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府縣生活27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238
  第67章 府縣生活27

    馬家夫妻手裏如今就一兩多銀子,要是不退了府縣院子租金,那去平安鎮抓藥看病租房子手裏都沒錢——至於為啥不去鄉下找婆母要,兩口子想都沒想過。

    不可能給,甚至會說平安鎮大夫是騙人,你都壞了這麽多年,看病吃藥費了這麽多錢,還不死心,是不是不想供你弟弟,讓你媳婦攛掇出來這一茬?

    馬家男人知道娘會說什麽,所以斷沒有開口要錢。

    院屋主家要扣一兩那也沒法子,租契說好了三年,如今一年剛過,馬家夫妻搬走了,這院子小不好租可不得閑置下來,主家也難受不愉,要不是和馬家夫妻打交道多年,是不依要扣更多。

    幸好隔壁黎家租下來了。

    桂娘和她男人感恩戴德不成,兩口子嘴皮子不是利索,隻會一遍遍說謝謝。

    “我家生意本來也想擴大一些,算是湊巧了。”黎周周這般說。

    夫妻倆自然知道黎周周這麽說是為了讓兩人好過,不必太掛懷,可就是這樣才更感激。

    “多虧了黎夫郎救了桂娘性命,不然——”馬家男人眼眶都紅了。

    黎周周本來不是多嘴人,可說到這裏還是沒忍住說:“我這次是趕巧,可千萬不能有以後了,馬嫂子命是自己,人活著總能找到希望。”

    “我知道,就算這次治不好了,我也不會尋死了。”馬嫂子去平安鎮這幾天也和丈夫說開了,不藏著掖著了,了結了這麽多年彼此心裏壓著事,要真是治不好,那就抱一個女孩或者哥兒到膝下,若是丈夫不同意——

    話還沒說完,馬家男人就怕了,忙不迭說同意。

    “桂娘她尋短見上吊,我真怕了也後悔,幸好幸好。”

    之後事情便是馬家夫妻收拾東西,因為去平安鎮路途遠,大件行李不好帶,像是床、櫃子,還有鋪子裏幾張桌子凳子,全都留給了黎家。

    黎周周過意不去,還沒張口說花錢買,馬家夫妻先說不要,對於黎夫郎救命之情,還有去平安鎮看病就醫,以及幫他們夫妻租下這個院子,這些出手相助,已經是說感激都沒辦法報答全。

    本來兩口子想把家具處理賣掉,估摸賣不下幾個錢,用了這麽多年,一起也賣不下一兩銀子。現在挺好留給黎夫郎,黎夫郎用上就成。

    夫婦倆帶了衣裳,兩口大鐵鍋,這是貴價東西。走之前,還將院子屋裏齊齊打掃了一遍,收拾幹幹淨淨。

    而顧兆則是跟院子屋主簽租契,多費了一道功夫——馬家夫妻與原屋主廢了租契,改頭原屋主與黎家簽了租契。

    為就是防馬家夫妻在鄉下婆母公爹找上門鬧事。

    第二天晌午後,馬家夫妻租騾車到了,東西都搬了上去,夫妻倆要走,巷子裏人都聽聞了,有送了菜,還有蛋,也有包著紅包,這個少。

    人情往來,馬家夫妻一走院子都不租了,十有八九不回來了,包出去紅包錢,那指定收不回來,不如送一些菜蛋包子饅頭,利頭小,沒想過人情要回來。

    許阿嬸就給送了六個包子。張家一瓶醋。黎周周是包了紅包。

    因為送人多,七手八腳,馬家夫妻都不知道收了什麽,等出了巷口,離著巷子越來越遠,兩口子心裏不舍,但更多是對未來期望。

    桂娘整理剛大家送東西,一看有個碎布縫包,打開一看,半兩銀子,頓時愣住了,這、這沒人會送這麽多,她拿給男人看。

    “黎夫郎送吧。”桂娘是問話但很肯定。

    桂娘握著銀子許久,眼眶都泛紅了,“要不是黎夫郎,我這條命就沒了。”

    “黎家為人厚道,肯定是不好占咱家那些家具便宜,才給包了銀子。”

    沒多包,怕他們心裏記掛不好受還回去,半兩銀子差不多買了舊家具正正好,夫妻倆握著手一時不知道說啥,隻是心裏對黎家黎夫郎感激之情更甚。

    後來後來,夫妻倆終於有了孩子,孩子還沒出生在肚子裏時就起好了名字,就叫馬黎,要是女孩或者哥兒就叫黎黎。

    要是沒有黎家,就沒有這個孩子,可能馬嫂子連命都沒了。

    確實如此,上輩子沒有黎家告官黎老太事情發生,夫妻倆藏著心裏事,勤勤懇懇辛辛苦苦供著幼弟二十多年,可幼弟不是讀書料子,二十了別說中秀才,連童生也沒考中,卻一身臭毛病。

    不務生產,隻知道啃大哥大嫂。

    成了親,因為大哥大嫂奉獻,家底在村中算是豐厚,娶媳婦兒娘家也豐厚,這有好有壞,好是娘家厲害了能幫襯,壞便是兒媳婦兒厲害有主見,第一個孩子人家辛辛苦苦生下,憑啥給外人抱去?

    後來就鬧起來了,積怨太深了太深了,馬嫂子也是上吊,這次沒黎周周,被發現時人都死透了,馬家男人愧疚後悔,提著刀結束了性命。

    夫妻倆勞碌了大半輩子,搭進去了兩條命,什麽都沒指望上。這在村中被說了很久,就是村裏人看熱鬧說閑話嚼頭。

    如今不一樣了,黑暗中破了土,升起了一絲絲曙光希望。

    麵條鋪子是兩間大,有煙囪管道那間砌著大灶,中間那堵牆打通了,整個地方很寬敞。桌子板凳用了七八年了,雖然馬家夫妻很勤快,經常打掃擦洗,但不免還是有些舊。

    牆麵要刷石粉弄白,桌子凳子撿著好收拾一通,打磨好了刷一層桐油晾幹,這樣就能新一些。黎周周不打算請人來做,下午買賣收拾好了,他和爹趁著相公沒回來就能做這些。

    主要也是人手還沒招,不著急。

    三、四天就能弄完了。

    馬嫂子夫妻在小院子生活了八年,但東西真少,睡得屋子就是一張四柱床、一個放衣服大箱子,一張四角桌並著兩個凳子。箱子馬嫂子夫妻收拾帶走了。

    整個屋子就床和吃飯桌凳。

    黎周周想收拾都收拾了,幹脆這間也用石粉刷了好了。

    夜裏顧兆給老婆捏肩背,放鬆放鬆,黎周周趴在床上,腦袋換了個方向側躺著,背後上頭是相公說話聲:“黎老板,小兆力道如何?”

    黎周周笑出聲,顧兆聽見了,故意不依不饒說:“小兆說哪裏不好,黎老板怎麽還笑話小兆。”

    “相公——”黎周周察覺到背後力道輕了,立刻清了清嗓子陪相公玩,改口說:“小兆,重一些。”

    “好黎老板。”

    夫夫倆在床上正經按摩,黎周周趴著說隔壁院子進度,“睡覺屋子今個都刷好了,床和桌子也打掃擦洗過了,天氣冷一些,晾個幾天幹了就好,隔壁兩間鋪子要多幾天,還有桌子凳子要收拾。”

    “這些都不要緊,慢慢做,別累著,人還沒招到。”顧兆手上捏完了老婆背麵,“老板勞駕翻身了。”

    黎周周聽話翻了身,翻完之後和相公臉對臉就有些不好意思,可不好意思還是沒動就乖乖躺著,任由相公按按。

    “今天許阿嬸還來找我,說我擴鋪子人手指定急,她家鄉下有個遠房親戚幹活很利落……”黎周周笑出了聲,因為相公捏他胳膊到了肚子上有些癢。

    顧兆是摸著老婆肚皮向上,一邊正經臉說:“還是算了。”

    “我也拒了,說不著急。”黎周周覺得要是許阿嬸親戚,和招巷子裏其他人沒啥區別,“而且張嫂不樂意,許阿嬸走了後過來說她男人那邊也有個哥兒。”

    許阿嬸和周氏別苗頭,黎周周不想摻和,招誰都得罪,幹脆都不招。

    “家裏鋪子要是擴了,那要先去衙門登記,以後要交商稅,這個咱們和爹商量過,我打聽打聽規矩,看看如何界定商籍,是一年得利多少按著商籍劃,人手這邊慢慢找。”顧兆跟周周說。

    像石榴街上挑擔子賣菜賣雞,貨郎賣雜貨,這些人家絕對算不得商籍,都是底層小老百姓,為了生活討一口飯吃微薄盈利。

    要是劃分成了商籍,那黎家鋪子指定要掛別人名下——顧兆要科舉,不能影響這個。

    人選也有,不是黎家就是顧家。

    掛靠事需要和當事人說清楚,一旦改了商籍,那第二代不能科舉,第三代才成,所以鋪子擴張收拾不著急。第二天,顧兆上學就找鄭輝討經驗,沒成想鄭輝是個空有名頭‘二少爺’,對什麽商籍如何界定不知道。

    “我聽我爺爺說過,當初曾祖父是販賣藥材挑著擔子走商,那時候戶籍還是農籍,當時亂轟轟,對著這個界定不嚴,再加上我曾祖父東奔西跑,盈利多少外人咋知道,一直是農籍。”

    “後來我爺爺學了醫,開了藥材鋪子——這時候也還是農籍。”

    鄭輝使勁回憶,“其實怎麽說,沒人告發,上下打點疏通能瞞過去。”

    顧兆:……

    才想起來,現在社會又不像現代社會,你做生意沒有營業執照那是開不了門,一抓一個準,而現在社會簡單許多,拿錢拿關係上下打點疏通也能瞞下。

    畢竟鎮上離府縣還遠著,除非你家生意做大了,同行眼紅去告發,不然小老百姓是不會從鎮上出發去府縣敲鼓告發——沒那個膽子也嫌麻煩。

    “後來何時改了商籍,應該是大曆改了規定,商籍三代可科舉,我也不清楚,反正如今我家裏是商籍,生意已經選了族親,每年給包五十兩銀子作為酬謝。”鄭輝說。

    鄭爺爺是想遠,他家現在是商籍,生意掛在鄭爺爺名下,可要是他去世了,生意斷然不可能明麵上交給鄭輝爹——

    商籍第三代可科舉,但第三代老子不能做生意。隻能選族親掛人家名下。

    “今年過年我爹還催著我讓我明年下場試試,這麽早下場試幹嘛,柔娘懷了孕,明年我家孩子還小,我不想折騰早早去。”鄭輝現在當了半個父親——孩子還沒出聲,已經不想離家離妻子身邊太久。

    顧兆猜鄭家生意應該是比鄭輝知道還要大,他家雙親沒透出個實底給兒子,因為生意大盈利多,掛靠族親,鄭爺爺年紀大,要是萬一有什麽事突然去世,鄭輝爹擔心被族親霸占他家生意,有這個風險。

    鄭輝大哥鄭耀雖說是當官,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是正經科舉出身,往上升困難,一輩子可能就這樣了,因此當做官威懾不如利益銀子大時候,那族親紅了眼想岔了,加上手上有契書在,明麵上那確實是族親生意,打官司也不怕,這真有可能發生。

    所以鄭輝爹才催兒子抓緊考,家裏有錢,多試幾次怕啥。

    嚴謹信抬起頭,說:“以你現在水平,若是明年下場,氣運好了掛了末尾,可次年進士絕對落空。”

    舉人考中後,次年三月就是考進士,四月殿試。這樣一年時間,還要刨去去京城來回路上折騰三個月到四個月,真正安心複習學習時間肯定沒多少。

    進士沒考上,單是舉人,雖說是比捐錢得舉人身份名正言順,可京城裏安排職位,那自然是先緊著進士來,那麽多舉人排著隊等著安排調任,照舊是砸錢或者有關係,兩者都沒有,那你就回原地等著調任文書吧。

    一等等個五六七八年也不是沒有。

    嚴謹信見兩人看他,說:“我家貧寒,必要一擊即中,進士出身才不枉這麽多年家中辛勞。”說罷又看起了書。

    秀才和舉人一個天一個地,可舉人和進士相比那又是一番造化不同。

    鄭輝仔細一想覺得確實如嚴謹信所言,明年下場可以試,要是沒考中就當兆弟說有個經驗看個真題,若是中了那才糟糕,以他學識考進士必定落選。

    所以還是安心踏踏實實多讀幾年書。

    顧兆則是看了眼嚴二哥,可敲鍾上課了,隻能等中午吃飯時再說。等到了中午下課,三人去食堂打了飯,顧兆神色有些猶豫,反倒不好說出口。

    “兆弟,你猶豫看了我幾次,何事?”嚴謹信先開口了。

    顧兆放了手裏筷子,麵色鄭重,“我有一事本想開口,可怕二哥誤會,在此立誓絕無看輕二哥一家意思。”

    嚴謹信也停了筷子,讓顧兆說說看,“我信你不是這般人。”

    兩人這樣嚴肅氛圍,旁邊鄭輝也不吃了。

    “早上我說了,我家中生意要擴大,周周和爹忙不過來,如今正需要一位幫手,巷子裏街坊鄰居大哥知道,平日裏愛說一些閑話,招人手事,周周是先避開男人,選擇上是張媽那年紀,其實夫郎最為好。”

    張媽那般年紀婦孺,做吃食是麻利有經驗,可年紀上去了,力氣不如哥兒大,加上他爹一個單身男人,思來想去,還是嫁人夫郎最好了。

    “說實話,早上聽二哥說家中貧寒,我心裏一動,可絕不是對二哥同情,而是想咱們三兄弟能一起赴京趕考,能一起留在京中。”

    顧兆口中‘留在京中’那必然不是考試期間逗留,而是當京官——這也是小小彩虹屁吹了一下,能留京城當京官,那必然是學識出眾名次靠前了。

    “不過一上午讀書,下了課,我思來想去覺得冒然問出口冒犯了二哥,沒想到二哥先看出來了。”顧兆鋪墊說完了,“我家中想請二哥夫郎來幫忙。”

    顧兆說‘幫忙’自然是付工錢,他怕自己直截了當說付工錢,二哥會心生不快,你我同為兄弟,結果我家夫郎給你家拉長工,這有是人不快。

    鄭輝雖然沒開口,但心裏覺得不可,要是讓柔娘去幫兆弟家幹活,他肯定不樂意,更別提嚴謹信這人,早期兩人一個屋舍,他就說了一句婆婆媽媽都能覺得自己受辱。

    兆弟也是,平日裏那麽周全人,怎麽會開這個口?

    鄭輝做好了息事寧人,甚至想要是嚴謹信動手,他定然得攔著,不然就嚴謹信那胳膊,兆弟挨不了幾拳。

    嚴謹信對著顧兆雙眼,氣氛鄭重嚴肅,之後才說:“我要先問問我家夫郎,若是他願意來,那就可以。”

    顧兆鬆了口氣,“二哥你嚇死我了。”又笑說:“我家隔壁院子租了兩年,還有一間屋能睡人,要是二哥夫郎過來,咱們三兄弟便能一起上下學了。”

    工錢多少顧兆沒開口,一是鄭輝在,二是他回去要和周周說,由周周商量定多少。

    鄭輝在旁聽得張口結舌,見嚴謹信真半分氣都沒受,反倒不平衡了,說:“當初我就說了一句燈油什麽,你就對我生了好大一通氣,怎麽現如今你就這樣好脾氣,我剛在一旁還想著你要是揍兆弟,我得攔著你。”

    “……”顧兆給大哥表演一個禮貌微笑。

    鄭輝沒注意到,現在就是不平衡,憑啥啊。

    嚴謹信則是說:“當初你我不相識,我不知道你為人如何,隻能從話裏斷定,而如今不同,我們同兆弟相處這麽久,以兄弟相稱,我知道他好意,沒有欺辱看不起我意思,也願意接受他相助。”

    “是彼此互助,說實話,我家招人確實麻煩事。”顧兆說。

    鄭輝一聽確實有理,若是一開始泛泛之交,那必然是要注意言行,現如今三人說話都隨性許多,他知道顧兆確實不是那樣人,可嚴謹信能接受相助,也是心胸開廣之人。

    “嚴謹信佩服。”鄭輝感歎說。

    之後事情就都是顧兆安排,他去了衙門問商籍界定,幸虧是有功名在身,衙門裏人願意幫他傳話,沒遭受冷遇白眼,管戶籍管事一聽顧兆所言,詫異說:“你做你生意就是了,還要更改商籍?”

    一副看傻子神色看顧兆。

    可能沒想過竟然有秀才主動問這個。沒人查沒人管,看著你功名在身,小本買賣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每年府縣商稅,收都是大頭富裕鄉紳,你一個小買賣湊什麽熱鬧。

    顧兆:……

    還是作揖,笑臉勞煩請管事查查好。

    不查潛規則默認是好,但那是上位者沒抓,真要以這個抓你了,到時候革去功名後悔都來不及。顧兆不做這樣事情,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安全。

    管事隻好查了,年收入二百兩銀子便算小商戶了。

    顧兆謝過,問清了改商籍等等規矩,然後辭過。回去和爹還有周周一說,黎記鹵煮這個生意買賣是一定要掛名,隻是掛誰家名下就是問題了。

    之前說名單範圍:黎家這邊那就是黎二。顧兆那邊就是他三位伯伯,不怕關係扯得遠。

    “爹,我一直沒好問,周周外家呢?還有人嗎?”顧兆問起來。

    周周外家那就是去世阿爹家裏。

    黎周周在桌下偷偷扯相公衣袖,黎大瞧在眼底,說:“不用顧著我,我以前是生氣,如今想來,也是窮,怨不得誰。”

    周周阿爹姓蘇叫蘇蘇,從名字就能知道蘇家對這位哥兒敷衍和不在意。蘇家是真窮,要是不窮也不會把哥兒嫁給黎大這個窮。

    “當初周周阿爹去了後,我這邊才分家還沒安頓好,蘇家來了人,要賠命錢。”

    那時候黎大身上沒錢,錢都是借叔公,還買了田。可蘇家要錢,賴著不走,就在黎大那間茅草屋門口罵黎大害死了周周阿爹,這話黎大覺得也對,是他窩囊。

    最後錢給了,黎大問朱老四借。

    蘇家人就是要錢,什麽給小蘇討回公道那就是放屁,當初要彩禮是一兩銀子,現在人死了一條命要了一兩銀子,拿了錢立刻就走,自此後逢年過節躲得遠遠,生怕黎大帶著黎周周上門打秋風。

    那時候黎大和黎周周窮啊,窮揭不開鍋,穿不暖衣裳,真窮親戚。

    蘇家放了話,嫁出去哥兒潑出去水,沒了幹係。

    “那村子路不好走,咱們後頭山知曉吧,翻過去就到了。”黎大說。

    從西坪村翻過去還是算近。要是去鎮上,那得走個一天一夜才成,與世隔絕,藏在山後頭,路不通,家家戶戶窮,就是每年上糧稅,糧稅官都不稀罕過去。

    這樣人家,其實還挺符合掛靠名單。因為當吃飽飯穿暖衣是一件困難事情,讀書科舉那就是遙不可及,想都不會去想,有銀子拿就成了。

    “倒是挺好。”顧兆想。

    黎大以前記著那口氣,可現在想想不怨蘇家人,尤其是周周外家,他阿爹去了後,那邊親戚就那些了。

    “回去都問問。”黎大說。

    顧兆沒意見,然後向學校請了假,拿著嚴大哥手信,關了鋪子一周,一家三口回村辦事了。

    黎大一家回來時間正是開春暖和起來,村裏人正忙完給旱田上肥料,還要做水田肥,都忙著地裏事,打過招呼便急忙忙幹活,撐死閑聊問一句咋了,黎大糊弄過去說有事回來,問話也不問了,自家田要緊。

    顧兆去東坪村,找了阿奶把話說了,顧阿奶一聽說:“這是大事,我一個老太婆管不了,你讓大伯叫其他人過來,說清楚了,看誰家願意。”

    一聽每年給十兩,李桂花可是眼睛都亮了,她看到顧兆回來了,神神秘秘往老大家屋裏鑽,兩手空空,李桂花便抱著顧晨過來。

    聽就聽吧,沒啥稀罕。

    顧兆說直白,他家做買賣,需要掛靠,每年給包十兩銀子,以後要是收成好了可能會加,加多少暫時不知道。但是,改了商籍,那以後兒子輩就不能科舉。

    “娘,你不是想叫顧晨科舉嗎?”

    李桂花:……

    雖然每年白得十兩銀子聽著很好,可仔細一想,這戶籍從農籍改成商籍,這可不成,商人地位低了,到時候黎家發達起來了,賺了銀子,虧全顧家吃了。

    不成不成。

    三個伯伯心裏還想,都說女娃娃向外,他家這位也不多讓,才入贅多久真成了黎家人,什麽好往黎家想。

    沒人願意,就是李桂花這個見錢眼開猶豫了下也不成。

    十兩是不少,可現在肥料用上,地裏頭勤快一些,一年也不止這些,不劃算。

    西坪村黎二家也是,改商籍是大事,雖然黎二有心想和大哥關係緩和了,但這事,劉花香第一個不答應,“不成不能,你想想,現在光宗不說了,要是以後我在有個呢?”

    第一天都否了,第二天一大早,黎家三人便去後頭翻山去蘇家了。

    到了傍晚才下山到了,顧兆是兩腿都走顫顫巍巍,可真是深山裏頭。這裏村子不大,四五十來戶人家,很是閉塞,田地也少,不過獵戶多,靠山吃山,在山裏頭,打獵捉野物經驗要豐富。

    憑著記憶找到了。

    蘇家真窮啊,周周外公外婆已經去世多年,如今就剩下三個兒子,周周叫叔、伯,與周周同輩份表弟表哥,有連孫子都有了,孩子都是光著腳在地上跑。

    顧兆都有些看不下去,更遑論周周和黎大。

    出麵說事,顧兆和黎大剛把掛靠每年給十兩說出去,蘇家三位兄弟便急了,人人都願意,別說十兩,給五兩都成。

    至於改戶籍,三代不能科舉,顧兆給解釋清楚,可蘇家人不聽,這有啥,科舉能當飯吃嗎?娃娃都結不了婚娶不了媳婦,餓著肚子,考啥科舉。

    最後抓鬮決定。

    蘇家老二得了這個美差,明明才四十多年歲,但看著像六十多人。顧兆猶豫了下,說不然二伯兒子來吧。

    兒子就兒子,這位也不介意,反正都是二房得錢。

    顧兆寫了契書,拿了戶籍,去鎮上做更改,黎記鹵煮生意正式掛在年二十六蘇狗娃名頭上了。蘇狗娃成了商籍。

    不用本人出麵,顧兆寫了類似同意書,然後表哥蘇狗娃按了指印,加上村長做了見證按了指印,拿著蘇狗娃戶籍,顧兆去府縣做更改登記就成了。

    這個送回來就等年底,不著急。

    隻要蘇狗娃不出府縣,就用不上戶籍冊。

    一切辦完了,黎家先給了第一年銀子十兩。蘇二一家是眉開眼笑,直誇黎家人好還念著他們家,還讓小孩給他們磕頭,黎大趕緊攔了沒讓,走時候,蘇二家送了許多野菜。

    耽擱太晚了,夜裏走山路不安全,黎家三人便在蘇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爬山翻回去。

    顧兆是覺得癢,一定是有跳蚤。

    回到黎家大院子,趕緊燒了熱水,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黎周周還借了篦子,一遍遍幫相公篦幹淨頭發,跳蚤全都掐死了,換了衣裳。顧兆有樣學樣給周周來了一遍,頭發通順了。

    至於爹,那也得跟上。

    “等以後要是有條件了,可以帶一帶蘇家小輩。”顧兆見周周回來後一直情緒不高,出聲說。

    也算是一種補償。

    人窮到飯都吃不飽,餓著肚子,人性就淡了。

    修整過後,趕車出發去了嚴家村。黎大是去過,這次沒走錯路,十分順當,到了嚴家村熟門熟路找到了嚴謹信家。

    顧兆拿出信,說是嚴二哥信。

    “我家裏沒人識字,勞煩顧秀才讀了。”嚴父說。

    顧兆便拆開讀了,嚴二哥平日裏說話硬邦邦,還帶著書麵語氣,這封家書大白話很多也很簡短,大概意思交代了,問柳樹願不願意去給黎家生意做幫工,又說不必擔心家中農活,他回農假回來,十一月請假回來務農。

    “……二哥讓家裏不必先緊著回答,可以想一想,正好我們一家子叨擾了要住一晚。”

    嚴家人便踏實了心,有時間商量。不過先是收拾屋子。

    嚴母和嚴阿奶睡一屋,黎大和嚴父、顧兆睡一屋湊合一晚上,如今炕大,能睡得開。黎周周和柳樹這個哥兒睡一起。

    柳樹第一次見黎周周,他之前聽男人說起來,這就是做買賣特別有本事能養男人夫郎,還是招婿!

    不由眼神亮發光。

    顧兆要是追星,肯定能看懂,這就是粉絲看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