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京中翰林3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897
  第75章 京中翰林3

    嚴家買的院子布局和平安鎮鄭家差不多。

    二進的院子都大抵如是。

    正屋、東西兩側廂房、並著正屋、廂房左右的耳房,加上門房、倒座房、灶屋一共十五間,院子寬敞,也沒鄭家屋院栽種的矮鬆觀景花園什麽的,一看就是空置了許久,被嚴家人買下的。

    “我家房子便宜,後頭還連了個馬廄,旁邊像這樣的房子都要賣四百兩出頭呢,我家給搶到了便宜的。”柳樹提起來覺得自家房子買的劃算了很高興。

    顧兆私下裏問二哥,咋回事。周圍一圈都四百兩,你家院子瞧著瓦頂磚牆還都是修葺過,一圈抄手遊廊,屋裏家具都有,應當不便宜的。

    昨天他們一家也不是白跑的,起碼京城房價知道的。皇宮是中心,輻射開分內城和外城,內城是官員買不到的,隻有皇親國戚能住的地段,比如康景帝成年了的六位皇子,還有一些王爺之類的。

    外城開始就是一二環按遠近、造價、規格分,昂貴一些的一間房均價七八十兩,一座五六進的院子,大大小小房間加起來不得六十多間,加上院子花園造價不菲的太湖石等,平均差不多五六千兩一座院子。

    再貴上萬兩也是有的。

    這都不是他們小官能看的房。

    嚴家如今這個地段,真的還不算特別偏遠,房子瞧著也挺好的,沒道理這麽便宜。

    “院子原家主也是做官的,去年被抓下獄,今年六月砍頭了。”嚴謹信說。

    顧兆:……

    難怪了。

    能買這個地段的,大多數是當官的,或者祖宅。做官信風水信運道,前屋主當官下獄還丟了命,來看房子的一聽絕對嫌晦氣。就跟寧平府縣他家租住的小院子,聽府縣鄰居說,如今租金漲到了十三兩銀子一年。

    為啥,進士老爺住過的地方,沾沾顧老爺的運道。

    即便院子不大還是很搶手的。

    “占便宜了。”顧兆是好的信,壞的不信,笑著舉茶杯跟二哥碰了下,“咱們步步高升。”

    嚴謹信肅著臉喝了口,心中清明,“若不是因為兆弟,我們一家如今也是租房住。即便這般便宜,也買不起的。”

    柳樹和周周哥聊得高興,抽著耳朵聽見男人說這麽一句,當即說:“對啊,還要謝謝周周哥你家相公,我家的銀子算上黎叔送來的一百兩也就二百七十多兩,還差著遠,他也不許我收銀子,幸好帶回來了一百兩,說是萬歲賞你家相公時,順便也賞了我男人,這才夠買了房子。”

    “相公回來時是帶了一百兩,說是聖上賞賜的。”黎周周當時接了銀子高興,一問相公,原來一甲三人都有了,這會大概聽出來好像不對,便看了過去,說:“我以為每次都會給的,原來不是嗎?”

    嚴謹信答:“不是。”還加了句,“並非所有一甲都會有賞銀。”

    顧兆:……

    所以還要提嗎。

    顧兆哭笑不得,怎麽嚴二哥也開始不嚴肅了。

    “周周,不是我瞞你——”顧兆先給周周解釋了句,“這一甲三人的百兩賞銀,說起來其實還挺怪不好意思的,都是我賣慘得來的。”

    嚴謹信:“兆弟過謙了,我信你心中真有溝壑壯誌,天子聖明,不然也不會賜你賞銀還惠及我與榜眼。”

    “原來不是次次都給發前三啊?”柳樹這會也聽明白了,他想催著男人仔細說,可覺得不好,周周哥他男人好像不想提,那就不能由他張口催,害人家丟了麵子。

    顧兆見一屋人都好奇,隻是沒人問他,讓他說個明白,便笑笑,不藏著掖著了,說:“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當時殿試完,我們一行人在外頭先等成績,聽詔進殿由聖上考校欽賜排名……”

    大家夥都聽得認真,就是聽不懂的長輩也不閑聊了。唯獨福寶,在他阿爹懷裏,揮著胳膊手手,嘴裏咿咿呀呀說話,他阿爹就輕輕拍下,廳裏安靜,爹說話聲又催眠,這不慢慢閉著眼睡著了。

    “二哥做的詩極好,到了旁的進士也是考校問學問,到了我,誇我像個探花的樣貌。”

    嚴謹信在旁邊端著茶杯喝茶,擋住了嘴角一絲絲笑意。

    這話每次由兆弟說出來,總透著一些好玩的意思。

    黎周周也笑了起來。

    “我學識不如前麵的紮實,原本是有個二甲位置,已經很不錯知足了。”顧兆覺得當時康景帝也沒真想賜他探花,把他提拔到一甲名單,雖說文無第一,全憑上位者的審美,可極好和普通好還是一眼明了的。

    像是嚴二哥,那就是學神人物,極好中極好。

    “然後聖上便問我怎麽做了上門婿,不怕被天下書生恥笑?”顧兆不提這個,也是怕周周往心裏去。他家周周很在意愛護他的,若是沒說好說明白,周周心裏會覺得給他拖後腿了。

    顧兆看過去,果然見周周眼底的笑意頓了下,就是爹臉上也有些擔憂,都是替他擔心,操心他的前途,顧兆心裏暖和,嘴上語氣輕鬆笑說:“我說不怕。”

    黎周周擔心的都快站起來了。

    就是柳樹再大大咧咧的性子,在屋裏關起門來都不敢輕易提有關皇帝的話題,即便說也是嘴上把門問了男人,說聖上、萬歲等尊稱。

    “隻怕不能報效大曆。”顧兆說的是當時原話。

    他做上門婿有種種因素,最直接的其實是原身想軟飯硬吃繼續參加科舉,可他做了黎家上門婿,和周周結婚是因為對周周一見鍾情,也有幾分形勢所迫。

    放剛穿來的時候,要是提咱倆先不急結婚,自由戀愛談個一年半載,那就是等於找抽和連累黎家、周周被罵。所以隻能是先結婚,後培養感情。

    他和周周感情好,十分恩愛,並不覺得入贅哪裏低人一等了。

    可這些答案,哪一個都不能拿出來當時說,說了輕則事業完了一半,重則可能還會惹得龍顏不悅。

    軟飯男、胸無大誌、戀愛腦等等,不堪重用。

    隻能另辟蹊徑,在夾縫中找出彩虹屁給皇帝吹。

    不怕全天下書生背後罵我有辱斯文是個入贅的,隻怕不能報效大曆。

    這個時候,一句話不對,皇帝能要了你的命,就算聖上仁厚留你一條命,可你之前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周周和爹辛辛苦苦做生意賺錢供他都白費了,很有可能還要淪為笑柄——若是除了他一身功名,永不錄用,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顧兆如履薄冰,在康景帝問出那個問題時,腦子裏就高速運轉,心裏強自鎮定,往最壞裏想結果,所以什麽場麵話馬屁都能吹出來,且說的真情實感。

    皇帝選人才,且在大殿上這麽多進士看著,當然不可能隻是找你嘮家常聊八卦問你為何入贅這麽簡單,即便皇帝問的簡單,你答案也要上升,不要拘泥私情,放大了,立住腳。

    “顧兆生長於鄉野間,自知資質想鈍,曾經還被批責過,多虧了黎家接納,供顧兆讀書,顧兆雖然人小能力卑微,讀書識字想如書中所言,男兒誌在四方,定要報效國家,哪怕做一磚一瓦,隻要用的到顧兆的地方,顧兆便願意前往,做大曆的一顆小小基石……”

    之後又說了他在村中家裏時琢磨出的肥料法子,這肥料做法汙穢,是被人瞧不上的,可能給村裏鄉親帶來豐登收成,就和他是贅婿一般,有人背後言道他丟了讀書人氣節,可讀了書才能一展抱負為大曆做實事。

    這話略有幾分大白話,不過很切合顧兆的貧寒出身,配上更顯得情真意切的真摯赤子心。

    反正康景帝聽了麵容略有幾分動容,問了什麽肥田法子。

    顧兆當然不會詳細答,說屎尿這些,汙了聖上耳目,他說的是地裏收成好,一畝地原先多少用了之後多少。還給之前發匾額的府尊吹了下,意思府尊大人得知已經推廣。

    康景帝便看汪澤田,汪澤田早已找出顧進士所在籍貫的當時縣令名字,如今直接遞過去,康景帝一瞧,略略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好像是兩年前,宛南州的知州範閔遞上來的折子。

    當時康景帝六十大壽,見到這折子上花團錦簇的文章,什麽天下太平五穀豐登都是萬歲勵精圖治感動上天如何如何——

    這類拍馬屁的折子,康景帝見得多了,當時也沒太當回事。隻是遞折子表功的時間很好,加上報上來的糧食確實是多了些,康景帝龍心大悅提了提筆,給範閔調動了下。

    如今聽顧兆的話,一連串對上了。

    那位寧平府縣的縣令倒不是個鑽營不辦事的。

    康景帝當時臉色沒多表露,回頭再細問問範閔。

    宛南州五品知州範閔調入京了,如今做了京官,四品的戶部侍郎。

    這些暫且不提,反正當時是一切對上圓上了,原來還真有這麽件事,再聽顧兆說的那番話便不是麵上的套話官話,康景帝從略有動容,到大為讚賞,誇了顧兆有讀書人氣節,應當如是。

    意思是讀了書就該報效大曆,這才是典範。

    之後事就順了,康景帝當即提了顧兆為探花,說你這學識還是略差了些,尤其是這字,那便進翰林院好好磨練磨練。

    康景帝當了這麽多年皇帝,高興上頭了隨心所欲,提了顧兆名次,還給賞了百兩銀子,可能覺得給完給一人太過矚目,便給狀元榜眼都發了,勉勵話語大概意思:好好一心為大曆做事,朕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這也成了美談。

    之後一甲三人打馬遊街赴曲江宴會,顧兆因為顏值和在殿前回話以及被賞了銀子,頗收矚目,當時風頭是蓋過了狀元和榜眼二人。

    沒辦法,顧兆話題度比較高,自帶的。

    新晉探花郎真是麵若玉冠豐神俊朗,可惜早已成婚且入贅。

    啊?探花郎是個入贅的?

    入贅又如何,聖上都讚有讀書人氣節。

    顧兆簡單直白的說了當時情況,末了謙虛說:“所以得了百兩賞銀,還挺不好意思的便沒跟家裏說。”畢竟以他的水平,真擔不起一甲第三。

    黎周周聽完,盡管相公說的簡單,可他還是一背脊的汗,若是真因為相公入贅他家連累了相公,那就糟糕了,幸好幸好。鬆了一大口氣。

    “不說了,吃飯吧。”

    顧兆見周周臉有些發白,就知道定是嚇著了,便岔開話題說吃飯,他家做東,請二哥一家出去吃,可說完便想起來不妥,柳夫郎還懷著呢,立即改口說:“再有一兩月,是我們一家上來喝二哥家的喜酒。”

    客廳裏的氛圍一下子輕鬆樂嗬起來。

    嚴家人高興,嚴阿奶嚴母招呼客人坐著不動,稍微等會,一會飯菜便燒好了,還讓兒子/孫兒好好招呼黎家客人。

    黎家真是他們嚴家的貴人。

    柳樹挺著肚子,說:“福寶睡著了,不然先放我屋裏頭,讓他能睡得踏實些。”

    “好。”黎周周抱著兒子去了正屋。

    嚴謹信則帶顧兆和黎叔去西側屋安頓好。

    嚴家這二進的院子,正屋是三間,都很敞快地方夠,中間充作堂屋客廳,左右兩間分別時嚴父嚴母的房間,一邊是嚴阿奶的屋子。嚴謹信與柳樹睡在東廂房,隔壁間是嚴謹信的書房。

    黎家帶來的羊終於能安頓下來,待在馬廄裏和騾子是友鄰。

    用過飯,黎家人要看房子,不能一日日耽擱,借住嚴家到底不是自己家中,日頭毒辣,福寶喝了奶還迷糊,嚴母便說將福寶留下她們看著定不會出岔子。

    黎周周是信柳樹的。

    將福寶留在嚴家也能方便一些。

    “他要是哭鬧,小羊牽過來讓他看看摸摸就不會哭了。”黎周周也有經驗。

    柳樹拍胸脯說周周哥你放心,福寶給你看的好好地。

    一直到出門福寶也沒哭鬧,黎周周心裏安頓許多,可事實上他們走了約一刻,福寶瞧都是生臉,沒爹爹阿爹和爺爺,癟癟嘴眼淚汪汪的要哭,柳樹趕緊說:“阿叔帶你看小羊,福寶不哭好不好?”

    福寶掉眼淚豆豆。

    柳樹是急了要抱,被嚴謹信給訓了,你那肚子多大了,如何抱孩子?他自己抱著福寶去院中看小羊,福寶待在這位叔叔懷裏,更怕,原本是掉眼淚豆豆,如今成了哇的哭。

    “是不是你臉太黑嚇著福寶了?”

    柳樹在後頭急,“福寶福寶看阿叔,阿叔長得不黑,你瞧阿叔……”

    不過最後還是見到小羊不哭了。

    房子找了兩日,當天下午去看了柳樹說的九百多兩的三進院子,確實是敞快許多,後頭加了一排後罩房,這裏是睡下人的,與正院中間距離側邊有馬廄能養騾子、羊這些。

    像嚴家的那個院子,馬廄騾車是正屋後頭側邊開了小角門,砌一堵牆隔開,用耳房充當馬廄,離住人的地方到底是緊挨著,天氣熱了有味。三進的院子,後麵就是這樣便利一些。

    當然價位也貴了一倍。房子多了,收拾起來其實也不方便。

    不住人房子沒了人氣,年久了還要修葺換瓦片。

    “我瞧嚴家那房子就很好。”黎大看完三進的院子說。這房子太大了,就是鎮上鄉紳老爺也不是這麽個氣派住法,他見了這大院子心裏就飄的慌不踏實。

    那就看二進院子。顧兆也是這個想法。

    就算是以後添下人,前頭的倒座房也能住開。

    “騾子地方我日日打掃,洗刷得勤快了,又砌了牆,我瞧著沒味。”黎大是背著牙人跟兆兒和周周說的。

    剛給他們賣房的牙人誇三進院子好,說的就是後頭小院子的便利。

    為了這塊地方就多畫個一半的價錢,不值當不值當。

    黎周周是想買的離相公辦差的衙門略近一些,就想往前頭瞧瞧。

    可近一些的院子,雖是二進院子但很小又破,光線也不怎麽好,家具定要換新的,都不知道用了多久,牆也髒兮兮灰塵布滿了。好房子輪不到他們手裏,早早有人脈搶手賣光了。

    倒是再往後延一延,院子質量要好許多。

    同嚴家走路可能要一刻左右,院子也是二進的,但二進和二進也是有區別的,就好比現代的三室房,大三室和緊湊型小三室,開發商交付的精裝修和屋主花大價錢的精裝修的區別了。

    這個院子好看,家具都不怎麽用換,比嚴家院子略大一些,敞快多了,裝的也好,抄手遊廊上的漆都是新的,看樣子才描過沒多久。

    “這般好的房子怎麽空著沒人要?”顧兆問牙人。

    牙人貓著腰賠笑臉說:“您不知道,這原屋主原本在京城做個七品小官,如今說是調到外頭當五品官大人呢,之前不曉得,房屋才翻修過,如今賣的急。”

    看似升官了,但地方官和京官還是差著些,要是京裏肥差,那就是地方五品都不換的。

    院子錢不少,這座二進的院子錢快趕上了嚴家旁邊的三進,那個九百兩,這個要七百兩,當然多了兩間耳房,一間平均下來四十兩左右。嚴家才二十三、四兩。

    還是定了。

    最後成交價又便宜了二十兩,六百八十兩成交的。之後的日子就是搬家、安頓,期間鄭輝一家也到了。

    不過可惜沒買到這邊。

    翰林院離皇宮一巷距離,禮部沒在這邊方向,在另一頭。鄭輝為了上工方便,自然是選離得近的院子先挑,禮部一瞧就清閑,衙門離皇宮位置比較遠,所以買房子可選的多,價位也略低一些。

    可見熱圈和溫圈的區別。

    鄭輝也是瞧房子,忙不開來。顧兆便說等安頓好了再說,如今三人都在京中,不在意一朝一夕見麵說話。

    九月六日,柳樹發動生了,生了個男孩。

    黎周周是安頓好了自家,估摸著小樹快生了,嚴家人連穩婆都請了過去,他便每天過去看看情況,他生了也算有些經驗,想給小樹寬寬心,讓別緊張了。

    誰知道那天傍晚他要走,小樹送他,黎周周說不用,正說話就看小樹褲子濕漉漉的,頓時明白過來。

    他就說小樹今個怎麽催著他走。

    柳樹從羊水破到生下來,前前後後用了不到兩刻的時間,屬於灶屋剛燒好了熱水遞過去,穩婆一摸說還沒開完,等再送熱水進去,除了柳樹喊聲,還有孩子的哭聲,十分響亮洪亮。

    很順利。

    生完了,還能聽柳樹說他餓了,想吃肉。

    穩婆趕緊說不能吃硬的葷腥,最好先灌一些米湯衝衝腸胃,等汙糟排出來幹淨了,休養過幾日再吃葷腥。

    柳樹挎了臉,還要喝幾天米湯啊?

    “是這樣的。”黎周周溫聲說:“大概兩天就成了。”

    兩天就兩天吧,柳樹一咬牙忍了,這會便有了精力找兒子,說長啥樣子他瞧瞧,別黑不溜秋的——

    然後抱著看孩子頓時不高興沒話了。

    反正嚴家熱熱鬧鬧很好玩。

    黎周周回來跟爹和相公說時還想笑,“其實還好,小孩紅彤彤的,小樹就說不黑不溜秋怎麽紅的像猴子臉。”

    “才出生的小孩都這般吧?”顧兆以前聽實習單位的工友說的。

    “穩婆也這麽說,說再長長就好了。小樹問我福寶是不是也這般,我說是。”黎周周難得騙人,都沒看小樹,這會在自家,念叨說:“希望小寶寶能長開白嫩起來。”

    不然小樹就知道他騙人了。

    福寶是生下來皮膚就白。

    顧兆聽得想笑,不是笑柳夫郎,而是覺得他家周周可愛,說了慌這會虔誠祈禱,便說:“定會的,小孩子多喝喝奶,不曬太陽,養起來就白了。”

    而且其實嚴二哥也不是天生黑皮。

    這是地裏勞作,後天日頭曬得,一起上學讀書四五年,每年七月農假結束,嚴二哥回學校是最黑的,簡直是曬得黝黑瓦亮,可到了過年年跟前就又白了幾個度,緩回來了。

    再加上柳夫郎也不黑,那兩人小孩應該是沒黑的基因吧?

    黎周周聽了相公說的安心了。

    用了飯,洗漱後,各回各房睡了。

    福寶穿著一身連體衣,長衣長袖趴在床上從床頭爬到床尾,顧兆穿著一身短打,坐在床邊看娃,拿著布老虎逗福寶。

    “叫爸——叫爹爹就給你玩。”顧兆在家一貫隨性,說話就吐露嘴。

    福寶手腳並用爬的很快,到了他爹跟前就坐著,兩隻肉手手撐在前頭,肉呼呼的臉蛋露出一個很好rua的弧度,顧兆看了沒忍住就想上手,順便把老虎給兒子。

    還出什麽條件啊,就這一個寶貝,再說老虎也是周周給福寶縫的。

    顧兆是把老虎放兒子手裏,順便一手rua了下肉呼呼的弧度,果然是很好玩。福寶抓著老虎,張口說話,吐字不清的先流了他爹一手的口水。

    “喋!”

    “好兒子。”顧兆親著抱福寶帶懷裏,沾著福寶口水的手也沒客氣,笑嗬嗬的往兒子爬爬衣上蹭,這不是‘正好’‘順手’蹭到了兒子肉呼呼肚皮上,果然手感更好了,“咱爺倆客氣啥啊,是不是?”

    福寶被他爹rua的抱著老虎咯咯笑。

    黎周周端著羊奶進屋,一瞅父子倆黏糊一起玩,眼底也透著笑意。當初他生了福寶,相公去京城考試一走回來就大半年了,福寶見了相公不認識,雖然不哭鬧可不愛和相公玩,要是相公湊他近一些,粘他,福寶見了就揮胳膊,鼓著臉生氣,還衝相公吐口水泡泡。

    當時黎周周板著臉凶了一次,可自己先心軟嚇唬不了福寶,隻能一遍遍教福寶這是爹爹,最疼愛福寶的爹爹。

    福寶才多大,懂個啥?隻知道,這個生臉的一回來,他阿爹光抱生臉的,還親親生臉的,不親親他了。當然不樂意,故意搗蛋,生氣氣。

    顧兆就說:“不急一時,我走了大半年,福寶不認得我正常,以後咱們日子還久著,我多帶帶他抱抱他指定就親我了。”

    村裏男人得了孩子也稀罕,可就稀罕那一時,孩子吃喝拉撒還是屋裏頭人顧著,高興了有閑工夫了,抱一抱,哄兩句孩子,平日裏都一概不管的,反正西坪村男人都這般。

    黎周周知道相公和村裏男的不一樣,可帶孩子麻煩,福寶都算是乖巧的了,但拉了尿了要哭,餓了也要哭,夜裏你睡著了,他醒來也要哭。

    反正不是簡單輕鬆的。

    他就想著,要是福寶乖了就交相公抱抱,哭的時候他接過來,換尿布喂奶他來幹就成了。可沒想到,剛開始他做了,相公在一旁學著,等第二次福寶尿了,相公就說他來換尿布。

    尤其是喂福寶吃奶,相公愛幹這個,說有奶吃就是娘,我喂咱福寶喝奶,他定能記得我的好,不跟我生分了。

    “奶好了?我來喂我來喂。”顧兆見周周回來,喂福寶喝奶有福利的。

    玩老虎的福寶聞到了奶味,揚著腦袋,乖乖巧巧的喊啊喋!顧兆是一胳膊抱著兒子坐在他腿上,一手接了碗,說:“乖兒子,爹爹給你喂奶喝,叫什麽?”

    “喋鴨!”福寶興奮地還用屁股墩了墩他爹。

    顧兆手裏的碗晃了下,黎周周便過去接了福寶到自己懷裏,這樣能穩一些,讓相公給福寶喂奶。

    福寶吃奶時就乖,吃的香噴噴的。

    之前趕路時,天氣熱,大人小孩坐在車廂裏一悶就是半天多,盡管穿的單衣,給福寶還換上了短袖短褲的爬爬連體衣,可也熱啊,一個多月下來,原本肉呼呼很好rua的福寶都瘦了。

    蓮藕節的肉腿腿瘦了。

    如今也就臉蛋肚肚好rua一些。

    “咱們補回來。”顧兆心疼兒子。

    福寶就啊嗚一大口喝奶。

    喂完了奶,顧兆給福寶拍了奶嗝,順了氣,這才哄著兒子睡。

    小孩子吃飽喝足睡得快,睡在爹和阿爹中間,顧兆隔著兒子和周周說話,壓低了聲,還沒說兩句,福寶就哼哼唧唧,黎周周輕輕拍了兩下哄了哄,問相公說什麽?

    顧兆:……

    剛疼兒子,一副和福寶天下第一好的親爹顧兆,這會磨了牙,話音一轉說:“我想著給福寶外頭訂做個小床,他也大了,睡中間我有時候怕壓著他,讓他自己睡,床就放咱們屋裏。”

    請仆人一時半會不好找,尤其是帶孩子的,得好好挑。

    黎周周輕聲說:“不好吧,福寶現在會爬會坐,萬一掉下來了。”

    “你還信不過我?我給咱家福寶畫個超級無敵加固加高欄杆的小床,保證他翻不出跟頭來!”顧兆給老婆保證。

    這有了孩子好是好,可夫夫間的夜生活也得要啊。

    “要是做床就定兩個,給嚴二哥家也送一個,權當他家孩子的滿月禮了。”顧兆還是很有兄弟情的。

    黎周周看相公氣鼓鼓模樣,眼底帶著笑意說成。

    相公和福寶可真一模一樣,臉頰都氣的高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兆起來畫嬰兒床,畫完了自己出去找木匠訂做,他們這片院子,出了門是巷子口,沿著巷子往出走,繞到街上就是各種鋪子,賣什麽的都有,畢竟生活區嘛。

    當然京城物價也高些。

    顧兆熟門熟路的,之前還在這兒訂了騾車車廂,沒法子他家有騾子,可隻是拉貨的板車,他要是早上上班,總不能坐在板車上——他倒是不介意沒啥,還涼快。

    可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人給你按個失儀罪名就不好了。

    當官的穿著官服坐在板車上,來回上下班,供百姓圍觀,像話嗎?

    顧兆到了店,交了定錢,做了兩個嬰兒床,店裏師傅瞧了圖紙和他一頓溝通,說十天差不多就能拿了。顧兆把嚴二哥的地址留了,說另一個直接送這家裏。

    回來時還想,當初在寧平府縣做床,兩張床也差不多這個時間,嬰兒床這麽小一些,怎麽還費這般功夫?

    也沒多想,可能前頭還有排隊的吧。

    回來時路上順便買了菜。

    第一道門,右手是門房,左邊一排倒座房,正麵是照壁,左拐,一門與二門之間寬有個六七米,頂頭側著是一間大灶屋,這些狼煙地動的油煙就不往裏院子安排。

    這塊餘下的地方,顧兆之前看房瞧見還有人家擺花花草草裝飾一下,他家現在沒這人手閑工夫,就是光禿禿的牆,不過牆上也有浮雕。

    第二道門位置正中,虛掩著,上台階跨進去,就是主人家住的地方了,是真的敞快,他家占地麵積加起來有上千平方了,這可是京城啊。

    顧兆在現代是都不敢做在北京買房的夢,太遙遠了。

    如今瞧瞧這大院子,這麵積,這院子裏角落拴的他兒子奶羊和玩伴小羊,咩咩叫的,多活潑生趣!

    他們家在京城有房了,要開啟新生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房的物價,我是根據《金粟儒林篇》裏,明末清初的各種小說裏提取的房價信息,像曹雪芹祖父的妻兄,雍正年間的事,抄家的房屋按地段造價,貴的一間大約三十二兩,便宜的一間約八九兩都有,當然算上馬廄這些整個院子加起來。然後有讀者說,嚴家的屋子太便宜,估計地段遠,但也不會太遠,太誇張了,這會沒有汽車,不能按現在的北京幾環幾環算。《醒世姻緣傳》裏,同樣是京城的房子,地理位置還是錦衣衛街巷,原話是三五間門麵,兩三層進深,和嚴家差不多,一間屋約二十四兩。

    大差不差吧。

    還有大曆皇城我是根據明清皇宮加唐朝大明宮虛構的【大曆是虛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