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京中翰林4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096
  第76章 京中翰林4

    大曆朝朝會是每月三次,月初,月中,月末,這三天。

    跟電視裏看的皇帝天天宣文武百官大早上早起上班開會不同,實際上大曆朝的朝會每月就這麽三次,且參加人員還是四品以上才有資格,以下的官沒有想見聖上,那就是每年歲初大朝會才能隔著百來米見一麵皇帝身影了。

    顧兆就記得,曆史上明朝哪位沉迷煉丹的皇帝就十幾年沒上過早朝。

    一個國家的運營,尤其是像大曆這樣已經第三代了,康景帝在位五十六年,整個國家和平許久,早已有了自己的運轉模式,而且很成熟了。

    像不上早朝時,那這麽多京官如何上班?皇帝該如何處理政務?

    皇宮分前後宮,後宮就不提了。前麵就是辦事的。不上早朝時間,內閣、六部就是進宮辦事,六部是自己帶重要折子進來,整個大曆唯獨內閣辦公室在皇宮內,六部的各個衙門還是在皇宮外的。

    小事各個部門解決,解決不了的,拿捏不住的就往內閣參研,最後由內閣大臣麵見聖上遞折子說情況。

    有的準了,有的打回去再想,或者皇帝給旨意。

    有時候一說說幾個小時,皇帝還留飯,所以內閣人員就是大曆朝當官的最最羨慕的權力頂峰了,尤其是首輔大人,當官做到極致也就這個份上了。

    而其他辦公機構,基本上是靠皇城工作區域劃分的,肥差、實差,重要的衙門自然離皇宮前宮殿近,要是皇帝臨時宣召,能最快時間到達,以免皇帝等久了。

    不太重要的,可能工作一輩子,除了歲初大朝會等遙見聖上天顏外,沒別的機會了,這些衙門就離得遠了些。

    像禮部的衙門處於皇城工作區,六部中倒數位置。位置略偏後宮宮牆外,靠著東掖門方向。鄭輝家就買在東麵三四環外。

    皇宮一條中軸線下來,中間大門為大曆門,是大曆朝最中心重要的大門,除了皇帝出宮回宮會打開,平日就沒打開過,百官朝拜、官員進宮都是走左右兩扇門,定門、安門。

    而翰林院處在定門那個方向,當然隔了一條巷子。

    但正對著,位置已經算是很優越了。

    黎家、嚴家的院子就買在南麵三環外。與鄭輝一個東,一個南。

    月三次早朝,上班時間早上六點半就要整理好衣冠進宮了。至於起多早,就看你家住的離皇宮遠近了。不上早朝時,看各個衙門的具體情況了,大部分時間就是早七點到衙門先打卡。

    像鄭輝就是,第一天七點準時到,結果全衙門管事就他一人,連下手都是懶洋洋的一個個沒精打采打著哈欠。一直到辰末巳時,差不多就是九點多,頂頭上司才到。

    鄭輝從六品,上頭還有一位從五品的郎中,位置正處於不用上早朝,加上禮部的主客司清閑出屁來,便姍姍來遲,一天就是點個卯隨便來瞧瞧就成了。

    這算清閑的了,但說起來還有更清閑的。

    翰林院。

    黎家院子在顧兆第一天上任報道時,早上天還是黑嚴實的,月亮星星掛滿天,黎周周就起來了,燒火做飯,就和往日相公念書上學差不多,比那時候還早。

    顧兆是覺得翰林院這衙門應該沒這麽緊要上工吧?

    不然也不會給他和嚴二哥搬家時間這麽富裕,且半點都沒催過,還是顧兆主動問的,問上峰,答:不急不急慢慢來。

    這怎麽個慢法?

    後來安頓好了家,嚴二哥那兒不放心柳夫郎,顧兆尋思不急一兩日,等柳夫郎生了,他和嚴二哥一同去報道,不然兩人一屆的,他早兩天去,顯得嚴二哥太晚了不上心不好。

    當然主要是放假太久,顧兆舍不得兒子老婆不想上班,故意找借口拖延。

    柳夫郎生了後,孩子洗三剛過,嚴二哥便說明日便赴任。

    成。

    兩人約了時間,一同前去。

    於是第二天天還沒亮,黎家院子就點上了油燈,又回到了以前上學時候——比上學還累。這會趕騾車去翰林院要一個小時的路。

    顧兆照舊一身短打,腳下蹬著布鞋,先洗漱幹淨,福寶嗷嗷哭,顧兆一看,這是尿了,熟練地換了尿布,抱著哄了會,福寶便繼續睡。

    此時早飯也好了。

    一家人點著油燈在堂屋吃了飯。

    天還麻黑,黎大套了騾車從後麵角門出來到了前頭大門,顧兆跟周周還有福寶道了別,這才上車,從他家的巷子出去,趕車快一些,幾分鍾就見到巷子口等著的嚴二哥了。

    也是嚴叔趕車。

    打過招呼,沒有多餘話,走了去上班。

    京城路是棋盤格一般,橫平豎直的,以皇宮為中心,向外開來,統共有四條主幹道,主幹道馬車架並排,一共能容納六輛馬車同時驅使,這四條主幹路是不能擺攤的,隻有臨街的鋪子門麵。

    官員們上班一般都是從自家巷子出來,小路匯聚到主幹道,這路平坦好走快一些。不過走這條路也有學問,要記得誰家誰家的馬車,要是匯聚了,那職位低的就要讓一讓。

    顧兆當時坐在車上向外看,還想著這路寬闊,路上也沒多少車,怎麽還要讓?

    等越靠近皇城,馬車就多了,車廂裝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哦,他家還是騾車而不是馬車。

    有的車與車並駕,走的緩慢,簾子揭開了,端坐在裏頭的兩位大人在說話。其他的車,也是這般,路上車多了,便不能趕車飛馳,而是車夫跳了下來,拉著馬繩,時不時的避讓在一旁,讓其他大人先過。

    車夫穿著衣裳都不同,各是各家的,麵上的表情,下車的姿勢都像是尺子量的刻畫過,規規矩矩。

    嚴父與黎大哪裏見過這樣場麵。

    顧兆掀開簾子,看著外頭情況,跟爹說:“爹,剩下的我走過去就成,你和嚴叔早早回去,路上能避開一些避開一些,不著急回。”

    嚴父嚇得早跳下車架上,拉著騾繩,這會聽了顧兆的話,心有戚戚點頭。嚴謹信也下車,是勞累辛苦爹了。

    “下午也不用來接,我和兆弟走回去。”

    “是了,爹。”顧兆說。

    兩人見家裏兩輛騾車離開了,這才靠著路邊走起來。

    “要找車夫,還有仆人了。”顧兆蹙著眉說。

    嚴謹信點頭嗯了聲。

    顧兆說:“我是府縣呆慣了,平時爹趕車拉貨送貨,送一家人,一時半會忘了這茬。二哥咱倆如今進了京,你是狀元我是探花,都是寒門出身,指不定有多少人背後盯著咱倆,今天赴任,實話是家中緊張,加上咱們兩家長輩是心疼你我,不願花錢講什麽排場請車夫,可要是被捉著這茬質問——”

    老子趕車,兒子坐車,那就是不孝。

    “我知。”嚴謹信麵容肅穆。

    之前在家裏痛快,也自由慣了,顧兆是說找個幹粗活做飯打雜的媽媽幫周周一些,至於車夫顧兆想過,還沒說出來,爹臉上露出自豪高興說到時候他送。而嚴家則是連粗使媽媽都不願請,因為嚴家女眷能忙活的開,這院子前前後後有啥活幹的?為什麽要費錢請下人?

    可到了這條路上,階級層層分明。

    當了官就和白身不同了。

    兩人走的快,怕遲到了,幸好是常年步行鍛煉出來了腳力,走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翰林院,顧兆見日頭才出來,鬆了口氣,幸好他家周周叫的早。

    可進了衙門才發現,來早了。

    顧兆:……

    底下仆從畢恭畢敬的帶兩位大人參觀了圈,地方敞快要清雅許多,一個院子專門作為藏書的地方,前院是辦公的,如今大人們還沒到,顧兆和嚴謹信分別去了各自辦公院子。

    他檢討,嚴二哥編修。

    顧兆問給他添茶水的仆從,平日裏大人們都什麽時候來?

    仆從便說:“顧大人您瞧院子裏擺的海棠花那位置,要是太陽光線照到海棠花上差不多便到了。”說完躬著腰,問顧大人還有什麽吩咐沒。

    “後院的書都能看?”

    “回大人,除了藏書閣的書,這裏鑰匙是有施大人管的。”

    施大人就是翰林院的一把手,翰林學士正五品。之前說了,四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上早朝,以及進宮入內閣辦差,除了翰林院的一眾。

    為啥翰林院離皇宮正門進,就是因為皇帝經常宣超入宮,有草擬文書、奏章、寫聖旨的功能。

    顧兆在自己桌子前看了一本書,茶喝了第二趟——仆從添茶添的勤快,跑了一回廁所,回來時見到院子中的海棠花光影亮了,便見到了傳說中的施大人。

    顧兆行禮,“施大人,下官顧兆第一天來赴任。”

    施大人年歲六十左右,穿著官服很清瘦,留著胡子,修剪的很整齊,眉目略有幾分嚴肅,和嚴二哥有點像。顧兆心想。就那種端正肅穆的氣質。

    “嗯。”施明文頷首,便回主院去了。

    顧兆便回了辦公室,一進去,原本就他一人,如今三位全來了。肯定是他跑廁所的時候,對方一看就是熟練老員工,摸得清施大人什麽時候到,所以提早趕到就成。

    之後便是寒暄介紹客套了。

    翰林院上下有官階的一共六十人,仆從雜役四十人。檢討四人,編修四人,修撰三人,往下了還有典籍、侍書、待詔、孔目等等。

    與顧兆同屋的其他三位檢討,年紀最大的姓梁,是康景四十三年的探花,少年成名,二十歲中的探花,結果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十三年也沒見動一下的。如今三十三。

    田大人是上一屆二甲,考庶吉士考進來的。三十一。

    另外一位趙大人同田大人一屆,二十八。

    顧兆:……他二十五。

    大家坐下說說話寒暄過,便各幹各的事了——看書。

    他們屋裏就有書架,看完了不夠後院還有一院子的藏書。顧兆在上了一天班後,終於知道為何康景帝當初說讓他來翰林院磨練磨練了,在翰林的主要工作就是看書看書學習做學問寫文章。

    做五休一的班。

    十多年的寒窗苦讀一朝考中得了官職,本該是熱血沸騰想大展拳腳的時候,結果進了翰林又回到了上學時代,是很養心性,考驗定力的。

    顧兆一早上雖說是看書,其實並沒有看的太進去投入。

    翰林是五年一大考,考試時間隨機抽查,成績壞的直接刷下去隨便派遣外地,像梁大人這般在這個位置待了十多年,就因為文章不好不壞,沒什麽晉升前途,這就屬於黑翰林了。

    紅翰林,也有,本朝出名的褚大仁,寒門出身的榜眼,在翰林院編修做起,連著三年從七品到從五品侍講,入內閣做學士,正四品,如今官拜二品。

    顧兆本來還奇怪,翰林院大家夥從上到下都是清閑,遲到早退,早上九點多上班打卡,下午四五點就放了,怎麽就不怕聖上宣召?

    不是說有草擬詔書等功能嗎?

    如今顧兆才知道,早期是的,前兩屆皇帝時就很愛動用翰林院,到了康景帝這時,步驟變了一下,翰林院成績拔尖,文章寫的好的,先被挑去內閣,做了內閣學士。

    這內閣在皇宮裏,皇帝要是找人寫文書,不比找翰林院的人近嗎?

    翰林院向內閣輸送頂尖秘書人才,隻要能近天子身邊,你文章寫的好,天天麵見聖顏,從秘書跳板到別的地方,升的就會快。

    這就是為什麽說翰林院清貴,有前途了。

    清閑和貴重不衝突。

    下午四點半,施大人就走了。施大人前腳剛踏出院門,就有仆從提著茶壺來給各位大人添茶,隻添了一半。

    其他三位大人便各自收拾,早早回家了。顧兆等人都在收拾,才反應過來,看著桌上茶盞的半盞茶,不由心裏失笑,麵上不顯。

    大家都是熟練工啊。

    五點下班。

    “田大人走了啊?明日見。”

    “梁大人慢走,好,明日見。”

    顧兆同三位同僚寒暄完,伸了個懶腰,辦公桌收拾了下,他看了一半的書想了下還是帶回去看好了——能外帶的。

    出門自己辦公室,院子裏多留了一會,就看到了嚴二哥同同僚也出來了,還有那位榜眼杜若琪,若說顧兆年紀算小的,那這位榜眼杜若琪還要小。

    今年二十二。

    是魯地杜家的人。

    大曆還沒建立起來的時候,杜家已經流傳幾百年了,世家門閥,時代更迭,皇帝換了好幾茬,唯獨這些世家沒怎麽變,底蘊深厚,一代代傳承,學了一身本事,賣給哪個帝王都成。

    他們這一屆中,別看顧兆話題度最高,那都是民間百姓坊間流傳的八卦,上不了台麵的,而官中同僚更看好的是杜若琪了。

    進內閣,成為天子近臣,當屬杜若琪莫屬。

    這人明明是一甲第二,論家世最拔尖,可為人十分內斂低調,當時打馬遊街曲江夜宴時,顧兆總覺得此人是故意低調,讓他們出風頭。

    其實是對的。

    樹大招風,杜家底蘊厚,其先輩做過大儒,出過書,天下讀書人有一半讀過杜家先輩出的書,大曆的朝堂文官中,又有多少人曾聽過杜若琪祖父講學。

    反正複雜著。

    再說這種虛風頭其實不要最好,略有幾分暴發戶,是會被輕視嘲笑看不起的。可顧兆也沒辦法,京中人看人下菜,拿他當話柄傳,知道他沒能力沒靠山做什麽反擊。

    他能如何,不當一回事。

    沒有好出身,就是艱辛些,但不能因此放棄了。

    “杜大人。”顧兆先拱手作揖行禮。

    杜若琪與嚴二哥都是正七品,比他高一階。

    “客氣了,一同出吧?”杜若琪說話聲溫和,做了請的手勢,顧兆回敬,杜若琪笑笑,便先一步。顧兆走在一旁,也沒說什麽。

    他叫杜若琪杜大人,對方應了,便是以官場禮相待。那便不要攀附稱兄道弟。顧兆懂。

    出了翰林院大門,杜家馬車在一旁排著隊,趕車的小廝見了,連忙幾步拉著馬繩上前,衝著三少爺行禮,便站在一旁不說話靜候。

    “那我便先回去了,兩位大人明日見。”

    “明日見杜大人。”

    杜若琪上了車,車子有遠了沒了影。顧兆和嚴謹信笑笑,這才抬腳往出走,嚴謹信說:“你還帶了書回去?”

    “我今日浮躁,就看這一本書說是看完了,其實沒看到心裏去,下午又讀了一遍,看進去了覺得有意思,回去再看看。”

    兩人說話相處就自在許多。嚴謹信嗯了聲,“我也是。”

    “二哥你別騙我,你還會浮躁看不進去書?”顧兆覺得不像。

    嚴謹信:“我又不是生來什麽都會,這做官同人相處,我不如你。”

    這就是換了新地方新同事不習慣了。顧兆其實也有些,說:“以前讀書時,大家同窗一個教室坐著,休息時說話相處也痛快幹脆,玩不到一起的就不湊過去,見不慣的還能說兩句分辨一下,可現在不同,說話做事得思慮周全,不能得罪人了。”

    “要是做實事得罪人不怕什麽。”嚴謹信說。

    顧兆嗯了聲,“自然,可要是讀書喝茶閑聊天還能得罪人,這可虧了。”

    其實也不是怕得罪人,而是劃不劃算。你看大家都是檢討,都是從七品,梁大人還在這個位置坐了十多年沒動搖過,你以為背景應該不厲害,要是厲害了早調到別處了。

    後來顧兆才知道,梁大人與施大人還有一層關係。梁大人的老師是施大人的摯友。

    天地君親師,老師算半個父親了。

    這個時代人情關係極為深厚。

    顧兆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覺得梁大人莫不是當初出了什麽岔子?明明一副好牌,年紀輕輕中探花,認了好老師,老師還跟施大人是摯友,學識、門路關係都是有的。

    怎麽就不動不升遷呢?

    但顧兆也沒傻到去問梁大人為何緣故。

    暫且不提。

    兩人上了第一天班,明明十分清閑,可到底是不適應略有些心累。回去走了一路,說了一路的話,倒是舒坦敞快了。走了兩個小時。

    早上天黑送完相公上車,黎周周回到灶屋收拾了碗筷,喂了羊,收拾了地方,該打掃的打掃了,洗了手擠了羊奶先放著,讓福寶再睡一會,天麻亮的時候煮羊奶。

    黎周周幹完活回到屋裏,他出去幹活屋裏不留人,就把福寶靠著牆睡,外頭用被褥圍了一圈,防止福寶翻身滾動爬下來。

    等給福寶換了衣裳,聽到後頭的角門響動。

    爹回來了?這麽早?

    黎周周抱著福寶出門看什麽情況。黎大是吹了一路的風,到了自家院子裏才踏實起來,見周周抱著福寶,先說:“早上還涼,別冷著福寶了。”

    “我給他穿了衣裳。”福寶才睡醒,這會正粘人,不能撒手,一撒手就哼唧唧的哭,抱在懷裏倒是安安靜靜的,而且還能迷瞪會,黎周周便抱著兒子走近了,才看見爹臉色不好,“爹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黎大往堂屋走,本來想抱抱福寶,想起來沒洗手,他身上都是冷風,先給周周定了心,說:“兆兒沒事,是我自己。”不由籲了口氣,“我之前想著,咱們父子做了幾年生意,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了,就是上次在府縣酒樓擺宴席,府尊大人來了,我也沒當初第一次在村裏時那麽害怕了。”

    “剛我和老嚴趕著車過去,那大路寬敞,院子門頭氣派,天黑瞧不清,車子多人也多,可都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咋我越往後頭越害怕。”

    黎大倒了杯茶,放的有些冷,也喝了。

    “兆兒就讓我和老嚴先回來了。我倆回來走了一路,太陽出來了,見了光景,兩邊鋪子門麵吆喝聲叫賣聲才熱鬧起來。”

    黎大唏噓,他力氣大,以前在村裏種莊稼、殺豬,在府縣做買賣,雖說不是個厲害的能人,可也沒有像今天這般,啥都沒發生先怯了場。

    回到院子裏,至今黎大都想不明白,為啥就害怕了。

    黎周周聽了,他想象不來那是個怎麽樣的光景,先把福寶放爹懷裏,有福寶在,活潑一下,能岔開爹剛才經曆過的。

    果然,黎大抱了福寶,福寶瞧換人抱了,不是阿爹,可是爺爺,也高興,咿咿呀呀說著話,黎大臉上情不自禁露出慈祥笑容來,陪著說話起來。

    有爹看福寶,黎周周去熱了羊奶,回來給福寶喂了。

    “爹,咱們得招個小廝車夫。”黎周周說。

    黎大:“不問問兆兒了?”

    “不用,順便再招個做飯打掃的。”黎周周定了主意,爹今日回來了,相公還說下午不用接了,那就是以後都不用爹趕車送,這麽一來,早上下午總不能相公走著去吧。

    太遠了。

    黎周周拿主意了,等天再亮一些,便去街上找牙人問問,順便跟嚴家也說一聲,得提早招了人。

    牙人之前買房時,黎周周知道在哪裏,離家裏不遠就有。

    他給說了要求,牙人貓著腰說:“您先回,我這兒聯係好了人,最遲下午給您親自送過去,您過了目再定下。”

    中午用過了飯沒一會,外頭門響。

    黎周周開了門,牙人帶著五人進來了,兩男三女,先行禮鞠躬叫貴人好,等到了內院,說多帶一些人過來供著您挑。一邊慢慢介紹了五人姓名,家裏籍貫,有什麽人,會一些什麽等等。

    車夫兼著小廝,做一些灑掃外院的粗活、重活,一位做飯收拾內院的婆子。婆子小廝都是月七百文錢。

    牙人一通口燦蓮花,把五人齊齊介紹了遍。

    黎周周瞧誰都一樣,尤其是兩位車夫,年歲都長了些,麵相瞧著和他爹差不多,一問一個三十八,一個四十了。這年紀是不是大了?

    “您相公是當官的,這車夫是老把式了,京裏什麽路哪家鋪子在哪裏摸得一清二楚的,別瞧著年紀大,但是人老練知道得多,您挑回去絕對是好好幹的,不是偷奸耍滑的性子。”

    至於粗使婆子,三人都差不多年歲。黎周周定了一位收拾的幹幹淨淨,略有些粗胖的媽媽,旁人都說會一些繡活,就這位藍媽媽說縫補還好,也會一些,繡花樣不成,打掃做飯沒問題。

    黎周周覺得還挺實誠,有什麽說什麽。車夫牙人推薦眉眼靈活的,說人活會來事,可黎周周還是定了年歲略長的那位,從進來到現在除了讓介紹外就沒開過口,眼神也沒東張西望的亂瞟。

    他覺得長兩歲的挺好的。

    車夫姓方。婆子姓藍。

    下午兩人便回去收了鋪蓋卷過來,就睡在倒座房那兒。藍媽媽幹活是一把好手,十分利落,三兩下收拾完自己屋裏的鋪蓋卷,就去灶屋忙活了,燒了熱水,進了裏院子,張口就喊夫人。

    黎周周還愣了下,反應過來是叫他。

    “你喊我周周就成了。”

    “那怎麽敢使得。”藍媽媽是說什麽都不敢直接喚名字,她聽牙行管事說了,這戶人家是剛搬過來的,家主是探花郎,官雖然小一些,家裏也沒個規矩,哪裏還有正頭夫人上牙行親自聘下人的,連個管家都沒有。

    小官一個。

    可再小也是當官的。

    掌事的背後說歸說,下午上黎家來,還不是規矩行禮哈腰的。

    藍媽媽做了能有三十多年伺候人的活,因為她不賣賣身契,時日久了隻能做一些粗使活,像黎家這樣情況也不是沒見過,剛到京裏什麽規矩不懂,也沒帶個丫鬟伺候人的,臨時找人來做工。

    剛開始也是說話客氣,都不在意什麽規矩,可那是不知道。

    當官的那就是老爺。

    你不敬著些,現在隨便糊弄了,等以後有人上門做客,會笑話家主的。家主受了笑話,當然不會說當初是我讓你稱其名,而是怪下人沒有當下人的規矩。

    藍媽媽吃過虧,還被克扣過工錢,打了手板子,記得牢牢的。

    “夫人,老爺和小少爺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我瞧著天不早了,該拾掇晚飯了。”藍媽媽執意稱呼。

    黎周周:“……福寶我來喂,飯菜葷腥的話不要太肥了。”

    “知道了夫人。”藍媽媽說完話便退下去外間院灶屋忙活起來了。

    顧兆回來的晚了些,到家七點天黑了,敲門開門的是個臉生的,手裏端著燭台,用手擋著風,見了他先鞠躬喊:“老爺回來了。”

    老爺顧兆:……

    “今天才過來的?叫什麽。”顧兆想了下就知道是周周給家裏招人了,速度還挺快,正好明天不用十一路上路。

    好久沒怎麽走路,兩條腿都要酸了。

    “回老爺,小的姓方叫方六。”

    “家中有六個兄弟姊妹?”

    顧兆一邊進院子一邊問話,對方停在二道門不走了,回話說:“不是,我家中兄弟姊妹多,有十位,我排行第六,隻是活下來的不多。”

    “知道了,早早歇著,明日早上卯時四刻備車候著。”

    卯時四刻就是早上六點,到翰林院七點多,光景正好適合看書。

    顧兆和嚴二哥說好了,還是收了浮躁,踏踏實實多磨煉磨煉文章,如今也沒別的可幹,隻能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