    顧兆拿著一塊割下來的冒著滋滋羊油的肉說。

    鄭輝:……

    “同吃。”嚴謹信肅著臉說的正經,“我也試試。”

    “那我也來。”

    三人圍著燒烤架,其他兩人還克製,等廚子割下來裝盤了,用筷子夾著吃。顧兆是自己拿了刀,挑準了哪塊割哪塊,他都送進口兩片了,嗯嗯不停,說再試試。

    嚴謹信和鄭輝是圍著肉,被香的不成,鄭輝跟廚子交代:“不用裝這麽多,我先試試。”

    等盤子到了手,用著筷子先夾了筷子放入口中。

    鄭輝:!!!

    嚴謹信神色未變,隻是說了聲好。

    “這加了孜然烤出來的羊肉香啊,說不上來什麽味。”鄭輝又下了筷子。

    京裏百姓一入冬,相比豬肉更愛吃羊肉一些,但做法基本上是和大白蘿卜一起燉,或者片成片涮鍋子,調點麻醬蘸著吃,也有炙烤的做法,像是藍媽媽去年年三十就炙烤了一碗羊肉,味道其實還不錯。

    可能現在羊吃草,空氣好,羊現吃現殺,羊膻味少,去腥用薑片黃酒就能搞定,用著鐵鍋加熱的粗鹽,細細撒一些,烤出來的羊肉是鹽香味的,羊肉味更突出,也不錯。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京裏人這樣吃羊已經習慣了。

    孜然也不是顧兆第一個發現的,隻是知道的是京中上層圈少部分人,有的人覺得外邦做法不入流吃不慣,有的喜歡肯定有渠道拿到孜然,人家吃孜然烤羊肉的時候,又不會見人就宣傳。

    所以這種做法吃法肯定是小眾沒流傳開來。

    顧兆想的沒錯,後來他把孜然送給梁師兄府上,他老師孫沐見了先笑,跟大徒弟說:“你愛吃,子清是見了什麽稀罕的先往你這送,我吃不慣這個味。”

    梁子致也笑,“早知道他去莊子吃烤羊,愛這一口,我府裏還剩了不少全給他帶過去了,我那還新鮮,他這一盒子都不知道放多久了。”說罷讓府裏下人送了一盒子才得的給黎府送去。

    孜然烤羊肉這吃法,其實明源也愛,說這個口味重,小羊羔切成了肉片涮鍋子也好吃,不過兩種風味,各有各的好。

    顧兆後來收到師兄府裏送來的一盒顆粒狀孜然,打開就是孜然味濃鬱竄鼻,可比鄭輝從禮部帶回來的要新鮮許多,頓時:……囧。

    就說這會。

    顧兆一口一片烤的油滋滋的孜然羊肉,不禁感歎:“要是來點辣椒麵就好了。”

    “什麽辣椒麵?”鄭輝順口問。

    顧兆:“……現在沒有,等我再找找吧。”又轉移話題,“你吃著怎麽樣?要是沒鬧肚子,我去給孩子們嚐嚐。”

    鄭輝立即不想辣椒麵了,反正也沒有,說:“再等等,我才吃。”又是一筷子一片肉,吃的噴香。

    顧兆覺得問題不大,先給周周端過去了一片嚐嚐,獻寶似得說:“這塊好吃,肥瘦相間的,周周嚐一口,小心燙。”

    這會在外頭,顧兆克製住了給老婆送嘴邊。

    黎周周嚐了口,福寶坐在竹榻上探著腦袋往倆爹這邊瞧,舌頭舔了舔嘴巴,剛吃完的綠豆糕糕這會也沒滋味了,揮著胳膊吸引倆爹注意力,嘴裏咿呀說:“福福也要次~”

    “爹爹,阿爹呀!”

    顧兆回頭說:“你把大白看好了,我去給你弄一塊,不過不許給大白喂,他吃不了這個。”

    大白差幾天一周歲了,可以吃輔食,葷腥也成,不過少吃,肉糜配雞蛋羹這類食鋪,孜然羊肉就算了,尤其還是放久的孜然粉。

    福寶點點腦袋,“幾造啦~”等爹爹一走,看向大白弟弟,肉呼呼的臉帶著同情,兩隻小手手一攤,說:“大白次不了。”還伸手手摸了摸大白的腦袋。

    “泥長像福福介麽大就好啦。”

    他能吃,他可是大寶寶啦!福寶驕傲。

    顧兆親自挑了一塊偏瘦的,孜然味少的,食指寬,一個關節長短,拿過去用油紙包著,讓福寶自己拿著磨牙啃,嚐個味就成了。

    “你可以吃,弟弟還小不能吃,吃了肚肚要疼的。”顧兆看兒子小模樣饞巴巴的,還看大白,一副‘大哥一會罩著你給你舔一口’的架勢。

    福寶眼睛咻的瞪圓了,一臉‘爹爹怎麽知道福福想森莫’,“不口以舔?”

    “你想弟弟肚肚疼嗎?”

    “福福不想。”福寶搖頭,然後點點腦袋,跟他爹保證,“弟弟流口水都不次。”

    顧兆這才把晾了差不多的肉給兒子,十分正經說:“可以,做哥兒要冷酷無情,不能隨隨便便對男的同情可憐。”

    一旦同情可憐了,那就壞菜了。

    “相公說什麽呢,福寶還小。”

    顧兆轉頭可憐巴巴看老婆。黎周周頓時沉默了一秒,相公說的也是有道理的,他就被相公拿捏住了。

    不過大白還小,才一歲。顧兆也就是嘴裏沒邊逗個樂子。

    烤全羊三家吃了半扇多,剩下的莊子裏人用了,不浪費糟蹋。這邊正樂和,馬管家突然過來了說:“顧大人,容家莊子來人了。”

    “容家?”顧兆將手裏東西放下,昨個從廟裏回來路上見過容家馬車,不過雙方都沒下車,他們避讓,容家人過去,井水不犯河水,也沒起什麽衝突,怎麽來找了,“誰?”

    馬管家說:“容府莊子裏的管事,帶了幾樣禮,都是莊子附近尋常的羊兔,沒什麽稀奇的。顧大人見不見?”

    “……他沒說來意嗎?”

    “話裏說是:‘兩家莊子挨著近,昨個我家主人才過來,湊巧遇到了,今日派我來打個招呼問個好’。”馬管家說的原話。

    顧兆不願意見,不想跟容家扯上什麽關係,再說這莊子是梁師兄的,人家容家派人來,估摸也是為了師兄,他就不做主人做派了,因此說:“我就不見了,師兄又沒在莊子裏,禮不貴重,那你接了,明天送一些別的什麽野菜醬菜的就成,回頭我跟師兄說一聲。”

    看樣子是客客氣氣的體麵話。

    馬管家應了聲,下去處理了。

    日頭還沒落,長輩們說該回去了,小孩子跑了一下午出了薄汗,外頭一會寒氣重,別冷了,回去洗洗要換上新的衣裳。

    三家人抱著孩子回莊子裏了,各自收拾孩子。

    竹榻、燒烤架、碗碟杯盞自然有人收拾。

    顧兆抱著福寶回去,一摸兒子手還是熱乎的,一摸腦袋,確實是有幾分汗意,“你就是光坐著也沒怎麽跑動,怎麽還能出一身汗。”

    福寶給他爹露出個‘窩很可愛爹爹嗦森莫啊’的乖巧笑臉。

    顧兆:……這套都是你老子玩的!

    他捏了捏兒子臉,跟周周說:“指定是跟著大白在竹榻上來回爬了。”

    黎周周拿了換洗幹淨衣裳,說:“兩個鬧著玩嘛。”

    藍媽媽熱水打了過來,門窗閉著,黎周周就在被窩裏把福寶三兩下給扒了幹淨,用熱毛巾擦洗了福寶,趕緊換上新衣裳,這樣福寶才清爽幹燥,沒了汗意。

    不然夜裏風一吹,那出了汗的可不就冷了。

    夜裏也有活動,莊子請了小戲班來唱戲。花園燈點上了,馬婆子還備了幾個火盆供著,因為有孩子,怕冷了。

    顧兆對戲曲一般,戲曲唱腔婉約,有時候詞拉的長了,他老心急惦記劇情,還是更喜歡說書一些。不過大家很愛聽唱戲。

    今個湊熱鬧聽了。

    請來的戲班是小戲班,不是什麽大的,不過顧兆也分辨不出來好壞,他覺得唱的很好了,再看爹和嚴家幾位長輩,各個都精神著,前兩日天擦黑吃了飯就困了,現在不同了,眼睛發著亮光。

    也不難想,村裏人要看戲聽戲,那要是鎮上鄉紳有什麽大喜事,花了銀錢請來熱鬧,有的大方顯擺了,還在門外弄個小戲台唱幾出,免費供十裏八鄉的村民來看。

    人多了,看了鄉紳地主老爺的戲,自然是說吉祥話,回去一傳,可不是人人都知道X老爺辦大壽請了什麽什麽戲班來了,X老爺有錢!

    有麵子嘛。

    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平頭老百姓一年到頭都是為了生計奔波忙碌,哪有時間有空在意什麽無不無聊,精神世界,興趣愛好娛樂活動。

    沒有的。

    他家和嚴家長輩喜歡看戲,顧兆還能想來,想不來的是為何鄭輝一家也愛,“按理說你家該是鄉紳請看戲的富戶了,還能缺戲看?”

    “我家也不能養個戲班在家裏,不能天天請戲班過來,不然鎮上人說起來,我家張狂的沒邊了,整日敲敲打打聽戲。”鄭輝跟兆弟解釋,“以前都是我爺奶過壽請一回,再者有時候過年了也請下熱鬧熱鬧。”

    唐家也是,都是有規矩的。

    唐柔作為庶出,有時候府裏擺席宴客,嫡母不帶她出來見人,那就守在自己的小院子裏大門不出,隻能隔著老遠聽個模糊戲曲調子。

    顧兆想想也是,拿看戲好比現代請喜歡的明星來家裏開演唱會,總不能天天花錢請人過來,這種一年到頭大部分時間在看戲玩樂,有門第的大戶這就是紈絝了,太浮誇張揚沒規矩。

    想明白了,顧兆很珍惜看戲機會,隻是他聽不懂,湊個熱鬧。

    沒一會看到他家周周眼眶泛紅了,顧兆湊過去遞手帕,他看的一頭霧水,小聲問:“這位小將軍還活著呢。”沒戰死沙場。

    “那奸臣有陰謀詭計,要給小將軍斷了糧草,活活餓死。”黎周周能不難受嗎。小將軍打仗那般艱難,結果還有這樣的壞蛋。

    顧兆點點頭,罵了句壞蛋。

    這出戲折子是大曆現在的流行經典戲目,說的是大曆前頭那個亡朝,皇帝昏庸無道,聽信宦官奸臣,小將死死守城門,結果被奸人所害,百姓們生活艱難,賣兒賣女,大曆的太祖乃是天降正義,是老天爺派下來解救萬民的。

    每次這出戲,百姓看了聽了自然是罵前朝的皇帝,罵奸臣,前朝做壞事太多氣數已盡,大曆才是正統紫微星,感恩戴德歌頌大曆。

    輿論造勢嘛。

    兩折子戲下來已經快夜深了,孩子們都睡了,張媽媽藍媽媽抱著下去回屋了,大人們眼圈泛紅依依不舍的,可也聽不下全套,全套那得七個折子。

    顧兆說明日白天再聽。

    戲散了,戲子行禮,那自然是要給賞錢的。在座的幾乎都給了,就是連過日子節省的長輩們都給了,多多少少的關係,可見這戲大家聽了都覺得好,捧個場。

    下人挑燈回去,柳樹走在男人後頭,還很憤憤握拳,嘴裏說著剛才看戲的激憤之語,一扭頭就看到自家男人肅著一張臉眼眶也泛紅了。

    男人剛也哭了?

    “你是不是哭了?”柳樹為了顧全男人麵子還小聲問。

    嚴謹信否認,“不是,夜裏風大,沙土吹進了眼,我揉的。”

    柳樹:“那你指定背著我偷偷哭了,不然咋可能話這麽多跟我解釋。”

    嚴謹信:……

    “哈哈你別害臊嘛,這有啥,我剛哭了還擤鼻涕了。”柳樹突然發現男人黑著臉也沒啥可怕的,看個戲偷偷哭,還不敢光明正大的!

    今晚夜裏是沒人泡溫泉,個個困的倒床就睡,第二天準時醒來看戲。

    顧兆:……

    看了一早上也沒看完,可吃了午飯,要回京,不然晚了關了城門回不去,第二天他們仨還要上班的。

    “等下次請了戲班過來再聽完後頭的兩折。”顧兆跟周周說。

    可這時候的顧兆不知道,以後三家聚在一起能聽戲看戲要隔好多年後了。

    大家收拾收拾,返京了。

    回去路上碰到了打馬去郊外莊子方向的五皇子,三家馬車照舊避讓一處,五皇子騎馬隊伍一陣風過去,除了塵土飛揚也沒怎麽的。

    隻是不知道因為何,五皇子趕得這麽急。

    回到京中,三家各回各家,收拾整理不提了。當天吃的清淡,連著兩天都是盛宴,顧兆說煮點稀飯,配點醬菜吃吃,吃飯了洗漱早早歇著。

    第二天繼續恢複京中翰林小官的日常。

    顧兆去梁師兄府上交作業,被梁師兄打趣了兩句孜然這寶貝後,顧兆岔開話題說起了容府莊子送羊兔的事,“……我沒見容家管事,讓馬管家隔幾日送些醬菜野菜打發了。”

    “成嗎?”

    梁子致笑的爽朗,說:“成。不過一個莊子上的管事而已,沒什麽的。”又說:“容家與我伯父有幾分交往,與我沒什麽關係。”

    顧兆猜的沒錯,就是體麵客氣話。

    現在人禮節很重,越是門閥士族越重,容家莊子管事上門帶了些薄禮特產,說明也不是結交拉關係,就是打個招呼的話。

    見完了老師師兄,又收獲了一堆作業,顧兆坐車回家了。

    之後的日子沒什麽特別,顧兆和嚴謹信在翰林院看書喝茶做文章,沒修書,下班回來陪著福寶玩玩逗趣,到了休沐前一天,中午就偷懶下班,三兄弟約著小酒館喝喝酒聊聊天,交流下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對了,差點忘了,上次咱們去莊子回來不是遇到了五皇子嗎?回來後我聽下頭人說了,容家那位驚才絕豔的容四公子病了,去莊子裏頭養病,五皇子估摸是去看表弟了。”鄭輝說。

    顧兆沒聽過容四公子大名,也不怪他,現在有沒八卦小報,信息閉塞,他到京裏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現在多了去老師那兒,再者京裏大家族、官員、官二代三代太多了,名號也多,沒聽過正常,不算他土包子。

    “有多絕?”

    鄭輝說:“……反正很絕,聽說京中待字閨中的貴女都願嫁給容燁。”

    那就是長得絕,身世背景好,不難理解。容家現在算是低調中的奢侈貴族了。顧兆點點頭,當八卦聽過去了。

    可能顧兆與嚴謹信都是不怎麽關心態度,鄭輝說八卦說的很沒勁,提出了抗議,“你們就不多問問?”

    “大哥,不是我膨脹,要是單看相貌,我回家對著鏡子看就成了。”顧兆不要臉說完,又補了句,“才情寫詩賦有大哥在。”

    鄭輝:“……”倒也是。

    顧兆膨脹完了,還是老實說:“主要想見也沒關係拜訪。”最好是能躲就躲,他也沒所求,幹嘛要上門吹人家彩虹屁奉承人家。

    現在安安穩穩的日子就很幸福了。

    便換了話題,說起了別的,等散了,顧兆突然想起來,提了句:“五皇子妻族好像不是容家……”

    “是啊,五皇子嶽父是都察院的周左僉都禦史,倒是六皇子娶了容家表妹。”鄭輝回話,怎麽剛還不好奇,現在問起來了?

    左僉都禦史正四品,官位不大不小,不過都察院是言官,朝中文武百官是能避讓不惹就不惹,這些都察院出來的,個頂個的鐵麵無私正直清廉,起碼表麵如此。

    不可能徇私的。

    顧兆回去坐在車裏還想,這五皇子的嶽家看上去挺體麵背景也不錯,可借不到什麽勢,尤其那位周左僉都禦史,更是剛正不阿見誰不對都逮著噴和杠,給上書罵死你。

    要是沾親帶故的犯了錯,那更是罵的慘罵的凶,有時候康景帝見了都覺得罪不至與此,不用大驚小怪,自然是被義正言辭給駁回去了。

    大曆朝的言官還是很‘牛的’,不過也苦,其他當官的撈錢收孝敬,言官的生活那真是拿了尺子比劃來的規矩,活在規矩之中。

    其身正,才能起監察作用。

    這樣一門親事,顧兆想也知道,應該不是五皇子和賢妃娘娘屬意的,怕是聖上給安排,輪到了後頭六皇子,又給指了容家。

    真是打一巴掌又給一顆甜棗。

    兩兄弟不是一個派係,自然抱不緊,也有掣肘容家做大的意思。

    平衡之道才為上策。

    如今的局勢,五六皇子都有戲,那容家要支持誰,想想也知道,自然是更親著六皇子了,畢竟容家嫡女嫁給了六皇子,誕下了嫡子,若是六皇子登了大寶,容家女一位是太後,一位是皇後,生下的孫子是太子。

    五皇子雖然也是容家外孫,可跟著六皇子比差一些。

    現在聯姻關係很重要的。

    難怪五皇子對著容家上心,表弟病了親自看望。

    顧兆也就想想,他小蝦米一個,人家也瞧不上他。

    日子過的平穩且忙碌,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期間有件好事,鄭輝妻子唐柔有了,摸了脈象淺些,有兩個多月還不滿三個月,算算日子好像就是廟裏拴娃娃那次中的。

    鄭輝提起來自然是高興,說那廟準的很。

    顧兆卻覺得極有可能是溫泉那一晚,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放假中心情愉快,就比較容易好懷吧?

    有了是好事,大家紛紛道喜。

    “不急不急,等三月穩了再說,我這是高興咱們自己人沒忍住。”鄭輝說等穩住了請大家吃酒看戲。

    顧兆算算日子,“那正好,剛巧趕到過年能熱鬧一下。”上次看戲沒看完,周周和爹一直記掛著,現在鄭輝要請看戲,那正好了。

    他們小團體聚會是都安排上了,可計劃趕不上變化。

    京裏溫度驟然下降,氣溫變化太快,早上顧兆起來就覺得不對勁,一打開門外頭冷風刺骨,霧很大,說出話都冒著寒氣。

    藍媽媽送熱水過來,見這天氣便說:“我在京裏這麽多年,這天氣冷的跟入冬了一樣。”她突然想起來了,臉色也變了。

    黎周周問怎麽了。

    “有一年也跟這樣天氣一樣,康景二十八年的時候,連著下大雪都成了災——”藍媽媽想起來就害怕,差點活不下去了,連忙心裏呸了幾口,說:“也不一定,沒準過幾日天就晴了。”

    藍媽媽嘴上這麽說,又多嘴說:“夫人,家裏米糧肉還有炭火要多存一些。”

    黎周周點頭答應了,回頭跟小樹還有鋪子那邊也交代了,多買米糧炭火棉花這類的。他家動了起來,老京裏人一瞧,家家戶戶都買了起來,這些東西物價也貴了一兩文。

    過了約有五六天,天氣回暖了,藍媽媽拍拍胸脯,虛驚一場好了好了,臉上歉意說:“夫人都怪我,這些東西買的貴了。”

    “沒事,都是實在東西自家能用。”反正也要過冬的,多囤一些心裏安。黎周周說道。

    一直到了十二月初,京裏進了冬,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不過也沒下雪,就是幹冷。

    這日上早朝,顧兆是不用上,懷裏揣著手爐坐上車去上班,等中午時才知道,今個早朝聖上震怒,發了好一通火,因為寧西州雪災了,那大雪十一月初就開始下,陸陸續續下了能有一個月,幾乎沒幾天好日頭,那邊的知州怕擔責,一直瞞著沒往上來報,如今拖不下去,還酌情謊報。

    可有底下的官看不下去,帶著血書上京來了,寧西州底下四個府縣十三個鎮村子不計數,凍死餓死的百姓不計其數,路邊的屍骨無人收殮,慘狀可怖,這事才傳了出來。

    寧西州的知州還攔著災民,不讓上京不讓流竄,誰要是敢跑通通打死了。

    顧兆聽人學舌,眉頭皺得緊緊的,寧西州與京城離得不遠,難怪十一月中京裏天氣驟降的厲害,藍媽媽說要有雪災,沒想到不是京裏,是離著京城不遠的寧西州……

    百姓沒東西吃,衣不裹體無法驅寒,逼到這份上了,隻剩下血性。

    自古有災就會出亂子。

    寧西州的知州還說因為馬上就過年了,不敢驚動聖上,這樣大喜節日自然是求穩求和。

    ……康景帝當即下旨砍了。

    這治理雪災,安撫災民,派糧派救濟的活五皇子主動請纓站了出來,可惜聖上沒讓,派了康郡王和六皇子前去寧西州,讓五皇子負責京城外,時時查看,若是有災情流民立即安頓。

    這樣的災事,到了年關頭,朝中也沒人敢提議什麽慶賀,京裏靠前在聖上那兒掛名的大官是各家各府施粥賑災——自發性的。

    女眷們抄起佛經,天天上香跪求菩薩佛祖保佑——後宮娘娘都是如此,京裏的高官貴婦們自然學了起來。

    鄭輝之前說請看戲熱鬧當然不作數了,顧兆和嚴謹信也不是沒眼色,上趕著找事這般作樂享受,要是被言官聽見了參他們一本。

    再者,三人也沒那個心情。

    隻要聽了寧西州的慘劇,誰還想作樂啊。這個時代的百姓就是最底層的,尤其是靠天吃飯的莊稼漢,大雪幹旱熬死一家人。

    從寧西州逃過來的災民也到了京城外,京門嚴守著,不讓災民進來,不然真要亂了套了。聽說五皇子在城外連著十多日也沒回府,一直安頓災民。

    可是後頭越來越多的災民,在城外留著趕都趕不走,好像上了京,看到京城大門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最近兩日京裏又下起了雪,那些露宿在城門外的災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黎家小院是三張憂愁的臉,黎周周心軟想賑災,算了下家裏的帳,想著拿一半出來,跟相公說,還未說完,顧兆點頭,“成,我問問二哥大哥,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買下米麵棉被棉衣,咱們送出去。”

    雖然杯水車薪,但隻能盡一盡綿薄之力了。

    心裏是個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