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京中翰林5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735
  第77章 京中翰林5

    堂屋裏一家人坐著吃飯。

    “爹你和周周早早吃,不用等我回來,飯給我留下就成,別餓著了。”顧兆走回來的,剛脫了官服,洗過手臉才坐下。

    黎大說:“也不餓,現在一天也沒幹啥力氣活。”以前他聽老二說,府縣人吃飯用小碗,一碗米就成了,當時還想老二嘴裏沒個實話,他在府縣時吃飯也是大碗吃兩碗。

    如今到了京城倒是飯量少了些。

    “相公,今個衙門辦公順不順?沒遲到吧?”黎周周操心這個。

    顧兆拍了拍周周手背,說:“沒遲到,還早到了。”後者跟爹說的,見爹不信,解釋說:“真沒遲到,爹送我本來就快到了,走過去兩刻不到,到了衙門喝了兩杯茶坐了越有一個時辰多,同僚才到。”

    “這麽晚辦公啊。”黎周周驚訝。

    黎大聽聞便說還是做官好,比上學時清閑。

    顧兆笑笑跟周周寬心說:“是啊,去了後,最近也沒什麽活幹,一天就看看書寫寫文章喝個茶。”又岔開話題說起家裏的兩位仆人,“底子清楚不?咱家如今有福寶,要多查查核實一下。”

    家裏有孩子,還是要多上心。

    “我知道,福寶我和爹看著不離眼前。”黎周周把方六和藍媽媽的籍貫說了,“我沒敢在外頭隨便找,都聽相公說的,不怕牙人抽銀子錢。”

    今年找牙人送仆人過來,單是給牙行就一兩銀子。

    自然牙行送來的人身份底子都核實查清了,以防一些宵小或者手腳不幹淨的人,偷了家主的銀錢事小,有的看孩子不經心,讓孩子能跑了或者被拐走,用人一定是要仔細小心。

    這牙人錢不能省的。

    方六和藍婆子都不是京城人,方六是二十多年前老家發大水淹了,顆粒無收沒糧食吃飯,跟著家裏剩下的親人一路流浪到了京城,原是災民,後來被朝廷安頓好了後,也沒返回原籍,因為賣身到了一戶人家做小廝仆人。

    按理是賣身契死契的。

    這樣的下人家主是最信賴的,怎麽會趕了出來?

    “牙行說老方打壞了家主人最愛的花瓶,粗手粗腳的幹不了伺候人的活了,就攆了出來。”黎周周說完,當時他也思慮,“可我看老方話不多,人也老實規矩,相公你說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顧兆:“原家主賣身契還給老方了?要麽原家主人厚道,要麽裏頭還有內情。不急,我再瞧瞧看,反正老方在外門,平日裏接送我上下班,打掃個外頭馬廄這些粗重活,不進裏麵還成。”

    黎周周當時也這麽想。牙人帶了五人,兩個男的也隻有老方瞧著老實規矩一些,另外一個他實在是不喜歡,太過油滑了。

    藍婆子則因為不賣身,進了大府邸也是在外圍做灑掃,或者廚房裏幫工,期間因為兒媳生產要回去幫忙伺候坐月子等換了幾次活。

    因為不是無可替代的,大府邸招粗使婆子還是很容易的。

    “先看看吧,藍媽媽就是做個飯洗個衣裳,家裏采買的活我和爹換著出去,福寶跟前一直有人就成。”黎周周已經定了主意。

    顧兆點點頭不插手家務。

    吃完了,藍媽媽來收拾,回話說鍋裏燒了熱水,老爺夫人能洗漱了。

    顧老爺乍聽夫人二字,挑眉看自家周周,周周知道相公又逗他,輕輕拍了下相公胳膊,等藍媽媽走了後,黎周周才說:“我說叫周周,藍媽媽不聽,說不成沒了規矩。至於喊黎夫郎好像也不對,到了京城處處變了。”

    “辛苦你了。”顧兆握著周周的手,鄭重說:“我不該拿這個打趣逗你的。”

    “相公你又不是心裏笑話我,我知道的。”

    原先在府縣,都是底層討生活的百姓,不管是哥兒還是夫郎,其實生活上還是很寬泛的,比如做生意做買賣,沒什麽講究規矩。可現在不一樣了。顧兆當了官,哪怕是個從七品的小芝麻官,可當官了就要有當官的架子,他被架上了,後院宅子家裏人也被架上了規矩上。

    黎周周是不適應,可不是抱怨的人,而是很快融入進去,適應規則,在規矩之內把自家的小日子過的蒸蒸日上起來。

    夫夫倆洗漱完坐在床上閑聊。

    “我之前還想著在京城開個小鋪子做鹵煮生意,現在肯定是不能我和爹露麵親力親為了。”黎周周拍了拍福寶,見睡著了,胳膊剛抬起不拍了,福寶握著的小拳頭就動了動。

    顧兆見了說:“我來,你換換胳膊。”輪他哄兒子睡了。又小聲問:“咱家如今花銷是多少?我現在每月月銀三兩半,年末了還要發祿米,不知道夠不夠家裏日常開銷,差多少?”

    大曆官員是兩薪製度,按月發月銀,和按年發祿米。

    從七品的年薪是四十三兩,正七品嚴二哥比他多二兩,四十五兩。年薪銀子是按月發。到了年末,還要發祿米,一兩銀子按照半石算,等於說他家年底會收到二十一點五石的米糧。

    兩千多斤的糧食,算上兩個仆人,家裏是絕對夠吃的。有些小官家中人口少,十分貧寒吃不完,年末拿到了祿米會偷偷賣的,價錢也給的低一些。

    “老方藍媽媽月銀都是七百文,這就是一兩四百文,收夜香汙水的這些每月五十文。”黎周周也覺得貴,以前在府縣,五十文能收三個月,如今一個月。

    說起來自然是他家宅子大,費人手。

    “這就一兩半了。”顧兆苦中作樂說:“幸好我現在不用買筆墨錢。”全用公家的。

    黎周周知道相公發愁這個,替著寬心說:“其實還好,再過幾個月就到年底了,咱們才搬過來,置辦什麽都要花錢,看著是花銷大一些,等來年就好了,米糧有了,隻需要買些菜肉油燈蠟燭柴火這些。”

    那他的月銀也是緊俏,要是遇到人情走動了,估摸還得再掏家底添補一二兩。

    “相公別愁了,總會有辦法的。”黎周周輕聲說。

    顧兆嗯了聲,愁也沒用,幸好家裏還有些存款,他家都這般緊俏,不知道嚴二哥家裏可怎麽辦了。

    嚴家院子也愁。

    早上嚴父回來後,嚇得哆嗦話說不利落,家裏人問不出個啥。柳樹本來是在坐月子,急火火的炮仗脾氣差點能起來親自去黎家問清楚到底咋回事,還是被攔住了,嚴阿奶讓小樹別操心,你公爹就是這麽個麵泥性子,你還不知道了,沒啥大事吧?

    嚴阿奶自己也說的不確定,幸好早上黎周周過來了一趟。

    嚴家人熱情招待,東廂房坐月子的柳樹聽到周周哥聲就坐不住了,要出來瞧,黎周周便進去了,先讓柳樹好好坐著,穩著脾氣,別上火心急,沒什麽大事。

    大家提著的心就落了回去。柳樹也不急,主要是早上急也是因為公爹說不出什麽話,可臉色煞白的,他能不急嘛。

    “今天我爹也嚇到了,不怪嚴叔。京城不比府縣還有鄉下,規矩多,今天我爹和嚴叔半路上回來,我瞧著還是要請車夫趕車好,我去牙行找牙人,過來和你說一聲,看你家請不請。”

    嚴家人是嫌費錢,自家剛買了院子又買了騾車,都是大花銷,如今也不種地,不能幹活,咋還要請人過來趕車?

    “還是要找車夫的。”柳樹拿了主意,麻煩周周哥替他家也應一聲,就隻找一個車夫就成。麵對長輩的心疼銀子,柳樹抱著兒子,說:“謹信都當了官老爺了,總不能走路去走路回,叫人家笑話不說,要是辦公遲了,到時候有什麽紕漏怪罪了,不能在這個上麵省錢的。”

    “咱們一家關起門來怎麽寒酸都沒事,謹信要出去不能讓他沒臉。”

    事關嚴謹信,一家人當即沒話說了,還誇小樹能拿主意,應該的。

    不過午食,牙人送人過來,先是送的嚴家,因為略近一些,加上嚴大人官位高,當然是緊著嚴大人來了,哪怕嚴家隻要一個車夫。

    車夫是送了三人,方六就在其中。

    柳樹換好了衣裳梳洗過,幸好如今天氣暖和也沒什麽風,柳樹聽完了三人籍貫和介紹,要了個年紀輕看著靈活的。

    剩下的兩人,牙人自然打包,帶上門外候著的三個婆子去了黎家。

    等下午嚴謹信回來,聽到家裏人給他找了個車夫,還很意外,“我本想著這幾天先走著,慢慢找,家裏辦的很快。”

    柳樹高興說:“我拿的主意,厲害吧。”想要男人誇他。

    嚴謹信麵容肅穆嗯了聲。

    柳樹氣的把兒子往男人懷裏一墩,抱著去吧,連誇一句他,說個漂亮話都不會,“一會你給大頭喂奶,累死我了。”一扭上了床背影對著男人。

    “兒子不是叫大白,怎麽又成了大頭。”嚴謹信抱著兒子問。

    柳樹本來給男人一個背影,這會氣呼呼扭身過來,說:“他老子氣得我頭大,那不得叫大頭了。”

    “好,大頭。”嚴謹信從善如流改口。

    柳樹可不樂意了,瞪男人,“大白頭才不大。”

    大白這小名是柳樹起的,生怕兒子像男人一樣黑,就說名字得叫白一些,叫著叫著指定黑不了了。嚴家人也沒什麽意見,叫啥都成。

    便開口喊白蛋白蛋,就和村裏人喊娃娃黑蛋一樣。

    可柳樹嫌白蛋有些村氣,疊字叫白白不順口,就成了大白。嚴家第一個孩子,嚴大郎加白蛋的組合成了大白。

    洗三時,黎家人過來。

    柳樹高興給周周哥說大白名字他起的,好不好聽?黎周周自然說好聽,還挺特別的。

    那確實特別好聽啊。柳樹高興,覺得自己也是很聰明的。

    大白大名是嚴謹信取得,柏川,嚴柏川。

    柳樹聽有個‘白’字還高興,嚴謹信便解釋,柏樹的柏,海納百川的川,就和你的柳樹一樣,是一種樹。

    不知道為何,柳樹聽了解釋,心中有些羞澀起來。

    柏樹和柳樹一般,都是一種樹。

    他說不上來為啥,就是覺得高興。

    大白是生下來就有了小名,洗三上嚴謹信略略思考就有了大名。而福寶現在還沒個大名,為啥,因為顧兆每次想一個都覺得不好,叉了能有一本子,提起來,說現在能體會到當初大哥給瑩娘取名時的糾結反複了。

    確實得好好想個。

    去翰林院辦公的日子清閑,顧兆和嚴二哥每日都是七點多到院裏,其他同僚見了,麵上說句不愧是新人,當初你我剛來時也是這般勤快,以後啊。

    話沒說全,意思就是走著瞧吧,以後也就懶散了。

    顧兆聽見了笑笑,沒有言語分辨,泡上一杯茶開始看書,真的靜下心來,看到心裏頗有感悟處會摘抄做筆記。

    翰林院藏書豐富,顧兆越是看書,越是覺得自己之前知之甚少,十分淺薄,便慢慢喜歡上這個工作,給自己定了要求,每日看了書練字還有寫閱讀感悟——他得練練文章。

    五日一休。

    休沐前一日,院裏同僚幾乎是午食一過就走人了。類似以前大學周五下午沒課,大家放的早。顧兆也是,放了手裏書本,站起來輕鬆了下,去找嚴二哥了。

    三人約定好了——鄭輝派車夫小廝過來中午傳的信。

    約了家小酒樓,取兩方辦公中間位置。門外車夫候著,兩人坐上騾車,約莫一刻就到了地方,鄭輝早已等候了,見了麵便迫不及待開始想說話,可說起來又成了一個苦笑。

    “若是我說出來,沒準你們倆還笑話我身在福中不知福。”鄭輝說。

    顧兆:“你先說說看,沒說怎麽知道我們倆如何想。”

    三人進了館子,如今剛過午食,客人很少,挑了個安靜角落坐著,點了酒水和幾個涼菜,等小二下去了,鄭輝才說:“我這五日,半點活都沒有,就是一坐坐一天的幹坐著,說著無趣。”

    真真是半點意思都無。

    顧兆就笑,“那你就幹坐著?”

    “聽底下人磕牙閑聊,讀了這麽多年書,莫不成跟了巷子中老婦一般,全聽雞毛蒜皮的閑談是非了。”鄭輝喝了一杯。

    鄭輝在主客司還是個二把手,一把手兩三天來一次衙門,鄭輝日日都到,底下的人也不好偷懶摸魚,也拿捏不住這位新來的上官什麽意思,便個個舌燦蓮花吹捧逗笑。

    塞銀子的沒有,這崗位本來沒什麽油水,大家賺的都不多,給鄭輝塞了也提不了什麽崗位,而且才開始,先不急,得摸清楚鄭輝的喜好,再投其所好。

    顧兆和嚴謹信二人說了自己院子裏的日常辦公內容。

    鄭輝:……

    “看書寫文章?”

    兩人頷首點頭。

    “也是辦點事都不幹?”

    顧兆挑眉,“怎麽說話的,我們看書做筆記摘抄寫文章這就是幹事了,跟你全聽熱鬧逗趣的比,這還不是正經事。”

    倒也是。鄭輝點頭。

    三人吃吃喝喝,說起公事,顧兆給安慰了句,“你要是實在無聊,看看之前你們部門接待過的外邦客,了解下人家風土習俗,不行學個外語,就是本土話,以後要是對方來了,也不用臨時抱佛腳。”

    “讓他們說說外邦客人的趣事你聽。”嚴謹信道。

    鄭輝是被一言點醒,當即敬了二人一杯,說:“我就說,同是無聊,你們二人倒是很快找到樂子了幹了,幸好幸好,今日見上麵了,我有事幹了。”

    “我信你無聊久了,總也能想起來,隻不過我們提早說了。”顧兆沒攬功勞上身,要不是他二人,鄭輝日後總能找到事做的,“起碼看個話本是沒問題的。”

    三人都笑了。

    說完了正事,便聊起了家常。鄭輝先是恭喜了嚴謹信喜得一子,問什麽時候辦滿月酒,他定要去喝一杯。嚴謹信說家中緊張,隻擺一些薄酒請兩位兄弟來,沒那麽鋪張。

    “也好,這樣自在一些都痛快。”鄭輝覺得和兩位相處自在,“哪像我,明日要去範大人府上走動。”

    “哪個範府?”顧兆問。

    鄭輝:“範閔大人。”

    顧兆聽聞這個名字怎麽這般耳熟,便聽鄭輝解釋說:“我妻子有位嫡姐嫁到了範大人的三子……”

    有這麽回事。顧兆想起來了,他就說名字這麽耳熟,原來這位範大人早前是宛南州的知州,因進肥料提高糧產有功,晉升了,如今在戶部做侍郎。

    鄭輝瞧四周沒人,壓低了聲說:“這肥料法子就是你當日在殿試上跟聖上說的,我聽說,咱們殿試結束沒多久,聖上就招了範大人進宮了,估摸還是這事。”

    “工部忙了起來,我瞧見好幾十人見天騎著馬往京中外頭莊子跑,聽說就是在試驗肥料法子,帶頭的就是二皇子。”

    工部與禮部離得近,鄭輝每日沒什麽活,光聽下頭人說八卦了,自然是耳目比翰林院兩個隻知道看書的人強。

    “……明明是寧平府縣原府尊的功,結果——”

    結果晉升占大頭的是範閔大人了。鄭輝聲說的小,可還沒說完,顧兆先打斷了,說了句範大人上報有功,聖上聖明,如此一推廣,福澤天下百姓。

    現在雖是沒什麽閑人,可畢竟是外頭,可萬一傳出去呢?

    尤其鄭輝和範府還牽扯一層遠關係,不好背後說這些。

    再者估摸原寧平府縣的府尊也是料想到了,這功勞大,一層層遞上去,能動一動,提個一兩階就已經滿足,便稱範大人厚待是知遇之恩,肯定是不敢想功勞全攬自己身上。

    這事本來確實如顧兆猜想那般,康景帝六十整壽,一高興,給範閔動了位置提上京中,而原寧平府縣去了宛南州做了六品的官職,升了兩階已是滿足。

    可誰都沒料到顧兆中了舉,上了殿試,還把肥料拉出來講了一遍。

    已經定了快兩年的局麵,康景帝想了起來,自然清楚裏頭的門道,不過是一層層的貪功……

    當時宣範閔入宮,康景帝問這肥田法子,見範閔對答如流,什麽時候播種什麽時候上肥料,原先是西坪村姓顧的書生給發現的,就是如今的探花郎,聖上聖明慧眼如炬雲雲。

    康景帝聽了一通吹捧,見範閔也不是個全都不知道的,便作罷。倒是在場的褚大人問了句如今那寧平府縣縣令在哪個位置。康景帝才想起來,這人要賞,是個辦事的。

    範閔便答,說他走之前調此人到了宛南州升了兩階。

    從七品升到了正六品。

    康景帝大筆一揮,給升了。

    原府尊姓莫,今年五月上頭下來調令,一道聖旨,他又動了位置,如今是宛南州的知州,正五品了。

    莫大人先是愣住了,而後喜極而泣,問清楚才知道原來是顧兆中了探花,在殿試上跟聖上講了肥料……

    傳指的公公笑說:“顧探花郎確實是個會說話的,可莫大人能調動起來,還是應當謝謝褚大人,當時幸虧是褚大人在場,給提了兩句大人名字。”

    莫大人聽了內情,自然感動連連,無外乎,他與褚大人是同鄉,一個地方出來的,定是褚大人念著這般情誼才提點他一二。

    當時莫大人便想,今年過年定要給京城褚大人送禮拜訪。

    此話不提。

    京中小酒樓裏,顧兆提點說:“大哥明日到了範府還是謹慎些。”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在範大人麵前亂說話。”鄭輝說。

    見天色不早,鄭輝搶著結賬,笑嗬嗬說:“如今我俸祿高了,我來結,若是你們二人誰高升了,那以後我可不客氣,專門吃喝你們二人的。”

    “那可謝謝大哥吉言了。”顧兆笑眯眯拱手。

    鄭輝也知道說俏皮話場麵話顧及兩人顏麵了。

    各自坐了騾車回家。

    鄭輝坐車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府邸。鄭家買的是三進的院子,正院後頭有個小花園,連了一排罩房還有馬廄。

    “二爺到了。”車夫門前停了車,等二爺下來了,上前去敲門。

    開門的口中喚二爺,伺候二爺進屋。外頭的車夫這才上了車架,趕車繞了一圈到了後門,卸車,喂馬等雜物。

    鄭輝進了二道門,妻子來接,替他寬衣。

    “相公飲酒了?”

    “下午沒事和謹信還有兆弟喝了幾杯,不礙事。”鄭輝進堂屋換官服,唐柔取了單衣伺候相公換上,好鬆快鬆快。

    旁邊張媽媽倒了熱茶送上來。

    張媽媽和男人都跟著上了京,雖說不是賣身契,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以前鄭家是什麽光景,如今鄭輝是京官,張媽媽一家不做多想,都躥著張媽媽跟上京。

    以後二少爺要是發達了,一家人都能得了便利。

    於是張媽媽和她男人過來了。

    唐柔自然是用熟不用生,尤其是到了陌生地方,還是自己人用著舒坦。於是鄭家這個三進的宅子,張媽媽還是幹著做飯洗衣的活,張家男人在外院當門房、一些采買活計。

    過度了一段時間,鄭家還想再買兩個仆人,一個粗使婆子,給張媽媽搭把手,另一個年輕點的小丫鬟,都是要死契。丫鬟方便帶瑩娘。隻是時日短,一直沒挑到合適的。

    不能樣貌太拔尖了。張媽媽跟柔娘說的。

    怕樣貌拔尖了,以後長幾年長開了,心大爬二爺的床。也不能太粗苯醜陋的,嚇著了瑩娘,以後來了客人,也丟了鄭家的臉。

    然後就一直沒挑到合適的。

    這會夫妻倆坐下說了些話,鄭輝抱著女兒,臉上都是笑,說:“咱家瑩娘九月九的,謹信他家小子是個九月六的,還真是湊巧了。”

    “爹爹,快看瑩娘,好不好看?阿娘給我畫的。”

    瑩娘半個多月前過完三歲生日,如今四歲了,年歲還小,但已經是一副美人胚子相,梳著雙丫髻,臉蛋肉呼呼的,尖尖的小下巴,雙眼黑亮又圓乎,眉心塗了一點紅。

    這會抬著頭跟爹爹撒嬌。

    唐柔在旁笑說:“我早上描著眉,她過來見了說也要給她塗一點。”

    鄭輝是一副端詳,“讓爹好好瞧瞧。”

    瑩娘就湊著臉過去,讓爹爹好好看她。

    “好看,我家瑩娘長得漂亮,你阿娘畫的也好。”

    瑩娘害羞又高興。

    “去找張媽媽玩會,阿娘和你爹還有話要說。”唐柔哄女兒出去。

    鄭輝便放女兒下來,見瑩娘出去了,唐柔替相公順平了衣衫,嬌嗔說:“瑩娘大了,你不好再抱她了,再慣下去,以後可不好找婆家了。”

    “瑩娘還小,再說要是不好找了,我去找謹信家小子,還年歲小。”

    “又渾說了。”

    夫妻倆玩笑過,便說起正經事,明日要去範府探望嫡姐,範三公子,唐柔說帶了什麽禮,她都備上了,問要不要添一些?

    鄭輝則說不用了,就這樣,他一個人從六品的小官,送重了,以後年年如此,不必開這個頭,又不是什麽正經親戚——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問柔娘是否和嫡姐關係好。

    唐柔笑說:“在家中時還算和睦。我想著相公在京中當差,第一次上門拜訪,還是拉近些關係好,以後多有走動。”

    “那就再添一份。”鄭輝道。

    若是顧兆在,聽了這話重點‘還算’二字,以及唐柔替鄭輝操心前途,哪怕以前和嫡姐不對付,那為了鄭輝前途也要多走動。但鄭輝隻聽出來親戚關係還行,以後多走動。

    想想也是,柔娘在京中就範府嫡姐這麽一位娘家親人了。

    於是禮又添了一根老山參。

    第二日,夫妻帶著瑩娘坐騾車到了範府。範府離鄭家不遠,騾車約莫走了兩刻就到了,不過府邸比鄭家大許多,是個五進五出的。

    範閔自調回京已經快兩年了,跟那些小門戶的小官不同,雖然地段是略遠了些,可宅子大,裝的也好,買的時候上萬兩了。

    範家人口龐雜,不提範閔的幾位姨娘妾室,以及庶出子女,隻說嫡出是三子兩女,兩女都已外嫁。唐柔嫡姐嫁的就是嫡三子,範恩。

    鄭家三人是從偏門進的,鄭輝留在前院由範恩接待,唐柔領著女兒進了後宅。

    範恩比鄭輝大三歲,讀書不成,身上也沒個一官半職的,整日在家遊手好閑。早期,範家捐銀子送兒子去國子監做監生,可範恩進去還沒兩個月和人大打出手,打破了人家腦袋,對方也是個監生,且爹的位置比他爹強。

    範閔是親自寫信給人家賠禮道歉的。之後範家就斷了這兒子上進的心思,隻要不惹出禍事殃及家中就成。

    到了談婚論嫁年紀,自然不能往上找——高門貴女範家高攀不上,且不說範恩爛名聲在外,高門大戶動點關係就能查到不好蒙騙,隻能往下找。

    不然渠良知縣的嫡女嫁給正五品嫡三子,這就是越級高攀了。

    範恩沒把這個連襟當回事,娶得是個庶出,聽說家裏以前還是經商賣藥材的,現在在禮部當個小官,那禮部他知道,最是清閑沒油水的地方了,升也不好升的。

    見了麵剛談兩句,就要出門,帶著鄭輝出去喝花酒,他知道有一戶外門小院,專門是從揚州帶來的瘦馬,模樣是寡淡幾分,但勝在花樣多,幹淨。

    鄭輝聽的直皺眉,還沒張口說什麽,門外小廝急匆匆進了跪地上說:“三爺,老爺傳話了,要您帶著鄭大人去一趟端正院。”

    端正院是範閔的書房院子。

    範恩家中最怕的就是他老子了,本來高高興興一聽小廝傳話內容,嚇得踹了小廝一腳,那小廝滾了個跟頭又爬回來,跪的好好地的。

    “是不是你去告狀了?”

    “冤枉啊三爺,小的怎麽敢。”

    “老爺說什麽你仔細交代。”範恩是連爹都不敢直叫。

    小廝跪著原原本本學話:“老爺說:禮部的鄭輝來了?讓孽子帶人過來一趟。”

    那就不是找他的事,而是找這個鄭輝。範恩聽明白了,連小廝學舌口稱他‘孽子’都不計較,甚至臉上高興,對著鄭輝說:“走吧,我爹要你過去。”

    等這個倒黴催的受他爹考校,他正好能溜之大吉去快活快活。

    鄭輝蹙了眉,跟著範恩後頭,想了一路,他雖說和範家有一層連襟關係,可範恩都沒拿正眼看過他,這位未曾蒙麵的範閔大人自然不會把他這位遠親姻親當一回事了。

    定不是因為柔娘關係,那就是旁的。

    思來想去的,跟著範閔大人有關的,那隻有兆弟的肥田法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出現人物多,褚大人就是最早一直提的寒門書生偶像,也是寒門出身,官拜二品,農假由來的褚大人。

    莫大人是寧平府縣府尊,給黎家頒匾額、推廣肥料的那位。

    本文貫徹種田文風,有用的到的後期我會寫出來,邊角料人物就看看就成

    文裏麵官員俸祿雙薪製:月銀和年祿米【之前前麵提過一嘴沒加祿米,我明天白天改一下加上祿米

    小顧同學一個月月銀三點五兩,供不了全家花銷的【指指點點小顧.jpg

    好消息是我思路略略捋順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