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村中閑話31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757
  第31章 村中閑話31

    晚上燉了整整一隻雞,燉的香噴噴的,炒的時候放了糖上色,燉時加入大料,柴火鍋灶燉了二十多分鍾,雞肉爛,汁水飽滿,肉有勁道。

    就是那剩下的湯底,拌著米飯最香。

    黎大一連吃了三大碗才停下來,坐在凳子上神色都是緩和舒坦的,眉眼帶著笑意,哼著鄉間小調子。

    這日子不比朱老四喝小酒美?

    村裏上過肥的最近差不多都是黎家這樣,就是摳門的田氏灶屋也飄出一回肉味來,隔壁王嬸家昨個兒也吃肉,不過都沒有黎家這麽大手筆,一頓吃一整隻雞。沒上肥的,家裏就不太安寧,動輒響起幾句爭執吵嘴來,無外乎就是那幾句。

    當初我說上,你把我攔著,看看吧。

    分明是你自己膽小心裏也害怕上肥,現在全怪我頭上了。

    這日子不能過了。

    摔摔打打的開始哭吵。

    這也沒法子,村長能嗬斥一回,還能時時管到人家家裏不成?

    家裏穀子曬著,旱田的地裏得犁了,然後播上小麥種子。十月是最忙最累的一個月,不過今年這個收成,黎大幹勁十足,推著犁頭前頭犁地,黎周周在後頭播種子。

    顧兆接手了家裏後勤,做飯、洗衣、喂雞喂豬。

    等田裏播完種子,院子曬幹的穀子開始一遍遍的舂米,將穀子殼弄的幹幹淨淨,晾曬幹裝麻袋,等到月底村長笑嗬嗬的挨家挨戶登記,到了黎家院口,有不少瞧熱鬧的也過來了。

    黎家今年水田也沒法遮掩。

    秋高氣爽的,照舊堂屋的桌子搬到了院子裏,村長和黎大顧書郎笑嗬嗬打過招呼,跟著過來的同村人也客客氣氣的。

    “好豐收啊好豐收,咱們西坪村出了個好樣的。”村長樂嗬誇顧書郎。

    顧兆應了句應該的。

    黎周周上了茶水。

    開始說起了正事,黎家今年十畝水田交多少糧?

    村裏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但還是想從黎大嘴裏聽一聽。黎大也高興,那手指比劃了下,嘴上說:“四十三石差不多。”

    “好家夥!”同行村裏的羨慕。

    但也沒眼紅酸的,想的是黎大家今年有這個收成,明年他家也上肥,到時候也有這個數。

    顧兆幫忙算了要上交的,大約二百一十八斤。

    “今年上的肥有些晚,要是明年早早準備了,尋個好時機應該收成能更多一些。”顧兆跟幾位叔叔伯伯說。

    村長:“還要多?”

    “這還不夠,還能多到哪裏去?難不成一畝田能上五石去?”同行的隨口一說,咋可能會這麽多。

    顧兆笑笑說:“我也是按照麥子收成推出來的,還有爹說的經驗。原本不上肥的麥子一畝地就一石四鬥,我家上了肥有個四石出頭。”

    水田不上肥都有個二百二三十斤。

    黎大接了話,說:“都是老莊稼把式了,九月多上的肥,十月就收成了,有些晚了,到時候看差不多能有。”比劃了五個指頭。

    剛隨口說五石的,聽黎大顧書郎的話想也沒錯,難不成一畝田真能有五石?頓時震得一臉不知道說什麽。

    “是了是了。”村長接口。

    這麽一想明年上了肥真能有五石嗎?

    這、這也太多了。震驚一臉不知道說啥的心裏如是想。

    祖祖輩輩紮在田裏,從沒想過會有一天能種出這麽多糧食的。大家是信都不敢信,可心裏又隱約有些期待,明年趕緊來著吧。

    又說了一些莊稼經,問顧書郎旱肥、水肥,仔仔細細的,聽見顧書郎說可以明年提早買了石粉做,尿攢著時間久了味大也沒地方放,加了石膏晾曬幹了做成肥料倒是能儲存好長一段時間。

    於是大家也有了經驗,不然去大棗村買石粉也緊跟著。村長心裏有數,等去鎮上上完了稻子的糧,緊跟著跟大棗村石粉家買石粉,這樣一直燒,村裏陸陸續續的往回搬。

    明年全村可是要買的,那不得今年訂了,可不能晚了。

    “對對對,村長我把錢提前給你。”

    “我家十畝水田都上。”

    “我家十五畝水田的肥。”

    七嘴八舌的。

    村長嫌吵,說:“等上完了糧稅,大壩壩上登記,不放心我買的,到時候跟著一起去。”

    這事就定下來了。

    今年西坪村起碼有七十戶上了肥,雖然五畝、三畝的做,但加起來已經比去年多了很多,黎大家的糧稅在其中格外矚目。糧太多,家家戶戶男丁都上,推車的推車。

    黎大的糧稅還是蹭了一趟村長家的牛車,二百多斤呢。

    “這次賣了糧,給家裏也買一頭牛。”黎大晚上吃飯時跟周周顧兆說。

    黎周周沒啥意見,今年糧食多,總不好年年借村長家的牛車使。黎大也是這麽想,應急一時,不能一直這麽幹。

    顧兆問價。

    “一頭牛犢五六兩銀子,大點能使了還要添上二三兩,看成色牙口。”黎周周跟相公說。

    “買個小的就成,今年不用了,好好喂喂來年十月收稻穀就能使上。”黎大說完,看哥婿有話要說,“兆兒你想說啥?”

    顧兆和爹說:“我就是想要不要買一頭騾子?能耕田拉貨。”還有一點顧兆沒說,要是去府縣,家裏搬家騾子更方便好使一些。

    “騾子也好,和好一些的牛價錢差不離。”黎周周雖然不知道相公為啥要買騾子,村裏人買牛更耐用,耕田拉糧好使,雖然走得慢了些,可相公這麽說指定有道理,便看向爹,“爹。”

    買大件還是爹拿主意。

    黎大想了下,騾子價錢倒是還成,可騾子田裏幹活不如牛好使。不過想到哥婿是心裏有主意的人,走一步看三步,就像是地裏的肥料,旱田上了,水田也琢磨出來了,還和村裏一起買石粉便宜了三十文,便一口答應:“成,那就買個騾子。”

    十一月初,西坪村去鎮上送糧。

    排了老長的隊,終於到了西坪村了,村長交上了登記本,跟糧官抱拳鞠躬,腆著拘束的笑臉,“官爺,這是我們西坪村今年交的水田糧稅,一共是……”

    識字的糧官拿著冊子開始摘抄,登記,寧鬆鎮西坪村康景四十八年秋,水田糧食收成,村中每戶家主男子姓名、畝、收成、糧稅多少。

    登記的嘴裏報一家名字,糧官便解開麻袋檢查糧食,確認無誤了,登記糧官最後一欄用朱筆畫個圈。

    剛開始倒是挺順,登記糧官越往下念,聲音慢慢停了,本來檢查的糧官沒聽見音,側頭看,意思咋了?

    村長也緊張起來,小心賠著說:“大人,我們村上糧我都查過,隻有多不會缺的,是不是哪裏沒做好?”

    檢查的糧官:“讓你說話了,一邊站著。”

    村長嚇得不敢多嘴,老老實實站在一旁彎著腰。

    “不對。”登記糧官皺眉,“不是少了,是多了。”

    檢查的還以為啥,多了還不好了。

    “多太多了,這個黎大家,十畝的水田上了兩石二鬥了。”

    黎大家本來應上二百一十八斤,真正上了有二百四十斤。

    如今上糧稅就是這樣,稅率是低,但百姓上交糧時不可能按照村裏稱給的剛巧夠,一般都會多給一鬥,防止送到鎮上,糧官的稱和他們不一樣。

    寧願多了,不可能少。但一般誤差不會特別大,十來斤有,上百斤那數字就太誇張了。

    登記糧官翻開上一個村裏繳納的糧稅,人家十畝水田,收成一共二十一石,上了一石一鬥的糧,其他的也差不離,就西坪村這個黎大家不一樣,十畝水田寫了四十三石。

    “你過來。”登記糧官叫村長過來,指著一欄,“這裏是不是記錯了?”

    村長嚇得額頭細汗,仔仔細細在心裏看了三遍,話也捋了又捋,嘴上小心翼翼說:“回官老爺的話,黎大家十畝水田,今年收成四十三石一鬥,登記沒錯,小的不敢糊弄大人的。”

    “他家十畝水田收了四十三石?”登記糧官不信,嚴肅著一張臉,“你老實交代,是不是鄉裏惡霸故意欺壓黎大?”

    村長被嚇得噗通跪下,連連說:“不敢,小人不敢,黎大也來了,官爺一問就知道了。”

    “你起來。”登記糧官見村長嚇成這樣,嘴裏說的還是一樣,信了幾分,可十畝水田真能有四十三石?他登記十多年,還從未見過這樣收成。

    黎大上前。

    糧官一看,這黎大生的高大壯實,比旁邊的村長還要結實,不像是被欺壓之人,仔細問了下,家裏田裏收成,黎大一五一十的說。

    “這個肥料可是真的?”糧官問村長。

    村長彎腰擦汗點頭嘴上說:“是的,不敢欺瞞官爺,這肥料是黎大的贅婿顧書郎從書上琢磨出來的,因為今年第一次使,村裏其他人隻敢上三畝五畝的水田,黎大家十畝水田都上了肥,所以今年收成才好。”

    糧官一一對著剛登記過的,確實比往年多一些,這村長黎大口中的‘肥料’真有如此之神奇?若是真的,那麽稟告上官,這可是大功勞一件。糧官心動不已,麵上不顯,說知道了。

    之後登記順利,沒什麽差錯。

    總算是交完了。村長剛驚的一背脊冷汗,擦擦汗,說:“剛嚇死我了,沒成想上多了也要被問,幸好咱們府縣的官老爺清明,底下的糧官問清楚了就放了咱們。”

    “回吧回吧。”村長受驚一場,不願在鎮上多留了。

    因為要買騾子,今年的稻米黎家就留了六石自己吃,三十七石賣的官價,賺了十四兩八百文。騾子是黎大上鎮上畜牧行瞅的,兩歲左右大,牙口也好,毛光水滑的,黎大瞅著好,價位也成,花了八兩銀子。

    買了騾子辦了手續,登記在冊。黎大牽著騾子,又去買了酒、糖、大棒骨,藥館掏出了顧兆寫的字條遞給夥計,家裏燉雞放大料,黎大覺得味好。

    裝了一筐,回去路上黎大也沒起在騾子身上,就牽著繩,讓騾子馱著筐,慢悠悠的回到了村裏。

    黎大家買騾子了。

    村裏人人瞧見了,不過也沒幾個說酸話的。

    “就是為啥不買牛?牛種地耕田不是更好使嗎?”村裏人疑惑這個。

    但黎大家要買啥就買啥,又不是他們家買。

    十一月中是徹底閑了下來,村裏熱鬧起來,婦人阿叔閑著能串門說熱鬧八卦,杏哥兒抱著元元也愛上黎家來玩,他家今年水田試的多——

    大哥家不樂意,怕危險,不過家裏莊稼地的活都是公爹做決定。因為是黎周周贅婿顧兆出的主意,杏哥兒的公爹便仔細問杏哥兒成不成。

    這杏哥兒哪裏敢打包票,隻說黎周周家上十畝水田的肥,他和周周從小長大,知道周周性格,不是張揚的人,很是穩重老實,又說大伯種田也好,父子倆都同意拿十畝水田來追肥,應該是沒啥的吧?

    本來杏哥兒公爹也糾結害怕,想著拿五畝水田試試算了。聽到杏哥兒說這番話,尤其是黎大種田好,仔細想,那確實。當年黎家老頭子分家,給黎大分的田,那都不能用偏心說,真真是恨黎大,分出去的十畝旱田,五畝水田,那都是糟透的。

    尤其那旱田,是黎家年年種,田給累著了,種一茬黃米,那麽好活的糧食,連一石都沒有,就這樣的旱田給了黎大。

    黎大當初剛分家,帶著五六歲的哥兒,頭幾年連肚子都填不飽,又不敢緊著種,讓地緩,歇一歇,肚子就得餓。

    杏哥兒婆母都要背地裏說一聲,當爹娘的,怎麽心腸就能這麽狠心,黎二黎正仁是黎家老兩口的兒子,黎大難不成就不是了?

    就那麽糟的旱地,黎大愣是給種出來了。

    今年多少收成來著?

    杏哥兒知道啊,趕緊說今年黎周周家,旱地一畝有四石了。

    於是杏哥兒公爹抽了一晚上的旱煙,咬了牙,上了十畝的水田肥。他家水田一共二十多畝。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天天往田頭去瞅,終於到了收成。

    自然不用多說。如今杏哥兒婆母特別看重杏哥兒,誇杏哥兒當初膽子大能說話,家裏地裏莊稼的事,老漢問她啥意見,她都不敢吱聲。

    如今杏哥兒在王家地位那是一個大拇指。

    “沒事就去找周周串串門,抱著元元多玩會,家裏如今清閑也沒多少活。”杏哥兒婆母說。

    杏哥兒便不客氣,高高興興應了聲,帶著元元去找黎周周玩了。

    “今年家裏手鬆些,我想過幾日去鎮上扯點紅布買些新棉花,給元元作身新衣裳,別看他人小小的,一天一個樣,長得可快了。”杏哥兒抱兒子放地上,一手扶著。

    元元如今會走路了。

    按照這時候說法,元元去年元宵過了就是兩歲,實則一周歲,現在實打實的一歲零十一個月,老人家會說孩子過了年就三歲啦。

    古代小孩夭折的多,尤其是村裏的,所以起的名字賤,往大報一歲也是想哄過小鬼,意思這是大孩子了,身子骨硬朗,少纏著。

    “那一起去。”黎周周答應。

    元元走路不太穩,搖搖擺擺的,杏哥兒就跟在後頭扶著,怕兒子跌倒,一邊說:“你要買啥?”

    “買塊糖,我嶽家在蓋屋,估摸沒多久要來報喜信。”黎周周想提前備著,別到時候急急忙忙的。

    杏哥兒說成,又想起什麽,說:“我爹娘要帶光宗去府縣送糧了。”

    “今年二叔二嬸光宗都去啊?”黎周周問。

    去年黎周周成親,黎二才從府縣送完糧沒幾日。每年都是十一月農閑了,黎二家的稻米不賣,舂幹淨了,裝著麻袋給府縣上黎三黎正仁送去。

    全是稻米,沒有麥子。

    劉花香說她那弟妹是府縣城裏人,嬌氣的不得了,跟她們農家人比不了,平日裏很少吃雜糧,見天的白米飯吃,用的碗啊小巧的,讓她吃得八碗才成……

    這是早先劉花香帶著杏哥兒光宗一起去,見了世麵,回來學給村裏人,府縣人穿什麽、吃什麽、用的什麽碗都能說一天,當時村裏人聽得也熱鬧,沒見識過啊。

    黎周周聽杏哥兒學過,隻記得府縣好大。

    黎二家送糧也不是白送,收錢的,按著官價一升八文錢。趕著牛車去府縣,天不亮出發,因為牛車馱著糧食,杏哥兒唯一去的那次,也是他和弟弟光宗輪著坐,光宗坐的多,他大部分是走的。

    到了府縣已經晚上,城門關了,他們得在外頭露宿一夜,早上城門開了才能進去。

    杏哥兒那次回來,路上吃的苦,挨的凍都沒提,隻撿著府縣好話說了。如今年齡大了,嫁了人,家裏田收成好,手裏有了銀錢,再談起過去那次去府縣,就坦蕩多了。

    “可累人了,光宗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我不信爹娘還讓他坐一路。”

    “其實去府縣也沒啥好玩的,走一路累的腳磨泡,夜裏睡在城牆外,幸好爹有經驗拿了鋪蓋,可也冷啊,終於進去了,還要走路,小叔家院子也小小的,還不如村裏院子大敞快,我多吃一碗飯,小嬸就咳嗽……”

    杏哥兒回憶起來,越發覺得那次苦了。

    “府縣啥都貴,小叔家沒井,喝水都要花錢買,拉個屎尿,第二天天不亮有人來收,小嬸說叫什麽夜香,那玩意能香嗎,瞎扯。”

    杏哥兒記憶可深了,那次過去住了兩天,他們一家擠在一間屋裏,睡不好,都不敢吃飽肚子,拉個屎拉多了,還聽小嬸背後說。

    “你知道府縣的稻米一升多少?”

    黎周周:“十三文?”

    村裏的稻米賣出去,糧商給的高,但是要求多,苛刻的厲害,而且還容易拖銀錢,說好的價,最後總要變著法子扣一些。黎大脾氣硬,自此後就賣官價,官價給的少八文錢,可利落。

    鎮上糧鋪一般賣出去的米價十一二文,要是再貴那鎮上人還不如親自去村裏買,就是多費手續,進城門也得交錢,這麽一折騰,貴一兩文也成。

    黎周周想著府縣,多給報了一文錢。

    “少了。”杏哥兒哼了聲,“我聽我爹說,府縣一升稻米要十五文呢。”

    黎周周驚訝,“這麽貴啊。”

    “可不是嘛,所以阿爺阿奶催著我家年年給小叔送糧。”杏哥兒說。

    黎周周不由心想,二叔二嬸人還挺好,送了這麽多年,但是——不是黎周周把二叔二嬸想的壞,而是杏哥兒爹娘真不是這樣放著大便宜不占,還讓別人占他們家大便宜的人。

    又是費牛又是折騰,八文錢賣給弟弟一家糧食圖啥?沒啥可圖,黎二兩口子又不是做菩薩,都說已經分家,爹娘在府縣住著,他們在村裏住,真不送了就不送了,難不成爹娘還能回來親自拉糧食?

    給黎三送了這些年糧食,黎二每次去都訴訴苦,老兩口對二兒子也心軟,每次會補點銀錢,也不過是八文錢的一升米,最後成了九文錢不到十文。

    最主要的利,便是老兩口給黎二夫妻畫大餅,每次去問光宗多大了,說光宗機靈,再過幾年大了,讓夫妻倆把孩子送府縣,讓他小叔帶著也學算賬,到時候一年不種田了,拿銀子就有二十多兩。

    杏哥兒在家時,夜裏沒睡著偷聽爹娘說過,但不好學給黎周周聽。

    這次爹娘帶弟弟去,怕是就為送光宗去府縣給小叔當學徒。

    光宗十四歲了。

    等這次回來事情定了,再說吧。

    “對了,你家咋買了騾子?田裏還是牛好使,村裏人都說呢。”杏哥兒岔開了話題。

    黎周周也沒多問,順口答說相公說買騾子好。

    “又聽你相公的。”杏哥兒鬧黎周周。

    黎周周便笑笑,沒接話。

    過了兩日,李桂花大兒子鐵蛋跑來報信,說家裏蓋屋,阿奶過生,爹娘和大伯說正好兩樁喜事攢一起,擺個酒席,定了日子,讓大哥大嫂別忘了。

    黎周周給鐵蛋抓了花生當跑腿,說知道了。幸好和杏哥兒沒急著去。回頭進了屋跟相公商量。顧兆拍了腦門,“忘了阿奶生辰了。”

    今年是顧阿奶過六十生辰。

    “怪我不好,去年過年忘了去大伯家看阿奶。”

    整個顧家,對原身真心疼愛的便是阿爺阿奶了。顧阿爺早幾年去世,老父去世,幾個兄弟自然商量分家,顧阿奶跟著顧大伯過日子,平時過年過節的有走動。

    分家後,顧四蓋的屋徹底弄的妥帖,原身就從大伯家回去了,最初還往大伯家看阿奶勤快,後來一日日讀書,隻有過年去大伯家問阿奶討個紅包錢。

    再後來去的也少了。顧兆過來,接了原身記憶,腦子裏全是提前入贅黎家,怎麽掏空黎家,怎麽從頭來,早早發達,要如今小瞧他的人好看,對著親爹後娘除了恨沒別的。

    對顧阿奶的記憶壓根沒多少。

    顧兆自然也忘了這茬。如今周周提起來,於情於理於孝道都是他不該。當初原身先斬後奏去黎家自薦入贅,都談好了,回頭跟家裏說,也是一頓的鬧,顧父差點動手,被顧兆混了過去,加上後娘李桂花撮合,才成了。

    整個顧家,唯獨顧阿奶是真心不願意顧兆入贅做上門婿,對顧阿奶來說那就是火坑,哪個男人會做上門婿?

    顧兆還記得,當時周周來迎親,剛到村口,顧阿奶便哭著說兆兒不嫁了,不做上門婿,罵李桂花讓把錢還回去。顧兆當即說他願意,黎周周都到門口了,要是他突然拒了,那黎周周就真成了東西坪村的笑話。在這個時代,過了八字,媒人定了,臨時悔婚,唾沫星子都能把黎周周埋了。

    可能也是那次傷了老人家的心。

    後來辭別顧家高堂時,顧阿奶便不願意受這份禮,氣得回大伯家了。

    “相公,你別自責了,也怪我忘了提醒。”黎周周覺得是他不該,應該要記得的。就算阿奶生他的氣,做小輩的受著就受著了。

    顧兆哭笑不得,他倆情況還真不一樣,周周從小到大可能沒受幾分爺爺奶奶的疼愛,又是單身粗漢爹帶大的,當初成親回門拿什麽禮,周周都不曉得。

    缺這方麵的常識。他又忘了。

    “我不自責,周周也不自責,回頭我跟阿奶撒撒嬌,她老人家以前疼我,要是看到我長高了、壯了,周周待我又好,指定會消了氣,要是還生氣,咱們每年都去磨一磨,總會好的。”顧兆說。

    黎周周嗯了聲,當天下午便去王家找杏哥兒。

    杏哥兒婆母見是黎周周特別熱情客氣,還給抓了把曬幹的紅棗讓黎周周吃,“聽杏哥兒說你愛吃這個,多補補氣血。”

    又指了路,說杏哥兒在屋子裏,讓黎周周別客氣當自家。

    黎周周道了謝,沒去找杏哥兒,而是問:“伯娘,我阿奶快過生,我想給她做件襖子,不知道老人家喜歡什麽顏色?什麽款式,還有身材我也拿捏不住。”

    杏哥兒婆母沒反應過來,黎周周要去府縣給他阿奶送衣裳?

    “是我相公的阿奶。”黎周周補充。

    “哦哦,是顧家老太太啊,多大了?胖瘦如何?”

    黎周周便回答六十了,尋著成親時見了一麵的記憶,“不胖不瘦,和伯娘您差不多高。”

    杏哥兒聞聲出來,見黎周周和他婆母說的正好,頓時驚奇。

    黎周周竟然還能和他婆母聊一起?不是那種應付客套回話,真的在聊天!

    等過去後,杏哥兒才聽明白,黎周周要給他家相公的阿奶做件夾棉的襖子,他婆母也熱心腸,說:“……你買了布,拿過來我給你教怎麽做。”

    “成,謝謝伯娘。”

    “客氣啥。你們要去就明個早早去,元元我明個給帶一天……”杏哥兒婆母安排的頭頭是道。

    等送了黎周周走,回來還跟杏哥兒說黎周周好,以前不咋相處聊天,今個發現黎周周孝順,孝順的也是顧家的老太太,府縣裏黎家老兩口就後悔去吧。

    杏哥兒對婆母說自己阿爺阿奶也沒啥意見,反正從小到大阿爺阿奶都不喜歡他,當然最不喜歡的就是黎周周,誰讓他倆是哥兒,不是寶貝值錢的男孩。

    當然阿爺阿奶最喜歡的還是小叔了。

    看時候,爹娘弟弟應該是到了府縣了。