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府縣生活5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711
  第45章 府縣生活5

    下午學射箭課在後山操場上。

    他們學校的‘山’真的不能叫山,整個學校就建在大緩坡上,最前頭是上課的教學樓,後麵食堂、宿舍,左右兩邊,各栽種著垂柳,一路引過去,一邊是操場,一邊是亭台——這塊叫操琴室。

    其實是露天的,平日天氣好了,四藝課中的禮樂就在這裏上,老師坐在亭子裏撫琴,學生們抱著琴布置好位置坐在地下露天的學,有時候就是教喝茶、行禮、跪拜等禮儀。

    看季節。

    顧兆來得晚,第一次上四藝課。今天下午第一節 射箭,第二節數學。學校鍾亭敲第一遍鍾的時候,平甲班學生就拖拖拉拉起身去操場,該準備的準備。

    他們校服是廣袖,為了射箭方便,有一種護腕——顧兆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就是可以束緊廣袖袖口的東西,是皮子的,兩頭是繩子綁緊。

    至於為什麽不單發一套運動校服,沒那個條件,或者說大曆儒生對射箭這門課程並不是特別看重,湊合湊合得了。反正清平書院,十天一沐休差不多上兩節小課射箭。

    顧兆拿著束腕口的將左手廣袖給綁好了,到了右手這邊,纏了兩圈,到了係的時候,直接上牙咬一頭繩子。

    便是平日裏大大咧咧的鄭輝,瞧見了都覺得有礙觀瞻。

    “兆弟,不然我幫你係吧?你這,也太不講究了。”

    “男子漢講究什麽?”顧兆故意拿話揶揄鄭輝,不過手上伸過去,“多謝鄭兄出手相助。”

    鄭輝哈哈笑,三兩下係好,一瞅嚴謹信也是左右手互博,便說:“我還沒弄好,一起給你倆綁了,一會你倆誰幫我綁。”

    “嚴兄來吧。”顧兆道。

    嚴謹信便頷首答應。

    到了操場,等第二遍鍾響了,教射箭的師父先讓大家夥熱熱身,大概就是跑一跑,活動活動關節之類的,然後看師父怎麽拉弓,怎麽瞄靶子,怎麽射出去,然後學生分五隊,排隊拿弓射靶子。

    學校最便宜的弓,一張也要十八兩銀子,弓這玩意不是說不用放起來就成,平日裏還要保養,鬆香抹弓弦、弓柄抹油等,連同箭矢,怎麽著也要二十多兩銀子。

    射箭學會了,怎麽著也要配上馬,配套活動就是騎射、打獵,一匹普通的馬市場上賣十三到十五兩銀子,要是上乘的好馬,那就沒上限了,看貴族的喜好和出手大方。

    所以說射箭這項活動,在如今起碼是地主階級能玩得起的。

    平甲班裏隻有三人以前學過,家裏有弓,有馬,這其中就包括鄭輝。

    “可以啊!”顧兆捶鄭輝肩膀一拳。

    鄭輝立馬解釋說:“我家的馬是最普通拉貨用的,弓也是我祖父時用過的一把,後來爺爺從商,弓就閑置掛在牆上,我小時候偷偷拿下來玩還被我爹打了手板子。”

    班裏其他學過的兩位同學也和鄭輝情況差不多。

    都是地主家的孩子,高門大戶的貴族階層,清平書院是沒有的。要是官學在京城可能有,但地方官學,真門閥高層會請私教的,瞧不上官學。

    等上手試試。

    顧兆按照老師教的第一次隻微微拉開,旁邊鄭輝倒是一下子就很標準,嚴謹信力氣是有的,可和顧兆一樣,都是第一次摸這個東西,沒找到竅門。

    老師手把手指點了,兩人才拉開。

    這是一把三石的弓,算是中等偏下的力度。小孩子練習時拉一石弓,成年男性,身強體壯,拉六石弓,九石的那就非常人了。

    學了一小節課,大概一個半小時,等結束了,顧兆胳膊都廢了。

    “……讓我想起割了一天麥子,第二天醒來差不多一樣。”顧兆回到教室,坐在位置上說。

    鄭輝:“你還割過麥子?”

    “我家村裏的,自然要下田幹農活。”顧兆說的理所當然。

    嚴謹信看向顧兆,顧兆注意到後頭‘炙熱’目光,回頭問:“嚴兄怎麽了?”

    “無事。”嚴謹信說。

    顧兆也不追問,轉回身,一邊捏捏自己胳膊。第二節 是數學課,這堂課顧兆可算是有了光環,出了一把風頭。

    理科生優秀!

    等一下課夫子走後,鄭輝先站起來往後頭跑,說:“兆弟,你算術好厲害啊,到底是怎麽算的?我還沒想明白題,怎麽你先知曉了答案,你這也太快了。”

    知道你是在誇我,可高興不起來。顧兆決定相信鄭輝不是內涵他,而是單純真摯的誇讚他算術快,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得意說:“你可以叫我算術小天才,我不介意的。”

    “哈哈算術小天才。”鄭輝順口誇道。他覺得顧兆這個人很好玩,並不是斤斤計較之人,為人爽朗有趣,說話直接不拐彎抹角。

    對他胃口!

    “不是說去書齋,走吧。”顧兆用另一條胳膊背書包,一邊問後頭嚴謹信去不去。

    嚴謹信搖頭說不去了,他還要溫習功課。

    “那明日見。”

    “明日見。”

    嚴謹信同顧兆道別。

    顧兆與鄭輝背著書包出了學校,兩人說了一路話,主要是鄭輝再說,談的就是算術,今天出類似題雞兔同籠問題,顧兆給講了兩遍。

    “不愧是數學小天才。”鄭輝撫掌誇讚。

    顧兆笑笑也沒反駁,得了這個諢號。

    到了書齋,因為鄭輝來看書買書,顧兆在旁邊蹭著‘同行人消費了’,便愉快的白嫖看了起來。

    書齋老板與夥計對顧兆印象深刻,再次看見,夥計先抬手指著顧兆說:“這不是那位窮——”

    “不得無禮。”書齋老板訓斥夥計。這位身上穿的可是清平書院的衣袍,之前來參加考試,身上並無功名,如今短短時間已經是秀才相公了。

    顧兆拱拱手笑說:“又見麵了,老板好,小哥好。”

    “顧秀才好。”老板回禮。

    夥計暗暗咋舌,窮酸書生還真考上了。那確實不能亂說話了。

    “正好,我想買一些紙,最便宜的。”顧兆跟夥計說。

    夥計:……怎麽還是一副窮酸相。

    心裏雖是這般想,夥計麵上應承,手腳麻利的拿了出來,問顧秀才要不要裁——

    “不必,我自己回去裁。”顧兆說完,“紙先放這兒,我看完書走前付賬拿。”

    “欸成嘞。”夥計應話。

    說話功夫,鄭輝已經拿起話本看了起來,這是在挑選,店小二對鄭秀才眼熟,知道此人出手大方,每次來書齋必要買書,便極力推薦一本,說是京城賣的最好的。

    暢銷小說嘛。

    誰知道鄭輝搖頭說:“我不喜歡,還有沒有別的?”

    “鄭相公,話本都在這邊了。”夥計殷勤。

    “我自己看吧。”鄭輝開始逐本翻看挑選。

    顧兆則是再看‘專業書’,然後在角落發現了寧平縣府抵報。

    竟然還有這個。顧兆拿了起來翻開。

    抵報一張張的,是印刷,一遝堆放。皆是寧平府縣出的,有上頭京城傳下來的政策新聞,大多是府縣自己的,顧兆便在上一旬的抵報看到肥料這個消息,開始推廣,要求各鎮、村配合雲雲。

    這處有十張,已是寧平府縣過去三年的抵報。

    抵報不像現代報紙那樣定期出,差不多攢一段時間出,有時候公務忙了,便拖後,等想起來出一期。

    顧兆翻開覺得有趣,鄭輝探著腦袋看了眼,說:“這抵報有什麽意思的。”便又紮回自己的話本中,還是這個有意思。

    看了大約半個時辰,鄭輝選了最中意,欲罷不能的話本,一兩銀子。顧兆則是白嫖了一些專業書,等走的時候問店裏夥計,抵報能不能借?要多錢?

    “不用錢,顧秀才想看拿去看,過幾日還過來便是。”書齋老板說道。

    這東西本來就是免費不要錢的,放在角落都是落灰沒人借的。

    那敢情好。顧兆道了謝,付了宣紙錢,拿著抵報同鄭輝出門。外頭已經餘暉落日,鄭輝在店裏手裏那本話本看了個開頭,如今癢癢,迫不及待想看下去,便匆匆說:“兆弟,我先走了,明日見。”

    “明日見。”

    鄭輝步履匆匆,剛走了沒兩步又折返回來,說:“瞧我,忘了給你這個。”從書包裏掏出了一本《鶴仙人詩冊》。

    顧兆一接便知道不對勁,厚度不對,這個要厚。

    “我說了不會被發現的。”鄭輝得意。

    顧兆翻開一看,果然是鄭輝之前買的話本,上頭糊了《鶴仙人詩冊》的封皮。這就是中午時,鄭輝說的他有辦法,不會被夫子發現。

    小說包課本封皮,這手段在哪都是糊弄老師。

    “知道了拜拜。”顧兆接了書跟鄭輝擺手,“趕緊回吧。”

    鄭輝聽不懂什麽叫拜拜,但也不管了,揮了揮胳膊腳步加快,回去看新買的話本。

    顧兆拿著東西穿過巷子到家,家裏院門沒拴,一邊‘嘎吱’推開門,半隻腳還沒踏進院子,已經開口哼哼唧唧了。

    “周周~老婆~”

    黎周周估摸相公回來,正在灶屋做飯,聽到院門響,立刻出來,就見相公人回來了,臉上沒察覺的先笑了起來,趕緊走過去接著相公。

    “怎麽了相公?”

    “周周老婆,我胳膊疼~”顧兆嬌氣包將書包遞給老婆,把下午拉弓的胳膊給老婆看,告狀精似得說:“我下午學拉弓,整整三石的弓,拉的我胳膊好酸,都抬不起來了。”

    黎周周笑都沒了,緊張的。

    這拉弓傷了胳膊?嚴重了吧?

    “要老婆親親才會好。”

    黎周周剛提起來的心略微放了一半,知道相公玩笑,應該沒那麽嚴重,隻是還心疼,關了門,拿了書包進屋,“我瞧瞧。”

    “要親親~”

    黎周周拿相公沒法子,湊過去親了下相公的臉頰。顧兆便笑眯眯說:“好了,一下子不疼了。”

    “相公!”

    顧兆乖巧臉,黎周周便拿相公沒法子,說不出責怪的話。不過還是卷起了相公的袖子,皮膚白皙,半點傷了的痕跡都沒有,顧兆討好貼著過去,“我說了吧,就是酸澀了些,不過周周要是心疼我,等會吃過飯,我說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不好?”

    黎周周臉漲紅,這大白天的,即便是吃過飯,天也未黑,這、這——

    “好、好。”聲音小的如蚊呐。

    顧兆:……見老婆這樣,哪裏還不知道他家周周定是誤會他的意思了。

    一時間倒是在心裏想,要不然幹脆就放明日?

    顧兆頓時猶豫起來,黎周周漲紅著臉,借口鍋裏燒著飯趕緊去了灶屋涼快涼快。

    這會天還沒黑,如今快五月中,天長,黑的晚。

    顧兆靜了下神,拿著書包進了裏屋,先把校服換下來,穿著老婆短打,打開了窗戶,外頭光線透進來,將這幾天準備的周周小課本和周周練習本拿了出來。

    練習本是配套小課本的,類似小學時上的苗紅本。

    顧兆開始裁紙,大小是苗紅本大小,方便周周拓上麵描。還有一個小本,是他寫過用過的,不過背麵可以先供周周寫字、練字用。

    等他做好了,外頭周周喊吃飯。

    顧兆伸了個懶覺,“來了。”放了筆出去。

    屋簷下洗臉架上擱著水盆,裏頭有清水。顧兆知道是周周打好的,他洗了手,去灶屋端飯,兩人一同吃了飯。

    黃瓜炒雞蛋,還有洋蔥炒肉片。

    “好吃。”

    這就是為什麽顧兆中午不花錢買食堂葷腥了,真的有買食堂菜的錢不如省下來,下午和周周一起吃葷的,他家周周手藝還好。

    “慢慢吃相公。”黎周周慢慢吃著飯。

    顧兆一看,心裏做壞,捉弄老婆,說:“吃太慢了也不好,一會天黑了,我都看不清我家周周了,萬一要是摸到了別處——”

    “相公!”黎周周惱羞成怒聽不下去了。

    顧兆單純乖巧臉,“怎麽啦周周~”

    “沒、沒事。”

    這頓飯吃的爽口,顧兆給他家周周夾了好多肉片和雞蛋,說:“一會周周要辛苦,出的力多,現在得多補補。”

    黎周周把腦袋都埋進碗裏了,不敢看相公。

    等用完了飯,黎周周摞著碗去洗刷,用過的髒水倒在桶裏拎出去,門口對麵靠牆角有汙水渠,平日裏洗衣、刷鍋碗的髒水就可以倒在此處。

    家家戶戶如此。

    糞水是有收夜香的,十天半月運一次。

    黎周周所有事都做完了,灶屋打掃的幹淨,鍋碗歸置整齊,爐灶下放了兩根木柴,一鍋冷水慢慢燒,應該和相公忙完了就能燒好,正好洗漱。

    想到此,黎周周臉上難掩羞赧,拴了院門進了屋。

    “有點看不清,會傷眼睛,點會油燈吧。”顧兆說。

    黎周周手腳都不知放哪裏,還要點油燈啊……

    可手上是聽相公話,拿了火折子過來,點了油燈送到相公手邊。顧兆接過放在書桌一角,笑眯眯的按著他家走路都有些木楞的周周坐好。

    “咱們可以開始了。”

    黎周周:“啊?”怎麽就坐在書桌前了,窗戶也沒關。

    “剛進門時,周周說我今天說什麽都答應對不對?”

    黎周周坐在凳子上,一雙耳朵通紅,臉上還穩重的遲緩的點頭,嗯了聲。顧兆忍著笑,伸著手去翻桌上課本時,不經意手指碰了下周周耳垂,然後咳了咳,“好了,咱們周周小課堂第一天先試著上兩刻鍾。”

    “啊?”黎周周臉頰紅的看相公。

    顧兆實在是沒忍住,彎腰將周周擁在懷中,低頭親了親周周額頭,不逗周周了,笑著正經說:“我教周周認字。”又撒嬌說:“周周不可以說不學,咱們都說好了,我寫小課本寫了一周多,準備了書還有練習冊,周周,好老婆~”

    就差地上打滾了。

    黎周周反應過來,知道自己鬧了誤會,羞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可相公沒拿著誤會逗他,而是說學字,還撒嬌耍懶起來,黎周周正羞臊著,腦子糊塗一團,隻要過了剛才的誤會便好,嘴上答應下來。

    “好好,學。”

    “太好了,那周周小同學,咱們就開始上課了。”顧兆正經老師上身,說:“看周周同學表現的好,今天獎勵可以讓周周自己選,先學顧兆兩個字,還是學黎周周三個字。”

    黎周周想也不想說:“想先學相公的名字。”

    顧兆翻開課本,先學‘兆’字。這字簡單,給周周培養信心先。

    當然先是教周周如何握筆,如何抬腕,一筆一劃的先來,慢慢的練,自然剛開始,練習本上七扭八歪的,顧兆便在身後握著周周的手教。

    差不多了,鼓勵周周自己寫。

    相公一鬆開,黎周周握筆的手抖,字也寫的好大,比相公寫的要大許多,占了快半頁紙了。

    “這是我用過的紙,拿來給你用不會浪費的。”顧兆知道周周想什麽先說了。

    黎周周便安心起來,繼續寫。

    等在草稿本上練了十來遍,顧兆攤開描紅本,讓周周拓著寫。他先握著周周手教了一遍,之後讓周周慢慢來。

    一個兆字寫了半小時。顧兆見天也麻麻黑,便說:“今日到這裏了,周周很棒,已經會寫我的名了,明天教周周我的姓,顧字。”

    學習不能心急。

    黎周周放下毛筆,手腕都是僵的,明明那麽輕的東西,他拿了一小會便覺得好累,相公一寫便是一早上,定是辛苦。

    洗漱後,兩人便躺在床上互相給彼此揉手腕。

    顧兆本想給周周將話本,鄭輝借他那本包了書皮的,周周去弄洗漱水時,顧兆翻開看了會,沒幾頁便合上了。

    就是一窮書生去京城赴考,結果和去廟中上香的千金小姐遇見了。窮書生對小姐一見鍾情,戀戀不忘,後來鼓著膽子去表明心跡,結果被小姐母親訓斥了,意思你一個窮酸書生還想高攀我女兒,讓仆人棍棒打了出去。

    書生被折辱,自然是羞憤難當,一大段獨白,他沒有吃軟飯的意思,隻是欽慕小姐才情才折服,並不是因為小姐爹是正二品大官巴拉巴拉。

    就這個獨白,顧兆看不下去了,能猜到套路。後頭一翻,果然是。

    書生後來高中狀元,迎娶白富美,十分善解人意體諒嶽母,說當日是惡仆刁奴打他,跟嶽母你又啥關係?你不過是被身邊人蒙蔽了罷了。

    然後趕走了惡仆刁奴。一家子其樂融融。

    顧兆:……

    他要是給他家周周講這個故事,那真是傻的冒泡了。

    這種破書不適合他家看。

    於是等洗漱完,兩人互相揉手腕胳膊按摩,顧兆問周周今天在家,有沒有發生什麽事,當然他也說了上課認識新同學,嚴謹信、射箭、算術,還很臭屁跟他家周周說:“老師都誇我厲害。”

    “算術小天才正是寧鬆鎮西坪村黎周周漂亮小相公是也。”

    黎周周笑的眉眼彎彎的,忙不迭的應聲:“是是是,相公說得對。”

    顧兆照舊是笑著把腦袋湊過去想鑽老婆懷裏撒嬌,可現在跟以前不同了,這會得縮著身子,便不由想,趁著現在年歲還算小能賣萌裝乖當小孩,趕緊幹,再往後怕是不成了。

    黎周周抱著相公腦袋在懷裏,笑著說起今日賣醋的張家張嫂來過,與他們家隔壁賣包子的許家小孩子吵鬧惹起來的事。

    “以前在村裏,小孩一起玩難免打架,得理的人家找上門那也是破口大罵,然後討了東西回去。”黎周周這次是長了眼了,“我還是第一次見理虧的許家主動上門拿東西賠不是,可還惹了張嫂。”

    “我覺得,許阿嬸並不是真心實意的道歉。”黎周周小聲跟相公說。

    雖然是送了包子。

    顧兆覺得這巷子裏鄰裏鄰居的八卦都比剛才那破小說好看,他鑽老婆懷裏太久,有些不舒服,便躺回自己枕頭微博,胳膊摟周周的腰,說:“許阿嬸道歉是次,主要是借著道歉敲打敲打張家。”

    “我曉得。就是不懂,明明是小事情,做錯了那就好好道歉賠不是,怎麽還挑話……”

    “放心吧,人家相處了十來年了,可能過了一段時間,要是有個什麽事做由頭,又能和好。”顧兆覺得不可能真的斷了,類似這種事怕是之前也發生過,又肯定說:“今天張嫂來找你,明個許阿嬸也會同你聊天說話,待你熱乎些。”

    黎周周信相公說的,就是為什麽都找他?

    “咱家新搬來的,我是秀才,張嫂拉攏你站隊,許阿嬸自然不能落後,他們找你聊天,你要是想聊就聊,不想聊找借口拒絕了都成。”

    黎周周說:“這個我懂,以前在村裏時,杏哥兒也有玩的好的哥兒,他倆吵架鬧脾氣了,杏哥兒和橋哥兒都來找我說話,對我殷勤,他們說我就聽,不插手幹他們關係。”

    後來橋哥兒嫁到外頭去了。

    “對的。我家周周真聰明。”顧兆放在老婆腰間的手慢慢上移。

    八卦說的差不多了,該幹點別的了。

    黎周周胸口癢癢,臉是紅的,側了身過去貼相公。

    他也想了。

    之後便如顧兆猜的那樣,第二天顧兆上學去後,隔壁許家阿嬸敲響了黎家大門,進來後一路誇,說黎周周才來幾天就將家裏院子打理的好,還種上了菜,又誇黎周周打的雞籠好,問養了幾隻。

    “……抱了十隻雞崽,怕養不過折幾隻,就多抱些,一隻公的,以後養大了些,相公早起上學也能有個叫鳴聲。”黎周周也是一碗鹽酥花生招待。

    倒了熱茶。

    許阿嬸人長得略微胖些,慈眉善目的,平日裏見人就笑,人也熱情,端了茶缸便誇:“我還沒瞧見過這東西,喝水用的?倒是比咱一般用的茶碗看著好,你家帶來的?”

    “是,以前在村裏,拿碗沏茶涼的快,相公就琢磨出來的。”

    許阿嬸便誇:“誒呦這可是顧秀才琢磨出來的喝水的,你瞧瞧同樣是喝水,秀才的腦子就是和咱不一樣,多稀奇,蓋著蓋子也幹淨。”

    哪怕黎周周知道許阿嬸可能不是個笑臉慈善人,可這會被許阿嬸一路誇過來,尤其是誇著相公,聽著心裏也舒坦。

    許家與張家的齟齬,與黎家沒關係。

    黎周周便聽著聊著,盡了待客禮儀。

    因為許阿嬸年紀大,跟黎周周這個哥兒倒不是特別避嫌,說了會話,跟黎周周說石榴巷收夜香月中來一次,月末來一次,一個月十五文錢,要是包半年一次,那就是一月十文錢,便宜五文。

    黎周周之前聽杏哥兒說起過,府縣人連糞都要花錢找人收,現在聽了記下來,等送走許阿嬸便在心裏算賬。

    如今一天買菜花七八文,三天吃一次肉,府縣肉貴,十三文一斤,一斤肉他做成壇子肉,天氣熱,十天差不多吃完,還有牙粉、牙具,今個再加上夜香錢。

    一個月光這些已經有三百文了。還沒算給相公的零花錢,還有相公買紙、墨錠的錢,這般算下來,那一個月快一兩銀子了。

    還沒算上租屋的錢,之前交了三年的。

    黎周周一時間憂心忡忡,不能這麽閑著下去了,他得幹點啥。

    隔壁包子鋪和餛飩芝麻餅鋪子吆喝聲響亮,正街位置好,白日裏熱鬧,人來人往的買賣,黎周周有時候去買菜,挑個菜功夫,沒怎麽多留意,就見包子鋪進入四五位,都是端著空碗進,出來滿碗的包子饅頭。

    葷包、豆沙包三文一個,素的兩文,饅頭一文。

    許家從早上賣到太陽落,下午時買饅頭的人多,府縣人晚上愛喝粥,喜歡配點饅頭吃。早上包子賣的好。中午買賣的人少。

    一天就按著五十人買,拿兩文算,這就是一百文了。更別提一人還不是單買一個包子饅頭,都是給一家人買的,多了四五個呢。

    ……差不多半貫錢。

    黎周周越算眼神越亮,不由的看向自家空置麵著正街的門臉鋪子。

    他閑著也是閑著,如今也不去地裏幹活,屋裏就這麽些活,完全有時間能幹點別的營生,相公之前和王阿叔說了,小買賣不算經商的。

    可是做點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