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府縣生活4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403
  第44章 府縣生活4

    “老婆,我下午放學後想和同學去書齋看看書,可不可以呀?”

    這日吃過早飯,顧兆照例短打脫了換校服。黎周周給相公係好帽子,嘴上說:“相公想去便去,我之前路過書齋,離家裏也近,等會。”

    說完從櫃子裏掏出了荷包,從裏拿了一兩銀子遞給相公。

    之前相公拿回來的四兩銀子全交給他保管了。黎周周本來想讓相公自己拿著,平日裏買書買紙也方便,可以買點好的了,誰知道相公說:“誒呀我丟三落四的,萬一掉了呢,老婆你給我管著,以後每天給我零花錢就好。”

    之後幾天,黎周周每天給相公十文錢零花錢。最初是給二十文的,相公說早上在家裏吃,中午學校管飯,一天花不了幾個錢,不用那般多,黎周周便減了一半,定了十文錢。

    可現在相公下午要去看書,去書齋要是買個書那就貴了。

    “不用給我銀子,鄭輝買,我跟過去看看,要是有想買的了,過兩天訂了後我自己手抄。”顧兆說。

    書齋這個規矩,顧兆還是聽鄭輝說的。這也是書店老板跟對書院學生的優惠,凡是在書齋裏的書,印刷本是最貴的,其次是別的書生手抄本,五折的樣子,還有一中就是可以押了錢,將書拿回去自己手抄,前提是不能損壞印刷本書籍,有汙點、折損。

    最後一中原價三折左右。不過其實加上自己的紙墨,四折左右。

    大多數貧寒一些的書生都是選擇手抄本,省時間,顧兆覺得後者好,抄書也能先順一遍內容。

    “相公還是拿著吧,要是今天遇到喜歡的書了,就能拿回來了。”黎周周還是堅持給相公銀子。

    顧兆想想也是,便接了額外買書的零花錢。

    他穿戴整齊,背著書包,將錢放好,親了親老婆臉頰,“我去上學了周周~”

    黎周周臉上不自覺帶著笑,嗯了聲,送相公出院門。

    自爹回鄉,相公去書院讀書,每天送相公去學堂日子已經五天了。黎周周等看不到相公背影,出了巷口,這才合上了院門,開始忙活。

    早飯鍋碗洗刷了,屋裏院子打掃一遍,衣服洗了晾了,柴火劈了,被褥拿出來曬一曬,一個時辰不到,家裏就沒什麽好幹的活了,黎周周想著要不要抱幾隻雞回來,就在廁所旁邊搭個籠子養雞,不多就七八隻,家裏夠吃就成。

    這次也不攢蛋拿出去賣了。

    相公如今讀書,還是要多補補身子。黎周周想了就幹,拿了錢,挎著籃子,正好去正街買菜,一並買些小雞仔。

    黎周周鎖了院門出去,巷子裏遇到了人便打招呼:“許阿嬸好。”

    “誒好,黎夫郎這是去買菜呀?今個兒擔的有黃瓜絲瓜可嫩了,我剛買回來。”許家阿嬸給黎周周推薦。

    這是黎家隔壁許家,就是許文斌的阿奶。許阿嬸年歲約莫四十多,聽說早前也是租的院子,那是許阿嬸一人開包子鋪,十來歲的兒子打下手,男人在外頭扛包做苦力,辛辛苦苦幹了幾年,便把院子買了下來,還給兒子娶了媳婦兒,生了個大孫子就是許文斌。

    黎周周與許阿嬸也是前幾天買菜時搭上話的。

    “你瞧瞧,多新鮮。”許阿嬸把菜籃子給黎周周看,邊說:“出了巷子頭,正街第二個買菜的,這一籃子下來,還便宜了我一文錢,你別臉皮薄不會討價,要說的了。”

    黎周周瞧著這家菜黃瓜蒂上還有花,看著水靈嫩的。

    “好,我知道了,謝謝阿嬸。”

    “不謝不謝,快去吧。”

    黎周周便去買菜。

    許阿嬸拎著菜籃子回院子,正好瞧見了孫子許文斌偷偷摸摸的背著手,不知道背後藏著什麽,臉掉了下來,“藏啥了?還不讓阿奶瞧見,是不是又給隔壁三娘拿豆沙包?”

    “沒、沒。”許文斌搖頭。

    許阿嬸見了不信,他家這小子一天天的被隔壁三娘迷了眼,才多大啊,就會使喚小文摸豆沙包送過去,真真——

    算了。許阿嬸不想說太難聽的話,兩家住隔壁已經十多年了,她也是看著周氏連著生了仨丫頭,想生兒子都想瘋了,可肚皮不爭氣唄。

    還是她家好,兒媳婦肚子爭氣,第一胎就是個帶把兒的。

    “阿奶不生氣,你讓阿奶瞧瞧,是不是又給三娘送豆沙包?”許阿嬸哄孫子。

    許文斌信了,搖頭說:“不是豆沙包,阿奶你別告訴阿娘我就說。”

    “瞧我家小文機靈的,行行行,阿奶給你保密不說。”許阿嬸寵愛的看著孫子。

    許文斌悄摸摸過去,把背後頭的手拿出來攤開給阿奶看。

    上麵放著一條繡花樣的紅頭繩。

    許阿嬸一眼就瞧出來了,這是她兒子買的,當時買了兩條,她是一條絳紫色的,這條紅的是兒子給他媳婦買的,因為上頭有繡花樣,比一般普通的頭繩貴些。

    “你拿你娘這個幹啥?”許阿嬸已經猜出來了。

    還能幹啥,就是送隔壁院的三娘。

    許文斌沒聽出阿奶語氣不對了,認真說:“我上次嚇唬三娘,把三娘嚇唬哭了,我給她拿豆沙包她不要,也不跟我玩了,她喜歡紅色的繩子……”

    “她喜歡啥你就拿啥啊。”許阿嬸聲音不樂意了。

    許文斌這時察覺到不對。

    ……

    黎周周走到正街,剛買完菜,挑了些黃瓜,還有一些菘菜,再買了幾個蛋,中午他自己吃就簡單些,一碗麵上麵放點菘菜就成,下午相公回來做個黃瓜炒蛋,再買點肉,炒個肉片圓蔥。

    圓蔥昨個兒買了,還有一顆。這東西能放。

    買完了菜,也打聽到哪裏抱雞仔,黎周周花了錢抱了九隻母的一隻公的小雞仔,賣家連著籠子一並送他了,方便他拎著拿回去。

    黎周周想下午有活幹了,要做個大點的雞籠。

    路過醋鋪時,沒瞧見張嫂看鋪子,裏頭空蕩蕩的沒人,有客人等著打醋,高聲喊了幾聲有沒有人,裏頭張嬸相公急忙出來說:“來了,有、有。”

    往日都是張嬸看鋪子打醋的。

    不過黎周周也沒多想,專心想著自家的雞,回去有的忙。正巧錯過了隔壁許家與張家的‘小官司’。

    許阿嬸聽了孫子的話,臉色就變了,可這事說來說去先是她家許文斌不對,可人心都是偏的,那不對在先,孫子已經賠了不是,張家小三娘還不依不饒的,送豆包不要,敢情是等這兒呢?

    豆包三文錢一個,頭繩這要二十文。

    小小年紀,倒是計較的好。許阿嬸心裏不樂意,當即拿了頭繩拉著孫子找兒媳把原委說了,許文斌早都嚇傻在原地。

    兒媳閨名環娘,一瞧那條頭繩,平日裏幹活她自己都舍不得帶,見兒子拿了去送旁人自然是生氣,可聽完後,小聲和婆母說:“阿娘,說到底都是小文的主意,如今也沒送,找到張家鬧著怕是不好吧?”

    “誰說要鬧,我提點幾句。”許阿嬸也知道鬧也是她家沒理,斷沒有為了這事壞了鄰裏關係的,“隻是今個兒小文拿你頭繩,下次要是拿銀錢送隔壁呢?”

    環娘也覺得不成,試探說:“那就好好說說?”

    “你別管了,我來說。包幾個豆沙包,我一會送過去。”許阿嬸說。

    環娘忙答應,說婆母有主意,“要是我,我怕是說不出這話來。”

    許阿嬸自然知道兒媳婦這個人脾性,就和豆沙包似得,一戳一個坑,嘴笨不會說話,要環娘出頭,怕是難死了。

    環娘撿了幾個才出爐的豆沙包,許阿嬸端著,又哄許文斌,“小文別怕,阿奶給你哄三娘去,以後三娘還跟你玩。”

    “真的嗎?阿奶!”許文斌信了,高興說:“那太好了。”

    許阿嬸摸摸孫子臉蛋,心想她家小文哪哪都好,就是這心腸跟兒媳了,是個不會計較軟綿腸子,旁人說了就信,能讓人哄了去。

    祖孫倆端著一碗豆沙包敲開了隔壁張家的門。

    周氏本來在前頭看鋪子,聽她家大娘喊她說隔壁許阿奶來了。周氏便讓男人先照看會鋪子。她家大娘今年十二歲了,眼瞅著是時候開始踅摸親家,自然不能再跟往日那般小孩對待,不能幹守鋪子收錢的買賣。

    大娘在屋裏繡花,二娘學著打絛子,做些小零碎攢著一起能賣錢,可以自己零花。三娘年歲小,隻有五歲,平日裏把自己管好了就成。

    “嬸子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家裏不忙啊。”周氏笑說。

    許阿嬸端著一碗豆包,笑嗬嗬說:“還不是來給我家小子替你家三娘賠不是。”

    周氏自然推辭不要豆包,說都是小孩子家家的,推搡玩鬧哪裏要大人上門的。許阿嬸笑嗬嗬將碗放桌上,說:“就是自家的東西,給三個丫頭甜甜嘴,別推了。”

    這邊周氏便答應順著話要了,三個豆包也不過九文錢,不算貴價,改日許家買醋,她便宜回去就是了。有來有回嘛。

    誰知道周氏這邊剛答應下來,那頭許阿嬸緊接著笑說:“豆包要是三娘再不收了,可不知道我家小文這個實心眼的,還要給三娘送什麽賠不是。”

    “……什麽?”周氏察覺出不對來了。

    許阿嬸愛憐的輕輕拍了下孫子腦袋,嘴上學說:“這小子實心眼,一直說給三娘賠不是,惹哭了三娘,三娘不和他玩了,拿豆包都哄不好,剛我買菜回去就瞧見小文拿著他阿娘的頭繩要給三娘賠不是呢,頭繩也不是什麽貴的,不過二十文的事,可他娘喜歡,我家小子不撒手,說做錯了給三娘哄著玩,不然不依。”

    “這不,我就帶著小文一塊過來,給咱們三娘好好說說。”

    “豆包許阿奶給你拿了過來,盡管吃,甜甜咱們三娘的嘴,以後啊和小文好好玩,你倆是一起長大的,他欺負你了,許阿奶給你說他……”

    周氏在旁聽完了,眼底沒了笑意,她是聽明白了,麵上是給她家送豆包,她就說好端端的不年不節的,送什麽禮,敢情是拿三個豆包來膈應人的。

    這是拐著彎說她家三娘不懂禮數,一點小事不大度,生了許家小子的氣,把迷得許文斌暈頭轉向沒主意。

    “嬸子瞧你話說的,為這點小事還親自上門來。小文拿蟲子嚇唬三娘往三娘頭上扔,我也曉得,男孩子嘛皮一些,我家三娘就是那次後受了驚,夜裏驚醒沒睡好,我才拘著不讓她再出去玩了。”周氏笑眯眯的拿話擠兌回去。

    這誰不會。

    “小文我是看著長大的,是個再簡單不過的老實孩子了,心腸直,莽撞了些,沒壞心眼的,哪能是故意嚇唬三娘,我都沒放心上,你還為這特意上門。”周氏笑。

    許阿嬸便笑著回嘴回去,兩人一來一回過了幾個招,最後就是兩家孩子麵上和好了,說以後一起玩。可等許阿嬸端著空碗走後,周氏先砰的一聲拴上了院門,動靜大,許阿嬸也聽見了,啐了一口。

    然後隔著一堵牆開始指桑罵槐。

    周氏在院裏罵女兒,是罵給隔壁許家人聽的。

    “就你嘴饞,幾個豆包,什麽人端的都敢吃,要是心腸爛的,不怕吃壞了肚子。”

    那頭許家院子裏,環娘看婆母,怎麽送回來還鬧起來了?

    許阿嬸把碗塞兒媳手裏,也是一肚子氣,這個周氏牙尖嘴利的活該生不出小子,剛一聲聲的說她家小文老實莽撞,啥意思?不就是說他家小文傻小子一個。

    “中午吃雞,趕緊宰了,省的養都是白費米糧,不下蛋的雞留著還有啥用。”

    許家養了三隻母雞。

    環娘不曉得怎麽婆母突然說殺雞,還說的這般大聲,連忙應好。等真去灶屋拿了刀出來,又被婆母攔著,還說她傻,真宰雞啊。

    那剛又是為何那般說?

    環娘想不明白,隔壁張家倒是沒罵聲了,還是第二天雞窩撿蛋的時候才明白過來,昨個兒婆母是借著母雞下蛋說周氏呢。

    周氏生了三個,可三個都是丫頭。

    戳周氏痛處了。

    黎周周在家給雞搭窩的時候就聽到隔壁說話聲,就母雞不下蛋就要宰了吃肉聽得清,想著府縣人大方,可又一想也對,母雞不下蛋了,又不會打鳴叫時間,那隻能宰了吃肉。

    然後繼續搭雞窩,剛幹完沒多久,張嫂帶著幾個女兒過來了,還帶了自己做的醬菜送黎周周。

    說你家搬進來這麽久了,也沒過來串串門,午後得閑過來坐坐說說話,不打擾吧?

    黎周周當然請張嫂坐,將醬菜碗騰了,碗洗幹淨,又抓了一把花生放碗裏端出去放桌上招呼張嫂和二娘、三娘吃。

    “我家裏收的花生,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家相公愛吃鹽酥的,嫂子你嚐嚐味。”

    周氏也沒客氣,捏了顆剝開顆,一顆自己吃一顆塞二娘嘴裏了。

    “誒呦,好吃,真好吃。”

    黎周周不曉得張嫂過來什麽事,倒了茶,陪坐聊了會。

    周氏來其實也沒啥事,晌午和許家鬧的生了一肚子氣,未來一段時間可能是不會上許家門閑聊說嘴了,她家也沒做錯事,憑什麽要關著院門任由許家的來回在巷子裏張揚充好人。

    誰不會。

    一條巷子的能說來的就那幾戶,有的還跟許家關係更好。周氏便把主意打到新搬來的黎家了,黎周周相公還是位秀才公,多好啊。

    要是顧兆在,就知道周氏這是來拉幫結派找隊友站位的。

    周氏客氣了會便說起晌午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你也瞧見了,她家的小子先嚇唬三娘的,如今還拿包子來膈應人。”

    “說什麽母雞不下蛋,這不是罵我肚子不爭氣嗎?鄰裏鄰居十多年了,沒成想人家是這麽看我的,拿話戳我痛處。”周氏說到這兒,其實是真有幾分難過,擦著淚。

    黎周周見了,不知道怎麽說,先給張嫂添了熱茶,想了下說自己的事,“我之前在村裏還沒成親時,村裏人都說我命硬,模樣不好,哥兒痣也淡的看不出,像個男人。”

    周氏便停了擦淚,心想那確實是,第一天黎家人來,她就誤會了。

    黎周周見張嫂不哭了,繼續說:“我五歲時,阿爹病死,爹就帶著我分了家,日子也過的苦,不像府縣裏日子好輕省,我們要下田幹活的。”

    “後來我十八了,村裏人給我介紹的不是鰥夫就是得了癆病命不長的,再或者就是家裏窮的二流子。”

    人就是這樣,周氏之前覺得自己苦,還被人戳心窩子,如今一聽黎周周說的,頓時不覺得自己苦了。

    “你沒答應吧?這可是把人送火坑的。”

    黎周周:“沒,我爹疼我,我是個獨哥兒,就招了婿,找到了相公。我是十九和相公成的親,相公那時候十六,後來日子就慢慢好了。”

    “前頭苦了,後頭就有福了。村裏人這麽說我的。”

    黎周周是想拿自己安慰張嫂,在他看來張嫂也沒啥苦的,不用下地幹活,三個姑娘都生的漂亮又乖巧。

    “你和顧秀才成親幾年了?”

    “我今年二十一,相公十九,有三年了。”

    周氏咋舌,黎周周看出張嫂想什麽,說:“我哥兒痣淡想著緩幾年也好,先好好補補身子,這事急不來的。”

    又把相公說的補身子法子給張嫂說了一遍。

    周氏這會是真不覺得自己苦,麵前這位才是真苦,那過得就是黃連般的日子,想她好歹生了三個,肚子是沒問題的,可黎周周哥兒痣淡的壓根看不見,都不知道長在哪兒。

    說了會話,等離開時,周氏心裏窩的那團氣也散開了。

    “以後咱們多走動,你有啥不會不懂的就來嫂子家,別客氣。”周氏熱情說。

    黎周周送客出門,點頭說好。能感覺到,張嫂今個對他不似以往那般表麵客氣熱情,剛說那話是誠心的。

    就是不懂為啥,他就是說了幾句自己的事,安慰張嫂的效果就這般好?

    周氏帶著倆閨女回了自己院子,做下午飯時還和男人說:“新搬來的黎周周誒呦,以前日子難的,他阿爹五歲病死了,分了家跟他爹幹活,還說幹地裏活,哥兒本來就不好懷,幹地裏莊稼活定是累著了,可憐的。”

    “阿爹死了還要分家,那上頭爺奶也不幫著看孩子?”

    周氏才反應過來,對啊,下午時光顧著想懷孩子的事了。

    “這裏頭怕是也有什麽齟齬。”周氏肯定說:“我瞧著絕不可能是黎夫郎家的問題。”

    她算是看出來了,黎周周是個老實的,不會耍嘴皮子說尖話。也是,不是人人都像許家那老貨一般,光會耍嘴皮子。

    清平書院。

    顧兆照舊是早十五分鍾進教室,一進門先看到他位置後麵多了位麵生的同學,他來的算晚了,比他還晚的那就隻能坐他後頭,兩人前後桌。

    按照鄭輝的信息,這位應該是他們同屆第一名了。

    學霸!

    顧兆上去放書包,正拱手介紹,鄭輝扭頭朝他擠眉弄眼。顧兆:……

    “同學好,咱們是同屆的,我叫顧兆,西坪村人士。”

    學霸同學放下手裏的書卷,說:“嚴謹信,嚴家村人。”

    “為什麽我昨日問你你不答我,顧兆問,嚴謹信你就說。”擠眉弄眼的鄭輝跑過來不解問。

    嚴謹信沒回話,繼續低頭看書。鄭輝就毛了上來,顧兆才懶得斷官司,雖然他們是上一年級,但真的不是小學生,不要掐架!

    “鄭兄,下午一同去書齋去不去?”

    “去。”

    鄭輝先答應了,顧兆又說:“你前幾日買的書看完了嗎?不是說借我瞧瞧。”

    “嘿嘿嘿,你不是說不看嗎?現在後悔啦?我都說特別好看了,回頭給你。”鄭輝樂的不成,全然忘了問嚴謹信的事。

    顧兆:……

    他之前不看那是因為鄭輝說的話本子內容,聽了個大概,是個小言愛情故事,差不多是富家千金小姐愛上窮書生,矢誌不渝的故事。

    就……顧兆是沒什麽興趣,現在不就是岔開話題,防止掐架。

    也不看看地方,快上課了。

    “中午吃飯時說吧。”

    “好。”

    鄭輝便坐回了自己座位。

    後頭坐的嚴謹信看了眼顧兆,撇了撇嘴,他還以為顧兆與他一般,都是農家出身的寒門子,應當將所有時間用來讀書,沒成想是個阿諛奉承拍鎮上有錢人馬屁的蠢物。

    顧兆感受到後方學霸目光,但也沒多想,專心下來看書。

    書院上課分上午和下午,一大節,期間要上廁所那就舉手示意,上課內容也是看夫子怎麽教,一般情況是先誦讀前一天學的,然後抽問背誦、理解其意,然後繼續誦讀。或者默寫。

    隔一日下午上四藝:禮儀、彈琴、算數、射箭。

    這四藝課,差不多就是現代高中的體育音樂課了,屬於放鬆課。班裏大多數同學應付差事,不是很喜歡上,就跟高中時體育課,有人看小說玩,有人已經偷偷學習背單詞做卷子。

    鄭輝是屬於熱愛四藝課程的那類。

    今日下午正好是教算數和射箭兩門。

    一上午課結束,夫子剛一走,鄭輝就坐不住,去食堂吃飯。顧兆便問後頭學霸嚴謹信去不去。誰知道早上打招呼時還好好的嚴謹信,這會冷眼看了他一眼,頭撇到一旁。

    態度很明顯:不屑與爾等同流合汙。

    顧兆:???

    “我早上就想說了,昨個他搬過來,正巧同我一個屋舍,我好心同他打招呼,還借了我的油燈供他使,見他被褥沒帶睡得硬,我有多餘的問他,他就發脾氣了。”

    “說我羞辱他。”

    鄭輝簡直莫名其妙了,他借東西還借出壞處了?

    本來不理兩人的嚴謹信立刻說:“你不要胡亂誣陷我,我並非不講理之人,你借我東西我道了謝,但你假借善心分明是羞辱我。”

    “我哪裏羞辱你了?我怎麽就羞辱你了?”

    “‘明知來書院又遲了這麽久,怎麽你父母連被褥都沒給你準備妥’,這可是你說的?”嚴謹信麵容譏諷,“‘你要使便使,一盞油燈而已,大男人不必婆婆媽媽跟我說了’這是不是你說的?”

    鄭輝:“對都是我說的,我哪裏說錯了?你來這麽晚,被褥沒帶,我就問問嘛,你家裏人不給你準備齊乎?油燈而已,借你了,你說了謝,我說不用客氣,你一會說馬上就好,吹了點、點了吹,我讓你不用這麽省,愛咋使就咋使,哪裏錯了?”

    顧兆:……

    算是聽明白了。

    這是大大咧咧碰上自尊心極要強的了。

    顧兆趕緊出聲打住:“鄭兄、嚴兄別吵了。”見兩人停下看他,便說:“鄭兄是熱心腸,說話心直口快,絕無羞辱嚴兄婆媽和不尊嚴兄父母之意。”

    “???”鄭輝聽顧兆說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說:“我沒不尊令堂,也不是說你婆媽,就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必在乎小節,那油燈——”

    “別提油燈了,吃飯吧。”顧兆見嚴謹信麵色緩和,應該是能聽進去話,便掐著脈門說:“趕緊走,一會食堂菜都打完了,我可不想花錢買葷菜吃。”

    嚴謹信一聽,沒菜了竟然還要花錢,頓時也不猶豫同顧兆一起。鄭輝走在旁邊喊:“一起一起,別走這麽快,要是沒菜了,這有啥我請你倆吃唄。”

    君子怎能受嗟來之食!嚴謹信又要氣。

    顧兆頭也沒回說:“得了吧,你家裏每月給你零花錢有限,前頭買了書就一大半沒了,別充大頭了。再說有免費的不吃,幹嘛要花錢,關鍵是花錢的菜——”一臉一言難盡。

    “花錢的菜如何?”嚴謹信好奇。剛才提的氣也消了一大半,聽顧兆話音,這個鄭輝也不是那般的富裕。

    顧兆:“葷菜是免費菜裏麵能見點蛋渣渣,或者用豬油炒,總之味道沒多大變化,反正不劃算,我是不會花錢買的,又不是鄭輝。”

    嚴謹信便笑了下。鄭輝:“我是聽明白了,你是不是在罵我說我蠢要花錢買菜的意思?”

    “鄭兄肚量大,別生氣別生氣。”顧兆笑眯眯擺手給鄭輝賠不是。

    鬧著玩唄。

    鄭輝也笑開了,“我才不小氣。”還看了眼嚴謹信。

    “是我誤會了。”嚴謹信嚴肅賠不是。倒是鄭輝不好意思,等坐下打了飯後,說:“我自小說話就容易得罪人,家裏是做小買賣的,我爹便說送我來讀書,不然一張嘴趕客,家裏生意要讓我謔謔幹淨。”

    誤會解開了,便不提昨日之事。

    嚴謹信跟顧兆賠不是:“我早上誤會你是阿諛奉承權貴之人。”

    “嚴兄你真抬舉我了。”鄭輝笑說。

    顧兆才知道還有這出,不過沒多在這個問題上繞,三人正式的認識了下,鄭輝最大,嚴謹信二十有二,顧兆最小。不過嚴謹信開蒙晚,十二歲才開蒙,之後下場一次便中。

    也算天才了。

    寫詩作賦好。

    正好是顧兆的短板。

    “那以後要多向嚴兄請教了。”顧兆笑說:“我寫詩作賦真的不成。”

    嚴謹信這時以為是顧兆自謙,還說用不了請教二字,以後互相討教便是。等日後,嚴謹信看了顧兆作的詩,才知道今日顧兆真不是說自謙之語。

    吃完了午飯。

    鄭輝要回學舍拿話本,顧兆說別了,下午放學他等一會,不然話本帶課堂上要是被夫子發現了不好,累及受罰。

    “你忘了?下午是四藝課,學算術和射箭,怕什麽。”鄭輝又說:“我現在就去,保準藏得好好地,放心吧。”

    說罷一溜煙跑回宿舍了。

    顧兆:……

    中午休息,大家坐在位置上,各幹各的事。

    顧兆伏案在寫東西,嚴謹信以為顧兆勤學,看了眼,發現顧兆寫的極為簡單,竟是百家姓和三字經這類啟蒙。

    “這是?”

    “哦,我自己做的教學讀物,快寫好了,明天就能教我家夫郎認字了。”顧兆說的極為坦蕩。

    還給封皮寫上周周小課本,旁邊畫了個愛心。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