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京中翰林9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816
  第81章 京中翰林9

    信念完了。

    黎大說:“杏哥兒咋還在信裏說賺多少錢,這要是讓人聽不去,不好。”

    “他就是那性格,想著跟我說不是生人。”黎周周想了下,寫信的夫子應該是瞧不上做買賣的,這個不礙事,倒是有一點,“相公,你捎回去的兩本書,元元夫子抄了沒事吧?”

    顧兆說:“沒事。”

    抄便抄了。讀書人骨氣還是有的,那夫子能拉下臉提出摘抄書,說明求學若渴,看懂、重視那兩本筆記書,多一個人上進挺好的,而且夫子讀書育人,多看看新的角度,對孩子們也好。

    一家人說完了話,時候不早了,各回各房早早睡了。

    之後的日子不緊不慢悠哉的過去,顧兆每日早早去上班,因為工作時間有了任務,充實起來。另一方麵,黎周周這邊是跟著牙人偶爾看看鋪子門麵,問起來了就說是府縣的親戚想來京裏做生意買賣,想看個離家裏不遠的鋪子。

    黎周周叫上小樹一起瞧,知道小樹在家裏憋悶壞了。

    牙人一瞧就認出來這兩家的官夫人了,知道買了院子底子估摸不夠,不然為啥連仆人都是一個兩個的招?因此介紹的鋪子都是地段一般,比較老舊的鋪子,後來發現兩人隻看不定下,問起來就說不急慢慢瞧,便交給手下跑腿去了。

    這手下的才來,聽兩位是官夫人,戰戰兢兢勤勤懇懇的接待,聽說是官夫人家的遠房親戚要來京做買賣,離這邊近的,於是便把這片手裏的鋪子地段都找了出來,挨個的帶著兩人跑,也不嫌累。

    “周周哥,今天看的鋪子好貴啊。”柳樹回來坐在騾車上跟著周周哥說話。兩人一道出去,乘一輛騾車,不用靠腳走了。

    “我覺得還不錯,位置好,不過上下兩層有些浪費了。”黎周周說。

    柳樹知道周周哥這次京裏做買賣想做貴價的,那鋪子門麵就不能選破舊便宜的,他說:“看了這麽多鋪子,其實要是鹵煮價低了,生意倒是紅火,之前瞧的那幾個舊點的鋪子,租金少,人多,旁邊的買賣、客人,一瞅就是附近的老人了。”

    “是,吃食上平價賺的少,賣的多,自然也辛苦一些。”

    柳樹又說:“我瞧今天逛的這幾家正街的鋪子,有時候還清鋪子,門口有仆從守著,雖然人少些,可掌櫃的笑臉相送,後頭跟著的丫鬟婆子手裏拎著的,懷裏抱著的能有十來件。”

    雖然一個時辰隻接待了一位客人,可賺的沒準是那平價鋪子幾個月的錢。

    “這些天咱們看鋪子,如今咱們兩家住的這一片叫清巷胡同,說好聽了清閑,其實到底如何咱們都知道。往前頭再走一刻左右就是靠正街位置了,正街的左右三進的宅子多……”黎周周跟著小樹分析。

    他現在跑著看門鋪,其實也是看地段,附近的住戶。

    要是做吃食生意,那最要緊的還是周邊住戶的客人,就跟在府縣時一樣,先是石榴街的人捧場,因為離得近,西邊豬肉鋪的朱老板再喜愛,可沒天天的來跑腿買。

    柳樹便說:“周周哥,你想開到正街上嗎?就是咱們今天看的那個鋪子,那邊三進的院子多,應該是不缺錢吃這一口的。”

    “我之前是這麽想,現在覺得不是特別好。”黎周周搖頭,也沒賣關子,跟小樹解釋:“你看今天那一邊的鋪子門麵,裏頭的掌櫃眼睛多尖,一個個都是人精子,肯定對京裏官員家眷摸的七七八八,哪怕不認識了,也能從穿著打扮上瞧出不同,我家親戚在山裏長大的,就算提出來,咱們在後頭教,可跟人打交道,你我有時候見了貴人都發怵,更別提他們了。”

    柳樹點點頭,“對對對,要是讓我現在跟什麽大官夫人說話了,我也沒規矩害怕,這肯定不行,價貴了,那買賣打交道的人就不是鄉紳普通百姓了,萬一一句話沒說好聽了,捅出簍子來。”

    是的。黎周周也這般想。

    “不能太出挑出頭了,也不能走以前府縣的路子,我得好好想想,怎麽低調了又能把生意做起來。”

    柳樹也悶頭想,“周周哥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嗯,不急,等來年開春了再說。”

    所以為什麽黎周周看鋪子一趟趟跑著不急,人是一回事,最根本的是黎周周要好好摸清周邊的環境,看看京裏的物價、消費,因為和府縣走的路子不同,更在意的是食客,對食材的進貨這類倒是放一邊。

    因為價錢貴了,東西也好買好進。

    日子匆匆到了一月。

    月底就要過年了。大曆朝有聖上封筆的習俗,年二十九百官在太極殿前舉行封筆儀式,這個活動結束後大曆京官就是徹底放年假了,不去衙門辦公,一直等到元宵節,這一天可熱鬧了,沒宵禁——

    京城裏也有宵禁,夜裏十點以後不許出門上街溜達,違者被抓到了仗責二十大板。一年到頭隻有幾天是沒宵禁的,而元宵節則是是固定的。

    整夜的花燈、車燈遊街,熱熱鬧鬧的。

    最主要的是帝後會登上宮牆最高處,給百姓賜福。

    等元宵節結束了,第一天開個大朝會開筆儀式,宣告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京中的文武百官各個衙門能正常運轉了。

    其實過年期間不是真的不辦公,隻是撿了重要部門運轉,像是內閣就依舊,比往常上班時間可能晚一些,輕鬆些,一些不重要的折子壓著等年後處理,挑出來要緊的送到宣政殿等聖上批。

    有句老話說的好,有什麽事等過完年再說。古外今來,春節真的很重要,就是以前在村裏,光景不好的人家都要買一些肉沾點葷腥,要是年裏頭苛刻了,那新的一年指定是個窮鬼命。

    所以苦啥都不能苦新年。

    十號的時候,翰林院就浮躁起來,大家心思都不在修書辦公上了,而且八皇子近幾日也沒出現,估計再次見麵要到年後了,皇家過年可不像普通百姓家,掛個燈籠貼個對子,大大小小各種家宴,有皇子互相走動的,進宮磕頭請安拜年的,出宮建府的皇子還要在府裏接待下峰的拜年請安。

    總之八皇子不出現,大家就繼續摸魚懶散起來。

    顧兆在收拾書箱,不是施大人分的任務,而是他和二哥要整合修的書,他光明正大的做了有兩個月了,也沒遮著掩著,同僚都知道。

    最初乍一聽聞,像趙大人、田大人覺得理解不了,分的任務修的書已經夠忙活了,怎麽還搞別的,可真是上進。上進這話有些嘲弄意思。趙大人笑話完了,好心好意的給顧兆說:“咱們翰林院晉升是靠的五年一次大考,你做這些也沒用的。”

    意思別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大家都修書,你多做這個也入不了上頭的眼,到萬壽節時,聖上見的也是八皇子功勞,撐死念一句翰林院不錯。以前也不是沒修過,不出意外的話,大抵是八皇子得了聖上誇讚,他們月銀俸祿加個一二兩。

    至於翰林院一個小檢討個人?

    聖上壓根不可能知道的,可不是白忙活了。

    顧兆先是笑著謝了趙大人好意提醒,說:“反正是看書多看幾遍,閑裏整合一些。各位大人不知,我以前在村中府縣啟蒙求學,有夫子還有同鄉秀才買書難,囊中羞澀也沒法子全買了,現在內容整合一下,與他們來說劃算又方便。”

    趙大人聽了點點頭不說了,顧兆不嫌麻煩費事就好。

    倒還真是寒門出身,處處想著其他寒門士子,人不錯。

    顧兆做這個也不是為了晉升,其他同僚便不怎麽管,安安心心搞自己任務修書,有的時候閑暇喝茶時還問問顧大人進度,要是顧大人拿兩本書的兩段來問他們,同僚也會辯一辯,還是很有意思的。

    得了什麽新角度新內容,顧兆執筆問:“田大人,你剛說的那個角度,我能不能寫下來,備注到這一段後麵,最後給你添上署名?”

    “我的話還能和聖賢書放一起?”田大人高興,反正不是他折騰,便一口答應,“好啊。”

    這樣事情發生的多了,最初是顧兆執筆寫,後來辯的痛快,幾位大人便自己親自下筆洋洋灑灑寫了文章,拿文章打架,最後由顧兆修訂起來。

    到了如今,大家夥對顧大人的整合修書還是很捧場給麵子的。重點是他們不需要做,不費事。

    顧兆搬了書箱回家。黎周周早早將東廂房一間騰了出來,做了書架,給相公布置成了書房,於是這一箱書全放了進去,顧兆打算過年期間沒事幹了,就在書房整合一下書,還有幾位同僚的文章。

    十五日時,輪到翰林院去戶部領祿米,回來從上往下挨著發。翰林院門口的馬車來來回回的折騰往返——一趟是拉不完的。

    顧兆就發了二十一袋半的祿米,打開一看都是新米,成色很好。他家騾車換成了板車,跑了三趟才拉完的。

    發了祿米,像是一下子就到了過年,翰林院上下是無心工作,開始聊起了各地方的習俗,過年吃什麽,今年怎麽過,顧兆也放了手裏筆,聽著大家嘮嗑。

    除了趙大人是京城人士,大家夥都是外地各省的。梁大人是滁州的,滁州墨錠就是這裏,多出文豪詩人,傳聞市井小兒都能念兩句——大概率是打油詩順口溜。

    魯地名門望族是杜家,那麽滁州就是孫家。

    田大人是江南的,愛吃甜口。

    梁大人年歲在幾人中最長,留著胡子,修剪的整齊,單從眉眼看,確實能瞧見幾分年輕時的風流俊朗,不然也成不了探花郎,隻是如今歲月平添了幾分魚尾紋。平日裏不愛說話,不愛管閑事,到了辦公室泡上茶手裏拿本書看,之前顧兆的印象就是挺低調性格冷清的一個人。

    後來修書交流些,其人肚裏很有學問才識,不過也就是說起學問文章聊兩句,說完了又是冷清性子,如今提起吃的,眉眼倒是有幾分興致盎然。

    “……顧大人家鄉有何吃的?”梁大人問。

    趙大人、田大人相處了幾年了,該問的早問過了,沒什麽新奇。

    “我家在村中,跟幾位大人家裏吃的年夜飯不同,沒那麽多講究、工序複雜,不過我最喜歡三道,一道是我家夫郎做的黃豆醬燒魚,外皮是鹽香味,略有些焦黃,豬油燒熱了,鐵鍋先撒一層鹽,這樣再下魚,出來的味道魚肉緊致鮮嫩,魚皮焦脆,沾著特殊醬汁。”

    梁大人聽了,“倒有幾分像魯地燒魚。”

    顧兆沒吃過魯地燒魚不知道,又說:“還有一道是凍豬皮——”他話還沒說完,趙大人、田大人臉上已經是嫌棄之色了,一臉‘豬皮醃臢東西有什麽好吃的’。

    “哦?豬皮如何吃?不怕腥臊嗎?”梁大人倒是來了興趣。

    顧兆說:“也叫皮凍,用豬皮熬出來的,添了香料,冷著放起來,出來切成了條或者片狀,涼拌著吃,口感比較彈牙一些,並不腥臊。”

    “另外一道就是我家的鹵味了,是我夫郎獨家手藝,不管是豆腐、雞蛋這些素花樣,雞腿鴨子豬肉都能鹵,顏色比較重一些,味道濃鬱,很特別。”

    後兩者梁大人都沒聽過,可顧大人都說了是人家獨家手藝,自然不好追問如何做的,隻是略略遺憾了些。

    黎宅。

    祿米拉了回來,藍媽媽收拾了一間靠西廂房的耳房用來放糧,方六則說:“這米容易受潮,最好底下架個板子木頭支起來。”

    “對。”黎大也有經驗,去後頭馬廄處找了木材,跟著方六搭了架子,離地麵有個兩掌高就差不多了。

    這些日子黎家陸陸續續的置辦年貨。

    雞鴨一籠的買,各兩隻,還有豬肉也得買起來了。對聯、福字、炮竹、花燈這些都備上,還有買布做衣裳。

    今年第一次在京裏過年,黎周周沒心疼銀錢,給家裏人都安排上了,如今相公在翰林當官,他們一家不能寒酸克扣了,定要過的和和美美,來年才有個好兆頭。

    所以棉花、布匹支出,還有糖、酒這些。

    京裏實在是太冷了,而且屋裏沒有盤炕的習慣,都是睡床。一進冬,還未下雪,早上起來,水缸上都結了一層冰,說話的氣都是白霧的,出去一趟,風一刮,臉上紮的疼。

    更別提下了雪後。

    屋裏是爐子炭火不斷,幸好當官的還有碳敬補助,隻是顧兆的份額少,不可能讓你白天夜裏都燒著,黎家有福寶,千萬不能冷著,於是便自己買了炭火回來。

    黎周周見相公早起出門去當值,便掏出了手爐遞過去。

    藍媽媽瞧著,便說:“夫人要是冷了,可以買些羊皮料子回來做坎肩穿,這東西雖然是比棉花貴了些,但暖和,一用能頂好幾年。”

    京中百姓入了冬就愛吃羊鍋子,所以羊皮料是最便宜的,但一點不好,這個羊皮沾了雪水不處理好了,過幾年容易發硬,也略有些味道,所以幹活的老百姓最喜歡用這個做個坎肩穿。

    護著前胸後背就成,不用鑽風。最主要是便宜。

    官家夫人沒人穿。藍媽媽也是在黎家幹了這幾個月,知道黎家人性情如何,見受著寒冷,就給了句實話,又說:“可千萬不能穿出去了。”

    “夫人要是手裏富裕了,可以做個夾棉的鬥篷,買一些兔皮料子做個滾邊,又保暖好看,也不算特別張狂。”這個能外出穿。

    黎周周聽了知道藍媽媽是好心,當然不會瞧不上羊皮料子,趕緊買了回來,這確實便宜,給家裏人都做了坎肩,又買了些兔子皮毛,像藍媽媽說的那般做鬥篷滾個邊漂亮。

    顧兆回來見周周動針線,便說:“兔毛滾邊的給福寶做一件就成了,我就不用了,去上班來回路上都在車裏,不怎麽吹著風,辦公室裏有火盆取暖不斷,真不冷。”

    “真的?”

    “我現在大小夥,年輕力壯氣血方剛,真的。”顧兆說著說著就有些逗周周了。

    黎周周被相公的手握個正著,可不是掌心火熱嘛。

    最後家裏就福寶多了件全兔皮拚的鬥篷。

    顧兆是下了班回來套上羊毛皮一體的馬甲,裏頭是夾棉的窄袖短打,這樣不管是寫字翻書幹活吃飯又保暖又方便,反正顧兆很喜歡這麽穿。

    隻是可惜,不能穿去辦公室,這真的會被笑話的。

    如今的文人,要有風骨,窮了穿不起狐狸皮草了,寧願凍著也不會和普通百姓一般穿羊皮這樣沒規製不像話的坎肩。

    二十九顧兆是淩晨兩點就醒了,要進宮參加聖上封筆儀式,他聽同僚趙大人說,雖說是辰時才開始,但今日進宮百官人員多,咱們排在最末,車架定是要打架,咱們躲一躲避一避,可不得早早來了?

    也是,從七品在京中可不是見誰的車架都要避讓的。

    黎家院子裏頭。

    黎周周也給藍媽媽方六發年貨。他家之前買了雞鴨豬肉,結果誰想昨個方六快晌午才回來,回來拉了雞鴨各兩籠,還有一隻羊,半隻豬。

    問起方六,方六說不清楚,隻說他剛要走,老爺出來喊他讓他等一等。

    等下午顧兆到了家,才解釋說:“我早上到了院子,底下仆從也抬東西,亂哄哄的,都是些活物,同僚說八皇子賞的,說辛苦我們修書了,讓大家夥過個好年,都是一些年貨。”

    以前翰林院可是沒有這些年貨補助的。

    全院上下都有都拿著,顧兆也沒客氣了。

    於是家裏葷腥就太太多了。

    黎周周便給藍媽媽方六發福利,過年了都過個好年,他們家待下人寬厚了,人家才能任勞任怨的伺候,就好比之前藍媽媽剛到時,規規矩矩從不多餘插嘴說話,後來慢慢提點一下規矩,之前縫羊皮坎肩也是藍媽媽出手的。

    這東西厚,需要費力納,一件下來,手指哪怕戴著頂針也要疼的。

    更別提方六到了後,又是趕車又是做灑掃重活,反正沒歇著什麽都幹。

    之前的祿米,藍媽媽和方六一人兩鬥,雞鴨讓兩人挑,要雞的那就不能拿鴨,一整隻羊,給兩人一人卸了一個羊腿,還有那半扇豬肉,因為黎家不愛吃肥的,給挑了些肥的,一人五斤。

    兩人自然是千恩萬謝的,甚至藍媽媽還想給黎周周跪著磕頭。

    黎周周攔著沒讓了,說:“過去這些月,藍媽媽和方師傅幹的活我都瞧在眼底,是盡心盡力伺候的,如今意外得了這些,那就給二位過個好年。”

    要是明年沒有了,那就別想著了。

    藍媽媽和方六自然聽出來,哪裏還敢是得了今年還想明年的心思,都是在府裏討生活的下人,黎家雖然沒那些府邸規矩多,可主家真真是她/他幹了這麽多年見過最厚待下人的了。

    二十九儀式舉行完了,晌午不到,百官們陸陸續續步行出了宮門。宮門外的車架都是高官皇子的,顧兆與嚴謹信先步行回翰林院,收拾妥當了,等家裏騾車來接。

    終於放假了。

    另一頭府縣裏杏哥兒王石頭夫夫倆,早幾天就收拾妥關了鋪子門,收拾了包袱,抱著元元,帶著回去的禮,回村了。

    重點是那個京裏送的包袱帶上了。

    進了村先是寒暄了一路,終於進了王家。自打十一農閑,王家老兩口送了糧進府縣,回來帶了三十兩銀子後,王家一家子都和氣起來,尤其是大房,見了杏哥兒一家回來了,忙前忙後的張羅,又是燒飯又是送熱水洗漱。

    為啥啊?

    杏哥兒還納著悶,就聽婆母說:“老大家的三郎自我和你公爹從府縣回來後,就商量送去東坪村趙夫子那兒念書識字去了,你別生氣。”

    “我不氣,說真的娘。”杏哥兒是記著周周的話,“咱家說好了沒分家,我和石頭在府縣做生意那吃的還是咱家地裏的糧食,都是虧了爹和大哥勞累,我家元元在府縣也上了學識了字,三郎去應當的。”

    杏哥兒婆母一聽,自然是高興,越看杏哥兒越是滿意,出去一趟懂事了,便樂嗬嗬說:“我就知道杏哥兒心裏敞亮,是懂事的人。”

    “我還買了點心布料,娘你和大嫂挑著看。”杏哥兒笑說。

    要是以往杏哥兒婆母肯定是嫌花錢,買這些幹啥,可如今不這麽想了,老二一家在府縣做生意也不容易,她和老伴去了一趟歇了兩天,那白天就忙活個不停,天不亮去拉肉,大冷天的洗刷個沒停,要弄得幹幹淨淨的。

    回來兩老口跟大房學著辛苦,意思別讓大房心裏不痛快,以為自家地裏苦哈哈幹,二房一家在府縣享福,享啥福啊,都是辛苦勞累的,各有不同罷了。

    三十兩當著大房兩口子麵掏出來。

    既然是不分家,那就盡量做到公平,可不能像黎三家一般。

    元元在府縣念書識字,那大房也挑個送去東坪村趙夫子那,可別說我們老兩口偏心誰了……

    大房一家自然心裏痛快高興了,也不覺得在地裏刨食辛苦了。

    大家都圖啥,還不是圖個兒子有本事過的比老子好嗎。

    元元和幾個堂哥堂姐玩去了,好久沒回來,見著哥哥姐姐親。屋裏大人圍著說話,杏哥兒說到京裏送來的信,王家一家人都坐不住,問可是黎家有啥事?

    “沒啥事,是顧大人送來了兩本書,說是托我們回來帶給趙夫子的,當時我拿錯了信,元元夫子讀了後要抄書,我也聽不懂,反正說這兩本書是好東西,送到趙夫子手裏頭了,趙夫子看完了,這不是教咱家三郎嘛。”杏哥兒也會說話,句句親著大嫂,往大嫂心窩子裏甜。

    可不是嘛,府縣私塾自然比村裏的好,可如今顧大人送了書,府縣私塾夫子看,趙夫子也看了,這就是一樣的學問了。

    大嫂咋能不愛?

    “還有一件事,等雪還沒下,山裏路好走了,我和石頭去一趟後頭的蘇家。”

    全家人都記著兩本書的事,對著二房去蘇家也沒多想,估摸是黎周周托杏哥兒給蘇家送銀子去了。

    王石頭帶著包袱先去東坪村送書。

    趙夫子接到手後,眼眶瞬間紅了,連連感歎顧大人寬厚還念著他們……

    在家沒耽擱,王家屋裏鍋灶打掃這些活都不用杏哥兒沾手了,杏哥兒便拿了幾樣幹貨果子同王石頭翻山去後麵蘇家。

    之前周周給過蘇二家三年銀子,杏哥兒知道。

    蘇二一家已經起了新房了,因為孩子多,各自成家又生了孩子,這幾年靠著黎家得了銀錢,窮苦日子過的太多了,害怕了,拿了銀錢先蓋屋,也沒敢蓋青磚大瓦房,修整了八間敞快的泥瓦房。

    不至於孫子都十歲大了,還跟爹媽擠一個炕上睡。

    剩下的銀錢還要過日子。

    黎家掛靠的是蘇二家的蘇狗娃。

    杏哥兒聽周周提起過蘇家這一大家子,翻過來天已經黑了,蘇二家接待,本來說有啥事明個兒說,可蘇二一聽是京裏外甥傳的音信,當即讓孩子們敲門去喊大伯叔叔來了。

    那便點著油燈說話。

    蘇二家起來了,其他幾個蘇家兄弟自然是眼紅,可誰讓當時抓鬮沒抓到,蘇二夾在其中,看著幾個兄弟和他生分,這村裏的事,還是人多了,兄弟齊心能辦成,如今是有心示好。

    幾位到齊了,一聽是要去京裏做買賣,蘇家幾個兄弟各個臉色苦大仇深起來,原以為又是像二弟/二哥家這般,啥也不幹就能賺了銀子,沒成想咋還要去京裏。

    那路途遠著呢,別死在了路上。

    大家一聽京裏就害怕,祖祖輩輩紮根這裏,去過最遠的還是鎮上,這京裏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聽說去京裏路上遠,還有山匪打劫,很容易丟了性命的。

    杏哥兒就說道起來,一看就知道蘇家窮,那就好辦了。

    “各位叔伯,你們光見著二伯家光景好不勞累就能賺錢,周周之前說了厲害關係——”

    “不就是狗娃兒子當不了官念不了書嘛,這有啥,一個個都是榆木疙瘩不開竅,費啥銀錢讀啥書。”

    “就是,你讓狗娃那幾個孩子去念,也念不出個好歹。還是當時命好,咋就抓鬮抓到了。”

    酸溜溜的為何就不是他家呢,別說兒子不念書,就是孫子曾孫子不念書都成,拿了銀錢蓋了屋在村裏多敞快氣派啊。

    蘇二是知道自家得了便宜,這會對著幾位哥哥弟弟抱怨不敢吭聲。杏哥兒則懵在了原地,為啥周周跟他說一捏一個準,怎麽到了他這兒不管用了?

    可周周把差事交給了他,杏哥兒是不肯搞砸了,周周那邊還等著用人呢。

    麵對七嘴八舌的,杏哥兒聽的腦袋都大了,最後想著周周對他的好,若不是周周,他日子不好過,整日受婆母大嫂埋怨擠兌,元元也不可能念書——

    “成了!都別說了!”杏哥兒給喊出來了。

    王石頭都有些怕,看著杏哥兒,拿身子擋著護著,這咋叫喊起來了,要是一會幹架,這麽多人,他打不過的,那得護著杏哥兒跑了。

    “說說說,現在說了就能有銀子了?說了二叔家的新屋就是你們家的了?說有用嗎就說個沒停,現在別叨叨煩的我,你們兒子孫子都叫出來我瞧瞧,我親自挑個伶俐利索的……”杏哥兒提著一口氣給安排。

    蘇家那幾位酸溜溜的老男人:……

    還真是乖乖辦了。

    話說京裏過年氣氛濃厚,尤其是黎家得了各種葷腥,顧兆不去辦公,可不得好好安排一下過年菜單嘛。八皇子賞的那隻羊,黎大拆的時候,還把家裏的母羊和小羊崽牽到後頭去了,自然福寶也不能出來瞧見。

    黎大是好久沒幹過這樣的活,拆卸起來特別痛快,身上那件羊皮坎肩都脫了,活動了筋骨,一隻羊一會會拆完了,連著半扇豬肉也分好。

    京裏天氣冷,幾日下著雪,這些肉掛在灶屋外頭屋簷下就成了,或者藏在缸裏。

    至於那些活的雞鴨,不好散著院子裏養,黎周周當時買的時候也有主意,“我想著鹵鴨子多試試幾次。”

    “全鹵了吧,正好我發愁給施大人送什麽年禮。”顧兆聽了眼睛一亮,“周周你可真是解了我的愁,咱們送鹵味當年貨。”

    是的,當了京官人情往來也要跟上,給上峰施大人拜年是必要一定的,到了拿什麽禮那就有學問了,當然不能像村裏那樣幹貨果脯糖點心這些,不夠格。

    一般來說,送文官上峰,要麽是包裝藏起來的銀子,這個最實在了。要麽就是名家出手做的限量款墨錠毛筆畫卷這些,比較符合翰林院一把手的身份。

    但這些黎家通通拿不起,銀子倒是有,可包多包少都能落下話柄,多了,顧兆說好了是寒門農戶出身,怎麽拿這些銀子,少了那就打施大人的臉了,人家缺你那幾兩銀子嗎。

    銅臭味!

    而且據顧兆這幾個月對施大人的印象,施大人應該是‘兩袖清風文人傲骨’類型,拿銀子不可取。

    說來說去,周周的鹵味倒是個送禮的好主意。

    鹵味特別獨一味,再選一瓶小清新的酒,什麽桂花釀、梅子酒,雖然不貴,味道適合女眷喝,可寒梅傲骨,頗有一番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